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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七章 见面

2025-03-26 14:13:04

日方一周后将要访华,安全警卫方面的工作由徐天胤总领,方筠担当副职,主要负责跟随外宾担当贴身保镖,徐天胤则负责全局的安全。

未来一周的时间,警卫团和安全部门要排除一切安全死角,虽然安全措施已经布置妥当,检查和反复测试训练还是必要的。

当日外宾所有的行程区域已经实行戒严,徐天胤的车子进出都要接受严密的安全检查。

夏芍并非警卫部门的人员,她在安全区域外就下了车,然后去了附近街上一家高级茶座,选了靠窗的视野好的位置,点了壶碧螺春,然后等待。

等待的时间夏芍依旧监视着机场方向,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徐天胤的车才开出来,和他从车里一同下来的还有名女子。

夏芍从窗口看见那名女子,便垂眸一笑,抬手唤来侍者,新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

方筠跟着徐天胤上来的时候,夏芍正坐在窗边悠闲地喝茶,古典韵味的白色羊尼大衣,冬日的阳落在肩头,发丝软软垂着,尚未看见她的眉眼,远远地便能感觉到宁静悠远的气韵。

方 筠在国外生活了十年,美女见得多了,但夏芍给她的印象绝对深刻,她的气质很少女子能有。

而且她的事迹如今国内只怕无人不知,连她这身在国外的都耳熟能详。

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方筠对夏芍并不算陌生,而且,她对今天夏芍想见她的事也不意外。

若不出她所料,她知道会是什么事。

夏小姐,久闻大名。

方筠随着徐天胤走过来,主动对夏芍伸出了手。

虽然她是张汝蔓的表姐,但她现在是徐家未来的少夫人,姜系再与秦系有纷争,也不会轻易动徐家的。

方小姐,请坐。

夏芍起身跟方筠握了握手,请她到对面入座。

方 筠坐下来的时候,夏芍垂眸一笑。

京城正月里天气冷寒,这女子却穿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魔鬼身材勾勒得十分惹火,气质也别有妩媚风情。

若不知她的身份,绝看 不出她是名军人。

这想必是常年在国外接受特工专业训练的人才有的。

这样的人应该有职业敏感,今天她为什么叫她来,想必她心中有数。

不过,呵……方 筠却在对面目光微微一变,她是受过常年专业训练的人,对人的目光很敏感,一般来说坐在这里,她便可以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包括男人的惊艳、女人的反感,甚至 一些小声议论她都可以听得到。

人们的善意和恶意,她很容易便能分辨,但夏芍这一眼的意味,她却一时间弄不明白意图,只觉得好像只是一眼,她就什么都被看穿 了似的。

这女孩子,听说只有二十岁,怎会如此高深?这时,侍者送了茶点过来,夏芍伸手要亲自斟茶,徐天胤却挡了她一下,烫。

两人在一起时,这是常见的事,方筠却愣了愣,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的冷,她以前和秦瀚霖交往的时候就深知,真没想到,徐天胤这样的男人也有一天会爱上一个女人?从另一方面来说,能有本事让徐天胤爱上的女人,定非泛泛之辈。

这女人,不好应对。

方筠深深看了夏芍一眼,两人这才刚见面,话没说两句,彼此已对对方下了判断。

听闻方小姐在国外生活了十年,不知是否喝得惯茶?这时,夏芍含笑的声音传来。

夏小姐不必太在意这些,我不挑剔。

方筠笑道。

那好。

既然如此,你们下午还有工作,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不绕弯子了。

夏芍开门见山,但对自己约方筠见面的目的却不肯直言了,只笑问,我与方小姐并未谋面,今日之约,可能猜出我约你来的目的?我想,不必猜了,夏小姐是为了你的表妹吧?方筠竟也不避讳,直接点明,只不过笑意有些轻视。

张汝蔓技不如人,挨了她的打回头就跟她姐告状了,不然,夏芍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其 实,年前姜秦两系的较量,她就听说了一些关于秦瀚霖和张汝蔓的传言。

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秦瀚霖这些年的感情经历,她再清楚不过,他表面上流连花丛,实际 上根本就没有跟哪个女人认真交往过,张汝蔓是夏芍的表妹,夏芍是徐天胤的未婚妻,这重关系足以够得上让他帮忙了。

如果不是那晚在秦瀚霖的手机里发现他和张 汝蔓的短信记录,她不会想去京城军校会会这女孩子。

但是见到之后,她就知道秦瀚霖不可能会喜欢她,这类型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喜好。

那天,看张汝蔓跟她交手的时候还挺硬气的,她还觉得,若没有秦瀚霖,她或许会欣赏她一点。

但没想到转身便在她表姐面前打了小报告,现在想想,那天去京城军校里看情敌的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幼稚。

不过,方筠既然敢去,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万一夏芍找到她,她可以说她只是去视察的,她跟许多学生都交过手,只不过张汝蔓特别硬气些,她下手就重了些。

夏芍能怎样?她现在是徐家的准孙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徐家,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她不会因此跟方家闹翻的。

不。

令方筠没想到的是,夏芍竟然笑了笑,抬眸,意态悠然,我知道那天方小姐只是视察京城军校而已,汝蔓技不如人,一点擦伤而已,若她连这点擦伤都受不住,日后也别想在这一行有所作为了。

她跟我说了,新来的教官身手惊艳,还盼着方小姐常去呢。

方筠一愣,一时有些懵。

张汝蔓真是这样说的?这么说,刚才倒是她小心眼了?方 筠显然有些不信,她审视着夏芍,夏芍却只笑着垂眸喝茶。

张汝蔓并不知方筠是谁,更不知她和秦瀚霖的关系,方筠将她当做情敌,还特意去京城军校察看了一番, 确实稍显小心眼。

不过,女人陷在感情里,有时是会有失水准的。

她今天将张汝蔓的反应告诉方筠,她若聪明,就该知道停手。

若她日后还去京城军校找张汝蔓的麻 烦,出了什么事,那就是她的问题。

方筠是不想相信是自己小心眼了的,她并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只是一碰到跟秦瀚霖有关的事,她就……好吧,是我下手重了,我会注意的。

方筠转过头望向窗外,有些不自在。

夏芍却垂眸一笑,我并没有责怪方小姐下手的轻重,我表妹倒是挺佩服你,你若有时间倒可以常去。

当然,我希望方小姐无论有什么目的,都能够光明正大些。

感情是可以竞争,但求光明正大,无论输赢都无愧于心。

这个方筠,看起来也并不是无可救药。

既然如此,那方案要改改……今天来此,夏芍准备了两个谈话内容。

若方筠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非不分,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她将来下手便会不顾及方家。

但若她还能沟通,那倒是可以谈谈。

方筠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话为方家免除了怎样的灾难,她只是见夏芍笑了笑。

不过,我今天约方小姐见面,并非为了这件事。

我想跟方小姐谈的,另有他事。

这件事事关秦瀚霖。

……什么?方筠一愣。

夏芍一见她紧张的目光,便笑了笑,方小姐,你或许听说过我是风水师的传闻。

无论你信不信,我近来看出秦少有祸事的预兆。

方筠又一愣,这事她听说过。

但说实话,在国外生活了十年,她只信科学和自己的实力,对风水之说并不相信,但她还是问出了口,什么祸事?女祸。

夏芍捧着茶杯,笑意颇为高深。

谁?方筠顿时皱眉。

秦瀚霖虽然没认真跟哪个女人交往过,但是他的身份,有些女人想要攀附也是正常的。

现在正值敏感时期,他若是有什么作风问题,确实容易被揪住把柄。

方筠看着夏芍,她虽不信这些,但哪怕是捕风捉影,若让她知道是谁,她会先把这祸害解决!夏芍抬眸时,正见方筠眸中寒光一闪,不由轻轻挑眉,兴味地一笑,方小姐,方家是姜系大员。

秦少若有祸事,对姜系会有大利。

你的反应倒是很有趣。

方筠脸上一红,随即眸底有些被看穿似的恼怒。

确实,她这想法对姜系来说是吃里扒外,不过……就算是身为女人的自私好了,为了家族的利益,她确实站在姜系这边,但哪怕秦系再受重创,她也不希望秦瀚霖有事。

夏小姐还没有告诉我,那女人是谁?方筠目光一敛,收起羞愧的心情,看向夏芍。

夏芍却喝了口茶水,才淡淡垂眸,你。

……什么?方筠怔怔盯着夏芍,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夏芍却抬起眼来,敛了笑意,方小姐,你们以前的事我听说过了。

我对你当初的选择并不意外,你若选择私奔,对方家、对养育你的父母来说,你就是自私的。

人生在世,有人只为了感情而活,而有责任感的人,一样令人敬佩。

我想问你,你的责任感来自家装,还是来自派系?☆、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八章 策反,内应责任感?方筠听见这三个字自嘲地一笑,她当初并非因为责任感,她只是害怕而已。

为此,她后悔自责了十年。

现在的她,明白家族的意义,明白自己的责任,所以,她听得懂夏芍的意思。

我不懂夏小姐的意思。

方筠这么说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若方小姐的责任感来自派系,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来自家族,我倒有句话想说。

夏芍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意,慢悠悠喝了口茶。

什么话?方筠盯着夏芍,眼一眨不眨,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你是方家的女儿,当然要维护方家的利益。

但方家的利益,姜系未必给得了。

夏芍一笑。

方筠却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她真的敢说出来!她之前就听得懂夏芍的意思,但没想到她真的敢说!夏 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筠沉下脸来,看了眼徐天胤。

徐天胤除了给夏芍添茶外,便坐在她身旁不动,不说话,俨然跟这件事无关。

以方筠对徐天胤的了 解,他不像是关心派系争斗的人。

而且以徐家的地位来说,无论姜系或者秦系胜出,两派的人都不可能动徐家。

外界再认为徐家是支持秦系的,徐家也可以超然于 外,完全不必蹚这浑水。

那方筠就不明白了,夏芍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番话,这话是夏小姐的意思,还是老爷子的意思?难不成,徐家打算公开支持秦系了么?老爷子向来都不主张徐家参与派系争斗,这方小姐应该知道。

夏芍垂眸笑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跟我说这番话。

方筠皱眉道。

夏芍抬起眼来,眉眼含笑,意态悠然,眸中的神色却令人一震,我只能告诉你,姜系,必败!方筠脸色一变,盯了夏芍许久,才沉着脸问:你凭什么这么说?难不成,是徐老爷子跟上头那位走得近,有什么内部消息?夏芍却眨眨眼,眉毛一挑,不明说了。

她目光在方筠脸上一转,落去她的手上,忽然换了话题,方小姐,你的左手可以给我看看么?这话跟两人正在谈的事完全不相干,方筠莫名其妙,皱眉问:做什么?方小姐尽管给我看看就是了,准或不准,你都没有损失。

夏芍笑道?准或不准?方筠有些发懵,脑海里竟然掠过一个念头——这是要看她的手相?这 简直跟两人谈的事大相径庭,甚至有点摸不着边际的滑稽,可方筠不知为什么,迎着夏芍悠然含笑的目光,她竟然当真伸出了手。

手一伸出来,她就后悔了。

她在国 外接受过十年的严格训练,其中有一项课程是训练学员的自制力。

尤其是在谈话过程中,如何不被对方转移注意力,如何不必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项课程,她的成绩 一直是优秀,因为身在方家,她从小就会接触各种带有目的性的试探,所以在谈话的时候,她很少被对方绕进去。

可是,今天自从来了茶餐厅,她总觉得一切步调都 在夏芍手里。

这个女孩子,比她小八岁!当初在她刚去国外两年的时候,她哪里有这掌控大局的气场?方筠皱着眉,手已在夏芍手里。

夏芍看的是她的左手,看起来,她真的是在看她的手相,只是看的时间不是很长,可以说,她只是瞥了一眼,便笑了起来,真没看出来,方小姐小时候性格并没有现在开朗,很内向的性格。

但只是这句简单的话,便让方筠愣住了。

夏芍并没有看方筠,而是放开了她的手,捧起茶杯笑道:方小姐手上幼时的纹路很乱,家庭环境其实不太利于你的成长。

你如今的性情应该是到了国外后才慢慢改变的。

方筠蹙眉。

夏芍继续道:你手掌乾宫有金星环,而且从纹路看来,你幼时父亲曾离开过你很长一段时间,你并没有得到太多父母的关爱,因此你有很深的恋父情结。

方筠眉头还是蹙紧。

学历纹路三颗星,你在国外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但是博士课程你中途放弃了。

方筠眼神一变。

你 感情线的支线很多,说明感情经历比较复杂。

有很多人追求过你,你也试着跟其他男人交往过,但是都没有成功。

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女人,一旦确定了交往对象,很 会为对方考虑,很体贴对方。

这点从你的感情线于木星丘、土星丘间入了指缝便能窥探一二。

可是你的感情一直都以失败告终,你知道原因么?方筠不语,但表情凝重。

因为你的生命线上有痴情线,一直在留恋第一个恋人。

方筠一震!目露震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夏芍说的都没错,确实句句都准!但这些,真的是通过她的手相看出来的?没 错,她小时候因为家庭的原因,其实很内向。

因为和秦瀚霖同年,他们在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从小就是捣蛋鬼,搞怪的功夫一把罩,很会耍宝。

因为他,她小 时候才有了一些快乐。

长大后,两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可是最终因为派系之别,留下了十年的遗憾。

但这件事,夏芍若是问秦瀚霖,他也许不会隐瞒。

没错,她小时候父亲是有几年不在家中,在地方军区任职。

但方家身在军界,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去地方任职是很正常的事,就连徐天胤不也在青省军区任职了三年吗?这点根本不必看手相。

没错,她虽然身为方家千金,但父母从小就对她教导严厉,那并不是她想要得到的关爱,所以她一直不快乐。

这点夏芍说得也对,但还是那句话,她问问秦瀚霖就知道。

至于她的学历,这在她的军方档案里就有,这档案是公开的,徐天胤就能查出来。

而她在国外的感情经历虽然比起这些,算是隐秘的,但是以徐天胤掌控着的地下情报系统,要查简直是小事一桩。

其 实,徐天胤是地下世界掌控者的这件事就连她的父亲也不知道,这是军方的最高机密。

她是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执行绝密任务,为了任务的顺利完成,组织上透露 给她的。

但这件事要求绝对保密,毕竟军方的人跟无法度的地下世界是不能有明面上的牵扯的,一旦披露,舆论会对军方的形象不利。

世界各国政要也并不知令人闻 风丧胆的孤狼是哪国人,具体身份是什么。

这件事一旦曝光,影响不小。

但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明白,夏芍想要查她的底细,只要有徐天胤在,一切都太容易!方筠的眼里有明显的怀疑,她本来就不是信风水命理的人,现在一想,一切也都说得通。

世上不少骗术大师都会这手段,说来这种先查清对方底细的手段在骗术里,还真称不上高端。

夏 芍迎着方筠的目光,却好像看不出她的怀疑和轻嘲,淡淡一笑,只要你一直被当年的感情困扰,无论你谈几次感情,都不会成功。

就在今年,有个男人向你求婚, 但你拒绝了。

不过,你拒绝了也好,今年是你的大运之年,却并非利婚姻之年。

在非婚姻之年动婚姻,即便你答应了,也不会顺利的。

方 筠一愣,眼底的怀疑和轻嘲一瞬间被震惊所取代!这事……确实有!不过,那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求婚,只是在她回国之前,有个在交往的男人向她求婚,口头上向 她暗示过结婚的事。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时,真的很开心,可是一听到结婚,她的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的影子便是秦瀚霖……虽然明知跟秦瀚霖有太多的不可能,但 她确实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对方是外国人,就算她告知父母,以方家在国内军界的身份,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拒绝了对方,结束了这段感情,回了国。

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天两人谈这件事也并不是在公共场合,而是在她的公寓里。

如果她的公寓没有被监听,如果不是有什么情报人员找到了她的前男友,夏芍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而且,她不可能知道即便她同意了,也不会顺利。

难不成,这真的是她看出来的?不,她不信!方筠紧紧盯着夏芍,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破绽来,夏芍却从头到尾气定神闲,不解答,只是又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大你三岁,沉稳内敛,不在军政两界,而是商人。

什么?方筠没听懂。

我说,方小姐的未来另一半。

夏芍一笑。

什么?方筠皱眉。

无 论方小姐信不信,每个人的手相上都可以显示出其另一半的信息。

男人的右手上有其未来妻子的信息,女人的左手上有其未来丈夫的信息。

从概率学的角度,这个准 确度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尽管方小姐可以认为你在那百分之三十里,但如果我上述通过你的手相看出的事都应了的话,你还是信了的比较好。

夏芍垂眸喝茶,气定 神闲。

方筠却怔愣了半晌,半晌之后,她压下震惊,问:不管我信不信,我只想问,这和夏小姐之前跟我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她的私事与方家、与派系,有什么关系?夏 芍却好像并不意外方筠有此疑问,她淡淡一笑,在方筠看来却有些莫测高深,我只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方小姐,世间万物皆在天道循环之中,一个人的吉凶祸福、家 族的兴衰沉浮,甚至是国运,都在循环之中。

我看得见的未来,就看得见姜秦两系的未来,也看得见这个国家的未来。

姜山此人我在订婚宴上已经见过了,从未来十 年的国运来看,此人之运与国运绝不相符,所以姜系必败!方筠震惊地望着夏芍,国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前的女孩子只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她竟然能从她眼里看出笃定来!国运……真有那么玄乎?方家是姜系大员,以为有王家在还好些,一切都有王家出面与姜家联合,可现在王家败落,方家便成了接替的不二人选。

但方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方家走上派争的第一线,将来姜系落败,国家大权秦系独揽,方家在军界的地位会怎样?夏芍抬眸,慢悠悠问。

方筠皱起眉头,望着夏芍。

没错,无论夏芍说的这些有没有根据,假设姜系落败,方家绝对会受牵连。

哪怕她和瀚霖有曾经的感情在,秦家却难保不会记着当年的仇。

这就是我所问的方小姐的责任感来自何方的目的。

你若一心为了方家,就应该考虑考虑,姜系到底值不值得效劳。

没错,现在的姜系确实可以为方家带来利益,但是你别忘了,明年三月便是换届之期。

这种镜花水月一般的利益,真的值得?方筠垂眸,半晌抬起眼来,目光认真,审视,我不明白,夏小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夏芍并非军政两界的人,既然她能看出派系争斗的结果,等着不就好了?何必告诉她?方家是好是坏,跟她没关系吧?夏芍一笑,这位方小姐果真是敏锐的人,没白在国外训练那么多年。

但她的真正目的,是不会告诉她的。

若让方筠知道同样有位风水大师会帮着姜系,她未必会选择帮着秦系。

所以,她必须要掩藏住这个目的,将她争取过来。

而争取她,其实很容易。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秦瀚霖有女祸,那个女祸,正是方小姐。

方筠愣住,这才想起来最先的谈话。

那时候她只是震惊和有些心慌而已,但随即便被她的话给打断了思路,没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我 跟秦少算是朋友了,既然看出朋友有难,哪有不帮的道理?我只是怕方小姐不信,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么多。

夏芍喝了口茶,浅浅笑道,女祸,或许是方家、也或 许是姜系,在未来会发生一些利用方小姐害秦少的事。

虽然秦系最终会赢,但秦少的苦头免不了要吃。

我想方小姐一定不愿意看到这点,所以提前将此事告知,希望 方小姐能够避免。

方筠闻言没说话,只是垂下眸,胸口微微的起伏说明了她此刻震动的心情。

她这次回国便留在军区任职,不再出国执 行任务。

生活安定了下来,她也有了个人的成就,所以她想过挽回……哪怕有两派之争,但是当年两人都还年轻,没有办法对抗的事,或许现在他们都有能力,能够 做到。

可是,瀚霖似乎没有这个心思……那天将他送去医院后,他输液完后,便打了电话给秦家,让警卫开车来接。

他连给她送他回去的机会都没有,那之后她也试着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从来没有接过。

以前的他,对她有求必应,从不会如此冷落她……对 她来说,这十年,她一直有他的消息,无论她身在哪里,他好像从来不曾远离。

可是对他来说,这十年她的离开,已经让他的心中有了空白。

她不知道这个空白将来 会由谁来填补,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会认真地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她就觉得很难受。

但她更不能接受他受到伤害,更别提是她再次因为派系伤害他。

十年前,她做了一个令她后悔终生的决定。

十年后,她回来,不希望当年的错误重演。

没错,我不希望。

方筠垂着眸,淡淡道,声音却很沉,但是,我的父亲不可能背叛姜系,他很顽固。

当年因为我和瀚霖的事,方秦两家有恩怨,秦家也不会接受方家的。

其 实,最近两年两派之争,姜系吃了很多次败仗。

王家覆灭本身打击就很大,后来姜少的谋算有所失误,看似和秦系互有胜负,其实姜系已经落了下风。

这些,她的父 亲看得到,也在家中说过,若姜系败落,方家在军界未来十年都不会被重用。

可是,当年两家的恩怨,让秦叔叔对方家很有意见,方家已经没有了退路。

父亲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接受姜家的扶持,走上一线。

为了将来的十年,他会拼尽一切地帮助姜家,方秦两家的恩怨只会越来越深。

方 筠自嘲地一笑,她一直在想,她现在不再是当年的她,她和秦瀚霖有了和家族对抗的资本。

但其实她一直没想好怎么说服父亲,她现在所有的一切成就,都依托于方 家。

出国深造、一回国就能到京城军区任职,以及现在一回来就能接手保护外宾的重要任务,这些都因为她是方家人。

如果没有家族,她什么都不是。

说到底,她跟十年前一样,是个不敢放下这一切优渥条件,不敢追求自己幸福的懦弱的人。

这 件事不需要方家知道。

夏芍的声音将方筠从自我嘲讽中拉了回来,包括我今天跟方小姐所说的任何话,我希望方小姐能够保密。

既然你了解你的父亲,就该知道 今天的事如果他知道了,他难免不会让你去对付秦少。

我只希望方小姐能在这件事上帮个忙,如果你得知姜系有任何对秦少不利的事,哪怕对秦家不利的事,请一定 要告诉我!方筠一怔,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做内应?相信我,这样做,对方家有好处。

将来秦系若赢,看 在这件事的份儿上,方家至少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而且,这对方小姐自身来说,也有莫大的好处。

我刚才说过了,秦少并不符合你的真命天子的特征,那个人一定 还在寻找你。

可是如果你心里放不下以前的感情,哪怕是真命天子在你眼前,你兴许也会错过。

错过了他,你一生都不会幸福。

方筠明白夏芍所说的前半段话,但她对后半段却似有些抵触,皱了皱眉头,我好像没说过,会放弃瀚霖。

我只是说,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这 个随便你,我只是忠告方小姐而已。

命理上来说,姻缘乃是前世注定,你和秦少注定有这样一段缘分,你若放不下,一心要追逐,我不会阻止。

但我有句忠告,今年 你一回国,事业上便双喜临门,不必推演你的八字,我都知道今年必是你行大运之年。

大运之年与婚姻有着莫大的关系,在这一年对待感情一定要慎重,因为在大运 之年遇到的感情,不遇则已,一遇便会影响你的一生。

若他是你对的那个人,你们能走进红毯,则一世不会变。

若你们走不进红毯,则一世在心中。

心中有人,你一 辈子的婚姻都不会感到幸福。

我很少为人指点姻缘之事,今日之言,言尽于此。

夏芍垂眸,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补了一句,很多人不信命由天定,其 实我也从不觉得命由天定。

仔细想想,人生有太多的岔路口,上天给了我们太多次选择的机会。

影响一生的,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但愿方小姐能选对。

哪怕心知秦瀚霖和张汝蔓才是命定的姻缘,夏芍一样不会插手方筠对秦瀚霖的追逐。

感情的事,也不是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她只要告诉方筠,她是秦瀚霖的祸,以她对秦瀚霖的感情,她一定不会做出害他的事。

那么这三个人的感情路,还是让他们自己走吧。

方筠的出现,是波折,还是催化剂,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方筠却许久没说话,夏芍对她说的这些,在她一生听到的劝说里,都是独特的。

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听过,也一时不知如何判断和决定。

她只知道,她有一个很肯定的决定,瀚霖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个内应,我做了!不管是不是对她的感情有个交代,这么做既能保护她所爱的人,又能对方家有好处,为什么不做?不过,我这个内应的事,徐将军和夏小姐也会为我保密吧?在派系争斗没有结果之前,方筠可不想被人发现,那无异于会置方家于危险之中。

那是自然。

夏芍笑道。

方筠又看了眼徐天胤,本以为他会没反应,没想到他很配合夏芍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嗯了一声。

