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男人邀请到家里吃夜宵这种事,姜雨娴还是第一次碰上。
她了自己平坦的小腹,思索不过半秒就已经答应下来。
姜雨娴的厨艺差得让人发指,她很少会费力力和心血去折腾自己的胃。
平日的三餐,她一般会在外面的餐馆解决,若时间允许的话,她会到顾莞那边蹭顿饭。
她很少吃夜宵,如果真的饿得不行,她宁可换衣洗漱到楼下的小店吃一碗白粥,也不会进厨房给自己下一碗汤面。
回卧室翻了一件小外套,姜雨娴穿上以后就到隔壁找宋知瑾。
宋知瑾已经给她留了门,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围着围裙在料理台前准备食材。
听见房门被合上的声音,宋知瑾抬了抬头,看见她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想起她家那混乱境况,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随后说:你自便吧。
姜雨娴循声走到厨房,她还以为宋知瑾会用鱼翅鲍鱼来招待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拿着几颗桃子在摆弄。
她站到他身边,半真半假地说:你就请我吃水果?这也太吝啬了吧……这是我前两天学的一道菜,我想你们这些女孩子应该会喜欢。
宋知瑾专心地清洗着桃子,说话时连脸都没有转过来。
她耸了耸肩,问:需要我帮忙吗?宋知瑾的声音隐隐间含着笑意:你还是坐着等吧。
姜雨娴坐到高脚椅上,细心留意下,她才发现这厨房要比客厅的布置要繁琐复杂得多。
大至组合橱柜,小至厨具吊饰,她都能看出厨房的主人肯定是费了心思去挑选的。
她伸长手臂了吧台上面那盏吊灯的流苏,那脆薄的流苏则发出一阵悦耳的低响,引得宋知瑾分心提醒她:别弄坏了,玻璃砸下来会让你毁容的。
听他这样说,姜雨娴才安静下来。
她将下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趴在吧台上看他忙碌。
上次她看宋知瑾做蛋糕,完全是因为工作需要,而现在,她倒是出于好奇。
宋知瑾将桃子对半切开,用刀尖剔掉桃核,然后将它们放在烤盘上。
紧接着,他在柳橙上划了两道口子,将皮剥掉以后就将果榨成橙汁。
当榨汁机轰轰地运作时,他有条不紊地将香草荚切开,把里头的香草籽刮入瓷碗里,随后放入白砂糖。
搅拌均匀以后,橙汁也榨好了。
看着看着,姜雨娴不自觉把视线挪到了宋知瑾身上。
他微微低头,薄唇轻轻抿着,暖黄色的厨灯映着他脸上,原本英挺的轮廓倒是柔和了不少。
姜雨娴很少这么专心地观察一个男人,小片刻后,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他活动灵活的手指和那堆食材上。
准备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宋知瑾就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
关上柜门时,他发现姜雨娴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于是便问她:你不会一沾酒就醉吧?应该不会。
姜雨娴回答。
她平日虽少碰酒,但酒量肯定不会浅得这么离谱。
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姜雨娴跟在宋知瑾身后看他完成最后的工序。
他先淋上少许的白兰地,再把柳橙汁倒上桃子窝里头,随后调过味的香草籽撒在上面。
宋知瑾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烤香桃?姜雨娴观察了这么久,大概还是能看出他搞的是什么名堂。
对。
宋知瑾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后告诉她,准确一点来说是白兰地烤香桃,这是意大利很受欢迎的一道菜。
将酱汁倾满以后,宋知瑾把桃子放进预热至一百八十摄氏度的烤箱里。
他把手套脱下来:再等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宋知瑾似乎对意大利菜很感兴趣,姜雨娴便问他:你打算开一家意大利餐厅?目前还在计划中,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厨。
宋知瑾说。
他又从冰箱里拿出几颗柳橙,剥皮以后便塞进榨汁机里榨了一杯橙汁。
姜雨娴道谢以后就将橙汁接过来,而宋知瑾则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烤箱响起提示音,宋知瑾重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烤盘拿出来。
新鲜出炉的烤香桃正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桃子的表面金黄金黄的,里面的果汁正冒着小泡泡,看上去十分诱人。
姜雨娴瞬间觉得自己饥肠辘辘,拿起餐具就叉了一块。
姜雨娴没等它凉透就迫不及待地送进了嘴里。
果汁从饱满的桃溅出,桃子和柳橙的鲜甜与白兰地交融,明明是两种差别甚大的味道,混在一起却是意想不到的和谐。
