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贾无双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这么清晰的记得回来的路。
街道上的店铺陆陆续续的开了门,方才经过郊区,两旁卖菜的小贩声音已经喊起来了,沸沸扬扬的,杂闹,却也温馨。
回到酒楼的时候,春桃果真急疯了,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进门前她突然回忆了一下华清风那张脸,蓦地笑了笑,真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傅晓生才回来,面色有些颓,直到和她碰上了面,才又恢复往常的笑容。
贾无双瞅着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他此番陪同,不一定全为了这桩生意。
吃完饭歇息,沿着酒楼后的花园里散步。
贾无双望着月亮突然叹了口气,春桃在旁瞧见了,多嘴问了一句,小姐在想什么?贾无双摇摇头浅笑,没事。
就是突然有些厌倦,觉得做生意也没以前那么有意思了。
想起可爱的外甥,唔……以前在外打拼,是想家里人过得好点,家里人过得好了,想嫁人,可是嫁人又没想象中的有趣,于是就想生个孩子了。
看着孩子一天一天成长,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她想。
所以才突有感触,一声叹息。
小姐出门出得急,带的衣裳不多,这浣纱城的天气湿凉,早晚温差大,春桃担心衣裳不足御寒,不如明日去布庄挑选几件成衣,也在城内逛逛。
说完又看了看贾无双的脸色,她家小姐从前每到一个地方,最大的兴致就是逛街。
贾无双点了点头,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思又不自觉的飘到甄不凡那,其实她也弄不懂自己,在他面前,为何她总是易怒易躁?但每到关键时刻,又逃之不及。
或许,她只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会喜欢她吧。
或许,她其实害怕付出。
童年时的那个青梅竹马,总是趴在院子里长窗外,喊她无双,无双。
那个时候,她还得完成先生交代下来要练习的字,娘亲去的早,她恐爹爹操心,一向循规蹈矩,但还是会一边练字,一边偷偷的抬头偷看他,偷偷的笑。
爹爹病重之后,他来看她,说没关系他陪着她,说他长大了就娶她过门。
然而,家道中落之后,她搬了家,他不再出现。
一直到及笄之年……贾无双皱了皱眉头,她记得她去找过他的,在他的屋门口,站在那棵她曾经熟悉过的大树旁,想看看那个曾经说要娶她的他。
然后,他就出现了。
但原来,物是人非,不过是就简单的四个字。
他对她说,说我的妻子在等我。
那天晚上回家,她给元宝做饭的时候哭了,并不是为了萌芽的爱情,而是一种无名的伤感,因为她也曾有那种春花灿烂的过去,只是灿烂过后,杏花凋零。
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了三娘。
那个时候她刚学着在餐桌上向男人举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戴上红盖头。
身边的女人总说,男人和女人求亲,听媒妁之言,从父母之令,让她先笼络谁家爹娘,然后慢慢的,说这些话的人也没了,只说她年纪大了,已被剔除出考虑范围。
三娘说得对,对男人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能在商场上相对峙的强悍伙伴,而是入夜归家,一盏灯一碟小菜,一个温顺的体贴的微笑……还是说一张稚嫩的脸?贾无双摸了摸自己的脸,勾勾唇想着其实还算光滑,但或许不再水润了,那么,为何甄不凡会喜欢?抿抿唇,还是睡觉去。
**因为又起了个大早,瞥见雾蒙蒙的街道,贾无双也不知那根神经坏了,竟又冲动踏上昨日相同的路。
浣纱城早晚温差确实大,但只要这层薄雾散去,阳光就会温暖整个城区。
她想是喜欢上那阳光透过树林投射在水面的景致,觉得那样的恬静,似乎很难再求了。
只是弯弯曲曲小道的尽头,她没想到会再次碰上他,华清风……他还是坐在昨天那个位置,背对着她,面前一块绣布,用一种孑然于世外的姿态。
然而她刚靠近这地方,他似乎就察觉了,竟是主动开了口:我以为你昨天会来找我。
何必操之过急。
贾无双没有再靠近,而是远远的站着,面对水面,拢了拢披风。
他侧头望向她,语调之自然,像是与她相识已久,用过早膳否?贾无双摇摇头,抬头望望天,天还是灰蒙蒙的,这种光线,刺绣时选色不会有所偏差么?又何必拘于成色?他淡淡的回道,然后将手中针线放下,一同用膳如何?好。
贾无双从前周旋在男人堆里早已习惯,倒也没避忌太多,然后笑了笑,你请?自然。
华清风就站了起来,隔远望去,衣袂飘飘,似画如诗。
贾无双揉了揉鼻子,现在?他已是走了过来,而他昨日摊在面前的白布,如今色彩斑驳,虽看不清绣工,然眼前之景,皆翩然于绣布之上,自是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直到靠近,他又是开口,那钱袋可是你亲手绣制?她低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又问到,什么花?贾无双勾勾嘴角,野花。
随后与他并肩而行,从前长在家门口,怎么踩都不死。
也不明白为何才见他两次,就已觉得熟悉,很是亲切。
哦。
走着走着,太阳初升,视野也清亮了起来。
如同昨日一般,人来人往,开始热闹。
浣纱城女子较男子多,大多生得水灵,人声鼎沸,街道上自然也不乏偷望华清风的视线。
只是他皆罔若无睹,也没有再开口和她攀谈的倾向。
贾无双倒也不想打破这种沉默,只是又走了很长一段,有种漫无目的之感,她想起再次急得跳脚的春桃,才微微挑眉,开言调侃,不如华公子随我回汝安,我来做这次东。
浣纱最好吃的,是城西的豆腐花,城北的馒头。
可是走了这么久……贾无双瘪瘪嘴,我们现在在哪?城东。
唔……去买城南的白粥。
……贾无双又顿了顿,浣花酒楼在哪?城中。
那不如我请你吃城中的面条?不好。
为何?我们现在在城东。
……贾无双一阵无言,又突然笑笑,和人走在一起,我从未被忽视得这般严重。
怎么说?你太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哦。
他突然停住脚步,刚才一路走来,你并未看我。
竟朝她行近两步,与其说行近,那气场,又若逼近。
贾无双怔了怔,有丝不解他突然的举措,然而还是站稳了,笑笑,华公子似是有所意图。
他才打住,道,但凡女子,皆受不了我近身。
面红耳赤心跳。
唔……她望着如今近在眼前的脸,白皙的皮肤透着细薄的红润,加上那精致的杏眼红唇……自问心情,确实是有点紧张。
譬如我这么做——料不到下一刻华清风竟如此大胆,伸手摸上她脸颊,轻轻摩挲……未待她反应,他又继续道,譬如我这么做——便又随着话语,又摸了摸她的耳垂……草,贾无双用了少许时间反应,望了望他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眸子,当机立断退开一步,蹙了眉头,如果你还想完成那副刺绣,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又抿紧了唇,她并不喜欢脸颊残留的感觉,因为……贾无双顿了顿,念及心中所想,先是扬唇一笑,随即肃了脸,我相公恐怕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