习惯了徐天胤的冷,方筠眉尖儿都一跳,表情古怪地看了夏芍一眼,总觉得这女孩子是个神奇的存在,居然能搞定徐天胤这种男人。

不过,夏小姐,我还是有个疑问。

方筠又问。

嗯?夏芍挑眉。

你既然是风水大师,难道算不出姜系会对秦系做什么?何必要做这内应?方筠盯着夏芍。

夏芍垂眸一笑,暗道这女人果然还是挺聪明的。

这不是因为事关她自己的事,天机不显嘛……我说过了,秦少是我的朋友。

方小姐应该听说过医不治己,我们这个职业,越是跟自己无关的事,越是算得准。

秦少的凶祸我虽然算得出来,但是看不出太细致来,所以才想请你帮忙的。

这说法也不算完全的谎话吧。

方筠看了夏芍一会儿,最终点点头,显然,这说法她接受了。

其实,不管接不接受,这说法她都不知道可不可信,总觉得神神秘秘的。

反正她心里已经决定了,这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方筠说罢,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起身道,快到时间了,我先走了。

☆、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十九章 滔滔恨意徐天胤见夏芍融在沙发里,猫儿般懒散的模样,目光柔和,握住她的手,问:饿了?想吃什么?夏芍一笑,我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家茶餐厅有几道特色菜品瞧着挺新鲜,可以尝尝看。

好。

徐天胤抬手唤来餐厅侍者,点了菜后,便由着夏芍倚在他身上,闭目养神。

夏芍在闭目养神,她如今算是在姜系内部安排了内线,倘若肖奕真的找到姜系,以方家现如今被姜系的重用程度来说,方家知道的几率很高。

到时候,方筠应该会知会她。

但肖奕与姜系联手的可能只是夏芍目前的猜测,倘若没有,她要找人,还是要盯紧冷老爷子的葬礼。

冷 老爷子还有四天便要出殡,夏芍并不是时时都盯着机场,香港方面却一直没有发现冷以欣的踪影。

来吊唁的多是海外名流和香港名流,也有曾经受冷家帮扶的民众前 来吊唁,许多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冷以欣不在,对此玄门对外声称冷以欣在内地老家主持丧礼。

很少有人知道冷家祖籍在内地,冷老爷子年轻时期为避战祸来到香港, 就此扎根,便没有再回去过。

如今老爷子身故,落叶归根确实是传统。

可如今冷老爷子的遗体就在香港,还没有出殡,祖籍老家那边一没有遗体,二没有骨灰,主持哪门子的白事?这事很多人都有疑问,但聪明已经看出玄门不欲多说,也就没人敢深究着问下去。

这 些天来,冷氏一脉的弟子情绪越发压抑,不少人对冷以欣不露面很有意见。

虽然知道她很有可能是不敢露面,但她的爷爷为她而死,人伦孝道来讲,总要出席一下丧 礼。

弟子们原本都商量好了,只要冷以欣敢来,他们便会立刻向掌门祖师求情。

一个人明知来了会死,还是会来为长辈尽最后的孝道,这人就算万恶,也总有可恕之 处。

唐宗伯向来重情义,以此求情,就算冷家如此,只要冷以欣下个保证,想必他还是会网开一面。

可是,冷以欣连面都不露,这情想求也没法求。

只身前来出席冷老子的葬礼是她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机会,以后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夏芍在打电话给唐宗伯的时候,听闻了弟子们的一些情绪问题,只是垂了垂眸,道:师父,让大家多注意最后一天。

那天是冷老爷子出殡前的最后一天,也是头七。

唐宗伯岂能不知若冷以欣想来,那天会是最可能出现的一天?他在电话里只道:师父都安排好了,你在京城忙你的吧。

学业和公司的事就够夏芍忙的了,更何况现在肖奕还隐藏在京城。

夏芍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中午吃过饭,徐天胤继续回去执行安全任务,夏芍则回公司处理事务。

京城大学还有十天才开学,这个假期夏芍索性不回东市了,华夏集团对外扩张的计划在日本受挫,现如今公司有新的会议要开。

但京城方面夏芍要亲自盯着,脱不开身,便索性将公司高层全数叫来了京城,在京城华夏集团的分部大厦里开会。

那两名经理已经回国,正在疗养。

华夏集团自成立至今,从未遭遇挫折,即便有重重阻碍,有夏芍在,总是能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商业奇迹。

如今在日本出师未捷,公司里确实有惊讶的声音,但并不多。

事情一发生,陈满贯、孙长德等人便对公司员工的情绪做了紧急的安抚和疏导,加上公司对两名经理的疗养方案极得人心,员工的情绪很快便从这件事里平息了下去。

不 谈日本方面,在国内,华夏集团没有任何损失,依旧是拍卖行业和古玩行业的两大龙头。

而且,年前徐天胤和夏芍订婚的事,国内热议未减,壁画回归为华夏集团带 来的声誉已经在半年内让原本的市场份额大幅度增加,华夏集团如今在国内已经扎稳了根基,公司越发稳健强大。

日本方面如今受损的只是声誉,或许董事长有解决 的办法。

毕竟,她一直都是员工心目中的神话。

而这次会议,夏芍也没让期待的人失望。

她确实有解决方案,她决定先以在日本的人脉去消除日本官方对华夏集团的抵触情绪,然后再继续计划。

夏芍打了个电话给唐宗伯,请师父以往结识的几位故友出马,也给土御门老家主打去了电话。

在日本的时候,阴阳师的叛走是夏芍发现并制止的,老家主欠她一个人情,此刻到了该还的时候。

土 御门老家主显然也不想欠玄门这个人情,对于夏芍的要求,老家主一口答应。

华夏集团的两名经理在日本的事本就是阴阳师所为,伤害普通人,这在任何正道门派都 是禁忌。

族人犯下的罪行,当然应该由土御门家族来承担。

老家主答应,会向社会澄清这件事的真相,还华夏集团的声誉一个公道。

所谓的澄清事实真相,当然不会是真正的真相,那样无异于会损害土御门家的声誉。

夏芍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说破,她要的只是将华夏集团的声誉弥补回来,至于老家主用什么方法,她不过问。

但放下电话之后,日本京都道场里,土御门秀和皱起了眉头,祖父,难道我们真的要帮助风水师?如 果不是夏芍,祖父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背后为东京道场撑腰。

虽然东京道场那些人竟敢叛逃家族,实在是家族的耻辱!但这些人也是受了风水师的蛊惑,说到底都是 玄门的错,他们的仇敌没有解决,到头来日本诱惑阴阳师,让土御门家族颜面扫地。

现在祖父还要帮夏芍,这让他很难接受。

老家主转过身来,目光一沉,他怎能不知孙子的想法?当即有些失望和严厉,自身修心不足才会被他人所迷惑,怨怪他人也说明你修心不足!土御门秀和闻言低头,看似受教,眉头却皱了皱。

祖父的这些说教,他实在听得有些厌烦,在他看来,祖父根本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 家主却有自己的苦衷,他那天亲自到东京道场,亲眼见过夏芍的高深修为,那是连他也不及的修为。

那天的事,土御门家欠夏芍一个人情,而且华夏集团那两名经理 的伤,他也了解过了,终生都需要休养。

这是阴阳师的错,他这个家主必须承担责任。

说句严重的,玄门以此为由和阴阳师开战都有可能,现在夏芍主动要求他偿 还,要求还很简单,只是恢复华夏集团在日本的声誉,他为何不答应?答应了这件事,日后大家两清,互不相欠,这才是最好的。

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这个孙子并不懂得。

老家主摇摇头,他开始怀疑,孙子能不能办好几天后跟随日方使者一同访华的事了,你现在的心思应该放在这件事上吗?去中国的事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祖父放心!土御门秀和闻言,眉头赶紧舒展开,点头道。

老家主却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乐观,你要记得,这次我推荐你和你的叔叔同行,是为了让你有更多学习的机会。

你要看好他,不能让他和那些官员说太多不合适的话。

他的一言一行,你回来以后都要报告给我,明白了?明 白,祖父。

土御门秀和点头道,眼神却有些兴奋。

祖父从不主张家族和政治有太多关联,这次日方访华,那些官员却以这才访问的目的为加深两国民间交流为由, 请了叔叔为顾问一同前往。

祖父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怒,但事已成行,祖父也无可奈何,这才以让家族子弟学习为由,将他也派了过去。

祖父的意思无疑是让他监视叔 叔,这显然是要重用他,如果他能将此事办好,对他继承家族有很大的好处。

虽然他的理念与祖父的理念也大不相同,但这个时候,显然还是应该顺着祖父为好。

老家主一看孙子的表情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比起心机深沉的二儿子善信来说,他的这个孙子心思实在太好掌握。

尽管他是那样的冲动和不靠谱,但他对继承人位子的狂热一定会促使他办好这件事。

秀和,你不要让我失望。

老家主还是很了解孙子的,如果中国之行没有特殊的事,他一定会办好他交代的事,但就怕出什么意外。

关于此行,他也用家族供养的式神占卜过,但是结果很令他忧心,式神竟然占卜不出结果来,这是以前完全没有遇到过的事。

祖父,您放心!土御门秀和再次保证。

老家主这才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待孙子走后,他却将大女儿唤了来。

你跟着他们,如果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一定要及时阻止。

我给你全权处置的权力。

老家主对女儿道。

这个女儿是他唯一放心的人,她的理念跟他一样,只可惜身为女子,不能继承家族。

土御门善子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

嗯。

老家主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让女儿出去了。

……日方访华还有六天时间,在此之前,香港方面,迎来了冷老爷子的头七。

这天,老风水堂所设的灵堂里,气氛异常压抑,最后一天,冷以欣还是没有出现。

夜晚,唐宗伯独自坐在灵堂前,拿着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张中先的声音,我看这冷丫头八成不会现身了。

冷老头这条命,死得算冤的了。

到头来,冷家这最后一条血脉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 要活着,或许也不希望欣儿来。

唐宗伯叹了口气,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他之前确实有只要冷以欣敢来,就饶她一命的想法。

这些天,他一直想着,只要她一出 现,就将她看顾在香港,不允许她日后再为害就是了。

但是一连等了七天,明天就要出殡了,仍然没有她来到的迹象……她没来香港,日本那边你也要小心。

今晚是冷师弟的头七,你和海若他们在日本要多加提防。

唐宗伯道。

这事他没告诉夏芍,他这七天一直派张氏一脉的弟子在日本守着,守着那座废弃的大楼。

那晚,冷师弟是亡故在那里的。

他死时还记挂着孙女的事,对世事尚有留恋。

因此他猜想头七那晚,冷师弟的灵体许会出现在那座大楼里。

他的遗体明天就要出殡,灵体留在异国他乡恐为害,收了带回香港,做法事超度了比较好。

他的修为与你相当,若灵体有怨,恐不容易收服,你们一定要小心。

唐宗伯嘱咐道。

这件事他没告诉夏芍,主要是不想让她再为此事操劳。

天胤今年面临大劫,这孩子已经够担心得了,现在京城还不消停,他这个师父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些忙还是能帮她的。

掌门师兄放心吧!这点事我还能办得好,你等我电话就行。

张中先答了一句,声音听起来有些回音,像是站在空旷的地方,随后便挂了电话。

唐宗伯收起手机,转动轮椅来到灵堂外头门口,冷风里抬头望向夜空,夜空中乌云隐盖,不见月色,星辰极稀,当即便掐指算了算时辰,皱紧了眉头,日值月破,大事不宜……冷师弟的灵体千万别出现在月破的时辰……同一时间,京城,也有人望向夜空。

我爷爷今晚头七。

女子站在落地窗前,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里,女子的背影显得越发瘦弱,声音虚无缥缈,毫无生机。

我知道。

肖奕也站在窗前,轮椅放在一旁,转头看向冷以欣。

这七天,她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不同。

但只有他知道,在得知香港方面消息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像是空了。

这七天,她就像是一具空壳……她没提过要去香港,即便她提了,他也不会允许。

可是她没提过,他问过她,她的答得很平静,人死了就只是一具冰冷的肉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我去了,也见不到爷爷了。

我 还会让你见到他的。

已经查到了,在日本有他的气机,他应该是在东京那晚去世的。

我已经派他们过去了,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肖奕道。

这七天,他回了趟茅山, 在当初冷老爷子住过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毛发等物,和几名泰国降头师一起布阵寻找气机,最终指向了日本方向。

他们三天前就带着毛发去了日本,想必已经寻得了气 机。

今晚,是冷老爷子的头七,他若对孙女有所留恋,灵体一出现,气机就能被寻到。

今晚,一定能找到他!冷以欣这才转头看向肖奕,灵体大多是无意识的,那个跟爷爷一模一样的灵体,也不是爷爷。

不过,比那具冰冷的身体好得多的是,那灵体最起码会有对她深深的记忆。

一定要他们把爷爷带回来,我要和爷爷一起,报仇!女子的眸在黑暗里发亮,亮得一抹幽光,瘆人的冷。

最后两个字,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报仇!找夏芍!她一定要让夏芍受万煞蚀心之苦,死后不得超生!黑暗里,淡淡的血腥气溢出,地毯里无声低落几滴鲜红的血,女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望着夜空,发誓。

而这时候,日本东京郊外,一座废弃的大楼里。

张中先带着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三名弟子守候在大楼里,大楼里一片漆黑,不见月色,地上却有二十七道符箓布下,紧紧围着中间一块石头上的血渍。

那是当晚,冷老爷子身故之处,他若有灵体现身,必在此处!丘启强、赵固和海若分坐三才位,凝神盯着面前的符箓,这符箓只围了三圈,每圈九道,他们三人每人负责一圈。

本来想多布几圈,但以他们三人的修为,负责九道符箓尚能做到,再多了恐分心乏顾。

他们也看出今晚正值月破,不由都担心地看向窗边。

张中先站在窗边,望向头顶的夜空,哼了声,这老头真会选日子,今儿这日子是破日啊。

破日在风水上向来是最凶的日子,日月相冲,是为大耗。

这老头,可千万别在这时辰出来。

张中先咕哝。

但世上很多事,向来是事与愿违。

话音刚落,张中先便脸色一变!☆、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章 斗法!大楼内,忽起一道阴风。

张中先倏地转身,盘膝坐在楼内三才阵位的丘启强三人脸色变得比他还快,只见空地的中心,一道阴气骤起,尚不成形,黑云一般。

张中先啧了一声,这老头,果然不省心!趁现在,制住他!丘 启强三人反应极快,在张中先话音刚起之时,阵法已经启动!丘启强周身元气震荡,率先唤醒内圈的九道符箓,向那道阴气压去。

那道阴气刚刚生出,这阵法和九道 符箓本应足以压制他,但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九道符箓凌空飞起,刚撞上阴气的边缘,便忽来一道阴风,向外反震而去!九道金黄符箓,纸片破空,好似利刃。

小心!赵固和海若一惊,齐呼!但两人都身在阵位前,不可轻动,只能看着丘启强被那阵阴风震得擦着地面滑出老远。

丘启强尚盘膝坐在地上,被震出之时,凝神不动,周身元气大涨,气劲震出,九道利刃般飞射而来的符箓半空中停住,飒飒作响。

哼!张中先此时怒哼一声,元气震荡,自窗口反手一挥,丘启强只觉背后一道大力,带着他猛地向前滑行,连带那九道利刃都被一齐震了回去,贴上那阴气的一瞬,他已回归阵位。

你们三个一起!张中先道。

赵固和海若闻言脸色凝重地点头,刚才见这道阴气尚未成形,三人便没有一起动手,怕力道太猛,直接将这灵体震得魂飞魄散。

但没想到,这灵体的威力,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今晚是冷老爷子的头七,按理说他的灵体应当子时出现的,可现在天才刚黑没多久。

大抵是因为日值月破的关系,灵体现身的比估计中的早。

也正是因为这天的关系,灵体的煞气比以往出现要强得多。

丘启强三人虽然经验丰富,但在这一天收服灵体,还是第一次。

没有哪个风水师会选择在这一天与灵体斗法,这天日月相冲,天地元气大损,阳气最弱,风水师除了自身元阳,几乎不能借助天地元气中的阳气,斗法存在着很高的风险。

而灵体此时出现的时辰,也正好是破时。

丘启强三人原还以为灵体初现,煞力不强,但一个回合之后,三人已经没了这种想法,顿时齐力对抗,二十七道符箓飞起,一鼓作气全数飞向阵中困着的灵体!黑狗血和朱砂混合所画的符箓在接近灵体之时金光大盛,二十七道符箓几乎将灵体全身上下铺盖完全。

那灵体却阴气大盛,符箓在他身前三寸处停滞不前,哗啦啦作响。

丘启强三人深知今夜斗法不利,不敢拖延,三人周身元气都全数涌出,尽力不让灵体震开灵符。

趁着这灵体刚现身,尚未成人形,这时制住他是最大的先机,若这时不成,再过一会儿,想拿下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但这灵体毕竟有炼气化神巅峰的修为,即便此时修为不足,仅凭遭逢破日,丘启强三人合力,那灵体仍是纵身而起,直钻楼顶!哼!大楼内,凭空一声大喝,震得四壁都是回声。

丘启强三人齐齐抬头,只见灵体带着符箓窜起,却在他头顶上,一道虚空所制的金色符箓等在那里,在灵体窜起的一瞬,震破空气般自天灵压下!张中先的修为亦是炼气化神巅峰,与冷老爷子相当,这一道金符正中天灵,霎时大楼内阴风呼啸,似有鬼嚎,那灵体刚刚成形的顶端顿时震散,黑气四散,整道黑影都虚了虚。

趁现在!丘启强大喝一声,师兄妹三人合力,二十七道符箓稳稳地贴在了灵体身上!那灵体顿时似被阳煞灼烧般,黑气从符箓的缝隙里溢出,三人却不敢怠慢,一齐变幻法诀,身下所坐阵位忽然金光大盛,眨眼间,三人之间便形成了一道三角形的金光,在法诀变幻下,金光渐渐缩小范围,直至将灵体禁锢在其中。

张中先在外围,伸手抄起旁边放着的一面白幡,虚空在白幡上画了几道,反手震出,那灵体便被一道忽来的气场吸入幡中!丘启强三人转着头,面色一喜——成了!正当这时,三人脸上的喜色霍然一变,只觉身后莫名的危险气机逼近,其中丘启强离得最近,转头一看,一只七寸长的青色蜈蚣正向着他跳起,直扑面门!糟了!丘 启强还没来得及思量这蜈蚣的来历,脑中便闪过这个念头。

但他也是很有经验的风水师了,当即一个仰倒,向后一翻,手中气劲震开,想将那蜈蚣弹出去。

但赵固和 海若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两人也是第一反应往后仰倒躲避,但这一仰,三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这一撞,力道过猛,三人周身的气劲更是相互冲撞,将三人猛地向外 弹开!迎面迎上了那只扑来的七寸青色蜈蚣。

突发的情况只在一瞬,张中先也跟着一惊,眼见着三名弟子要遭殃,他气息一乱,那幡中尚 未定住的灵体猛得一震,张中先脸色一变,一手制住这幡,一手弹出三道金符。

那三条蜈蚣感受到金符的威力,空中一翻便想逃跑,张中先挥手一震,三道金符金光 大盛,直震向蜈蚣后背,三条蜈蚣顷刻化作黑灰!但就在这一刻,张中先右手执着的白幡已剧烈震动开来,张中先刚想施法制住,那幡中已经恍惚看见一道扭曲的人脸,带着森森黑气,冲出幡来,破空而去!混账冷老头!张中先大骂一声,脸色罩上一层黑云,追!那灵体顺着大楼另一侧的窗口飘了出去,竟完全无视窗口布下的符箓法阵,阳气法阵在今晚威力大减,那黑气冲出来,已能看见成了一道人形,冲过窗口时,法阵完全抵挡不住,丘启强三人仰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飘出了窗口。

三人翻身而起,在张中先喊出来的时候,随他一起从窗口翻了出去!三人脸色难看,那三条蜈蚣来得蹊跷,大楼外必然有敌手。

刚才包括张中先在内,四人的心思都在制服灵体上,谁也没注意到外头还有人。

而这时候能找来日本的,还能精准地查出冷老爷子的灵体所在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人。

外头的光线比大楼内要亮些,远处公路路灯的光线浅黄地映过来,让刚落地的丘启强三人脸色一寒!远处公路坡道下方,三名削瘦的男人立着,三人身量都不高,统一穿着白衣蓝裤,中间一人手中拿着一样东西,灵体似受到了那东西的感召,冲着三人飘了过去。

张中先一眯眼,这三人的打扮太熟悉了,曾经跟泰国降头师通密等人斗法的时候,他们的人向来爱这么穿。

而刚才的那三条蜈蚣已经能证实来人是降头师了。

这三人站的地方离大楼很远,怪不得刚才没感受到,他们应该是远远地操纵着蜈蚣进去袭击的,时机把握得倒及时。

就差那么一点点,张中先便可以将灵体定在幡上了。

那三人看起来并不想恋战,中间的降头师将灵体吸引来之后,便转身和同伴往公路上跑,路边停着一辆车,显然是他们开来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四人赶过去显然来不及了,张中先手中法诀变幻,阴煞骤然聚集,向着那辆车扑了过去。

在 大楼内的时候,张中先已经虚空制出过四道灵符,若今晚是平常之夜,尚不碍事,但天地元气中阳气空前薄弱,他想补充元阳都很困难,此刻施法聚集阴气,速度远 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快。

丘启强三人在一旁帮忙,师徒四人共同出手,终是令阴煞的速度没落了下乘,在那三名降头师奔上坡道前,阴煞横挡在了三人面前!中间那人要吸引冷老爷子的灵体,并不敢怠慢,因此看起来有些分身乏术,旁边两人却放出两只小鬼,呼啸奔来!那两只小鬼凶煞异常,尚未扑至跟前,便看见口中牙齿异常锋利,阴风扑面,带着浓郁的腥气。

张中先一眼便看出这两只鬼童是从小就被以邪法养着的,恐怕尚有实体在,只是实体在进入日本国境的时候不好带,两名降头师便将鬼童的灵体带了来。

张中先冷哼一声,未有多余动作,手中拿着的幡横空一扫,巨大的吸力破空,那两名鬼童尚未扑出两步,便身子双双飞起,一头扎进了幡里。

张中先一掐指诀,两名鬼童在其中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这两名鬼童可不是冷老爷子的灵体,法力尚未那么高深,一个照面便被收服,令两名降头师大惊,两人不敢多留,回头便撤,但此时三人周身已经围上了浓郁的阴气。

阴气里,三人用泰国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在张中先四人即将奔到的时候,数十道毒虫射出,蝎子、蜈蚣、金蚕、毒蛇,什么都有,四人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却见前方浓郁的阴煞骤然一破!张中先四人猛地向后退去,抬头间脸色一变,只见三名降头师身后飘着道黑森森的灵体。

那灵体已成人形,远远看去,依稀能看出是名老人。

只是,老人生前儒雅的书卷气不见,皮肤青黑,浑身邪气,目光幽冷地,看了过来。

☆、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一章 猜心之战张中先眼一眯,身旁丘启强三人脸色凝重,师父!这下不妙了,冷老爷子的灵体已经成形,对方又有三名降头师在,师父又消耗过重,今晚这日子,恐怕……正当丘启强三人心中不报乐观态度的时候,灵体呼啸着冲着四人扑了过来!三人脸色一变,随手震出数道符箓,张中先趁此时机将手中的长幡一横,手指快速在幡上画符,巨大的吸力向灵体吸去,冷老爷子的灵体却丝毫不惧,直冲而来,数道符箓在他身前三寸皆化作黑灰!退后!张中先甩手间,丘启强三人已感觉到令人脊背发寒的煞力,以元阳护住周身,三人竟仍觉得手脚发冷,心口如遭重击。

本能地退后时,海若一抬头,眼神一变,他们要逃!张中先眼一扫,正见三名降头师趁机跑上了坡道,眼看就要到了车旁。

丘启强和赵固一愣,这三人是不想要冷老爷子的灵体了?正想着,三人拉开车门上了车,中间那名降头师在坐进车里后,手从车窗里伸出来,将手中的东西一震,扑向张中先的灵体忽然像受到了感召,转身飘向公路上车子的方向。

那车子刚好停在路灯旁,昏黄的灯光里,张中先一行总算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名降头师手里拿着的是一撮长发,红绳绑着,一看就是女子的。

不必说了,这一定是冷以欣的头发!怪不得,灵体会跟着走,那头发上有灵体最留恋的气机存在!张中先啐骂一声,脸色沉得吓人,周身元气忽然暴涨!想走?留下命来!老人暴喝一声,惊得丘启强三人齐齐后退,目露惊骇与担忧。

