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舞女的人老珠黄之后能有个好结果的是少之又少,所以安娜从陆轻萍口中得知李璐过得很好,哪怕是谎言,她也觉得高兴。
她拒绝和李璐见面,为的是在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憧憬,其实说到底还是不相信陆轻萍所说李璐过得很幸福的话罢了。
在安娜离开之后,陆轻萍轻叹一口气,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起身追了出去。
追上安娜之后,陆轻萍从手袋里掏出一叠钱来递了过去:安娜小姐,你的消息费我忘记给你了。
谢谢你。
安娜将陆轻萍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婉拒道:陆小姐,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收的。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职业并不是消息贩子,何况我也没说什么,事情大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陆轻萍将安娜推拒的手又推了回去,将钱硬塞到她的手中。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没有安娜小姐你的提醒,恐怕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如今我有了警醒,就会提防一二,进而避开很多凶险。
其中安娜小姐你功不可没,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
其实一开始安娜找上陆轻萍就有卖消息给她的意思,虽然陆轻萍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安娜改了主意,但是相比欠下人情,陆轻萍更倾向于付钱了事。
何况,虽然安娜没有说她为什么做了舞女,但是做舞女的背后的故事都差不多,陆轻萍猜也能猜出几分。
如果日子能过下去,安娜摆明不是那种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甘下贱的人。
做舞女的,吃的是青春饭,好日子不过就那么几年。
在这几年中,若是给自己找不到下辈子的长期饭票,就要想办法存出后半辈子的养老钱来。
所以看着做舞女的赚的多,但是真要把后半辈子的花销都存出来,就靠那几年的收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轻萍现在每个月收入不菲,手头宽裕,安娜又提供了消息给她,她也犯不上在这上面吝惜。
虽然安娜和李璐有那么一点师徒情分,但是她和陆轻萍可没什么关系,看在李璐的情面上,她泄露金主的秘密,将这事告诉陆轻萍,已经不错了。
因此安娜犹豫了一下,将钱收了下来,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小姐可不要笑我贪财。
这是哪的话,本来就是安娜小姐你应得的嘛。
陆轻萍迟疑了一下,说道:感谢的话我就不说,左右不过就是那些话,免得安娜小姐觉得烦。
如果以后安娜小姐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或者什么麻烦,可以到圣玛利亚女中找我,我在那里教书。
我虽然未必能够帮得上什么忙,但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
这话一出,安娜的眼中泛起激动地泪花,笑道:没想到陆小姐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还愿意和我来往,就凭陆小姐这句话,不管陆小姐怎么想,今后陆小姐你就是我安娜的朋友!做舞女,大多改名换姓,其原因就是怕真实姓名被人知道了,会影响家人的生活。
其实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就算改了名字,时间长了,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也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该瞧不起你还是瞧不起,背后的指指点点更是少不了。
日子久了,说不定连家人也跟着觉得丢人。
因此安娜在问陆轻萍李璐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她会回答,因为就算家里有人做舞女,但是没有人会愿意在外人承认这一点,免得遭人鄙视。
至于像陆轻萍这样的良家女子,更是对安娜这种身份的不正经女子,避而远之。
若是不知道身份还则罢了,既然知道了,还能保持来往的几乎没有。
之所以会有‘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就是因为欢场中女子,被人鄙薄之余,看多了无情无义的事,心冷之后自然情薄起来,但正是这样,她们更看重真情实意。
陆轻萍这话,并不是在场面上说的客气话,安娜能够听出这其中的真心,所以她心中很是感激。
安娜将手里的钱塞回陆轻萍的手中,抢在陆轻萍之前开口说道:陆小姐,这钱还给你,你也不要推辞了,我既然把你当作了朋友,那么这钱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陆轻萍不肯接,她对安娜俏皮的眨眨眼睛,语含深意的说道。
一码是一码,虽然安娜小姐把我当作朋友,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所以这钱安娜小姐你还是拿回去。
安娜小姐不要客气了,我相信我们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我不能因为是朋友,就仗着朋友的名义,让安娜小姐你担着风险替我作白功吧?安娜闻言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把钱接了过去,笑道:好。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陆小姐,你放心,只要我还在雄哥跟前,有什么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两人达成约定之后,心照不宣的笑笑。
安娜转身离开。
