要多么沉重的打击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颓废?他的生活只怕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哦,也许再加上几句对邓家安、邓家全兄妹俩低劣体术的所谓指点。
这样的博尔特忽然让白选很愤怒。
她正喝着温热的混和着数点白米和青黑色不明颗粒的稀粥,但几乎不曾断绝的咕嘟咕嘟咽酒声让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白选突变的神色吓了邓家全一跳,也收获了邓家安骤然阴沉的森寒目光。
喝不下吗?邓家全低下头不敢看白选,难过地说,可是我们只有这个。
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女孩儿,从昨天晚上白选和自己挤一个被窝起,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如果今天他不喝酒,你们就能吃上热馒头。
白选盯着博尔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你们的收入绝大多数都买了黄汤马尿喂这个酒鬼吧?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邓家全霍然抬头,原本愧疚的神色一扫而空。
她怒目瞪着白选低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是我们的师父只要他想喝,我们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他买酒。
适时,博尔特重重地打了个酒嗝,把喝光了的酒瓶扔在地上,伸手抓起另外一瓶。
哥哥,你这是什么朋友?邓家全见白选不说话,又把炮火对准了邓家安,尖叫,我不喜欢她了你为什么带她回家?我不是你哥哥的朋友,但,我和你们这位活死人师父却打过交道。
白选语气温和地解释,我并不是有意针对他,只是对他很失望。
她一个小女子都能在黑潮纪挣巴挣巴活下去,博尔特纠纠男子汉为什么不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博尔特仍然无动于衷,仿佛争吵的对象是旁人。
不过,白选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某些端倪,他方才吞咽酒水的动作似乎停滞了半秒。
你怎么会认识我师父?邓家安制止还要发脾气的妹妹,眼中有极重的戒备与警惕。
他的手已经向腰间摸去。
你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我,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
白选叹了口气说,你们的师父当年可是一位让人敬重和佩服的人物……话音未落,邓氏兄妹俩不约而同出手。
邓家安手里拿着一柄自己磨制的牛角尖刀,而邓家全则直接拎了方才博尔特扔下的酒瓶抖手就砸向白选面门。
人说双胞胎多有心灵感应,坐在白选身旁和对面的兄妹俩一个直取她心口,另一个奔着脑袋而去,都是冲着要害部位下手。
白选无奈地说:非要吃点苦头?她并起手指,重重击在先行刺来的牛角尖刀刃上某处。
邓家安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道沿着刀背飞快窜至手腕,明明不大的力气却让刀柄在他手心剧烈颤抖。
咣啷一声,尖刀终于落地。
与此同时,白选略略偏头,间不容发之际让过那只挟带着风声呼啸奔至的酒瓶。
惊恐地瞪着白选,邓家安把同样惊惶失措的妹妹和博尔特护在身后,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不会是来追杀师父的吧?该死博尔特警官,你要一直躲着吗?我没有恶意,只是很巧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你。
白选捡起那把牛角尖刀,把被磕得弯曲的刀刃慢慢拉平。
你今年才几岁,会记得十几年前的我?从邓家安身后传来被酒精彻底破坏了的嘶哑声音,博尔特无所谓地说,好吧,就算你认识我,那又怎样?去举报我吧,我等着。
白选掏了掏耳朵眼,这话咋这样熟悉?貌似昨天自己也说过。
博尔特的话却提醒了邓家安,他的神情慢慢镇定下来,死死盯着白选说:你找师父的目的是为了穿过驻军防守线,你只怕不是什么好货色吧?所以你们不必怕我,我还要请你们帮忙。
白选笑着说,尽管放心,钱我已经带来了。
邓家安冷笑着说:昨天晚上,城郊有家富商的别墅被人光顾,听说丢了八、九万块钱。
敢情这位大清早就消失,却是去打探消息了。
不错,这份警觉和精明值得表扬。
白选一挑眉:乱扯,我明明就拿了不到四万的现金。
见邓家安露出胜利笑容,她又补充,对了,我还洗了个澡,自己做了两个小菜吃吃。
她瞥向邓家安身后,略提高了声音说,小全能用粗糙的材料煮出味道不错的粥,手艺真不错呢邓家安的笑意凝滞在嘴角,把已经偷偷爬到了门口的妹妹拽住脚脖子重新扯回来。
他知道,如果当真去举报她,说不定会给一家人招来杀身之祸。
他很自私,不想用一家人的命去成全别人。
他猛地想起凌晨与白选见面时感觉到的彻骨寒意,此时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杀气放过这两个孩子,我带你去水晶大区。