师父的元气今晚消耗不少,此时元气这般暴涨,这是要耗尽元阳?师父!不可!太危险了!三人齐喝,却没阻止得了张中先。

张中先周身暴涨的元阳在涨开之后骤然一缩,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右臂冲去!老人的右臂在极短的时间内,像是裹在一重金光里,这一幕看得丘启强三人都愣了。

这是什么招法?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张中先却死死盯着公路上的车子,右臂一震,一道气劲似乎从右臂震了出去!那气劲看不见摸不着,只隐约在震出的时候,看见是一道鹰爪的形状,看得丘启强三人倒吸一口气!这是?气劲外放?气劲外放,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领悟了暗劲之后,一般的高手都能做到。

但是暗劲的劲力最多只能震出三尺,绝对震不出这么远!这气劲不像只是外放这么简单,刚才那一瞬鹰爪的形状,似乎已经实质化了!嘶!师父的修为,莫非炼神还虚了?只 有张中先知道,他的修为尚没有达到。

若是达到,此刻的气劲应该更清晰。

从英国回来后,夏芍每个月都会来一趟香港,为唐宗伯调理双腿,玄门所有的弟子都能有 幸在半山别墅里打坐吐纳,而他更经历过去年在英国时的奇遇,龙气令他身上多年的隐疾痊愈无踪,他却并没有进境的预兆,似乎资质所限,已经进入了瓶颈期。

但 凭着阅历,他对龙气的理解也比弟子们更为深刻些,这大半年来,竟在持续不断地潜心感悟中,渐渐感觉摸到了一些进境的门槛。

这招法并非进境之后修习得来的,而是他在有所领悟之后,自创的。

玄门弟子多修习内家功法,他却一直因为性情刚直,喜好修炼外家功法,这一手鹰爪功是他年轻时最喜修炼的功夫,有所领悟之后,他便自创将元阳与暗劲以及功法相融合,做到外发置敌。

这一招,因为尚不成熟,连掌门师兄都不知道。

但今晚,张中先豁出去了,总不能让这群兔崽子这么容易就走!冒着元气耗尽的危险,他这一记招法直冲公路上的车子。

那车子,车门已经关上,车窗正在上摇,车子已经发动,张中先的招法却去得很快,劲力如同一道劲风,在丘启强三人还震惊的时候,只听砰地一声,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刚刚发动的车子,车身在原地猛地擦到公路另一边,车里有惊声的对话传来,碎裂的车窗里,却忽然伸出一人的脑袋!那 人正是拿着冷以欣头发的降头师,他的脑袋伸出车窗,却不像是自愿伸出来的。

路灯下,只见那人脖颈抻得老长,脖子下方的阴影处似有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五指印 扣着,那名降头师的双眼满是血丝得凸出来,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嗓子里发出骨节要被捏碎般的咯咯声响。

本就是一张削瘦的面庞,此刻更显得只剩一双凸出的双 眼。

那双眼死死地盯着公路对面坡下的一名老人,张中先也盯着那名降头师,脸色此刻也憋得青紫,腮帮子咬得额头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元阳即将耗尽,元气外放也加速了元阳的消耗,张中先眼中凶光一放,捏着那名降头师的脖子,咔嚓一转,狠狠往下一拽!噗!只听寂静的夜色里一声尖利之物刺破喉咙的声音,那名降头师的脖子整个卡在车窗玻璃上。

那面玻璃刚才被张中先震碎,尖利如刀,玻璃从喉口穿进去,侧面穿出来,血汩汩地淌下来,转眼染了整扇车门。

那名降头师身体脑袋剧烈地颤抖,没一会儿便两眼翻白……这突来的情况,惊得车里两名降头师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中先却一口血喷了出来,往后一退!海若三人赶紧扶住他,而一行人的动作也惊醒了车里的降头师,司机赶紧开车,不顾车窗处扎着的脑袋,加足马力狂驰而去。

丘启强在后头一皱眉头,阴煞聚集,急速追赶那辆车,车窗里却飞窜出十数条蜈蚣。

张中先元气耗损厉害,海若与赵固两人将他护住,丘启强一人解决了那十几条蜈蚣后,转过身来查看师父的伤情。

张中先一摆手,不碍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师父,那两个人和冷老爷子的灵体怎么办?让他们给跑了!赵固道。

我们先送师父回去休息。

海若说话间瞧了眼地上的白幡,道,这幡里困着那两名鬼童,那两人逃再远我们也能找到!不用了。

张中先却捂着胸,哼笑一声,抓他们两个,不如抓他们一窝!冷老头儿肯定是带去给他孙女的,他们的目的地是京城。

我们先回香港,冷老头还没出殡,找他的灵体?哼,容易!赵固和海若互望一眼,缓缓点头,师叔在京城一直在找冷以欣,她若是找冷老爷子,想必很容易。

不过,我们要快!张中先点点头,原本他们是打算明早再走的,现在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今晚就走!……张中先三人返回香港的当晚,两名降头师也连夜返回了京城。

唐宗伯得知了东京的事后一夜未眠,黎明时分,他下了决定,决定依旧让冷老爷子出殡,入土为安。

只是留下他生前的一些物件,拿去京城,用以查找他灵体的所在。

既然要去京城,唐宗伯自然给夏芍打了电话。

夏 芍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起床,听了昨晚的事和师父的决定后,扶额一笑,师父,肖奕八成也没想到你们会去东京,连我都忘了这事儿。

但是那两名降头师还活着,回 去之后必然会将详情告知。

以肖奕的头脑,他怎会想不到我们会用那两名鬼童和冷老爷子的生前物来寻他?我猜,那两人现在要么被杀了灭口,要么就是和冷老的灵 体在一起,肖奕布了陷阱,等我们送上门呢。

两种猜测,夏芍更倾向于后者。

若是那两人没带回冷老爷子的灵体,还将两名鬼童留在了玄门手上,回去京城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他们带回了冷老爷子的灵体,就未必会死。

因为杀了他们不过是断了和鬼童的联系,冷老的灵体却还在。

肖奕总不能杀了冷以欣吧?他最有可能的做法是暂不允许冷以欣和冷老的灵体在一处,由那两名降头师独自保存,设下引诱玄门前来的陷阱。

这样一来,那两名降头师还能在死前最后被他利用一把,物尽其用,应该是肖奕的风格。

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宗伯道,所以他才一晚没睡,正是在考虑这事,既然这样,也不急于一时。

今天出殡的事一完,明天师父就带人过去。

你且在那边稍安勿躁,等我们去了再动手。

嗯。

夏芍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却深意地一笑。

肖奕和她交过手,在她手上吃过亏,他应该知道她的行事风格。

所以,她能猜出他会如何处置,他应该也能猜到她猜得出来。

所以,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有什么更特别的应对,现在还说不好。

这事还真让夏芍猜对了。

肖奕也一晚没睡,天将黎明的时候,他叫来了那两名降头师,用泰国话道:你们带着老爷子去京郊,摆开阵法,用你们养鬼的方式祭炼。

那两名降头师也不蠢,一听这话便面露怒意,肖先生,你是要抛弃我们?用你们中国话说,是要把我们当弃子吗?昨晚乃独为了冷小姐死了!我们从泰国来这里帮你,你不要忘了,你身边的人手都是我们的人!一人忍不住怒道。

他们的人现在住在京城市中心的一座公寓里,京郊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据点。

现在让他们去京郊,还要带上冷老爷子的灵体,不就是要把他们隔离开的意思?肖奕转过身来,对其中一名降头师的愤怒反应冷淡,略带嘲讽,你们也不要忘了,通密死后,泰国首席降头大师的宝座被别人抢去,你们这些通密门下的弟子根本就生存不下去,是我邀请你们来京城的。

我们之间有共同利益,是在相互帮助,而不是你们在帮我。

可你现在是要抛弃我们!那名降头师一噎,接着又道。

我 若是抛弃你们,就不会将老爷子的灵体交给你们。

他对我未婚妻的意义,看样子你们不懂。

肖奕冷淡地望着那名降头师,我给你们机会祭炼他,正是对你们的信 任。

他的修为,不是你们两人能对付的,我会将未婚妻的气机给你们,你们负责祭炼灵体。

我敢保证,对方没那么快来。

两名降头师一 愣,互相看了一眼。

确实,这灵体很强,比他们曾经养过的任何鬼童都强。

正因为如此,他们想祭炼这灵体,灵体未必听从他们的,强行祭炼,很有可能会反噬。

但 是肖奕的意思是让两人以冷以欣的气机为引子,祭炼灵体。

这灵体练得越凶,对冷以欣的保护就越高。

但同样的,冷以欣的气机在他们手上,想来肖奕也不敢耍什么 花样。

你怎么知道对方没那么快来?两人稍稍安了心,一人狐疑道。

肖奕一哼,我太了解她了。

她一定以为你们是我布下的陷阱,在没有找到我之前,她就算知道你们在哪儿,也不会冒然前来的。

她的小心,就是你们的时间。

等你们将灵体祭炼完毕,少说也要七七四十九天。

到那时候,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

两名降头师皱了皱眉,真的?真的还是假的,两人如今似乎都没有太多的选择。

沉默了一阵儿之后,两人只得点头听从。

但离去之前,肖奕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莫名的冷,我将未婚妻的气机交给你们,正是我信任你们的证明。

你们可不要用她的气机做些不该做的事,否则……我敢保证,你们的同伴不会在乎你们的死亡,他们中会有人乐意接替你们的工作。

两人脸色一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们刚才还真想过留一手,用冷以欣的头发下个蛊。

到时候用来当自己的保命符。

没想到,肖奕提前察觉到了。

这男人的修为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肖先生言重了,我们降头师对待盟友是很真诚的。

其中一人回头说了一句,便与同伴转身离开。

☆、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二章 危机逼近(补)两名降头师走后,冷以欣从房间的里屋走了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爷爷还给我?肖奕转过身来看她,他在你身边,你会有危险。

夏芍想找的是我们,只查出那两名降头师的话,她是不会现身的。

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帮老爷子再提升提升,日后才好保护你。

冷以欣边听边走到肖奕身边,望向窗外黎明时分的风景,目光冷凝,她想找我,让她找到我不就好了?肖奕目光一沉,然后呢?你和你爷爷是她的对手?所以我让你用我的办法!冷以欣皱眉,转过头来,目光不满,早就说你婆婆妈妈了,按我说的做,拿我当诱饵,让她找到我!你们在她找到我的时候动手,我就不信,她中了你们的招法还能威胁到我?我要亲眼看着她在我眼前受尽折磨而死!我要让爷爷杀了她!哦?你就这么肯定,你手里的东西能对付得了她?万一不能,你将她引来,死的就会是我们。

肖奕脸色发沉。

冷以欣皱眉,嘲讽一笑,那也比你的办法好,说什么联合姜系,这都几天了,对方根本就没联系你。

肖奕听闻此言,倒笑了笑,如果他们聪明,在日方访华前就应该联系我。

上回见姜正祈,他已经在他面前展现了常人理解之外的力量,姜家人如果不蠢,他们就应该知道,他们地位再高,也是没有办法赢得了夏芍的。

想赢秦系,只有通过非常手段,和他联合!这次日方访华是个好机会,姜家如果还想有所作为,他们应该会在此之前找到他。

对此,他很笃定。

冷以欣却摇了摇头,垂下眸。

肖奕终归是有野心,他想和政坛的人联手,岂止是对付夏芍?他更是为了他自己。

可恨她如今是废人一个,无法自己做主。

不然的话,她会自己报仇!她要让那个害死她爷爷的女人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冷以欣目光眸底现出寒意,心里却咯噔一声!爷爷?对啊,现在她有爷爷!冷以欣目光一变,肖奕却发现了她的气息变化,眼一眯,问:你在想什么?冷以欣垂着眸,抬起头来时目光如常,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现在你手下有人,可以让他们去趟东市,把她的父母亲人虏来,也可以让他们杀了华夏集团那些高管。

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摧毁,何必要跟姜系联合?肖奕看着冷以欣,看出这确实是她的真实心意,并没有说谎的气场,这才一笑,你说得没错,毁了她的一切,确实很解恨。

但我更希望在谋略上赢她,至于她的父母亲人以及华夏集团,你不觉得让他们看着他们信任的人输给我,让她的神话从此破灭,会更大快人心?他 向来以谋算见长,在英国的时候竟然中了夏芍的计,被她引了出来,功亏一篑。

他要打败她,就必须要全面赢她。

杀了那些人,确实会令她痛苦,但她痛苦过后,不 过是找他报仇,那就太无趣了。

他要的是打败她、杀了她,然后让那些相信她、崇敬她的人亲眼看着属于她的一切到他手里,让她的父母亲人重新过回以前的生活, 体会这个社会拜高踩低的落差;让她的公司高管明白,她一手创立的商业王国不过是昙花一现,她不是神话;让唐宗伯亲眼看着玄门一蹶不振,茅山派成为奇门江湖 第一大门派,兴旺昌盛。

这才是他要的,这要有趣得多。

冷以欣垂眸,抿紧唇。

果然,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一样!这些不过是你美好的想法罢了,要知道,姜家还没有找你。

冷以欣目光冷嘲。

但现实好像在讽刺她,肖奕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她看见肖奕挑了眉头,将手机拿起来后,唇角噙起笑意,随即将手机屏幕在她眼前晃了晃。

随便你。

冷以欣沉着脸,转身走出房间,砰一声将房门摔上。

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但房门一关上,她的目光便在昏暗的走廊里发亮。

她不是肖奕,她不会想跟夏芍论输赢高下,她只想让她痛苦!冷以欣看了房门一眼,听着肖奕在房间里接电话的声音,冷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尽管去做你的,别怪我不奉陪了……走过走廊,冷以欣却没有下楼。

肖奕就站在窗边,她若离去,他会知道。

她要等,等待时机。

这个时机,第二天就到来了。

……清 早,京城一家高级会所里迎来了两位顾客,一男一女,男人看起来像是六旬老人,坐在轮椅上,女子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会所里的服务员认识这两人,且印象十分深 刻。

几天前,正是这两人来过之后,会所里出了大案,姜少的一名保安莫名其妙死了。

很奇怪的是,这件事并没有闹大,而是事后低调处理了,他们这些人也被下了 封口令,对外不得谈起那天的一切。

本以为,这对很古怪的祖孙会被姜家追捕,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会所。

而且,今天更奇怪的是,这两人是姜委员和姜少父子的客人。

他们已经被通知过了,一旦见到两人到来,便请去贵宾室。

服务生亲自引着肖奕和冷以欣来到了走廊门口,到了门口,守在外头的警卫员却道:抱歉,委员只想见肖先生。

这位小姐,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房间,请去休息。

肖奕闻言轻轻敛眸,姜山是只老狐狸,明显还不信任他。

今天的谈话,他应该不想让再多的人知道,哪怕是他身边的人。

请放心,房间里很安全。

那名警卫员见肖奕脸色微沉,便开口道。

这话显然是怕肖奕怀疑姜家在房间里安排了什么人,会控制住冷以欣牵制他。

肖奕冷笑一声,姜家不敢。

即便是敢,他们也会后悔的。

我去房间,你们那些谋算来谋算去的东西,我也不爱听。

这时,冷以欣的声音传来,声音冷嘲。

待肖奕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跟着服务生去了对面的房间,关上了门。

肖奕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这时,警卫的声音传来,肖先生,请进。

委员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说罢,那名警卫便打开了房门。

房间沙发里,坐在一对父子,其中一人肖奕已经见过了,而另一人在电视上也常见。

两人的目光落到门外的肖奕身上,肖奕一笑,这才转动着轮椅进了房间。

审视、试探,一切谈判用的伎俩,在房间里上演。

二十分钟后,对面的房间门轻轻打了开,冷以欣从里面走了出去。

两名警卫员见她出来,并没有阻止,这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冷以欣转出走廊,眸底寒光极亮,她乘电梯下楼,上了来时的私家车,开着车便直奔公寓!回到公寓,她没有收拾什么,只是简单地乔装了一下,拿了必要的银行卡和假身份证。

她在新加坡买的那只面具给了那个自称骗术大师的女人,现在她手上没有易容的东西,只好简单乔装。

乔装过后,冷以欣连衣服都没有收拾,便下了楼去,直奔京郊!京郊,一座别墅院子里,冷以欣的到来让两名正在布阵作法的降头师一愣,冷小姐?屋里,偌大的客厅里一片空旷,沙发桌椅一概搬空,只留下中间空地上一道诡异巨大的血阵,阵眼之中摆着各类诡异的器皿,多盛着鲜红的血液,而阵法中心,一撮女子的长发上,附着一道漆黑森冷的灵体。

灵体看起来是位老人,在女子进屋的时候,便似有所感地向她看来。

两名降头师赶紧停下术法,转头看向冷以欣,其中一人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正作法,幸亏前期准备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今早才刚坐下来,刚刚开始没多久,不然的话,想停都停不下来。

她这么突然闯进来,两人都会被她给害死!冷小姐,你有什么事吗?肖先生应该不允许你接近这里的。

那名降头师道,说完才皱了皱眉头,想起冷以欣不懂泰国话。

冷以欣也根本没有看两人,她只看向阵法中央。

她如今已是普通人之身,并看不见阵法中的老人,但她知道,老人一定在那里!爷爷。

她一声呼唤,阵中被附在那撮头发上的灵体忽然一动,猛烈地往上一蹿。

慢着!冷小姐!两名降头师一惊,眼看着灵体要挣脱阵法的束缚,忙喊道,别喊了,阵法会困不住灵体的!两人知道冷以欣听不懂泰国话,冲她直摆手,表情惊急,相信她看得懂。

爷爷!冷以欣却不管两人,对着阵中央道,爷爷,我们走!说罢,冷以欣,转身便往门外走,身后灵体只微微一顿,随即猛烈地挣脱阵法而出,从两名降头师头顶呼啸而过,跟着冷以欣便出了房门。

两名降头师看得眼都直了,两人互望一眼,赶紧追出去,却不敢离得冷老爷子的灵体太近,只远远喊道:冷小姐!你要做什么?肖先生……冷以欣一个回头,目露凶光,随后笑容奇异地一勾唇角,爷爷,杀了他们。

两名降头师同样听不太懂中国话,但见冷以欣目露凶光便脸色一变,接着便见冷老爷子的灵体回身朝两人扑了过来!两人一惊,赶紧防守!但两人身上的毒虫扔出去,对灵体根本就没有伤害!半个院子的距离,冷老爷子的灵体转眼便到,两名降头师一惊,这才赶紧退回门内,却不想那灵体直接穿门而入,两人的身体里呼啸一声穿过!两名降头师背对着门,望着屋里空荡荡的法阵,两眼发直,眼底渐渐涌出血丝,脸色泛青,一息间便七窍流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两人睁着双眼,临死都不明白,冷以欣为什么要杀他们。

是肖奕临时改变主意了?还是……不杀你们,难道要你们打电话向肖奕报告吗?冷以欣隔着门缝往里面瞧了一眼,冷笑。

而且,她看不见灵体,不杀这两个人,怎么知道灵体受不受她的控制?现在好了,她知道爷爷是跟着她的,而且听从她的命令。

多谢你们。

冷以欣隔着门缝一笑,转身离开,爷爷,我们走!……当一辆车直奔京城机场的时候,夏芍正在机场。

唐宗伯处理完冷老爷子出殡的事,带着弟子们来了京城。

老风水堂只留下几名弟子看顾,这次玄门可以说是倾一派之力,齐聚京城!夏芍接上唐宗伯,车里只简单地问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便将车开到了华苑私人会所。

未来一段时间,玄门的弟子们就住在会所里。

一到会所,房间安排好之后,夏芍便来到了唐宗伯的房间里。

弟子们在房间里齐聚,茶几上放着一面白幡和冷老爷子生前的遗物。

冷氏一脉的弟子看着那些遗物,面色复杂。

冷老爷子昨日下葬,墓地的风水还是掌门祖师选的,那地方山势水势极利富贵,主出大贤之后。

只可惜,冷家能不能有后,还未可知。

老实说,掌门祖师做到这份儿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并不欠冷老什么。

掌门祖师,让我们来帮忙推演吧。

冷氏一脉的弟子中,一人出来道。

其余人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只想出份力,冷老爷子已经去了,他们不想让冷家唯一的血脉再错下去。

唐宗伯看了这几名弟子一眼,半晌,点了点头。

东西拿来京城,就是为了让夏芍推演的。

不过,这几名弟子想帮忙,唐宗伯也不会拒绝。

让他们做些什么,或许他们能释怀些。

夏 芍深知师父的心意,因此也没有阻止。

她任由这几名弟子在客厅里布了阵,将白幡放去了阵中,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白幡和遗物都能推测出降头师和灵体的所在,但 气机不同,放在一起推演,难免发生混乱,因此还是分开推演比较好。

那白幡中的两名鬼童的气机强盛,明显比冷老爷子的遗物更好推演,因此弟子们先将白幡放在 了阵中。

张中先手中变换了几个法诀,大喝一声,元阳之气往白幡上一拂,原本束缚的咒法开了一道,里面的鬼童立刻想要冲幡而出,但奈何咒法只开了一道,两名鬼童的森森黑气从幡里涌出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出。

夏芍坐在几名弟子之中,道:你们跟我一起推演。

一起来,准确性要高些。

是!几名弟子同答,笑了笑。

所有人都清楚,以夏芍的修为,不可能推演错。

所谓准确率高点的说法,不过是在安慰他们。

弟子们感激地一点头,便不再浪费时间,一同推演了起来。

推演的过程弟子们都感到有些吃力,气机显示隔得很远。

以他们的修为,恐怕要推演个一天一夜才能有结果。

而这时,夏芍却皱了眉,露出震惊古怪的神色。

那几名冷氏一脉的弟子尚在闭目摸索气机,便听唐宗伯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京郊,情况不对劲!那两名降头师,已经死了!夏芍的声音传来。

什么?冷氏一脉的弟子们霍然睁眼,齐齐看向夏芍。

他们才刚摸索了个头,师叔祖就已经能推演出来了?可是……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俩兔崽子死了?张中先问出了弟子们心中的疑问。

夏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气机追到京郊,已经够令他们惊叹了,但她是怎么推演出两名降头师已死的?夏芍却没有说话,脸色凝重。

这两人死得很不对劲!她了解肖奕,今天推演之前,她敢百分百肯定看见的一定是两名降头师和冷老爷子的灵体在一起的情况,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推断错了?错 了也倒罢了,问题是京郊别墅的情况很不对。

客厅里看起来是要布阵,中间放着一撮女人的头发。

按张中先所说,在日本东京的时候,被他所杀的那名降头师用的就 是冷以欣的头发来使冷老爷子的灵体跟着他们走的。

肖奕要这两人和灵体一起待着,没有含着冷以欣气机的东西,灵体是不会跟着的。

也就是说,阵法中间那头发是 冷以欣的。

那就不对了,引子在,灵体去哪里了?把幡拿开,遗物拿来!夏芍沉声道。

没人敢怠慢,立刻有人将阵中之物换了,冷氏一脉的弟子们也跟着推演了起来。

只是跟他们预测的一样,遗物的气机更弱,更难捕捉。

他们才刚刚在天地元气中找到跟遗物一样的气机,想要小心循着追出去的时候,夏芍的脸色已经变了。

夏芍脸色刷白,身子一晃,一把扶住旁边的茶几才没摔着。

玄门的弟子包括唐宗伯在内,都没见过夏芍有过这种脸色,她向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依旧悠然含笑的人,此刻竟脸色白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唐宗伯转着轮椅过来,一把扶住夏芍。

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夏芍,却只见她眯着眼站了起来,声音里是压抑的滔滔怒意,只挤出三个字,冷!以!欣!☆、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三章 逼近东市。

正月底的天气微寒,中午,天空飘起了小雪。

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映得人眼都有些睁不开。

桃源区门口,一辆的士里走下来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白色羊尼大衣,长发披在肩头,阳光下眉眼含笑,气韵悠然宁静。

保安虚着眼望过去,微微一怔。

夏小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夏先生不是说,夏小姐年前刚订婚,今年寒假就在京城住,不回来了么?再说了,京城大学也快开学了。

奇怪的念头闪过,保安却不敢怠慢,按下安保室的按钮,打开了大门。

女子微笑着径直走了进来,保安也露出笑容,赶紧开了窗户打招呼,夏小姐,中午好……咦?保安一愣,怔怔盯着女子的脸,看了好半晌——这、这不是夏小姐!保安脸色一变,眼神古怪。