看着安娜离开的身影,陆轻萍转身往会走,一面走,一面找系统算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有人跟踪、盯梢并且拍照?该不是你没有发觉吧?有人对我不利,你负载我身上,竟然没发觉,看来要指望你帮我规避危险,将来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点都不靠谱!不值得信任!系统将身形显露出来,解释道:我当然发觉的,但是检测到那名私家侦探对你的恶意并没有达到警告你提高警惕的地步,所以我就没说。
结果证实我的检测正确,果然没事。
平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你这么大惊小怪作什么?还生这么大的气,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你,不是我!听了系统的话,陆轻萍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冲冲的说道:是,私人侦探对我没有恶意,他只是受人之托,调查我,对我心怀歹意的另有旁人。
但是如果不是事有凑巧,这名侦探是个胆小怕事的,没有金燕西的身家背景在那里晃着,从而震慑住魏光雄,到时魏光雄那边的人找上门,我这边一无所知,没有任何防备,谁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说?你承担的了这个错误吗?到时出了什么事,就晚了。
陆轻萍恨得咬牙切齿。
该怎么做,是否采取措施,我自有我的判定方式,不需要你来替我做主。
人类的世界很复杂,不是你能搞懂的,你能不能不要擅做主张?你需要做的,就是只要把我身边的不正常的事情报备给我,由我裁决,从而帮我把我身边的危险扼杀到萌芽阶段就可以了。
防微杜渐,你懂不懂?你又是谁,凭什么接二连三的替我作决定?当初没有任何告知,就让我穿到这个世界,进入顾曼璐的身体时就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看样子你似乎没有接受教训……系统见陆轻萍把她来到这里的事情都扯出来了,知道陆轻萍是真的生气了,看到陆轻萍火大的模样,知道自己做错了,深知再怎么辩解也无法解释这件事,平息不了陆轻萍的怒气,干脆缩到一边装死,不吭声,摆出一副任由陆轻萍责骂的态度。
看着系统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陆轻萍越发的生气,就在陆轻萍和系统掰扯的时候,她身后传来密斯脱唐的喊声。
密斯脱陆?好巧,你也在这里!陆轻萍回头,向声音来处看去,见打扮摩登的密斯脱唐正在她身后向他招手。
她中止了和系统的谈话,把这事丢到一边,决定等回去之后再和它算账,笑着和向她走来的密斯脱唐打招呼:好巧,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我来给妈妈买补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密斯脱唐走到陆轻萍身边,讲述着:刚才出了药店门,远远的看过去,我就看到了你。
只是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个人,穿的很是大胆,露出那么多的肉来,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出来的女子,所以我就没敢认。
等你转过来,看到正脸,我发现没认错,这才敢和你打招呼。
好奇的目光落到陆轻萍的身上,密斯脱唐问道:你怎么会和这种女的有联系?虽然陆轻萍没说,但是密斯脱唐已经认定了安娜的身份,非常关切的提醒道:密斯脱陆,那些欢场上的女子没什么好人,眼里只认得一个‘钱’字,你可小心别被人给骗了!面对密斯脱唐的关心,陆轻萍笑道:我知道,我会小心。
不会上当的。
不过你也别瞧不起人家,岂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从来侠女出风尘’嘛!哼!密斯脱唐不屑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侠女出风尘?笑话!从古到今这么些个人里面只出一个慧眼识李靖的红拂,再就是一个小凤仙。
而红拂的事迹还是野史和民间传说,正史中不见半点文字记载,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密斯脱唐不想和陆轻萍谈论这个话题,说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没的说起来扫兴。
你今天下午没事吧?如果没事我们去逛街,然后晚上我请你去吃法国菜,上海大世界里面新开了一家法国馆子,我去吃过一次,觉得还不错。
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新上来的外国片子,名字叫《阴谋与爱情》。
前几天,我买了票和打算和嫂子一起去看,结果她放了我鸽子,和我哥出席宴会去了,说以后在陪我看,好像除了她之外我找不到人陪我似的,不理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了,今天我俩一起看。
不等陆轻萍说话,密斯脱唐已经将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陆轻萍只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跟着密斯脱唐一起来的司机,然后和密斯脱唐一起玩去了。
吃完晚饭,虽然密斯脱唐买的是早间场的电影票,但是电影结束后,已经快九点钟了。
坐在接密斯脱唐回家的汽车上,密斯脱唐先送陆轻萍回家。
到了自家的巷子口,陆轻萍就让汽车停了下来,里面的巷子比较窄,虽然汽车也能通过,但是只能单行,把她送到家门口,回头倒车的时候比较麻烦,左右离家也没几步的距离了,而且巷子里又有路灯,也不会看不清楚路,所以陆轻萍就在此和密斯脱唐告别,下了车。
陆轻萍手里拎着东西,刚走进了巷子,就见走在前面的一个身影好像喝醉酒一般脚步不稳,踉跄着靠在墙上,身体慢慢的滑落下来。
她快走几步,站在旁边,细看过去,见曼帧闭着双眼,半蹲着靠着墙根,脸色消瘦苍白。
看着曼帧的模样,陆轻萍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搭上曼帧的肩膀,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这才注意到曼帧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她试探着问道:曼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这个样子好像生病了,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曼帧无力的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陆轻萍,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强撑着说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就是饿的,等我回家之后吃点东西就好了。