姜雨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她突然发现,能有一个喜欢下厨的邻居真的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情。
宋知瑾只尝了一块就放下了餐具。
他轻呷了一口酒,语气惋惜地说:其实烤香桃配白兰地才是绝配。
那你还给我橙汁?姜雨娴说。
宋知瑾失笑,他说:我是这为你着想。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在一个男人的家里喝醉了,最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看上去挺正派的,我想你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姜雨娴笑呵呵地看着他,不假思索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更何况,你还是一个gay……闻言,宋知瑾的动作顿了一下。
等姜雨娴把话说完,他便放下酒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看着她。
话音刚落,姜雨娴就感觉到对面有道诡异的视线正盯在自己身上。
她有点后悔,奈何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她绞尽脑汁想要补救,但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勉强算得上赞美的话:就算你是一个gay,也是一个很会做菜的gay。
宋知瑾的嘴角隐隐地抽了抽,好半晌他才说:原来你一直记住我妈那些无聊的话。
他的表情高深莫测,姜雨娴一时无法判断他是否在生气。
她稍稍坐直了身体,很老实地说:我不是特地记住的,我只是忘不了而已。
跟我相处了这么久,你也觉得我是一个gay?他问。
这问题确实把姜雨娴难倒了,她犹豫了一下,说:觉得。
为什么?他追问原因。
姜雨娴喝了一口橙汁,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你觉得自己哪里不像一个gay?他将手支在下巴,不徐不疾地说:我对着男人硬不起来。
那口橙汁还没完全咽下去,姜雨娴被呛得脸红耳赤,宋知瑾看不过眼,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咳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她目光幽怨地看着他说:你没必要说这么深层次的原因。
可这原因很有说服力,不是么?宋知瑾说。
张阿姨为什么要说你是同恋?姜雨娴仍旧是半信半疑,她觉得一位母亲是不会这样污蔑自己儿子的。
他告诉她:我念大学的时候,曾经在舍友的劝说下参加过一场反歧视的同恋活动,我妈知道以后就开始怀疑我的取向了。
宋知瑾抬眼就看见姜雨娴用一种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同恋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虚咳了一声,接着说:我参与这场活动,是为了给处于少数、处于劣势的人争取他们应得的权利。
宋知瑾就读的学校十分崇尚平等和自由,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深受影响。
爱是不应该有国界、民族、肤色甚至是别之分,无论是什么质的爱,都应该被理解、尊重和包容,这就是他参与这场活动的初衷。
那你为什么不跟张阿姨解释清楚呀?姜雨娴不解地问。
我解释过了。
宋知瑾语气淡淡地说。
她笑了起来,说:她不信?他的眉头紧了一下,随后又放松。
他说:她最多只信了三成。
从小到大,宋知瑾就偏爱极限运动,蹦极、攀岩、冲浪是他的挚爱。
因此,跟他来往得最密切的,一般是与他年龄相仿又有着相同喜好的男朋友。
他天生好动,女朋友一直不多。
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张静秋说明原因,为表真诚,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听从母亲的安排,跟形形色-色的女人相亲。
听了他的遭遇,姜雨娴很中肯地说:你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宋知瑾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将身体前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之所以不对我设防,是因为觉得我是一个gay吧?姜雨娴莫名地觉得后脊发凉,她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知瑾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态度不明地说:原来如此。
看来我真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