这、这气质也太像了!不仅气质像,穿衣风格也像,正值中午,阳光有些晃眼,刚才确实是没看得太清楚。

不过,这么像的人,又是出现在桃源区门口,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夏小姐。

等等!这位小姐!保安见女子径直往里走,便开门出来阻拦。

这女子眼生,不是小区里的人。

让保安松了口气的是,女子停下了脚步,眼带笑意,问:请问,夏家住哪一幢?保安闻言微怔,随即道:抱歉,这位小姐。

业主的住处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您想找夏先生一家,请您先跟夏先生预约,我们会根据夏先生的……这 句话成为了保安一生中最后一句话。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他只是觉得浑身都浸在冰水里,意识恍惚间,好像看见冰水倒灌进他的七窍,冰冷刺骨的 水流进入他的身体,却有暖暖的东西涌出来。

倒下去之时,他仿佛还看见女子静静含笑的眼,以及一句不太清晰的话。

问你夏家住哪里,说那么多做什么呢?冷以欣望着倒下去的保安,淡淡一眼,迈过尸身,进了保安室。

桃 源区的保安室里有内控制室,电力、热力、水力及安全监控等都有记录,电脑里也有小区平面图和户主资料。

冷以欣来到电脑前看了眼,调取了几张平面图瞧了瞧, 微微一笑。

随即,她走出去,把门关上,从外头看,保安室里就像是没人一般。

冷以欣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远。

天空依旧飘着小雪,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女子肩头,微暖。

她慢悠悠地在小区里一路走过,惬意得好似雪中漫步。

一路兜转,当过了一座曲桥,一座三进宅院出现在眼前时,女子唇边露出愉悦的笑意。

她走向宅院,一步,一步,目光深幽。

当在宅院面前停住脚步,冷以欣却微微一愣——大门关着,上头落着锁。

家里没人?好不凑巧……冷以欣垂眸,皱起眉头,愉悦的心情笼罩上一层阴霾。

正值午饭时间,一般家里都会有人。

不在家也就说明……有饭局?冷以欣站在院门口,咬着唇,半晌,转身就走!……今天中午,夏家确实有饭局。

不过,饭桌上气氛却有点怪异。

市郊的酒店包间里,桌上菜品丰盛,动筷子的人却不多。

一桌子人,不是往门口探望的,就是看时间的。

这孩子的手机打不通,肯定还在飞机上。

李娟拿着手机道。

夏志元看过一眼来,道:这孩子,不是说寒假不回来了么?这都快开学了,怎么又突然要回来?真是……都订了婚的人了,还想起一出是一出。

李娟有点不爱这话,笑嗔,敢情你不想闺女?是谁前两天元宵节的时候在家里叨念女儿的?见一桌子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夏志元脸上有点挂不住,咳了咳道:那还不是这孩子搞突然袭击?要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打通电话说中午回来吃饭,就让这么多长辈在酒店里等她?行了!孩子整天不知道有多忙,能抽时间回来看看就不错了,你这个当爹的,别挑孩子的理儿!江淑惠听不下去了,开口道。

呵 呵,老太太都发话了,夏老弟你就别介意了。

我们都理解董事长,她确实太忙了,前段时间日本出了点事,董事长亲自去处理,现在事情刚刚平息下来。

集团有大的 动作要做,还需要董事长掌舵,她这段时间在京城,我听说也是天天在公司里批阅文件和开会。

估计她也是觉得元宵节没回来陪你们过,有些过意不去,才趁着开学 前回来住两天的。

一旁的陈满贯笑呵呵道,将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这一桌的人,不止有夏家人,还有福瑞祥的总经理陈满贯、华苑私人会所和华夏慈善基金会的两位经理。

这些人都是夏芍打电话叫齐的,连吃饭的这家酒店都是她打电话给这边的经理订的。

说起这件事来,其实陈满贯也觉得很奇怪。

今天上午,夏董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语气虽然很平常,但吩咐的事却没一件寻常的——她不仅要求他们来此吃饭,还要求华夏集团在东市的产业今天全部放假!他在来酒店的路上,收到了华苑私人会所和华夏慈善基金会两位经理的来电,两人都打电话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虽然是集团元老,但也不清楚。

夏董很少有事瞒他们这些元老级的人,她这次没说明原因,他便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事肯定不能让夏家人知道,不然他们肯定要担心,陈满贯这才把话题一转,说起了华夏集团向外扩张的事。

果然,夏家人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这才成立五年,就要成跨国集团了,咱们小芍就是能耐啊!夏志涛第一个赞叹道。

可 不是么?没听说过有哪家企业发展得这么快,别说国内,就是国际上,恐怕也找不出来。

刘春晖也赞叹道。

他是经商的人,自然知道做到这一步有多难。

能做到跨 国集团,对华夏集团的发展来说,必然是质的飞跃。

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能在国外立稳脚跟,也就说明华夏集团具有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将成为真正的 国际集团!对外第一个投资落户的国家很重要,有了第一步的经验,往后才会有第二个国家、第三个、第四个……渐渐成为真正的跨国集团!以 夏芍的能耐,刘春晖不怀疑她能办得到。

只是陈满贯说说的日本出了点事是怎么回事?这点夏志涛也想知道,但两人都没敢问,夏芍向来不喜家里人过问华夏集团的 事。

今天陈满贯说出来的,估计都是可以对外说的。

再深的事,问了恐怕他也不会说,万一告诉夏芍,他们又要倒霉。

陈满贯当然有分寸,华夏集团要进军日本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在两名经理在日本出事后,日本国内商圈就都知道了。

只不过国内封锁着消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转移夏家人的注意力,更深的事确实没说。

前几天,他们这些元老和公司高管刚去京城开了会。

仅仅几天,日本国内已经有舆论在澄清前段时间的事,公司员工都很惊奇,不知道夏芍哪里来的人脉,能帮华夏集团这么大的忙。

她明明只在日本待了两天!公 司员工的情绪这两天高涨,而夏芍已经在考虑下一步了。

那两名经理在日本出事后,日本商圈便得知了华夏集团欲进军日本的商业计划,这段时间,加紧跟宣布破产 的大和会社谈收购的企业不少。

夏董却令华夏拍卖公司总部准备一份和大和会社的收购合约,等日本国内舆论一平息,她亲自去和宫藤家族的人聊聊。

这 提议让他和孙长德都愣了,原本夏董没有收购大和会社的打算,不知为什么改主意了。

而且,大和会社跟华夏集团在世界拍卖峰会上结了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正 是夏董在壁画回归那晚世界媒体发布会面前的讲话,才加速了大和会社的破产。

这么大的仇怨,宫藤家族哪会答应?除非夏董故技重施,来当初收购王道林的盛兴集 团那一手。

但是夏董明摆着说,她要亲自去找宫藤家族聊聊。

这让孙长德都嘴角抽了抽,按夏董的作风,她要找人聊聊,通常对方都是做了什么惹了她的事。

可怜的宫藤家族……这事是近日夏芍才决定的,还是集团的商业机密,所以不能对外公布。

不过,陈满贯已经能想想得到,等华夏集团收购了大和会社的消息对外公布的时候,会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呵呵。

华夏集团能走到今天,也不全是这孩子的功劳。

陈总、赵经理和王经理都出力不少,说起这些来,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真是要替孩子感谢你们。

夏志元这时开口说道,他看了陈满贯一眼,冲他点了点头,目光却有深意。

夏志元是知道陈满贯的用意的,他管理着华夏慈善基金,怎能不知道今天放假的事?这件事他也觉得奇怪,只不过女儿在电话里没有明说。

而且,她很少把公司员工和家里人请到一桌吃饭,就算有,也是只有他们夫妻陪着,没道理把家里两位老人和亲戚们都接来。

这里面肯定有事!夏 志元一肚子疑问,却不能让饭桌上气氛太尴尬。

陈满贯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笑着摆摆手,谦虚两句,旁边两名经理也跟着谦虚起来,夏志元拿起酒杯为三人 敬了酒,几轮过后,李娟对夏志元摇摇头,表示夏芍的手机还在关机中,夏志元这才道: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先吃饭吧,都别等她了。

眼看着中午就要过了,哪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两位老人当即带头动了筷子,陈满贯冲两名经理点点头,一桌人这才边吃边等夏芍。

但夏芍没等到,夏志元的手机却响了。

夏董到了?陈满贯放下筷子问。

夏志元却盯着手机愣了愣,道:刘市长的电话。

刘景泉?夏 家人也愣了愣,但对东市市长刘景泉给夏志涛打电话的事都不意外。

华夏集团刚成立的时候,这位刘市长就对夏家很照顾,更何况现在?只是刘市长倒是个实干又有 分寸的人,自始至终对夏家都不像其他人那么攀附,这点倒让夏志元对这位市长挺有好感。

不知道他这时候打电话为了什么事?饭桌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夏志元,听他有些为难的语气,现在?刘市长,能改天吗?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夏志元话没说完,那边刘景泉就打断了他,具体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没听清,只是见夏志元脸色为难,听了一会儿电话,道:那怎么好意思?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话,夏志元道:不用了,刘市长,我过去吧,一会儿就到。

说罢,夏志元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李娟问。

刘市长有点急事,请我过去一趟。

夏志元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想问问改天行不行,那边好像很急,刘景泉竟然问他在哪里,他要亲自过来。

他哪里好意思让他一个市长亲自过来?而且,这酒店里都是自己一家人在,说正事也不方便,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去趟刘景泉的办公室。

陈总,赵经理,王经理,实在抱歉,我失陪一下。

一会儿小芍那孩子回来了,让她陪你们吧。

夏志元无奈给陈满贯三人赔礼道歉,又嘱咐夏志涛陪好客人,这才跟两位老人又告了罪,起身离开了。

李娟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久久没把目光收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总是有点不安。

男人的事她虽然不懂,可是刘市长她见过,那是位沉稳的官,有什么急事非得今天见?李娟拿着手机,又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顿时心里不安的感觉更重,但饭桌上有客人在,她也只能先按捺下来,强装笑意,张罗着两位老人和陈满贯三人吃饭了。

……夏志元开着车到了市政府,刘景泉约他办公室里见面。

若不是自华夏集团成立的时候就认识刘景泉,清楚他的为人,夏志元决计不会来市长办公室这种地方。

不然,谁知道来了以后会有什么难推脱的事?夏志元猜不透刘景泉有什么急事,他来到办公室门口,在寂静的走廊上深吸一口气,才敲响了门。

请进。

刘景泉的声音传来,许是隔着门的关系,听起来特别的沉。

夏志元没在意,推门就走了进去。

一进去,夏志元便惊得倒吸一口气!办公室里,刘景泉被绑在椅子里,办公桌前的地上倒着一名女子,穿着制服,脸色发青,七窍竟然流着黑血,手里一叠散落的文件,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刘景泉也盯着门口,死命给夏志元使眼色,夏志元被这办公室里的场面所惊,哪里反应得过来。

他尚在怔愣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一记钝痛,两眼一黑,砰地倒在了地上。

门关上,门后一名女子微笑着看了眼地上倒着的夏志元,手里拿着只带血的玻璃烟灰缸。

你说过不伤人的!刘景泉盯着女子,怒道。

冷以欣轻嘲地一笑,好似听到了笑话,刘市长,您真有趣。

我不伤他,我让他来干嘛?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孩子都懂,您之前怎么偏就信了?刘景泉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他能不信吗?他现在可是被人挟持着!您现在可是我的帮凶,别忘了,他能来,您功劳匪浅。

冷以欣一笑,从身上拿出绳子来,走到夏志元身边。

夏志元头上出血,暂时昏迷,冷以欣先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绑得时候勒得极紧,连刘景泉远远的都能看到夏志元的双手没一会儿就发了紫。

绑完了手脚,冷以欣似还不放心,又蹲下身子想将人整个绑起来。

可是夏志元毕竟是成年男人,哪里是她推得动的?冷以欣一眯眼,一脚跺在夏志元身上,将他整个人跺翻在旁,慢慢地捆。

她似玩上了瘾,跺一脚,捆一道,嘴角始终挂着笑,一道一道,勒得极紧。

你想把他怎么样?我警告你,杀人是犯法的!刘景泉看得发毛,更心有愧疚,不忍让冷以欣再接着虐打,便出声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冷以欣只给了他个冷嘲的眼神,看了眼桌前倒着的女秘书。

刘 景泉脸色刷地一白,咬牙。

这确实是极大的讽刺,她都已经杀了一个人了,还在乎杀更多?可怜了小刘,才刚来市政府工作没两年,今天中午本该回家吃饭休息的, 他因为要忙原市委书记连忠勇下台后积压下来的那些烂摊子公务,便让她留下来帮忙。

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个穷凶极恶的女罪犯……这女子刚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觉得她气质跟夏芍有些像。

尽管她中午出现在市长办公室里不合规矩,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询问她有什么事,没想到她竟一来就亮出了刀子!刘景泉也不是头一天在官场混了,这种场面虽然没见过,但威严还是有的,绝不可能被一名女子拿着刀子就能吓怕。

他立刻出声斥责威吓,哪知道,这女子只是拿刀指了一下小刘,小刘就死了!他 被控制之后,这才得知女子的目的,她竟是冲着夏家来的!也不知是华夏集团什么时候惹的人,这人明显是要报仇,可是她挟持着他,他不得不打电话给夏志元。

这 女子心机挺重,听说夏志元在外头吃饭后,曾要求他问问夏志元在哪里,让他带她过去。

好在夏志元没同意,自己过来了……当然,他只身前来的结果就是让自己也深陷险境。

冷 以欣站起身来,目光重回夏志元身上,她并非虐打够了,而是在思考。

今天中午,她从夏家离开,先到了华夏慈善基金会,又去了福瑞祥和华苑私人会所,发现这三 处地方竟然员工都在放假!她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夏芍应该还在京城,她想不出她有什么本事知道她在东市,所以便来到了东市市政府,挟持了刘景泉, 让他联系上了夏家人。

可恨的是,夏志元没说出他在哪儿,坚持要自己来,便挂了电话。

要不然……不过也没关系,杀一个是一个,晚上她再去夏家,折磨折磨那个女人。

冷以欣一笑,但心底却还有不安的感觉。

她目光一厉,转身来到水壶旁,倒了杯水,径直走了过来,一笑,甩手泼到了夏志元脸上。

那水是开水,夏志元被烫得身体一个痉挛,麻绳顿时将手脚绞得刺痛,他在刺痛下缓缓睁开眼,仰着脸,视线模糊地看到一名穿着白色大衣长发披肩的女子,一张眉眼含笑的脸……夏志元倏地睁大眼,一瞬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随即一阵儿头晕过后,他渐渐看清了那名女子,你、你是谁?不是小芍!当然不可能是小芍!可是,这女孩子怎么和她这么像?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你的女儿?冷以欣眉眼含笑,笑意却是冷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那个毁了她这一生幸福的女人的父亲。

夏志元皱紧眉头,并没有回答冷以欣的问题,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

冷以欣却目光忽然一厉,一脚踹在了夏志元的胳膊上,他胳膊被绳子捆得极紧,这一踹,手腕顿时被勒破了皮肉,血顿时染红了绳子,谁愿意像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不像……夏志元头晕乎乎的,感觉一片黏腻,但还是忍着痛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冷以欣一愣。

不像,小芍是个好孩子,你们一点都不像。

夏志元道。

但话音刚落,腹部便遭一脚,夏志元顿时脸色煞白,他只记得自己后脑勺被人砸了一下,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但身体似乎在他昏迷的时候挨过打,这一脚踹上来奇痛,也不知是不是肋骨断了。

她 好?是,你们都觉得她好……冷以欣呵呵一笑,笑声瘆人,你们都觉得她是天才,商界奇才,玄门嫡传,成绩优秀,她什么都好,就连嫁的人都是她喜欢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抢我喜欢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个愿望,偏偏被她夺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有,还要跟我抢!女子声音凄厉,屋里顿时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一声声闷响,听得人心头发瘆。

刘景泉在办公桌后看得额头青筋都露了出来,本想喊停,却咬牙没出声。

这女人是个疯子,谁知道激怒她,她会不会变本加厉?他现在被绑着,完全没办法自救,更别提救人了,只能祈祷这女人赶紧收手。

再这么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地上全是夏志元咳出的血,他已经意识模糊,冷以欣却不解气,蹲下身子,一把水果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说,夏家其他的人在哪里?说出来,你就可以不用死。

夏志元不是傻子,他怎么会说?他此时此刻只庆幸自己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让刘景泉去酒店找他。

不用怕,我只是听说她还有祖父祖母,还有母亲,有些想见见他们而已。

冷以欣一笑,刚才的凄厉此刻已经不见,谈天般的语气,我的祖父,还有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我现在想见他们,都不太容易呢。

夏志元索性闭眼,不再说话了,一副等死的模样。

女儿今天的反常应该是因为这件事,好在其他人还没有事,而女儿就快回来了,她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她回来。

这辈子,其实活到今天,他也知足了。

华夏集团已经强盛,女儿未来的婚事也有着落了。

就算让他现在走,他也没什么遗憾了……他的女儿他懂得,未来的道路上没有父母的陪伴,她一样可以走好。

夏志元闭着眼,嘴角竟牵起一抹欣慰的笑。

办公室里气氛死寂,这抹笑也不知刺痛了谁了眼,冷以欣一眯眼,眸底的恨意映在刀光上,晃眼。

那抹刀光却在离夏志元脖颈前一寸,停了!冷以欣一惊,想起身,身子已经僵了。

随即,她听见了一道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至少,现在不可能!你想见你的父母?我可以送你去。

我这人,向来很好心。

这声音漫然,带着漫不经心,对有些人来说犹如天籁,对有人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话音刚落,那道霹雳雷霆便震开了房门!冷以欣蹲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尚拿着水果刀架在夏志元脖子上,便被那门被震开的劲力一撞,直直撞飞了出去!☆、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四章 冷氏灭绝冷以欣撞在刘景泉身后的墙上,刘景泉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听得人胸口都一颤,接着便见冷以欣跌下来,面朝下,脖子转动间,嘴里似乎在喊,爷……声音刚刚发出来,夏芍抬手一震!她 明明站在门口,抬手冲着的方向也不是冷以欣,而是办公室里会客区的方向。

夏芍看也没看那方向,地上散落的文件却在劲风中被震起!数十张文件,刀片般割破空 气,顺着夏芍的手势齐飞!所到之处,办公室里的书架被拦腰切断,玻璃炸开,轰声震耳!而那些文件则齐齐钉去墙上,钢筋混凝土的墙面,遇上白纸,竟像是豆腐 一般!刘景泉眼都直了,倒吸进去的气就没出来过。

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比看大片还要不可思议,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更别提考虑这是怎么做到的了。

他看不见那边有什么,只看见夏芍放下手后就不再理那边,而是直直向着冷以欣走来。

她走进来之后,后面才跟进来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身白色卫衣,仿佛跟这正月底的寒冷天气不在一个季节。

少年的脸色比夏芍还要沉,一进门便赶紧蹲下身子去帮夏志元解绑在身上的绳子。

夏芍进门之后却没看过父亲,应该说,她谁都没看,只看着冷以欣。

此刻,她已走到了冷以欣面前。

冷以欣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淌着血丝。

她看不到爷爷的情况,但却怎么也不能相信,爷爷就被夏芍一招制服了?她曾听肖奕说她的修为可能已在炼虚合道的最高境界。

呵,炼虚合道……她果然什么都是优秀的。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因为不喜欢现在的感觉。

她不喜欢趴在地上,抬头仰望她的感觉。

然而,她的手脚才刚动,身子才刚刚抬起一半,她便看见了一只黑色的靴尖。

那靴子没碰上她的下巴,她却一瞬间感觉下巴剧痛,脖子猛地向后一仰,颈骨都要断了的感觉,身子更是贴着地面向后一掀,砸进了墙角!办公室墙角种着盆高大的绿植,冷以欣的身体跌进去,栽下来,花盆碎裂的瓷片和泥土塌下来,埋在她白色的大衣上,顿时变成了土灰色。

她在脏污的泥土里趴着,吐一口血,血水里有刚才下巴受力震落的牙齿。

冷以欣眯着眼,仍是努力想要站起来,面前却忽来一道劲风!那风将她一扫,像是扫地上的垃圾一般扫出来,她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出墙角,滚到屋里的空地上,仰面朝上。

冷 以欣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看见夏芍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缓步走了过来。

她走得那么悠闲,那么散漫,她仿佛能看见她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

那是属于她的气质, 她不顾性命学来的,此刻她却倒在地上,倒在泥土和血污里,仿佛落进尘埃。

事实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讽刺着她——冒牌就是冒牌。

而她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从未跟她 发生过肢体接触,彻头彻尾的嫌恶!牙关紧咬,冷以欣眼底迸出灼人的光,那光里有怨毒,有愤怒,有恨意,几欲将人吞噬。

谁愿意……谁愿意像你!她从来都不愿意,若不是为了她唯一的憧憬……冷以欣目光一扫,伸手抄起身旁茶几旁放着的热水瓶猛地一抡!那热水瓶却在她手中爆了开!啊! 瓶中是满满一壶的开水,爆开的一瞬迎面浇上冷以欣的头脸,那是比一杯开水浇到脸上还要痛苦的滋味。

然而,更痛苦的是,热水瓶爆开的瞬间瓶身的玻璃碎片刀子 般扎进她的身体里,胸口、腹部、四肢……抡壶的手伤得最重,一片碎玻璃扎进手腕,已经刺穿了,鲜血直涌。

疼么?夏芍走过来,自进门后,第一次开了口。

她语气极淡,漫不经心,却叫人莫名发冷。

冷以欣睁开一只眼,脸上已经被烫得发红,另一只眼已经睁不开。

刚才开水迸开的时候,烫伤了她一只眼,此刻整个左边头脑都刺痛得发懵,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

夏芍的声音在这疼痛里清清淡淡,用开水把人泼醒,你真是天才。

受你的启发,我试了试,你不介意吧?冷以欣的一只眼猛地睁大,眼里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她当时就在门外?可如果她在门外,为什么没有马上进来,而是由她在办公室里虐打她父亲?夏芍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目光冷淡地往冷以欣受伤最重的手腕上一落,淡道:不过,我觉得用绳子绑人这招太老套,捆得再紧也不过是磨破皮,我更喜欢干脆点。

比如说,这样。

谈天般的语气,利落的动作,冷以欣瞪大眼时,夏芍已一脚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已经扎透了的玻璃片,此刻如刀刃般,一刀,切下!一只女子的手,血淋淋地落在了血泊里。

冷以欣强忍着剧痛,口中却喷出血沫来,断掌处汩汩地涌出鲜血,女子倒在一片狼藉的玻璃渣里,场面血腥得让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温烨已经帮刘景泉解开了绳子,刘景泉却坐在椅子里,被这场面惊呆了。

他跟夏芍相识五年,至今还记得她十五岁那年一身白裙,邻家女孩般跟着李伯元出席拍卖会时候的样子,包括这些年,在他眼里,夏芍一直是任何场合都气定神闲宠辱不惊,他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狠绝的一面。

她、她不会打算今天在他的市长办公室里杀人吧?夏志元也已被松了绑,此刻正被温烨扶着坐在地上,温烨暗地里以元气帮夏志元调息内腑,他却感觉不到,只是呐呐盯着女儿。

他知道女儿自小习武,这事儿她说过了,可他从来没见她动过手,而且还是活生生将一个人的手切了下来……夏志元也看呆了,夏芍却背对着父亲,道:送我爸去医院。

接下来的事,她不想让父亲看到。

嗯。

温烨应了一声,不等夏志元反应过来,便扶着他出了市长办公室,打车去了医院。

办公室里,夏芍面朝着冷以欣。

冷以欣此时脸上已经红肿起泡,面目全非。

从夏芍进门起,她被暗劲震了两回,内腑已经受伤,现在又受了这一番折腾,头脑早已晕乎乎。

她看着夏芍站在她面前,视线却已模糊,强忍着睁了两次眼便疲累得想闭上。

夏芍冷淡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这就撑不住了?这怎么行?我答应你了,要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可不能食言。

冷以欣意识模糊,却还能听得清夏芍的话,顿时内心一怒,剧烈的起伏让扎在胸口的玻璃刃割着肉,她顿时疼得一个激灵!不过,你确定你父母见到你,他们还认识你吗?夏芍走到冷以欣身前,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冷以欣倏地睁大眼,目光没有焦距,却偏偏倔强地死死盯住她。

夏芍目光再寒,伸手,抓着冷以欣的头发,往地上一撞!砰!夏志元和刘景泉都心口一紧,听夏芍道:你的脸就算完好的,大概,他们也不认识你了。

你这副样子,谁认得?你自己认得吗?冷以欣额头剧痛,眼却瞪得圆,她自己认得么……有的时候,照着镜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悲哀、愤恨,所有的情绪还没有涌上心头,冷以欣便觉得自己的头往地上又是一撞!砰!你爷爷是为了你死的!他至死都想保护你,连命都不要!哪怕是为了一个冒牌货!额头传来剧痛,冷以欣眼还没睁开,头上便又是一痛!结果呢?你让他死后成为你杀人的工具?夏芍声音发寒,拽着冷以欣的头往地上又一撞!怒喝,冷以欣!你的良心让狗给啃了?徐师叔、徐师叔,你只记得你的徐师叔,你还记得你爷爷吗?砰!这一撞,冷以欣只觉得脸下一片黏腻,热热的血腥气。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会客区的墙上,她看不见那里的情况,只是伸出手。