饿的?陆轻萍听到曼帧给出的答案,大为惊讶,就她现在这副模样,这得几天没吃东西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呀?她想起今天和密斯脱唐晚上吃法国菜剩下的可丽饼和猫舌饼被她打包带了回来,忙拿了出来,递给曼帧。
我这里有点晚饭吃剩下的点心,虽然有些凉了,味道不如原来的好,但是你吃了垫垫吧。
你就别推辞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算曼帧想客气几句,但是让陆轻萍这么一说,她也不好意思推辞了。
何况,陆轻萍说的是事实,明明离家没多远了,但是她却迈不动脚步,只觉得脚软腿软,浑身发虚,确实连回家都难。
至于味道,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她嫌弃的份。
曼帧红着脸,道了谢,将点心接了过来。
尽管曼帧竭力让自己吃东西的时候吃的优雅一点,不要那么狼吞虎咽的,但是饥肠辘辘的她,还是飞快的将陆轻萍提供的点心消灭掉了。
肚子里有食的曼帧这才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扶着墙慢慢的往前走。
陆轻萍看着曼帧的样子,到底不放心,将两手拎的东西都换到一个手中,空出一只手搀扶着曼帧。
因为曼帧忙,从早忙到晚,陆轻萍也有自己的事情,因此她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曼帧了,此刻打量曼帧,见她原本有些圆的脸不复圆润,瘦了下来,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如同衣服架子一般,身上的衣服都挂在她的身上了,空荡荡的,瘦弱到给人一种风吹就倒的感。
看到她这个样子,陆轻萍忍不住说道:你这个样子,是中午饭没吃还是晚饭没吃,又或者是两顿都没吃?这种情况有多长时间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的了?如今你们家全都靠你一个人撑着,就算再辛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到时病倒怎么办?别到时钱没有赚到多少,反而倒搭进去不少医药费,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我也没怎么饿着,一直都吃饭着呢。
曼帧弱弱的为自己辩解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好着呢,没事!曼帧现在上班的地方公司不提供午饭,但是有自己的食堂,不算太贵,她为了省钱,从来都是点最便宜的饭菜吃。
天天就吃那几样,吃的曼帧都快吐了,以至于到了吃饭时间,肚子虽然饿了,但是却没什么胃口,根本吃不了什么东西。
晚饭她向来是不在外面吃的,省下吃饭时间,好能多干一点活,以便多赚一点钱。
等曼帧回家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吃饭时间基本上和人家吃夜宵的时间差不多了。
但是累了一天回到家,常常已经饿过头了,根本吃不了多少。
她又从早忙到晚,天长日久下来,哪有不瘦的!对上陆轻萍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曼帧心虚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家什么情况对方也不是不清楚,她就算再切辞狡辩,粉饰太平,也得人家相信才行呀。
陆轻萍摆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曼帧语带苦涩,满腔惆怅的叹道:其实我也没办法,如今物价涨得厉害,家里人总要穿衣吃饭,我不多赚点怎么行?而且眼看着伟民就要考大学了。
他如果要上大学的话,我怎么也得把学费给他攒出来才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等我把这笔钱攒出来,我就能稍微歇上一歇了。
陆轻萍见曼帧都累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让伟民读大学,不以为然的说道:还上什么大学?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有那个闲钱去上大学?高中毕业的学历也算不错了,伟民也那么大了,又是你们家里的长子,而且也那么大年纪了,也该让他担起养家的责任了,把责任都推到你的头上怎么行?要我说,还是让伟民不要念大学了,等他毕业后让他找份工跟你一起养家好了。
不理会和顾家的联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的看待顾家的事。
陆轻萍对曼帧供伟民念大学很是不赞同,就顾家现在现状,能够念到高中毕业,已经超乎寻常了。
比顾家家境相当的孩子,能够进学校念几年书已经不错了,至于大学,想都不要想,高中?他们大多能够将小学念完就已经不错了。
曼帧垂下头默不作声。
陆轻萍想到顾老太太和顾太太,这事就算曼帧想,恐怕她俩也不会答应,因此衷心的建议道:如果一定要念大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以让伟民念师范院校。
读师范大学,不仅不收学费,而且还有补贴,毕业后去做老师,薪水不算少,社会地位也挺不错。
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这样的话,你的负担也不至于这么重。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伟民愿意才行,而且还得和我妈妈、我奶奶商量商量。
曼帧有些意动,只是想到家里人,她叹了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曼帧的家门口,曼帧向陆轻萍道过谢,推门进院。
因为时间问题,她就没有请陆轻萍到家里坐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