博尔特低声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你的事儿,我也不知情。
白选淡淡地说。
博尔特似乎认定自己知道他某些事,他究竟在躲什么?不行师父你这样子怎么给人带路?还是我去邓家安激烈反对,邓家全拼命点脑袋。
警官,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你所谓的家传体术就是那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说,你害怕被人看出他们学的是什么,转而追查到你的下落?白选不阴不阳刺了几句,又惹来邓氏兄妹俩的凶狠眼神。
小姑娘,你呢,你为什么要去水晶大区?博尔特没有理会白选的诘问,反而用言语挤兑她,如果你没有能说服我的理由,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去冒这个险。
反正我如今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你就不同了,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
去找人算帐。
白选说,有人拿了我的宝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好到他家里去找找一言既出,她便感觉邓氏兄妹的目光很怪异,一思量自己说的话,她失笑,别想岔了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被人骗财骗色吧?连博尔特都这么想,他怪声怪气笑了几声,摇头晃脑地说:还是年轻好呀敢想敢做敢闯。
小姑娘,下回可要把招子放亮点。
这世上多的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之辈,别又被人骗了最后一句话,博尔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白选心中一动,终于试探着问: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因为那枚戒指?你到底是谁?博尔特蓦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邓氏兄妹俩懵然不知事,因挡了路被他重重推翻在地。
白选由此得已看清博尔特,那真是目眦欲裂、势如疯虎。
他也不管此时的自己还余下多少武力,就这么拖着残腿疯狂地向前猛扑,双手青筋毕露,直直掐向白选的脖子。
轻而易举把博尔特制住,白选钳住他的手腕,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扭曲了的脸庞,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说:博尔特警官,你还记得十七年前慈心孤儿院那个脸上长着癣的小女孩吗?白选?你是白选?博尔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出这个名字,惊骇欲绝地瞪着白选。
邓氏兄妹俩一听,双双从地上蹦起,张嘴就要大呼。
白选头也不抬,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兄妹俩硬是把那声呐喊吞了回去,神情僵硬地盯着博尔特和白选。
你真是那个被通缉的杀人犯邓家安后悔得连自杀的心都有。
通缉令上说的可清楚,那名手段特别残忍、行事特别狡猾、同时实力也特别强悍的连环杀人碎尸女魔头,凡是发现她行踪的人都被灭了口,死相凄惨。
博尔特反而平静下来,白选松开手,任由他坐稳。
邓家安还在失神地嘟哝:你脸上怎么没有斑?怎么可能没有斑呢?你怎么还记得我?白选很好奇。
她对十多年前的人们大多都还有印象,完全是这个成熟灵魂的缘故。
另外,曾经对她好、帮助过她或者伤害过她的人,她也记得特别牢。
可是博尔特警官居然能一口叫破她的名字,这就奇怪了。
黑白两道都出了巨额悬赏要你的命,官方那幅画像又差劲又没有什么文字介绍,但黑、道的悬赏文书却把你的出身和八岁之后的经历都写得很清楚。
更何况,博尔特满目仇恨,如果不是你们当时交给我假戒指,我也不会变成这样白选想了想,博尔特警官拿到戒指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吧?不过,她还是为小十八分辩了几句:当时他们也不知道那枚戒指是假的。
丁院长为了防备不怀好意的人,特意造了一枚假戒指。
她格外加重了语气说:你的话不对你有今天的下场,何尝不是你自己想要讨好上官的后果?假如那枚戒指是真的……她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只怕你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博尔特咬牙切齿地瞪着白选,神情在她冷静锐利的目光中渐渐变得沮丧失落。
他痛苦地说:对,你说的都对如果不是我想往上爬,就不会接受新任局长的暗示到慈心孤儿院去找戒指。
他忽然号啕大哭,萨雅特,我可怜的萨雅特,都是爸爸害了你宝贝儿,你在哪里啊?这场撕心裂肺的恸哭,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邓家安神色凄然,邓家全泪流满面,唯有又听见了熟悉字眼的白某人面无表情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