爷爷……现在看他有什么用?他只是灵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听从你的私心,杀人、杀人、杀人!砰!砰!砰!脸下黏腻的血腥气更重,冷以欣渐渐睁不开眼,耳边却依旧能听得清夏芍的声音。

胤从来都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执念里,偏执地认为谁抢了你的。

你知道被你当成敌人的人,有多莫名其妙吗?师父虽然怪冷老不顾念师兄弟情义,但从来没有恨过。

他膝下无子,亲情对一位老人的重要,没有人比他理解。

所以,他放过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呢?把他当敌人?你被废了功法,逐出师门,那是你杀害同门,咎由自取!你爷爷的死,是因为你执迷不悟,一心报复门派!怪你自己,别往别人身上推!你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你知道原因!伤人父母,不共戴天!我想,你死,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一句一句,冷寒的声音钻入耳中,冷以欣却觉得头脑越来越模糊。

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起初,她只是恨那些在父母的葬礼上面目凉薄的人而已。

她想站在高处,看他们在命运里挣扎,这是她唯一能为逝去的父母所做的。

可是,渐渐的,她习惯了超然于外,人命对她来说,不过都是些早晚会走向死亡的东西罢了。

对徐师叔,她确实从未对他说过什么。

她想说的,但她没有机会。

那个时候,是他师母的葬礼,葬礼过了,当她想再见他,他已经离开了香港。

这一走,就是十年的音讯全无。

再见面,他身边已经有陪伴的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

她习惯看别人在命运里苦苦挣扎,她自己也深陷在苦苦挣扎的命运里。

她恨命运,当年父母已经知道有大劫,却还是没有逃过。

她为人批姻缘,自己却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永远痛苦,不得幸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恨所有人。

恨从不看她一眼的他,恨拥有他的她,恨那个将自己绑缚在婚姻里的男人,恨废除功法让自己成为没用的普通人的门派。

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如果可以,她想毁了这个世界。

可是终究还是败了,败在夏芍手中。

可笑的是,她将她当做情敌来恨,她却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一生,大概没人比她更失败了。

这一生,真的是毁在她的执着里了。

冷以欣仰着头,在看见一束光前再次看清了眼前女子的脸,她张了张嘴,想说她死了,她也会死。

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得了命运,但终究发不出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

屋里,静得没有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刘景泉望着地上的血泊,两眼发直——人、人死了?夏芍缓缓站起身来,她对冷以欣要说的话不感兴趣。

她连天机都已下定决心一战!何惧命运?转 头望向一旁的墙壁,那里,冷老爷子的灵体也快不行了。

这屋里,也只有温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芍一进屋的时候,没心情跟灵体斗法,直接引了午后至烈的阳 气,将灵体困在了其中。

此刻,屋里整个会客区已笼罩在浓郁的金色阳气里,阳气早已成煞,对阴煞的克制自不必说。

时间虽不长,灵体周身的阴煞已快被消耗殆 尽。

但那灵体的眼却仍然望来,至今想要伸手攻击夏芍。

夏芍目光冷淡,抿着唇,伸出手,重重一握!反手一挥,屋里阴煞阳煞皆化作金色黑色的气,融在天地元气里,随风飘散向窗外。

窗外,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雪已经停了。

……这天,东市市长办公室里的大案外界并不知晓,一切都悄无声息地了结了。

夏 芍打了个电话给高义涛,让安亲会的人来收拾了冷以欣的尸体。

刘景泉也被送往了医院。

刘景泉只是擦伤,并不严重,只是看见秘书和凶手都死在眼前,精神上受了 些刺激,安心静养一段日子就会没事。

夏志元的伤势也不重,肋骨并没有断,脸上的烫伤也只属轻度,面积不大,手脚的擦伤养段日子就好,只是有些轻微的内出 血,做了次小手术,在医院观察了几天便出院回家静养。

夏志元受伤的事,夏家人包括两位老人都不知道,只有李娟知道,只是她也不知丈夫怎么就被人打成这样。

夏志元对她的解释是去了市长办公室后,遇见了匪徒,事情已经解决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五章 回京前夕李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报道?妈,就是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才要低调处理,眼下正是派系争斗的关键时候,一丁点小事都会被对方揪着做文章,刘市长低调处理此事是正常的。

夏芍坐在父母屋里,低头为父亲削苹果,垂眸笑道。

李娟闻言张了张嘴,呐呐看着女儿,半晌才道:怎么还有这么多说法?唉!官场上的事,就是复杂。

显然,女儿的说法,李娟还是信服的。

三天前,真是把她吓得魂儿都丢了。

女儿直到午饭快结束的时候才到了酒店,只是简单地和家里长辈以及公司高管打了声招呼,坐了一会儿,便散席让众人各自回去了。

这让李娟生了一肚子的疑问——明明是她把人给叫齐凑到一块儿的,怎么才说了几句话就让人都回去了?但还没等她问,女儿便开车带她去了医院,她这才知道,丈夫在市长办公室遭遇匪徒,被打了!你爸也真是,被刘市长叫去谈事情都能遇上这事,你读初三那年也是,莫名其妙被几个小混混在厂子门口给打了。

你说你爸怎么净遇上这种事?李娟满脸心疼,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今天丈夫回家休养,医生说少说要养一个月。

夏芍闻言,低头削着苹果,不语。

这两次的事,父亲都是受他连累。

天知道她在京城时发现冷以欣已在来东市的飞机上,这一路有多心急如焚。

幸好,冷以欣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下。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好端端的,提以前的事干什么?夏志元看了妻子一眼,使了个眼色。

以前的事是他倒霉,那群小混混打错人了。

这回对方可是冲着他来的,显然跟女儿有仇,妻子不知实情,这话女儿听了该难受了。

李娟嗔了丈夫一眼,以前的事不提,这回呢?你毕竟是去了市长办公室后才遇着匪徒的,听说刘市长倒伤得不重。

说起此事来,李娟也有些疑惑。

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难道不是冲着市长去的?怎么刘市长反倒没事?唉!一个人有事还不行?还得两个人?夏志元含糊道。

幸亏刘市长没事,不然,他心里该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见妻子还想说什么,夏志元摆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吧。

这三天在医院吃饭,实在是吃不惯,好不容易今天回家了,中午做点女儿爱吃的菜吧。

李娟哪里听不出这是丈夫不欲多说?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但见他刚出院,还躺在床上静养,也不想多吵他休息,这才叹了口气,暂且不提这事,转身出去了。

离中午饭时还早着,眼下正是半上午,李娟出了屋便准备去市场买菜去,走到小区门口却愣了愣。

市长刘景泉的车刚好停在小区外头,保安正拿起电话,要给夏家打电话,没想到正碰到李娟出来。

刘景泉是来看望夏志元的,李娟把他请到家里的时候,夏志元和夏芍父女两人正在屋里边吃苹果边聊天,刘景泉提着果篮和补品进来,把夏志元吓了一跳。

刘市长,您怎么来了?夏志元赶紧要下床,本来他是打算身体好了去看刘景泉的,没想到他倒来了。

刘景泉赶紧扶着夏志元躺好,把补品放去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夏老弟,这次的事实在牵连你了,身体好些了吧?这两天听说你住院,我忙着处理那些事,也没来得及看你,听说你回来了,今天就抽空过来了。

没打扰你休息吧?夏志元一听,更不好意思。

这事明显就是他牵连刘景泉了,反倒让刘景泉来看他了,这怎么好意思?刘 景泉当然知道那天的事,对方是冲着夏家来的,但毕竟这些年跟夏家的关系也不错,那天他受人胁迫,打电话把夏志元骗了来,虽是不得已,但夏志元被打成这样, 他还是很过意不去。

刘景泉边说边瞄了夏芍一眼,当然,他今天来也是因为心里惴惴不安。

那天,他和夏志元都被松了绑,夏芍却只把夏志元先送去了医院,他则眼 睁睁目睹了之后的事。

他也是在官场半辈子的人了,总觉得夏芍此举有深意。

或许,她是故意让他看见那一切的,为的是给他个警告。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办公 室里的一幕一幕,以及事后夏芍打电话给安亲会的高义涛,让他带人来处理尸体时冷寒的声音。

跟夏芍相识五年,直到三天前他才明白,她不仅仅是他认知里的风水大师,她身怀不同寻常的本领,要一个人的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像那天那个女人杀了他的秘书。

夏芍垂眸,冬阳落在屋里,照见她的面庞,神色冷淡。

刘景泉瞧着,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说话,便见李娟端着茶水进来。

夏志元见妻子给刘景泉倒了茶,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对妻子道:快去买些菜回来,中午请刘市长在家里吃顿饭。

刘景泉受宠若惊,赶紧推辞,李娟却哪里管这些?点头便重又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夏志元才道:刘市长,那天的事实在不好意思,牵累你了。

这几天我住院,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个女孩子……冷以欣最后如何了,夏志元确实不知道。

这三天他都在医院住着,今天回了家,还没来得及问女儿,刘景泉便来了。

想来问他也是一样的。

但让夏志元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问,刘景泉便看向了夏芍。

夏 志元一愣,怎么,这事还真是女儿处置的?她、她能怎么处置?他可是还记得那天,她把那女子的手都给切下来了!身为父亲,他以为自己向来了解女儿,没想到她 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当然,谁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人打成这样都会生气,她许是在气头上,但一怒之下把人的手都切下来了,这在夏志元看来,还是过头了。

他以为 那女子最后一定交给警方处置了,所以才问问刘景泉,结果刘景泉看向了自己女儿,莫非……那女子最后没交给警方?那那女孩子怎么样了?女儿没把人怎么样吧?这并非夏志元心软,而是在他看来,出了任何事,都应该交给警方处置。

他终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纵是夏家发达了,也没有仗势欺人过,有事交给警方,已经是他根深蒂固的思想。

夏芍垂眸,淡道:人被小烨子带回香港了,师父会处置的,爸您就别操心了。

夏志元和刘景泉都一愣,夏志元道:唐老?这、这跟唐老有什么关系?这女孩子不是华夏集团在外头惹的人?说起这事来,夏志元就担心。

看对方那天要把他往死里打的狠劲儿,他一直担心是女儿在商场上惹了人。

如果是商业竞争上的敌手,这要把对方惹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么大的仇?女儿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跟集团无关,是门派以前的弟子。

因为被逐出门派,所以有些怨恨。

夏芍淡道。

夏志元一愣,也是风水大师?嗯。

夏芍轻答一句,见父亲还有些不信,她这才将师父跟冷家的恩怨简单一说,也不避讳刘景泉在此。

这些陈年旧怨,如今除了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还有些未清,当年的仇 敌都已肃清。

而且这些恩怨,在香港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内地知道得少。

夏芍的话里并未提及冷以欣对徐天胤的执着,只道她是因杀害同门被逐出门派,心生怨恨, 这才有了三天前的事。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夏志元听完半天没说话,刘景泉在一旁更是听得眼都不眨。

他实在不知夏芍说这些,为何不避讳他,只听半晌后,夏志元叹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公司在外头惹了什么人,不是就好……夏芍闻言垂眸,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事并不每件都在法律之内,但她行事一直坚持着最初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无论是商场之争还是江湖之争。

商业竞争,她从来尊重对手,除非有对手利用风水等非商业手段来对付她,否则,她在商业竞争里便不会动用过风水诸术来对付对手。

华夏集团走到今天,靠的是实打实的商业打拼。

至 于江湖之争,从古到今,江湖自有江湖的法则,讲的是道义,从不讲律法,对于恩怨,自有自己的一套解决方法。

这就像黑白两道,白道有白道的善恶,黑道有黑道 的规矩,江湖在黑白两道之外,有千百年流传遵守的道义。

身为哪条道上的人,就按哪条道上的规矩办事,这即使是在白道也说得通。

官场、职场、三百六十行,每 行有每行的规矩,身在其中的人其实都在遵守着一些既定规则。

夏芍身为玄门弟子,在江湖之争上,其实并不只以恩怨论人。

比方说奥比 克里斯家族,她欣赏亚当对父亲的孝心,因此余九志、通密都死了,亚当的父亲到如今还活着。

玄门一直在等老安德里上门承担当年的事,也允许他将期限一拖再 拖;再比方说冷以欣,为了同门情义,唐宗伯对冷家一放再放,若非冷以欣执念如此,她根本就不会死。

自从拜师,修习玄学易理,明辨因缘果报,自知杀伐之事,有违天和。

若非遇到对方一心毁她之仇,她向来不愿取人性命。

在这点上,夏芍敢说自己这些年无论修为如何精进,一直都没有失去本心。

对于父亲的担心,夏芍只是一笑,没打算多言。

只是抬眼看向了刘景泉,淡道:刘市长,此事连累你了,真是过意不去。

刘 景泉一愣,这可是他进门后,夏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想到竟是句道歉的话。

他赶紧起身,又给夏志元赔了礼,表明自己那天确实是迫不得已,然后才深深看了夏 芍一眼。

他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刚才说那些话不避讳他了。

恐怕是因为他因为这事受了牵连,夏芍是在给他一个解释。

但纵使如此,她那天还让他目睹了那些,恐怕也未必没有警告的意思。

这女孩子……心思还真是深。

不管怎么说,她只要不怪罪他就好了,只是看她的神色,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

夏芍是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刘景泉。

如刘景泉猜测,她那天见到父亲被打,确实恼火。

虽知刘景泉是逼不得已,但依旧心疼父亲,所以才让他留在办公室,看了那一出,为震慑,亦为给父亲出口气。

但这件事,终究不是刘景泉的错,所以该给他的交待她还是会给,该道的歉她还是会道。

至于心情不好,那是因为京城。

冷以欣死了,还有个肖奕。

这三天来,京城也是好一番热闹。

日方来京,土御门神道的人竟也在其中。

姜秦两系这三天一番新斗,在这临近换届的当口,秦系主张内外和平,姜系则一个劲儿地指责秦系亲近日方,恨不得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几天,京城正闹腾着,而方筠方面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姜系跟肖奕有没有联系。

冷以欣死了,肖奕必然已经知道了,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不管他会作何反应,这次回京,她绝不会再留这祸害!夏芍目光发寒,看得一旁的刘景泉直打冷颤,中午也不敢留在夏家,陪着夏志元坐了会儿,便推说有公务,先行离开了。

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夏芍接到了徐天胤的电话。

徐天胤这几天都在京城,主持外事访问的安保事宜,因此不能来东市。

那天的事,他是事后才知道的。

从那天起,他便一天早晚两个电话地往东市打,询问夏志元的情况,他中午来电话倒是少见。

师兄?夏芍虽然意外,但电话接起来时,目光已柔。

嗯。

爸回家了?还好么?徐天胤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声音虽低沉,却听得人心暖。

还好。

我在这儿照看着,不会有事的,说了不让你挂心的。

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夏芍一笑,问。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有国宴?张老传消息来,香港的事办好了,师父明天去东市。

嗯,好。

夏芍闻言点头。

师父还没给她打电话,想来一会儿就会打来。

请唐宗伯来东市的事是夏芍的主意,江湖上向来有祸不及妻女的规矩,不论双方有什么仇怨,都不得祸及对方家人。

夏芍没想到冷以欣会犯这个忌讳,但有了这次的事,她绝不敢再将父母安心地放在东市。

现在京城还有肖奕在,夏芍也不敢让父母去京城,只好请师父过来帮忙看护。

唐宗伯答应了此事,京城由张氏一脉的弟子留下帮忙,其余一部分回香港,只挑选了几人跟随他来东市。

这几天,唐宗伯在香港处理冷以欣的后事,如今已经处理好了。

徐天胤还有任务在身,脱身不得,夏芍也不敢跟他通话太久。

两人说了几句,夏芍表明师父一来东市她便回京城去处置最后的事,然后便赶紧挂了电话。

而夏志元和李娟夫妇听说唐宗伯要来后,都很高兴。

以前跟老人做了几年邻居,他这两年在香港,东市这边的宅子一直空着,夫妻两人常去打扫,有时想起以前的日子,还有些想念,如今听说唐宗伯要回来住段日子,都高兴得不得了。

李娟下午就赶紧去收拾宅子,夏芍则给师父打了个电话,确定了此事之后,便订了次日回京城的机票。

听说唐宗伯明天上午来,下午女儿就要回京城,夏志元夫妻都很惊讶,下午就走?怎么这么急?再急着回去也得过了明天不是?爸,妈,京城大学开学了。

夏芍笑看父母一眼,她虽不好明说,这理由却光明正大。

夏志元夫妻这才想起来,京城大学确实是开学了。

而且算算日子,应该是今天就开学了!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都过糊涂了。

夏志元一拍脑门,叹道。

那赶紧回去,别担心你爸和你师父,妈会照顾好。

李娟说着,回身便赶紧去给女儿准备回学校的行李。

纵然华夏集团如何风光,对女儿的学业,夫妻两人从来都当做大事来看。

夏芍这次回来得急,根本就没带什么,走得也急,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但李娟习惯了,总觉得不给女儿收拾收拾行李,就好像少了点什么,夏芍也就任由母亲。

第二天上午,唐宗伯带着几名仁字辈弟子来了东市。

夏志元和李娟一番热情招待,夏芍也从师父口中得知,冷氏祖孙葬在了一处,这件事并未对香港圈子公布,唐宗伯便带人赶来了东市,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能耽搁。

这三天,京城那边由张氏一脉盯着,徐天胤在京城,夏芍很不放心,与师父等人吃过午饭后,她便到了机场。

回京!☆、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六章 找茬与压制京城。

初春的夜尚凉,京城大学的夜晚却很火热。

今晚,全国的目光都聚集在京城大学礼堂,这里有一场两国大学生的交流舞会。

舞会开始前,是由两国大学生献上的传统文艺表演,而台下的观众不仅仅是京城各大学府的师生代表,还有两国的政界代表。

晚上七点,礼堂里灯光辉煌,掌声雷动。

在雷鸣般的掌声里,一行政界高官陪同着使节团入座。

礼堂里京城各大学府的师生代表,目光全都落在这一行中的一道俏丽身影上。

暗红的旗袍,白色灯笼袖的羊尼大衣,民国风的打扮,气韵古雅,步伐悠然。

夏芍。

她随着使节团一同入座最前排,不仅以京城大学学生代表的身份,还是以徐家准孙媳的身份。

今 晚,虽说是两国大学生的交流晚会,但其实京城大学礼堂里的人并不多。

出于安全考虑,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而且都是京城各大名校的师生代表。

这些代表可谓是国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能出席这样的晚会无疑是无上的荣光。

而论起年轻一代的成就来,谁也没法和夏芍相提并论。

论家庭,论起点,她比大多数 人都要低。

然而论成就,论今时今日所站的高度,她比任何人都要高。

直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夏芍刚刚入学,在京城大学礼堂里演讲的那天。

时间一晃,不过一年半,她已是徐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孙媳,今晚以徐家人的身份陪同在代表团里,入座第一排。

一行人刚坐下,掌声刚落,使节团里就传来笑声,没想到今晚能见到夏小姐。

来京城三四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小姐,听说夏小姐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这话一出口,陪同使节团的一行人都愣了愣。

这一行人里,姜秦两系的大员都在。

姜家以姜山为首,秦系以秦瀚霖的父亲秦岸明为首,徐家也派了徐彦绍夫妻前来,夏芍就坐在徐彦绍夫妻旁边。

此刻,所有人都向她望来,目光疑惑。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跟日方使节团的人认识。

说话的人是土御门善吉,此人圆头圆脑,笑起来和善,乍一看颇像商人,全然看不出是日方代表团介绍的那类修行之人。

呵呵,怎么?夏小姐和土御门先生认识?姜山爽朗一笑,开口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徐 彦绍顿时皱了皱眉头,夏芍这几天回了东市家里,并不在京城。

她不知道,京城这几天可不太平,姜秦两系可没少借这次外事访问的事互相攻伐。

尤其是姜系,硬说 秦系亲日,恨不得没事也找点事出来。

看得出来,姜系这是急了,换届在即,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以往,他们精于布置,现在看起来倒有点乱咬人的意思了。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谁都知道,两国之间有很深的历史纠葛,国内对亲日大多抱有反感情绪。

姜系这么做,对秦系在民意上的打击当然是有的。

而且,临近换届,上头那位也忌讳下面的人跟外国政界的人有利益牵连。

今晚,可别把火又引到徐家身上才好。

徐彦绍看向夏芍,想给她使个眼色,夏芍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虽淡,礼节倒也不失地冲土御门善吉点了点头,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姜山一笑,秦岸明暗松一口气,徐彦绍则笑着点点头。

他真是白担心了,倒忘了当初老爷子对夏芍的评价,她既是老爷子看上的孙媳妇,怎能这点政治敏感都没有?但这口气刚松下,土御门善吉便又笑着开口了,夏小姐真会玩笑,前段时间夏小姐还来到京都,见过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在主屋招待了夏小姐,我们见过面,夏小姐难道忘了?啧!徐彦绍眉头狠狠一皱,眼底些许不快。

这土御门家的人是怎么回事?土御门家不是政治家庭,在此次访问团里,日方给出的解释是民间代表。

可普通的民间代表,怎么能出席外事访问?又岂敢在这种场合胡乱发言?能出席外事访问的,必然都是有些政治觉悟的。

可是,这几天,姜系一直对使节团不冷不热,倒是秦系以礼相待。

日方的人应该知道,在国内徐家已被看做是秦系的人,就冲这几天秦系的招待,他们也不该今晚揪着夏芍不放才是。

他们揪着夏芍不放,简直就是在给姜系找理由打击徐家!土 御门先生的记性真是好。

这时,夏芍的声音传来,不紧不慢,目光冷淡,既然记性这么好,想必不会忘了当初在世界拍卖峰会上和在东京,咱们之间的两次过 节。

也不会忘了我是因何去见的老家主,更不会忘了我说咱们只有一面之缘并非虚词。

说起来,咱们今晚还是头一回说话吧?众人一愣,秦岸明松了口气,徐彦绍则抬起头,暗自一笑。

答得好!这话既没否认和日方的人认识,又说明了相识是因为过节,想必就算有人有心想要拿来做文章,也没办法了——人家都说是有过节了,谁再说徐家亲外,这不是有病?徐 彦绍笑了笑,这时,姜山也笑了笑,虽没说什么,笑意落在徐彦绍眼里,心底却莫名咯噔一声。

徐彦绍也一时说不上来心底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古怪。

这几天,姜 系对使节团不冷不热,使节团明显喜欢秦系多些,既如此,就不该跟夏芍过不去才是。

他们跟夏芍过不去,虽然表面上是因为双方以前有过不愉快,但不知为什么, 徐彦绍心底总有些不安心的感觉。

他在官场半生,这点敏锐还是有的。

今晚,若只是因为以往的不愉快而针对夏芍,那倒没什么,就怕……还有别的深意。

这几天,使节团对秦系颇为热情,今晚又两番跟夏芍套近乎,这些乍一看没什么,但从结果和利益上看,可都便宜了姜系!若不是见姜系总是对使节团不冷不热,他倒要以为是姜系和日方联手,要对秦系不利了。

可是,纵然姜系的人对使节团不冷不热,难道他这个想法就没有可能?徐彦绍眯了眯眼,垂眸深思,心底一时有些冷寒。

这时,土御门善吉却显得有些尴尬,他身旁坐着的土御门秀和哼了哼,脸色不善,夏小姐记性这么好,怎么就不记得前段时间的事了?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土御门秀和。

怎么,前段时间还有事?徐彦绍再度皱眉,他们这是一定要跟夏芍扯上关系?土御门秀和看着夏芍,脸上却有报复的笑,眼底神色示威,前段时间,夏小姐不是才打……他想说,夏芍前段时间才打电话给土御门老家主,让土御门家设法消除华夏集团在日本国内的不良声誉。

只要这话说出来,夏芍再想跟土御门家撇清关系,外人也会觉得双方有所互利。

不知道这事落到徐家的政敌耳中,会怎么大做文章呢?想到此,土御门秀和便心底被快意占满,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完。

应该说,他没有机会说完。

话才说了一半,土御门秀和便脸色倏地一变!浑身如置冰窖般,动弹不得!原本气场祥和的礼堂中,阴煞瞬间聚集起来,此刻正悬在他天灵之上!不仅是他,连他的叔叔善吉也跟他同样的境遇!土 御门善吉脸色也一沉,目光一扫夏芍,眼底神色震惊、忌惮,多番变幻,说不尽的复杂。

夏芍的修为有多高,他没有亲眼见识过,只是听父亲说起过。

甚至在此次临 行前,父亲还将他召至跟前,嘱咐他千万不要惹怒夏芍。

他当时虽答应了,心里却有些认为父亲太过在意夏芍。

她再天赋奇高,再修为不俗,这次土御门家以使节的 身份来华,夏芍还敢对他们怎样?她是徐家孙媳,政治家庭的人,应该知道他们若出事,会引发国际问题。

但他没想到,夏芍竟然真的敢!她不仅敢,而且是绝对压制!土 御门善吉一扫头顶悬着的阴煞,脸色难看。

他从来没想过,以他的年纪和修为,竟会在刚才那一瞬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他没看错,这些阴煞根本就不是从远 处聚来的。

如果是从远处,在有异的一瞬间他就能察觉。

这些阴煞根本就是周围的天地元气中聚集起来的!这世上,竟然有人能随心所欲操纵天地元气?土御门善吉震惊地看着夏芍,心口却传来阵阵刺痛。

他目光往心口一扫,见阴煞丝丝入了他的心脉,只要他和秀和敢妄动,他绝不怀疑今晚夏芍会让他们死在这儿!再看看头顶悬着的阴煞,此刻,叔侄两人才知道,什么叫灭顶之灾。

偏偏这个时候,夏芍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秀和先生刚才想说什么?我才打什么?土御门秀和脸色难看,其余人则古怪地看向他——怎么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使节团的人也使了个眼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种场合,话说一半是很失礼的事,善吉先生的侄子怎么这样不知轻重?土御门善吉的脸色也不好看,只可惜他现在也说不了话,想解释也解释不了,而夏芍完全没有给他机会解释这件事的意思。

叔侄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好在没坐多久,舞台上便灯光一亮,晚会开始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七章 夜谈,筹谋晚会不过就是两国大学生献上的传统文艺表演,招待外宾,不过是个余兴节目。

夏芍对这些节目不感兴趣,除了其中一场由京城大学音乐系选送的民族舞。

这场舞主舞的是柳仙仙,曲目一响起,人一出场,夏芍便愣了愣。

柳仙仙一身白衣素带,丝竹声声,若天河边静立的仙子。

这场景夏芍见过,在青市一中的文艺大赛时。

柳仙仙凭此一舞获得了省内评委的一致好评,夏芍还记得,当时有位评委还赞她有成为舞蹈家的天赋。

今晚这一亮相,与当年别无二致,甚至连曲子都相同,唯一不同的是舞台后方,曲子是由京城大学音乐系的学生现场演奏。

这舞对柳仙仙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当年在文艺大赛上看到时,夏芍便能体会其中的极尽哀婉的爱情故事,而今晚,时隔三年再见,震慑人心依旧。

京城大学灯光辉煌的舞台,外宾和各大名校师生代表的观众,那在舞台上独舞的人却仍似当年。

只不过,当年十七岁的少女已长成,风华更似舞中人——那为爱恋而倾尽一生美好的女子。

初遇、情定、分离、伤逝,一个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岁月和情感,由一个人在舞台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下人不同,静寂的情景却好似当年,就连夏芍今晚另有要事,心思并不在这场晚会上,也不免被这场独舞所吸引。

蜕变和升华,是夏芍所能看到的。

但她能看到的,却不仅于此。

舞台上的灯光虽然忽明忽暗,但夏芍还是能看出来,柳仙仙事有不顺的面相越发泛黑!一个寒假不见,比之她年前订婚的时候,她今晚的面相应该说事情近在眼前了!夏芍眉头微蹙,眼下还真是多事之秋。

肖奕尚在京城未抓到,师兄的大劫未遇,秦瀚霖的女祸不知能否安然度过,柳仙仙因其父而起的磨难又在眼前。

夏芍抚了抚额头,却没看见,身旁不远处的座位里,商务部长石丘生自舞蹈起便望着台上,面色有异。

而面色有异的不止是他,他身旁坐着的女子同样脸色几番变幻,十分难看。

女子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风韵高雅,只一双凤目微挑,眼角颇见凌厉。

女子盯着台上女子舞动的身姿,再扫一眼身旁怔怔出神的丈夫,凤目一眯,狠狠一握座椅扶手,指尖在辉煌的灯光里微微发白。

这 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终是引起了夏芍的注意,夏芍转头看去,顿时一愣。

那女子是姜山的妹妹姜欣,姜家老爷子的小女儿,在军区文工团工作,国家有名的舞蹈家。

而她身旁坐着的是她的丈夫,姜系大员石丘生。

这夫妻两人神态都有异,夏芍隔得远些,只能看见两人侧脸,凭气息才能判断两人有异,面相尚看不真切。

这节骨眼上,所有的事都凑成了堆,夏芍也没时间去等着瞧两人的面相,索性便隔着人,开了天眼。

这一观,她目光一变,看向台上。

真没想到,柳仙仙的身世竟然当真不简单,她的亲生父亲竟是石丘生?夏 芍对此人本无什么印象,因其是姜系大员,又跟姜家有姻亲关系才曾留意了一下。

此人出身很平凡,年轻时期没什么家世背景,只是成绩好,曾是京城大学的高材 生。

因在校期间表现优异,毕业后才走上了仕途。

像他这样走上仕途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在当初那个年代并不少见,唯独他平步青云,就是因为他在毕业三年后就娶 了姜家千金的缘故。

因为姜欣,石丘生仕途顺遂,官场二十年,已身居商务部长的要职。

外界一直称石丘生有些妻管严,他虽不是姜家的上门女婿,但仕途倚仗姜家 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有些惧内也是正常事。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在外有私生女?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天眼所见之事自然不会有假。

夏芍抬眼看向台上,这件事,自然要帮柳仙仙避过去。

不过,倒不需要特别做什么,既然她的父亲是姜系大员,姜系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应该无暇他顾。

夏芍收回目光,冷笑一声。

今晚,她正有要紧事办。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使节团被护送回国家宾馆,其余人也各自归去。

京 城国家宾馆是徐天胤和夏芍年前举办订婚典礼的地方,外宾下榻的正是当初的总统套房。

雍容瑰丽的房间里,大使一脸严肃地进了屋,留了土御门善吉,便遣了其他 人出去。

只是退出去的人里并不包括土御门秀和,他是奉了老家主的命令,此行出来看着叔叔和这些政客的,自然不会出去。

大使对土御门秀和这几天的行事也已经 习惯了,土御门善吉曾说不要紧,大使便默许了秀和留在屋里。

人都退出去后,大使便冲土御门善吉一招手,往屋里红木雕花的落地屏风 后走去。

屏风后辟出间茶室,正是谈事情的去处,两人往茶室走,土御门秀和见了,也赶紧跟了过去。

只是他人还没走进去,便忽见大使和善吉两人步子倏停,两人 死死盯着屏风后头,善吉更是脱口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土御门善吉是个性情沉稳的人,秀和身为他的侄子,自幼深知叔叔的沉稳,世上能让他这样惊喊的人可不多。

他一惊之下,三两步走过去,往屏风内一瞧,也震惊地瞪大眼。

茶室里,红木雕花的椅子里,一名女子悠然自得地坐着,月色透过花窗映进屋里,照亮女子半边面容,玉瓷般美丽生辉。

但这个时候,屋里的三名日本人可没心情欣赏美女,三个人的眼神如出一辙——见鬼一般。

夏芍在三人见鬼般的目光里转过脸来,悠然一笑,道:三位,请坐。

她意态闲散得像是在自家客厅邀请客人喝茶,却将三人给惊得回了神,大使先反应过来,回头便喊,来——尚未喊出声,他便觉得周身冷寒,别说嗓子发不出声音,就连身体也一动也动不了!请坐。

夏芍笑意不变,只声音略淡。

但三人却久久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想动也动不了。

土御门善吉和秀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使却一脸惊惧,频频以目光示意两人,却哪知两人也无法救他。

夏芍这才看了三人一眼,似乎这时才想起三人行动不便。

她淡淡一笑,轻轻招手,三人便同时瞪大眼,只觉面前忽来一道劲风,将三人往面前茶桌的方向一撞,眼看着就要撞上前,磕个严实,夏芍手轻轻一挥,那风便将三人往后一震,三人同时跌坐进椅子里!茶室里安静下来,三人却惊魂未定,大使坐在中间,死死盯着对面。

我只是想来跟三位聊聊,三位不怪我唐突吧?夏芍抬眼,淡淡笑道。

大 使脸色发黑,她岂止是唐突?简直就是吓人!谁能相信,在安保如此严密的国家级宾馆外宾房间里,能见到另外的人?不过,夏芍是怎么进来的,大使此时也心中有 数了。

这次外事访问的保卫任务是由中方一位将军总领的,这位将军可不就是夏芍的未婚夫?她要想进来,确实不难。

不过,徐天胤也真够大胆的!他就不怕此举激 怒了日方访问团,把事情捅出去?今晚的事要是捅出去,徐家吃不了兜着走!夏芍忽然垂眸一笑,似是看穿了大使的想法,抬眸时眼神、语气俱是嘲讽,有捅出去的心,也得有捅出去的命。

大使脸色一变,难看至极,什么意思?话问出口,大使才发现他的声音恢复了些,但身子还是动不了,嗓音也极其低哑,声音也不大。

但此刻他却并没有心情管这些,而是死死盯着夏芍,为她刚才的话。

她那话什么意思?还想杀人灭口不成?她敢?!夏芍却不解释,只是目光一淡,笑容也一淡,说出的话听在三人耳中,却如惊雷,这些天,大使玩得好手段,看我国两派相争,看得尽兴吧?三人一惊!她、她怎么知道……我不懂夏小姐的意思。

大使眼一眯。

少来这一套!夏芍脸色一淡,目光在月色里忽然便现了寒意,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今晚不是真来陪三位聊天的。

我说,你们听着。

……三人同时怔住,尤以大使的脸色最难看。

她说,他们听着?这是要多嚣张?但夏芍脸色极淡,安静地坐着,那般气度,不似高高在上,也不是盛气凌人,只是淡然漠视。

但也正是这理所当然的漠视,在寂静的茶室里生出令人屏息的压迫感来。

我 不管你们跟姜系定了什么计划,秦系由不得你们动。

自明天起,你们和姜系的计划不变,但我也有个计划,交由你们来实施。

夏芍看着三人,淡道。

日方访问团跟 姜系有联系,这是她刚下飞机就知道了的事。

消息是从方筠那里传出来的,不会有假,今晚在晚会上,日方的举动更证实了这点。

他们暗地里与姜系交好,明着亲近 秦系,给了姜系抨击秦系的机会。

今晚更妄想把她也拉下水,借机连徐家也一起拉进来。

夏芍冷笑一声,方筠的消息里,并未提姜系还与旁人有联系,连方筠也不知道肖奕的事。

但今晚日方的举动,已经让她确定,姜系必然与肖奕有联系了!日方妄想给姜系创造机会,往徐家身上泼脏水,也就是说,姜系连徐家都打算动。

可若是从前,他们再与秦系争斗,怎敢动徐家?定是身后有所倚仗!这个计划,你们回国之前,必须完成。

夏芍起身,缓步走过来,也不管三人用多么震惊的眼神看她,她只在大使耳边说了一番话。

大使霍然抬头,脸色变幻,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夏芍转身回到座位上,望着三人,眼神凉薄,完得成,你们安然回国。

完不成,你们也安然回国。

只不过……夏芍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回国之后,恐怕报纸上要曝出访问团集体暴毙的消息。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八章 仕途?不管!好处?没有!暴毙?三人脸色一变,大使眼底现出怒色!这是在威胁他们?凭什么!但这话还没问出来,他便后悔了。

只觉面前一道劲风,大使惊得猛地闭上眼。

他原以为会再次遇到之前的怪事,却没想到,那劲风直撞上胸口,似重石当胸一拍!五脏六腑在胸腹里翻搅剧痛,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同 时吐血的还有土御门家的叔侄两人,当大使转头看见土御门善吉嘴角的鲜血时,眼里涌出绝望的神色。

这次的访问行程,之所以请阴阳师同行,就是因为国内政界高 层信任土御门家的阴阳师。

此行的真正目的本就是要搅乱中方换届前的党派之争,以从中谋取利益,高层对阴阳师的信任多过保镖,相信有阴阳师随行,访问团定不 会出什么事。

倘若有突发事件,阴阳师也可以提早占卜预知,而且土御门家的阴阳大师,能力是政界高层都见识过的,他们有驭鬼神的莫测能力,此行一些事由他们 暗中出手帮忙,简直是事半功倍,对方只能吃哑巴亏!但是没想到,在夏芍面前,这对叔侄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从刚才到现在,两人完全是任人宰割!三人眼睁睁看着夏芍来到面前,拿出三张符箓,沾了三人的血,收起。

有人想试一试么?夏芍转身坐回对面,气定神闲。

她这聊天般的语气气得大使两眼发黑,怒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这一怒问,正牵动了胸口的剧痛,剧痛令一切都变得真实,告诉他这并非梦境,也并非玩笑。

大使的眼里这才渐渐涌出惊惧,你、你诅咒我们?他 不得不往这方面想,这符箓在他看来,虽然是鬼画符一般,却充满了东方的神秘。

这与阴阳术不同,但他能想到的,只有诅咒。

大使边惊恐地盯着夏芍,边急切地给 土御门善吉使眼色。

他不是阴阳大师吗?从刚才到现在都被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压制的死死的,难道就真的做不了什么吗?土御门善吉沉 着脸,看见大使的目光,最终闭了闭眼。

他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是这领域的人,体会不了他现在所受到的压制。

那是绝对的力量,一个可以任意操控天地 元气的人站在面前,他连式神都没有拿出来的机会!曾听老家主说过,夏芍的修为在他之上,他当时还认为父亲有些长他人志气,没想到今晚两次碰撞,他们叔侄甚 至连跟人过招的机会都没有!世上怎会有如此修为的年轻人?若非遇上,土御门善吉简直不敢相信。

但此刻,由不得他不信,夏芍已经取 了三人的血,那符箓上画的是何种符咒,他并不清楚,但他相信,若是不按照夏芍的意思办,他们真的会暴毙。

而且,他们不会死在中国,而是死在日本,这样一 来,他们的死便跟中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并且,相信夏芍也不在意土御门家对此事的反应,她的修为本就在老家主之上……这点土御门秀和也懂得,正因为懂得,他才更恨。

先有英国废了安倍秀真的事,后有东京之事,再有今夜之事,一件一件,俱是侮辱!这女人太可恨!更可恨的,是他们现在竟拿不出半点本事来对付她,就这么丢着阴阳师的脸!叔侄两人,一个闭着眼,一个愤恨地死瞪,夹在中间的大使终于了解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势。

现在的情势,无所倚仗,不得不低头。

但是夏小姐,在下带使节团访问贵国,这么大的事,不是在下一个人能决定的。

使节团这么多人,在下听了你的,回去要怎么交代?大使的话语终于软了软,但还是想争取。

那关我什么事?夏芍正看窗外,闻言转过头来,挑眉。

大使的脸色却青了又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吩咐他们好一通,用人倒是用得好不保留,却不管这之后的事?回去没法交代,官场上也就等于混到头了。

可是夏小姐,我有话直说好了。

你让我们为你办事,却没有好处?大使脸色难看,觉得夏芍忒不厚道。

关你什么事?夏芍挑着眉头,还是那淡淡的话。

大使的脸色霎时五颜六色,被堵得瞠目结舌,正不懂夏芍这话的意思,却看见她勾起唇角,一个嘲讽的弧度,真难为大使了,性命面前,竟还考虑好处。

大使一窒,五颜六色的脸转为青白,再转为惨白。

大使的眼圈瞪大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明白了夏芍的意思——性命都不由他自己做主了,那些仕途和好处,还轮得到他来考虑?痴心妄想!如果说,刚才是不得不低头,现在,他总算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不是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而是不得不认命的时候。

仕途?不管!好处?没有!可是……别无选择!他们根本就没有和她谈条件的资格,唯有从命。

大使瞪了半晌的眼,眼都瞪得快脱窗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颓然地低下头去——认了。

不认还能怎么样?和这么个连外宾下榻的重地都敢夜潜、连外国使节都敢威胁的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她悍然伤他们、攥了他们的性命在手,并强行定下盟约……这手腕,岂是寻常人能为、敢为的?大使颓然低着头,这时才听见夏芍和善的笑声,今夜我心情不好,希望没惊着大使。

那我就等大使的好消息了。

三人抬头,却没看见夏芍和善的脸。

她已起身,散漫悠闲地转出茶室,走了。

大使望着夏芍离去的背影,却怔怔出神。

这女子,今夜来此也就一刻钟。

仅仅这一刻钟,她所做的一切,外界都不会知晓,但影响一国命运的两派之争,却在这一刻钟里,有了结局……这一晚,无声无息,却足以左右一国政局。

这女子,若中方在位的人懂得,她将会是一国超脱于军事、经济之外的倚仗!这样的倚仗,日本也有,只可惜,在她面前连手都抬不起来。

大使再次一叹,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搅乱中方政局。

但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空算……大使在这边叹气,那边夏芍已经出了门,走廊尽头站着个人。

男人站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仿佛与黑暗一体,那般融入,明明就站在那里,远远的却感觉不到一点人的气息。

师兄。

夏芍这般修为,当然察觉得出来。

也几乎是在她唤出口的一瞬,徐天胤便从黑暗里出来,站在了夏芍面前。

纵然只是分开几日,对两人来说都是漫长的时日。

向来见面,他都习惯将她拥在怀里,嗅一嗅她的香气,真实地感受她的温软。

但这次,她比他快。

夏芍在徐天胤从黑暗出来的一刻,便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师兄……她紧紧环住男人的腰身,精窄的腰身,线条那般有力,她环抱得那样紧,紧得手臂都微微发抖。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他的衣服冰凉,就像他孤冷的外表。

但他身上的温度永远那么烫人,抵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脏坚实有力的跳动,她闭上眼,觉得自己的心也安了安。

徐天胤微怔,随后更用力地拥紧她,大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

这是他唯一学会的安抚她的方式,剩下的唯有笨拙的话语,没事了,都没事。

笨拙的话语却让她抱住他腰身。

揪住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嘴角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度,黑暗里,眼角隐有微光。

他总是那么懂她。

这 几天,她确实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她在得知父母有险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震荡。

但为了父母的安危,她不得不压下所有的忧心,她深知,一丁点的情绪 都会阻碍她的判断,有可能会造成永远无法挽回的痛。

所以,她当时在会所里,收回天眼,压下一切情绪。

那一压,谁也不知她心里绞痛,所有情绪被搅在一起一团 压下时五脏六腑焚痛的感觉。

她忍着那焚痛,一一安排,随后赶往东市。

没有人知道,她在路上看见父亲被一通电话叫去市长办公室时的 焦急,没有人知道,当她看见父亲被打被绑时的心情。

她压住了一切,下了飞机直奔市长办公室。

后来父亲入院,她在家里陪护那几日,更是压着心中情绪,在父母 面前时时都是笑脸,尽量安抚他们,不让他们有一丝的不安。

从救父亲、杀冷以欣、威慑刘景泉、安排师父往东市,到回京控制局面,该 杀的人杀,该办的事办,她这些日子心中的情绪却没有地方宣泄,直到到了此刻,在她心爱的男人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她总算可以表露,总算可以不那么 压抑,将那些后怕、忧心,通通都宣泄出来。

徐天胤任由夏芍宣泄情绪,他拍了她好一阵儿,甚至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亲。

他的鼻息喷在她头顶,有些痒,惹得她缩了缩脖子,嘴角也总算勾起笑意。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九章 徐家的隐忧夏芍笑了笑,却没有抬起头来。

她在徐天胤而怀里赖着,不舍得离开。

她少有脆弱的时候,少有依赖的时候,徐天胤珍惜地抱着,忽然觉得这次的任务很碍眼。

如果没有任务,他可以抱她回家,好好抱。

可是,他知道她,今晚她去见了日方使节,虽然没说什么事,但她一定有计划。

这些人,今晚他需要替她看着。

而她,应该还有事情做。

不得不说,徐天胤真是了解夏芍。

她果然只在他怀里赖了片刻,眉眼间便被浓浓的忧心取代。

师兄的大劫不知何时,经历了家人的事,她不能再让师兄有事!而且,她有种预感,总觉得师兄的劫会跟肖奕有关。

毕竟肖奕若死了,她还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能让师兄经历大劫。

所以,肖奕,必须死!谁若阻她,一并要有赔上性命的觉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系要首先覆灭才可以。

夏芍之所以要先对付姜系,不是为了政局,而是因为姜系和肖奕有联系。

只有姜系大败,姜山才有可能找到肖奕。

她等的就是那个时机——杀肖奕!我今晚还有事要做,这里师兄看着。

夏芍放开徐天胤,深深看了他一眼,虽知他今晚不会有事,但还是道,小心。

徐天胤的回答是将她抱回来,抱得紧了些,再次去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他觉得她的情绪还没有平静下来,她还在担心。

夏芍笑了笑,心里暖融融,抬头去瞧,果然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眸。

她噗嗤一笑,好像呆头。

夏芍声音不大,徐天胤却听个正着,正当他微怔的时候,夏芍抬头,往他下巴上一吻,在男人眼神深下来之前,她笑着溜去远处,远远挥手。

徐天胤站着不动,直到夏芍笑眯眯的脸不见了,他才摸摸下巴,默默走去日方使节下榻的门外,站好。

守着。

……夏芍自从搬出京城大学的宿舍,平日里都住在华苑私人会所,周末才去徐天胤那里。

但今晚,她没回会所,而是直接去了别墅。

别墅外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徐彦绍从车里下来,在别墅门口金晃晃的灯光里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出久候的不耐,呵呵,小芍回来了?他 等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今晚是夏芍约他来别墅见面有事相谈的。

这对徐彦绍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别说不耐了,他简直快流泪了。

自从他们夫妻惹了夏芍,遭了梦 魇的罪,虽后来解了,夏芍却一直对两人不冷不热。

即便此时她跟徐天胤已经订了婚,名正言顺是徐家未过门的孙媳妇,她也没叫过他一声叔叔。

她这是还没有承认 他们夫妻,无论他赔进多少好脸色,愣是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她的承认。

这女孩子,看似好脾气,实则太有原则,得罪了她,真不好收拾。

今晚,她主动约他,徐彦绍简直想哭,激动得想哭。

他从京城大学出来后便接到了夏芍的电话,连家也没回,直接驱车过来。

徐天胤有任务,今晚不回来,夏芍竟然还没到,徐彦绍又没有别墅钥匙,在院子里等着,竟也不觉得时间长。

夏芍虽不喜徐彦绍一家,但起码的礼节还算有,她将车随便往院子里一停,也没开去车库,便下了车来开了门,将久候多时的徐彦绍请进客厅,亲自泡了茶来。

徐彦绍笑呵呵接了,也不问夏芍怎么让他等这么长时间,他可不想找茬,只想知道她今晚约他有什么要紧事谈。

他在外头等这一个多小时,都在想这事。

却不想,夏芍倒先表示了歉意,徐委员,实在抱歉,方才回来途中,我去了趟国家宾馆外宾下榻的住处,所以来回耽搁了些时间。

徐彦绍正讶异夏芍会跟他道歉,听见后半句,却将刚入口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但随即,他便知道,他这口茶喷早了。

夏芍简洁又委婉地表示了,她去了外宾房里,和大使聊了聊人生理想,并顺道谈及政局,最终满意而归的事。

话很简洁,很委婉,徐彦绍听得很惊心、很惊心。

他不想说,那是外宾的住处,莫说夏芍一介商界人士,就算是他这个委员,也是不敢随意进的。

哪怕是对方邀请,他也是不敢瞒着上头私下里见外宾的。

他也不想说,万一今晚事漏,夏芍、甚至是徐家,会有什么后果。

徐 彦绍只是两眼有些脱窗,眼神有些复杂。

他早就了解夏芍的本事,所以这些担心,全都不是问题。

任何权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这是她让他们一家懂得 的。

今晚,这真理又拿去碾压别人了。

想想就知道日方的大使遭受了怎样的惊吓,只要这个人不是自己,徐彦绍居然在震惊过后有些想笑。

这惊吓除了他们一家遭 过,这次轮到别人头上了,想想心里就舒坦。

但舒坦过后,正事还是要谈的。

徐彦绍身居高位,当然靠的不仅仅是徐家,他能在政局里安然多年,靠的自然还有自身对官场的驾驭和敏锐。

正是这份敏锐,让他在听了夏芍的话后,便震惊地明白,她今晚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此举若成,两派纷争,就该落下帷幕了。

徐 彦绍不想说上位者政见不同,一旦下任确定下来,未来至少十年的民生、国家经济、军事甚至在国际上的地位会如何,他单以徐家来说。

徐家现如今地位超然于派系 之外,那是因为老爷子还在。

可是,老爷子终究年纪大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待老爷子百年之后,徐家还能这么超然?徐家的地位还能这么稳?看看王家就知道了。

王老爷子一去,王家三代不成器,遇上王卓这么个死都不从军也不从政的,家族便在外看来光耀,内里早已虚空。

就算没有夏芍出手令王家倾覆,王家走下坡路、渐渐败落也是大势。

当初的王老爷子也是开国功勋,徐老爷子也是。

王家的情势几乎就是徐家的未来。

这 么说,或许危言耸听了点。

在外界看来,王家倾覆,那是因为王家三代不成器,但徐家情况不一样。

徐天胤、徐天哲这兄弟俩,一个在军,一个在政,都是年轻有 为,共和国的俊才!纵然哪天徐老爷子不在了,徐家也万万不可能会是下一个王家。

徐彦绍对此却只有摇头长叹,少有人能看透,问题就出在徐家三代太出色上。

民间有句俗语,富不过三代。

其实,这话在官场上也通用,权也不过三代。

三代,少说会成就一个家族的百年,百年不倒的家族,那可真是豪门了。

商场上,或许还有豪门可说,官场上,上位者岂容豪门存在?现在不是从前的封建帝王时代了,但官场上的道理其实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一个家族越强盛,其在某一领域的掌控和影响力也就越大,这种影响力才是上位者忌惮的。

老爷子一直约束家族成员,不允许徐家参与派系争斗,正是希望将徐家对政局的干预力降到最低。

这样,才能不使上位者过多忌惮,这其实是对徐家的一种保护。

这 点良苦用心,其实徐彦绍一直懂,所以他在派系争斗的事情上,一直遵从老爷子的安排。

但眼看着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徐彦绍知道,徐家这些年能安然至今,除了 本身的低调之外,老爷子还在也是个重要的原因。

不管上头忌不忌惮徐家,对老爷子都得恭恭敬敬的,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能动老爷子。

动开国元勋,名声不好,总要落个兔死狗烹的骂名。

国内民众对第一代的那些老人还是很敬重的,上位的人不过在位十年,当然不敢拿这事去犯众怒。

但 是老爷子若是不在了,徐家少了倚仗,恐怕再低调,也很难再超然与政治斗争之外了。

没有了老爷子,谁还会允许徐家置身事外?可是徐家二代的官职已经够高,三 代又如此优秀,权柄必然会被限制。

若是徐家下一代还这么优秀,还从军或者从政,想必官位权力会再低些,比三代还不如,一代一代下去,也就渐渐没落了。

当 然,也可以假设,徐家的第四代是纨绔子弟,不成器,那也就不用上头刻意限制,而是徐家自身命数已尽了。

但是……徐彦绍看看夏芍, 再想想徐天胤,不由苦笑。

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人的儿女,徐家的第四代,不可能不成器。

徐天胤那性子,会不会教育孩子不好说,但是夏芍……两人将来要是有了 孩子,这孩子有他父母一半的本事,那也就了不得了。

而且自己的儿子也是优秀的,他这样优秀又有孝心的孩子,下一代不成器的可能性不大。

徐彦绍不是有雄心大志的人,他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想那千秋万代不着边际的事,但只要自己活着,该给孩子们铺的路保的平安,他还是会铺会保的。

既 然要保,有些事就得做。

只是以他的能力,要做也是官场上那一套,慢慢筹谋,小心翼翼。

像夏芍这样直接找上日方使节团,把事情悍然定下来的,他从前是想也不 敢想。

纵然敢想,也做不到。

夏芍能做到今晚这事,是不是也看清了徐家风光之下的隐忧?她今晚出手,是不是为了这个?徐彦绍还真猜错了。

夏芍对付姜系,只为引肖奕出来。

至于徐家的未来,她看得透,却没他那么忧心。

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夏芍只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饭。

徐家下一代的未来,要他们自己去走。

有能力,想埋没他们?那得看敌人有多大本事!没有能力,就是铺就金光大道,他们照样也会自己跌倒。

夏芍从没有为下一代铺路的心思,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

徐家的下一代,头顶那一片蓝天,要靠他们自己去争取,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徐彦绍的忧心是世上大多少父母的思想,夏芍虽不赞成,却也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经营。

她没有心思跟徐彦绍讨论教育理念和为人父母的心态的问题,她今晚约他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和秦家打个招呼,让秦家配合着日方演场好戏!夏 芍不直接找上秦家,是因为她没这个时间。

她和秦家的人除了秦瀚霖之外,其余人都不熟,由她找上秦家,事情说起来太费时间。

秦家人不了解她,要跟他们说了今 晚的事,他们会满肚子疑问。

徐彦绍就不同了,他见识过自己的本事,跟秦家也熟,他去说,会省下她不少口舌时间。

徐彦绍当然乐意做这事,此事若成,徐家未来的十年就不必忧虑了。

走 之前,徐彦绍深深看了夏芍一眼。

当初,老爷子有让天胤日后撑起徐家的意思,他心里是有些不满的。

毕竟他是叔辈,日后家中地位不如晚辈,面子上怎么都说不过 去。

而且,天胤的性情也是他担心的,他不是处世欠火候,而是根本就不处世,这样的性情,老爷子过世以后,他是要得罪人的。

这性子,给徐家惹麻烦还不够,怎 能带领着徐家走过危机?但现在,徐彦绍开始理解老爷子要培养夏芍成为徐家当家主母的考量。

就处世、胆量、谋算和决断,他的妻子华芳是撑不起徐家的。

夏芍虽然年轻,但她能做到的事,老实说,他都做不到!只是天胤的性子……唉!徐彦绍叹了口气,出去了。

不管心里有什么担忧,办眼下的正事才是要紧的。

夏芍将人送到门口,看着徐彦绍的车子开出去,垂眸,回屋。

徐彦绍还是不懂,徐天胤那样在乎亲情的人,他怎会不懂人情?只可惜,他默默为亲人所付出的心,终究不抵徐家的利益存亡。

徐彦绍一家一日不能理解他,她便一日不承认这家人。

只是,事情还得做。

夏芍走进卧室,打开了屋里的窗。

冷风吹来,却不及她眸底的凉意。

日方使节团的行程还有两天,两天,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三十章 谁的手笔日方使节团在京还有两天行程,宴请、参观、交流,一切行程都按计划安排得满满的。

除了姜系时不时对秦系一番讥讽抨击,一切都很正常、很圆满。

秦 系的人这段时间一直不跟姜系计较,有什么都忍着,连理都懒得理,暗地里都发笑——访问团来京的行程就一周,我们只做足礼节上的事,其余错漏一概不让你抓 着,你姜系人马再抨击,也不过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说到底,这也是你姜系穷途末路了,以往不入流的手段,现在都拿出来了。

你不嫌丢人,我们就等着,看访问团 一走,你们还有什么招出。

姜家的人却好像没听见这些讥讽,姜山也在笑——访问团一走?呵,只怕访问团没走,你们就要出事!两派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也知道对方的本事,秦系暗地里笑归笑,防得也紧密。

以姜系的本事,不该只有这点找茬的手段,眼看着日方访问的行程就只剩两天了,秦系的一干官员更加小心谨慎。

熬过这两天,姜系也就没法子了。

姜系的人对姜山这次的想法也不知情,他们也觉得这几天对秦系的抨击手段水准都太低了,也不知上头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找茬,等访问团走了,自己这方一事无成,秦系那边的人马不笑死他们才怪!方 家近来是姜家在军界着重培养的势力,在这种时候,众人都以为方家应该知晓内情,于是这几天不乏打听的。

但方家把嘴闭得很紧,自己人也套不出话来,导致姜系 的人马都认为方家知道内情,但不肯对同僚透露,有些人颇有微词。

但只有方家人自己知道,他们什么内情也不清楚。

之所以口风很紧,看起来像是知道内情一样, 是因为方筠的父亲方文祥是个好胜又有城府的人。

王家倾覆后,不少二线家族都想取而代之,竞争一直都有。

姜家选择了方家,当然有人 不服气。

这次不少人出言试探方家知不知内情,其实也有看看方家在姜家眼中重要程度的意思。

要是被人得知方家也不知内情,不知多少人又要生出希望来,跟方家 争抢这个位置。

方文祥不能被这些人知道方家不知内情,从他决定要走上一线的时候,他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于姜家的隐瞒,方文祥不是没有意见,但他却没去问姜山。

他懂得分寸,当然不会让姜山认为方家沉不住气。

但方筠却沉不住气了。

她担心秦瀚霖,夏芍所说的女祸应在她身上,对她来说一直是摆脱不了的束缚,让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

今早夏芍还跟她通气,说是秦瀚霖面相上来看,女祸仍旧未解。

再多的话,夏芍没说,但方筠却心里极为不安。

这不安不是来自夏芍,而是来自她的直觉。

眼看着访问团还有两天就要回国,她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两天,肯定要出什么事!至于会出什么事,自然还是要她打探的。

为 此,方筠便自嘲一笑。

她倒真像是成了秦系的内应,一心做些探听敌情的事。

方筠叹了口气,谁让她欠了秦瀚霖的呢?其实,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她已经跟当年的懵 懂不同,她懂得虽然今天的成就有她自身的努力,但若不是家庭背景,她很难年轻轻轻就身居要职。

她这几天的举动,对方家来说,无疑是背叛,但她只是想让秦瀚 霖躲过女祸的劫,以后……大家还是敌人。

敌人这两个字让方筠内心忍不住自嘲,又有些凄苦,她不想和他成为敌人,奈何命运捉弄,让她当年犯下大错……凄苦归凄苦,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访问团在京的行程每天都是安排好的,每晚都有宴请。

晚上,趁着晚宴跟在两国高官身旁保护安全的时候,一枚微型的窃听器无声无息落到了跟外宾寒暄的姜山身上。

方 筠不会把窃听的主意打在外宾身上,这些外宾身边都有带来的高级保镖,他们出使别国,首要小心的就是安全和窃听的事。

中方虽安排了人负责安全,但主要是控 场,在日方使节自身的安全问题上,他们当然还是相信自己人。

访问团一干人等的住处、服装已经所用的一干东西,一天能严密检查好几遍,窃听设备藏不住太久, 被发现了是个麻烦,方筠自然选择在姜山身上动手脚。

这样的手脚,她已经动过一回了,不然怎么能得知日方和姜系有联系,并将消息传 给夏芍?方家是姜系人马,而且是新宠,姜山虽然城府深,但对方筠还是比较信任的。

他的信任来自于方筠刚回国、初涉国内军方事务,是个新手。

新手总是没那么 深的城府的。

这几天,姜山身边都由方筠负责安全,这不仅出于对新手的信任,也是做给方家看的。

这次的安排,姜山没跟方家说,也考虑到方家会心有不满,他表 现出对方筠的信任,这几天由她保护安全,也是为了给方家吃一颗定心丸,有安抚之意。

正因姜山的这些深谋,他着了道……方筠下手很容易,整场晚宴也都看起来很平常,但方筠却看见在晚宴结束后,众人离席的时候,姜山看了日方大使一眼,很平常的一眼,日方大使却在散席后跟秦岸明笑着聊了起来。

姜山看了一眼,目光深沉,若无其事走了出去,背对着秦岸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方筠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几乎是一瞬,她便选择跟随姜山走了出去。

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虽然看起来日方大使和秦岸明有话在谈,但是这公开的场合,定然不会出什么事。

倒是姜山刚才的眼神让她有些在意。

这 时候,姜山已经走出大厅,走入宴会厅外长长的走廊。

他身后,姜系的一干官员跟着,边走边谈。

有些人回头看了眼宴会厅里,见走廊向内,就像形成了一道分水 岭,接待官员的派系分得很明显。

姜系的人都跟着出来了,秦系的人都留在宴会厅里,此刻秦岸明正被日方大使热络地拉着说话,其他人边等边戒备地看向宴会厅门 口走廊的方向。

走在后头的姜系官员转过头来,脸色不好看。

看对方的眼神,简直是把他们都当成小题大做、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打小报告 的不入流的人一样!虽然这些天,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但现在还在宴会大厅中,四面堂皇,秦岸明和日方大使说话,可谓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磊落,他们要抓 着这件事打小报告,上头估计也不会理睬,反而显得他们这些大员跟幼儿园向老师打小报告的稚童差不多。

走在前头的姜山却无声冷笑,小报告?不,这回可不是。

走廊里灯光声控,走过的地方金碧辉煌,前方却暗沉一片。

姜山冷笑的嘴角尚未落下来,便愣了愣。

身后,姜系的官员在低低切切。

这次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几天,咱们净给人看了笑话了。

这几天算什么,等访问团一走,咱们的笑话才大。

嘘!有人远远瞥了眼走在最前头的姜山,转脸把声音压得更低,却刻意咳了咳,这是操心的事?我倒觉得肯定有安排。

有人听他这话有拍马屁的意味,当即就哼了哼,只是说话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有安排你知道?倒是有些人知道,就是不漏口风。

你是说方……嘘!又有人嘘了一声,往后瞥了一眼。

果然见方筠在最后头跟着。

众人讪讪一笑,似乎没有刚才的嘀咕,笑呵呵地开始说别的。

方筠全当没听见,她只隔着人,远远地望着姜山的背影。

姜山直直走在前头,刚才官员们在后头议论,他步子也没停,像是根本没听见。

刚才偷偷在后头议论的官员瞧他没什么反应,也松了口气。

方筠却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露出古怪来。

姜山的步态,看起来不太对劲!他 还是在走着的,但方筠受过训练,能看得出人正常的步态是种什么频率。

姜山在身后那群官员嘀嘀咕咕前愣了愣,脚步有微顿,之后走路便慢了下来,那是一种踱步 的步伐,缓慢匀称。

更诡异的是,从背影瞧着,姜山走路,上半身是不动的,只有下半身两条腿在迈动。

在这灯光渐亮、前头黑暗的走廊上,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方筠有身为军人的敏锐,她感觉出不对,立刻扒拉开人群,便想接近姜山。

她身为军方派出的保镖,她接近姜山,其余人自然没什么怀疑。

但正当她走到姜山身后,要唤他的时候,前头光线一亮,接着又一暗。

出了走廊,到了门口了。

门口停着一排车,姜家的车就在前头,司机等着外头,一见姜山出来就迎了上来。

迎上来的时候,司机也是一愣。

不知是否背对灯光的原因,平时就深沉的姜山今晚双眼显得尤其深邃,深不见底般的黑沉,仿佛人盯得紧了,就能被吸进去。

司机一愣,但手上已习惯性开了车门。

姜山没什么特别反应,低头就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方筠在后头皱了皱眉。

这时候,后头的官员出来,也纷纷上了各自的车。

再后头,秦岸明竟也陪着日方大使出来,各自别过,上了车。

眼 见外头的车辆有序地开始驶出去,方筠却知道,她不能跟过去了。

她这次的任务主要还是保护访问团的安全,今晚宴请的地方就在国家宾馆,接下来访问团一行人要 回去休息,她当然不能擅离职守。

想起姜山身上已经被她放了窃听器,她的心便定了定,但想起他刚才似有不对,这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正 因为心里不安定,方筠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对外宾安全的事也没放在心上——这任务是徐天胤总领,他在国外那十年,执行的就是暗中行走的任务。

他不知道闯过多 少国家政要的安全防卫,对这些安全防卫的死角太了解,这任务布置下来,这段时间外宾所到之处的防卫,只要他不说放谁进来,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正 因知道今晚国家宾馆附近是铜墙铁壁,方筠才敢分心。

她有任务不能出去,那枚微型窃听器的接收器在她的车里,她也不敢进去接收。

这国家宾馆里面所有的信号源 早已被监控住,她这枚接收器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好在这事她私心是为了秦瀚霖,却也是听了夏芍的意思,她去找徐天胤,他会放她出去。

她今晚要密切监听一下那边的动静,总觉得会出事!方筠下了决定,转身便出了大楼,要往徐天胤负责的外围楼走。

但刚一出大楼,没走几步,她便愣了愣。

前方,不远处,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那人脚步迈得诡异,大晚上的,只觉两条腿脚在动,上半身竟然一动不动。

大楼外头灯光亮堂,那人迎着光走过来,在一条转弯处,木讷地一转身,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方筠却在那人一转身的时候,看清了他!姜山?他不是……回去了么?方筠震惊着,但她反应却很快,只是一刹,便转身便要跟过去。

灯光下,却扫过一道黑影。

如果不是此时刚巧转身,方筠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道黑影。

正因如此,她猛地回身的时候,头发都炸了起来!手往腰间一摸,冰凉的枪便已在掌心,她却忽然浑身都是一颤!这一颤,她拔枪的动作都僵了僵,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灯光照亮了男人冷俊的脸,却照不进他的眸。

但灯光从他的眉宇间扫过,深邃的眸映出的寒光比掌心冷硬的枪更冰凉。

方筠的枪没拔出来,直直盯着男人的脸,徐、徐将军?他不是在外围大楼么?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监听。

徐天胤扔下两个冷硬简洁的字眼,便转身走向停车场,目标正是方筠的车,似早就知道她将接收器放在车里。

方筠一怔,这才被惊醒,下意识看了眼姜山离去的道路。

此刻已经看不见姜山了,但从他去的方向看,应该是外宾入住的地方。

方筠一急,她现在更想知道姜山身上出了什么事,但徐天胤的命令不好违抗,她一急之下一步上前去拉徐天胤,哎,徐将军!手指尖儿还没碰上徐天胤的袖口,一道劲力便震得手指一麻!这一麻,手指筋脉连带着整条胳膊都一木,方筠往后一仰,整个人霍然被掀翻在地!她坐在地上,京城二月初的夜风冷如刀,地如寒霜,却不及心头冷。

前方,徐天胤回首,侧脸在灯光里刀刻出的冷厉,寒风从他披在肩头的军大衣外而过,袖口猎猎翻飞,男人立在寒夜的冷风里,气息比寒夜还冷。

方 筠坐在地上起不来,怔怔望着徐天胤。

她以为她跟徐天胤算熟悉,曾经的少年时期,她和秦瀚霖两情相悦之时,每年都能见上徐天胤三两面。

年少时,他就冷得像孤 狼一样,即便在秦瀚霖面前,惜字如金的程度也令人咋舌,一天说的话绝不超过十个字。

后来,她远走国外,一去十年,再回来,便和徐天胤共事。

当时得知他是这 次外宾访问期间的安全总指挥,便顿觉头疼,很担心这么个一天说话不超过十个字的男人,怎么指挥下属。

但随后令她惊讶的事,徐天胤在公事上倒没那么惜字如 金,该说的话他会一一说明,而且难得他回国在军区任职五年了,还没染上那些军队里官僚的讲话作风,发布命令时绝对的简洁!直接!一听就明了!虽然如此,这 个男人也比年少时期见到时多了些人气。

方筠前几天曾暗自苦笑,这十年,她自己都变了很多,难道就不许别人也变了吗?但今晚她才知道,她错了。

当年,他初入军界,孤冷如狼。

如今,他肩头罩着的是少将军衔,大衣披在肩头凛凛寒霜,灯光下恍如狼王。

他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眸里却没有她,像是看见一捧空气,或者马上就要变成一捧空气的死物。

那 目光不是假的,方筠在外多年,也执行过几次生死任务,知道这种致命的危险感。

她整个心都一抽,随即心底泛出怒意来——这男人,用得着这样么?她不就是刚刚 一时心急,想拉他一把么?她对他又没什么心思!这几天布置任务,和战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有这不许人近身的忌讳?这怒意还没反应在脸上,方筠就愣了愣。

她这才隐约想起,似乎真听参与此次任务的女特工说过,徐天胤是不喜女人近身的。

听说在军区的时候,有女兵想接近他,还没近身三尺,就被他瞪成了冰渣渣。

这 些天方筠的心思都在秦瀚霖的女祸上,眼不时盯着姜山和日方使节,对于这些背地里的八卦,她过耳就忘,还真没听进去。

而且,她和徐天胤的组分工明确,平时执 行任务,碰头也只是远远瞧着,很少有在一起的时候,也真就没在意。

此时回想起来,不由愣了愣,随即怒气散去,方筠嘴角一扯,脸色古怪,眼神复杂。

夏芍的命可真好。

监听。

徐天胤还是这两个字,冷冷地丢下,转身便去了方筠的车子方向。

方筠回头瞧了眼姜山去的方向,想着这会儿工夫,想必人都已经进了大楼了。

大楼内外都有安全人员,现在没有动静,那就是说……徐天胤有意放人进去?人都已经进去了,再去查看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到车里监听一下情况,看看里面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方筠赶紧起身。

起来的时候,两腿还有些发软,她却顾不得,赶紧去了车里。

方筠到了车里,就想着把车开出去,去外头接收,没想到徐天胤根本不理会。

这车就是军车,里面配置齐全,战时都可以当成小型临时指挥部,莫说是做些干扰屏蔽信号之类的事了。

但当看见徐天胤真下手这么干的时候,方筠张着嘴,嘴巴半天没合上。

这也太胆大了!虽然徐天胤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但正因为他是总指挥,在国家宾馆内忽然出现陌生信号和干扰源的事,万一事漏,被追查起来,徐天胤这个总指挥首先就会受到调查和责问!他居然敢?!包括今晚他放姜山一路进入外宾住处的事,万一揭出去,他知道是什么后果?他这十年,为国家出生入死立的功勋,都不会抵这一次的过!搞不好,还会被安个心怀不轨、意图叛国之类的罪名。

不仅是他自己,就连徐家,一起都完了!方筠心神不宁地瞧着徐天胤,有心阻止他,却有刚才的教训,半点不敢碰他。

眼瞅着徐天胤把一切收发器都打开,车里没开灯,远处亮堂的灯光投进车里,照见男人孤冷的眉宇。

他默默动作,不说话,只做事,眼神望着手头工作,认真。

这一刻,车里沉默死寂,方筠的心却咯噔一声——徐天胤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点也没有紧张感。

或许,这不是胆大,是嚣张!可不是嚣张么?这国家宾馆,又不是他徐天胤家里的后院儿,姜山那么个大活人,从外头走进来,再走去外宾住处,一路上能不被发现?这明显是早有安排!他居然敢带着手下的兵做这些事,他当真以为事情不会漏风声?或者就算漏了风声,也没人会背叛他?心里七上八下,方筠的脸色却再度古怪起来,眼神复杂。

这应该是夏芍那天说,要她瞧着姜系的动作,所以徐天胤才冒这个险吧?夏芍的命可真好……但随即,她便没有心思去或酸或羡慕,徐天胤已经开始了接收。

车里开始传来声音,听着那些声音,方筠的脸色,变了!她的脸色几乎是一瞬刷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白得纸一般,眼神发懵。

疯了……疯了!姜山是疯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对日方大使说这些话?他怎么敢对日方大使说这些话?那些利益,是他身居如今的官位敢承诺的吗?疯了!疯了!方筠嘴里只剩这句话,只是震惊着,嘀咕着,猛地转头去看徐天胤。

刚才,她还在担心徐天胤放姜山进入外宾住处,被人抓着把柄会疑他心怀不轨、意图叛国。

哪知道转眼间,真正意图叛国的,就换了个人!方 筠脸色频变,她知道这事的利害。

古往今来,无论什么时代,上头那位都是忌讳底下的人盯着他那个位置的。

哪怕先如今,十年一换人,在位的时候,上头的都希望 下面的人老老实实的。

就算再知道换届在即,底下斗得激烈,不在其位都是不能谋其政的——在那个位置上,和他国谈利益,那叫两国合作共同发展。

不在那个位置 上,和他国谈利益,那就叫叛国。

叛国……方筠的心高高提起,像看见头顶有把刀悬着。

这把刀不是悬在她头顶,而是悬在姜系头顶。

往年两派斗得再激烈,不过是政治博弈,可今晚,一切的性质都变了。

这段对话如果被国安部的人知道,姜家就此永无翻身可能!方 筠这些天暗中帮忙,本是私心,不想秦瀚霖有事,但这不代表她希望姜家出事。

姜家出事,姜系怎么办?当然,这不是说姜系的官员是姜家的私官,姜家倒了,底下 的官员就都要倒霉。

所谓姜系、秦系,不过是以官职最重的那两位姓氏冠名而称,说句不好听的,哪天姜家或者是秦家落魄了,自然会有后来者上位,会有李系、赵 系、周系……这些派系争斗就像朝代更替、时代变迁,没什么稀奇。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罪名不对,时机也不对!罪 名不对,是因为姜家倒台的罪名如果是贪污受贿或者像当初王家那样,那倒无所谓。

要紧的是,官场家族的倾覆,无论什么原因,总会有些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底 下的人知道上头要倒台,该准备的就会准备。

姜家倒了,空缺的位置,要么是上头任命要么是下面的人博弈争取,总之总会有接替的人,派系换个领头人,但集团不 会倒。

虽然大部分的人利益会受损,却是短期的。

可姜家要是因为叛国的罪名倒台,那会是一瞬之间的倾塌!下面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准备的时间。

而姜家倒台后,那 些空缺的位置,也不是谁博弈争取就能上的。

上头要任命,为了政治派系间的制衡,空缺的位置必然不会用秦系的人,恐怕会起用中立官员或者还是用原姜系人马。

但姜家有这么个叛国的罪名在,姜系人马想填补空缺,肯定不会轻易被信任。

到时候,一轮审查必然少不了……这就是所谓的时机不对! 现在正值换届之际,两派斗到水火不容定胜负的紧要关头,姜系的人马面临大面积审查,秦系人马岂会错失良机?凡在官场的,有几个是一点也查不出问题的至清? 只要秦系插手审查,到时候姜系人马面临的必定是轮番落马……这定胜负的紧要关头,别说大批落马了,就是要紧的位置换那么几个人,这场争斗还有得争?不仅没得争,恐怕还会影响下一届的争夺!可 以试想,姜系人马这次遭遇大清洗,必定遭受重创!这重创不是以前两派博弈,牺牲几个人可以比的。

这次批量地被审查清洗,整个姜系利益集团的实力都会受到重 创!这一重创,恐怕没个七八年重新经营是缓不过来的,而到那个时候,下届的紧要关头又到了。

姜系还没有恢复过来,有一争的实力?没有……方筠两眼发直,思及此处,背后发冷,渐渐起了细密的一层汗。

谁?这是谁的手笔?好狠、好狠……算姜山、覆姜家、陷姜系,定未来十年,还顺手定了下一个十年。

二十年……建国才多少年?这究竟是谁?方 筠怔怔盯着徐天胤,不,不会是徐天胤。

她虽与徐天胤不熟,但身为特工,他在这一行的名声实在太响。

在国外,那属于他年少时期的十年,他是无可战胜令人心惊 胆寒的神话。

但那十年已经过去,他已经回国。

他看起来像是对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厌倦了,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回国五年,他身居军界,军衔虽高,却在青省军区 安居三年无实权的职位,直到这两年才手握实权。

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对权力有欲望的男人,不然以他的军功,一回国军衔倒是次要的,首先他就该要个实权的职 务。

当然,方筠也知道青省是什么地方,那是华夏集团的根基所在,也是夏芍读高中的地方。

她回国虽不久,也听过关于这位共和国最年轻的冷面少将不少的传闻, 人们总是喜欢铁汉柔情的故事,因为徐天胤的冷,他和夏芍的感情经历才颇被人称道。

但正因为他肯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实权职务,陪她安居地方上,才更说明他对 权力真的没有太大欲望。

这样的人,别说派系争斗了,就是世界大战,不打到他头顶上,他估计都不会看你一眼。

不是徐天胤,那会是谁?方筠速速把今晚的事又回想了一遍,慢慢睁大了眼。

不、不会是……不!不可能!没 错,她最近注意姜山动向的原因起于夏芍,徐天胤今晚出手的原因也因为夏芍。

可是,这绝不可能是夏芍的手笔!没错,她在商界确实诸多大手笔,成就有目共睹, 人人称奇,但这可是政治博弈!她不是政界的人,干嘛对官场下手?就算她是徐家未来孙媳,徐家身在军政两界,可徐家老爷子一向中立,不允许徐家子弟参与派系 争斗,夏芍何苦出此举得罪老爷子?她没有理由这么做!方筠当然不知道,夏芍虽不是政界的人,但有人却与肖奕有瓜葛,为了找出肖奕来,有些事她不介意介入一下,也不介意让一些人当当炮灰。

一时想不出是谁来,方筠干脆不想了。

现在有一件事更为迫切,那就是不能让今晚姜山和日方使节的谈话透露出去!但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她便悚然一惊,慢慢地转过头去。

徐天胤正看着她。

昏黄的车里,男人的眉如剑,薄唇抿如刀,孤冷凌厉的气息全在眉宇间,那双漆黑的眸深若无底,仿佛让人一眼就让人陷在其中,看见无尽的黑暗,看见无尽的冰冷。

他的手放在接收器上,微微露出的一截手腕线条有力,属于男人的力与厉,危险与致命。

几乎是在目光触上男人一双眼眸的一瞬,方筠就知道,从徐天胤手上夺取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

但 她不甘心!她是想救秦瀚霖,却从来没有想过把事情闹这么大。

她不顾及姜系,也总要顾及家里,万一大调查,方家也逃不了。

就算夏芍说过,她做的这一切,到时 候可以跟秦家通声气,方家不会被卷入太多,可是老实说,夏芍的这句承诺到底能不能兑现,她说的话秦家会不会听,方筠很持保留意见。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件事要是闹开,她首先就会被调查!不仅她,就连徐天胤,以及参与此次安全任务的所有人都会被调查——今晚这段录音来自何处,姜山和日方大使在哪里谈的这些事,难道上头不会查?万一查出来在这里,他们这些负责安全工作的人,放任姜山这么个大活人进入,本身就有失职之罪!方 筠不懂徐天胤为什么肯冒这个险,但她不想冒。

她刚回国,这是她第一次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她会有很光明的前途,她不想毁了!当年,她和秦瀚霖相恋,正因双 方派系相对,两人又太年轻,没有能力为感情争取。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有了成就,她需要这些成就和前途,靠着这些,她才能为感情争取!她不想回到当年那无 能为力的时候,眼前的前途,她万万不能丢!思及此,方筠叹了口气,姿态软了下来,转头看向车窗外,看起来像是放弃了。

然而,她的目光望着车窗,却从车窗上看见徐天胤收回目光,目光落在了接收器上。

方筠目光不动,神态自如,搭在小腹间的手却忽然挥出!指间一道寒光,直取徐天胤颈侧!咔嚓!不停从接收器里传来对话的车子里,在一道寒光伴随着咻声过后,传来一声诡异的声响。

这声响短促,一时分辨不清,方筠的脸色却白了。

她的胳膊软软地垂了下来,手中军刀扎入腿侧的座椅里,刀刃几乎全都没了进去。

而她此时仰着头,死死靠在座椅里,喉间横着男人的一根手指。

只是一根手指,便压得她喉间咯咯作响,她毫不怀疑,徐天胤稍一用力,她的喉咙就会被碾压、凹陷进去,瞬间毙命。

方 筠斜着眼睛死死盯着徐天胤,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动手的时候,心里觉得是有几分把握的。

徐天胤毕竟已经退出这个圈子五年了,这五年,他在军区过着安逸的日 子,她却在国外执行任务。

相较之下,他已经是放松了警惕的孤狼,而她的刀锋却仍利。

这个行业里的人畏惧于他的神话不敢打破,未必就没有人能打破。

但 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她在刚才出手的一瞬,甚至没有看清徐天胤的动作。

她本是算计好了出手的时机和轨迹的,她没有伤徐天胤的心思,只是想将刀逼至他要 害,令他不敢妄动,随即销毁这段录音。

夏芍想要知道的事,她会告诉她,只是不能让她拿到证据,这样一来,秦系会警觉,瀚霖就不会有事,而秦系没有证据,两 派就还是会和以前那样斗着。

她的前途也不会受牵连,这样就好。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手居然失败了,而且怎么失败的,她此刻还回想不起来。

徐 天胤的动作太快了!她只来得及看见逼出的刀光,几乎是同时,她的胳膊就一痛,软下来之后力道扎入座椅里,刀锋正贴着她腿侧的肉,想来如果徐天胤愿意,她的 肉削下一块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胳膊脱臼的一瞬,她眼前痛得一黑,不过是眨个眼的时间,徐天胤就封了她的喉。

从她出手到一切结束、局面反转,有没有一秒钟?一秒钟都没有,局面就反转了,她此时此刻反应的时间反而比刚才出手的时间还长,这是不是讽刺?方筠看着徐天胤,他脸上没有讽刺,这男人除了一张冷冰冰的脸,就从来就没有别的表情。

他甚至此刻看都没看她,他还盯着那接收器,沉默,认真。

那接收器里,双方还在谈话,还是那些给姜家招祸的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仿佛在徐天胤眼里,制服她只是很随手的事。

一股油然的屈辱感从心底升起,实力的差距令她感觉屈辱,也让她深切地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虽然退出五年,可是……他依旧是那至高的存在,无人可敌。

但,他没有杀她。

以他以往在圈子里的作风和传闻,他动手,手下就没有活人。

可是,她毫发无损。

徐 将军,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方筠的喉咙被封着,声音细细低低,十分难听,但她笑了笑。

或许,他是看着秦瀚霖的份儿上,也或许,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军方,他 有职务,就得守法纪,不是以前他在圈子里行走的时候。

他们共同执行此次任务,她死了,他没有好处。

只要他还顾忌这些,那么他应该就会顾忌姜山的事可能会连 累他,徐将军,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你……砰!话未说完,方筠眼一直,眼里的震惊还没散去,便眼皮一耷拉,歪倒在了座椅里。

晕过去之前,她唇边一抹嘲讽的笑,那是自嘲。

对,他不会杀她,但他可以打晕她……这男人,混账!晕过去的一瞬,方筠知道,这事,她无力改变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三十一章 浮生半日闲事情确实不是方筠有能力改变的。

她这一晕,醒来时已是早晨。

今天有很重要的公务,那便是日方使节团要回国,临行前该有的招待当然不能免,几乎是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盛大。

身为安全人员,这一上午都是忙的。

方筠赶紧下了车来,下车前她连看也没看一眼车里的接收器。

有什么好看的?该拿走的东西一定已经拿走了。

不过,纵然东西拿走了,今天上午也必然还有机会。

方 筠身为方家女儿,军方官场的事见多了,知道仅凭一份没有画面的录音内容,很难让上头草率地定一名国家大员的罪。

而且,派系集团,利益错综复杂,动姜山,难 免牵一发动全身,上头也不得不谨慎。

哪怕日后有调查,也不会是今天。

今天日方使节团回国,上头再想调查,也会推迟过今天。

所以今天,她还有机会接近姜山, 给他提个醒。

方筠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既没迟到也没早到。

说起来,徐天胤打晕她的时候力道倒算计得好,既没让她早 醒碍事,又没让她醒迟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方筠到了工作岗位上,远远看见徐天胤身边围着几人,例行报告昨日情况,便远远瞪了一眼,有些气闷,不过随即又有 些心安。

这次的安全任务都是各司其职的,徐天胤这些天总领全局,而她这些天常跟在姜山身边。

这些任务都是早就分派好的,只要今天上午她能跟在姜山身边,不愁没有机会提醒他。

上午十点,盛大的会晤如期举行。

上头那位带着各位高官在礼乐声和闪光灯下入场,众人和日方使节团亲和谈笑,姜山也在其中。

只是姜山看起来不知是精神有些不好,还是有什么心事,脸色有些晦暗。

别 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方筠却明白。

昨晚她也许是唯一发现姜山举止不正常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被迷药所迷一般,但是迷药怎么能引着姜山进入外宾住处,又怎么能 让他在外宾面前说出那些话来?世上要真有这么好用的迷药,他们这些人在外执行任务,倒省了不少心。

方筠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姜山是着了什么道,但想必姜山能说 出些什么来。

所以,她要想办法把录音的事透露给他,然后问问他昨晚的事,说不定能找到躲过这次灾祸的机会。

方筠目光一闪,面色自如,在两国高官入场之后,便走向姜山身后,与前几天的工作流程并没什么两样。

她走向姜山身后的时候,特意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徐天胤,徐天胤站在远处控场,看见她走过去,但并没有特别举动。

这本该让方筠欣喜庆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欣喜不起来,反倒心里咯噔一声,砰砰直跳。

昨晚徐天胤打晕她也不让她拿到录音,今天她还以为他会在把她调离这个岗位,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太顺利了,一样会令人不安。

但是此刻已经到了姜山身边,既然有此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今天这个场合,她是不能随意说话的,所以该提醒的,她已经写在了纸条上,只要把纸条暗地里递给姜山就好。

这点事对方筠来说,实在称不上难度,但当她准备动手的时候,她愣了。

随即,她的眼底涌出巨大的惊惧。

她居然动不了了!她 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手正放在口袋里。

然而放进去了,手就拿不出来了!偏偏她这个姿势,别人看来只是个自如的姿态,根本就不会引起谁的警觉,而且她站 在一排领导人的后头,遮了很多人的视线,除非特意观察她,否则不会发现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如履寒冰,浑身僵硬。

方筠就这么站着,站足了整场仪式。

仪式过后,日方使节团回国。

官员们含笑和使节团一行一起走出仪式大厅,方筠在后头总算恢复了自由,姜山却被姜系的其他官员拥在里层的位置,方筠在外围保护,根本不得接近……但去机场的路上,她再次迎来了机会——她就坐在姜山身旁!但是,上了车后,诡异的感觉再次突袭了她,她重新置于浑身僵硬冰冷的感觉,不能动,不能说话。

而姜山坐在她身旁,看起来有很重的心事,一路上竟然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

机 场的安全工作早有布置,之后使节团一行踏上专机,方筠早先安排的位置有些远,便再没了机会。

等到送别仪式一结束,方筠不顾今天那诡异的四肢僵硬会不会再找 上她,她也顾不得这些,当下便快步追上姜山,却见前面走上三个人来,远远对姜山亮明了身份,然后当众将人带走了!不仅方筠愣了,连姜山身边的官员都愣了。

国、国安局?这三个字从官员口中传进后头方筠耳中的时候,她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动。

这回没有外力,她是自己僵住了。

不仅僵住了,脸色还变了。

难不成,已经事发了?……确实已经事发了。

天刚亮,姜山和日方使节前一天晚上的秘密约谈内容,便由国安局的人员放在了上头那位的案头。

方筠想的对,仅凭一份录音内容,当然不能草率地就定一名国家大员的罪名。

但双方在录音中约谈的内容太令人震惊,为了向日方使节表达自己的诚意,姜山竟当面表示,会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机密文件给日方。

双方甚至约好了取文件的时间、地点和暗号。

时间就在今天。

今天是使节团回国的日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使节团身上,对于其他事自然松懈些,简直是天赐的时机!地点在京城一间有名的二十四小时咖啡馆二层,东西在后排靠窗第三个座位上的杂志架上,上个月的商业周刊彩页夹层里。

今 天上午,就在仪式进行的时候,一名去咖啡馆里取东西的间谍被埋伏好的安全人员当场擒下。

安全人员查看了昨晚的监控录像,发现来咖啡馆里的人背影很像姜山, 戴着帽子,帽檐压得极低。

容貌再难辨认,以安全人员的技术手段也很快处理了出来,这张脸不是姜山的,不过谁都不意外。

录音里说了,姜山会易容前往。

而他易 容的东西被丢在回去路上一处公园冰刚化的湖中,被远处的监控拍了个正着。

如此,姜山当天便被逮捕!姜山被逮捕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官场,引起连番震动!姜系的人马大惊,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连秦系的人马都很意外,不知道这好事是怎么来的。

这样大的计划,尤其是前晚决定,次日便执行的急计,秦系当然不可能人人都知道。

这计划从头到尾知晓的只有秦驰誉秦老爷子和秦岸明两人。

但包括两人在内,整个官场都笼罩在巨大的震惊中。

两人也没想到,徐彦绍晚上匆匆来说和的事,居然真的就成了!而其他官员则怎么也想不到,日方使节团来访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秦系大受抨击,原来众人都以为姜系还有别的动作,即便没有,使节团一走,受这件事影响的也该是秦系,怎么最后是姜山被带走了?出了什么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山的案子审得很严密,密不透风,但在姜家人身上发生的事却还是逃不过周遭的眼睛。

姜山被带走的第二天,在地方上任职的姜正祈便见到了一组调查组。

接着,姜家在官场的人都接到了调查组的调查文件,连同姜家姻亲中身在官场人也没有避过。

调查组查了什么,也通过一些渠道传了出来。

但听见传言,一开始,没人信。

叛国?这不是搞笑么?姜山身居高位,就算是派系争斗目前处于劣势,也不过就是这一届的事。

这一届败了,还有下一届,何必冒这险?直到事发一周后,姜系的人马也开始陆续接到调查组的调查,有人才慌了。

如果不是大事,不可能牵连整个派系。

有人想起现在的派争时期,这才倒吸一口气,想起如果姜山的罪名属实,那接下来那可怕的大清洗,会有多少人经不住查而落马?整个派系集团会受到怎样的重创?下一届的十年、下下一届的十年……想到这更深一层的人,头皮都发麻了起来!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发展成这地步的?这个疑问对别人来说是疑问,对姜山来说不是。

在姜山看来,事情本来就应该要发展成这地步,只不过不是他,而是秦岸明。

约见日方大使、为己谋权、出卖国家机密、被抓被审、家族被调查、派系被清洗,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应该发生在秦岸明身上。

没错,这本来就是他的计策!他 和那茅山高人肖奕见面,肖奕定下了此计。

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人是日方带来的那位名叫土御门善吉的阴阳师,没有他,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

秦岸明是个严于律己 的人,他不可能会与日方使节走得太近,想让他入套,需要借助一些神秘手段。

阴阳师的式神附于人身,可以令人被控制,之后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全都身不由 已。

那晚,应该是秦岸明进入日方使节住处,国家宾馆里的安全人员也有办法被引开。

肖奕称,安全人员里除了徐天胤,其他人不值一 提,日方的阴阳师会放出式神吸引他的注意力,将他引走,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些普通人,要他们失去意识很简单。

等秦岸明和日方大使见了面,双方说的话自然会 有日方录音,最后流出,交到国安局手中。

至于当晚到那家咖啡店放机密文件的人也应该是被操控了的秦岸明,日方会在第二天牺牲一名不太重要的情报人员,以换取姜系上台后所承诺的利益。

这 个计划是完美且疯狂的。

如果单单靠政治博弈的手段,这个计划也能完成,不过需要漫长的周密的布置,并且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

没有十年,想要栽赃陷害秦 岸明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的。

但这次有茅山高人和日本阴阳师出马,十天都不用,就可以置秦家、秦系于万劫不复之地!十年的计划如此轻易就能完成,说来是有些疯狂的。

但他喜欢这样的疯狂,计划在敲定之前,他亲眼看见一个人是怎么被操控的,为此深信不疑,也暗叹世间居然有这些奇人。

正因深信不疑,姜山从没想过会失败,更别提这个计划竟然反转,坑了自己!那晚的事,他大部分不记得了,只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所以在早晨醒来的时候,他才不能第一时间判断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日方使节一走,他就被逮捕了。

这是自己定的计划,他知道接下来姜家和姜系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他疑惑、震惊——这人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是谁?谁在坑他!肖奕?日方使节团?姜 山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毕竟这件事,普通人是做不了的,而且这件事是由日方动手。

姜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他和日方明明已经达成利益协议,为 什么他们那晚会坑了自己,而不是去坑秦岸明?这没有道理啊……除非秦系跟日方也有暗中联合,并且许诺了他们更大的利益。

但这个猜想一开始就被姜山否决了, 秦岸明那种死板的人,不可能会干这种事。

那么,是肖奕?会不会一开始从他打上会所,引起他们姜家父子的注意开始,一切就是陷阱?要知道,没有他的提议,就没有这个计划……这个猜测让在官场沉浮半生的姜山出了一身冷汗,但随即他就冷静了下来。

除了肖奕,除了日方,他还想起一个人来。

夏芍!这 个在商界崛起的女孩子,她的另一重身份是风水大师。

肖奕曾说,他有的本事,夏芍也有。

对此,姜山曾震惊过、怀疑过、恐慌过。

他听说过夏芍的玄学造诣师承正 统,所以上层圈子里的人凡是有难事求她卜算化解过的,都信服不已。

姜山还是信风水的,官居高位,像他这种还有所求的,当然更在意吉凶运势。

但他原先以为风 水师不过就是布布风水,替人卜算吉凶化解灾厄什么的,没想到这些人是些奇人,还有不为人知的手段。

当看见了肖奕的手段,姜山便开始恐慌,他恐慌的是夏芍是 徐家的人,跟秦系亲近,秦系暗中有此高人相助,姜系却什么都没有,怎有一拼的实力?由此,他才决定和肖奕合作。

如果这次合作成功,他必然要奉此人为高人, 日后好生供着。

但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如此大手笔,竟然失败了!一想起让这样的计划都失败了的人有可能是夏芍,姜山就觉得他先前的冷汗出早了。

他已经从肖奕那里听说了,王家倾覆的真正原因……如果肖奕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女孩子真的有可能以区区二十岁的年纪,翻手覆灭整个姜系?太可怕了……官场半生,已经很少有对手能给姜山这种感觉,当初肖奕提出此计时,他还记得心头的震撼,但此时,想起有人能将此计都挫败,他心头就只剩下两个字——可怕。

但再可怕,也没有姜家和姜系的未来可怕。

姜山身陷囹圄,无法与外界联系,但他知道,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他有肖奕的联系方式,这个时候,他应该会想办法联系肖奕。

如果不是肖奕害了姜家,他一定会设法翻盘,毕竟他看起来跟夏芍好大仇。

姜正祈确实联系了肖奕,而且是在被调查组跟随调查期间。

他不怕调查组,一来他没有出卖过国家机密,调查组从他身上查不出什么来。

二来他见识过肖奕的本事,只要能联系上他,调查组的人在他面前不过是普通人,要控制住很简单。

所以,他给肖奕打了电话。

而且,似乎天不绝姜家,这电话,肖奕接了。

……官场正是一番惊天震动,姜系面临大面积审查、清洗,秦系忙拉于政敌下马,前者夜夜难寐,整天顶着黑眼圈,后者忙得脚不沾地,也整天顶着黑眼圈。

唯一清闲的人是夏芍。

夏芍清闲地在学校里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读书的乖宝宝。

乖宝宝边读书,边感慨。

她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像这样坐在教室里听课,已经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不过是一个寒假,再次坐在教室里,竟让她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可以想像,这一个寒假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正因为太忙碌、一刻不得闲,她才觉得如今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光值得珍惜。

所以,尽管京城大学的校园里已经满是官场传闻,夏芍也充耳不闻——她不需要闻那些八卦,她本身就是这场震动的主事者,事情的真实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

而且,她若想要知道姜家和姜系的情况,看看身边的朋友就知道了。

柳 仙仙这妞儿最近得意着,她在大学礼堂为外宾表演了一场民族舞,现在也是京城大学的风云人物,甚至有几位著名的舞蹈家看上了她,想收她为徒,好好教导。

柳仙 仙虽然向来老娘天下第一,但事关她的舞蹈人生,这样的好机会,她也不想错过,这几天正纠结跟随哪位导师。

只是这妞儿一边纠结,一边眉毛眼神都要飞上 天。

有的女生看不惯她,背后说她小人得志,她一扭腰一甩大波浪长发,当即就杀了回去,小人当然只懂得小人得志,哪里知道世上还有人生得意这四个字。

当 即把那几个女生的鼻子都气歪了。

夏芍瞧她这副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笑。

嗯,面相转好,此劫暂时无虞了——姜家遭逢大变,自身都救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管柳仙仙?元 泽身为青省省长家的公子,最近也很闲。

当然,这个闲,是他躲出来的。

他在学生会里,和学生会主席张瑞那一干官家子弟熟识,那些人都是关注官场事情的,其中 也有家中父亲是姜系人马的。

这个时候,疾病乱投医,以往跟元泽走得不太近的,现在都想跟他套套近乎,活动活动关系。

元泽对这些事心里太有数了,早早就躲得 远远的,连学生会也不去了,闲来无事就躲去夏芍教室,自己没课的时候去听她的课。

他一跟夏芍在一起,就没人敢来打扰了。

夏芍现在在京城大学,那是无人敢 惹,虽然人人知她见人就笑,出了名的温和性子,但却没人敢打扰她,就连她下了课坐在教室里看书,教室里都是静悄悄的,大家说话都出去说,没人吵她。

一来是 因为她在商业上的成就是一部分的偶像,二来也是因为她是徐家未来孙媳的关系,如今她可是跟徐天胤正经地订了婚的。

元泽在夏芍身边很清净,非常清净,清净得课间晒着太阳伏在桌上舒服得都要睡觉,转头间见夏芍低头看书看得认真,阳光照在脸上眉眼一如往昔的宁静柔和,不由静静地瞧。

半晌,觉得她低头也太久了,再不活动脖子会累,这才伸个懒腰笑道:唉!偷得浮生半日闲啊……果然,他的声音引得她抬头笑望来。

只是她刚抬头,教室里就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嗤!有人坐在角落里,手里也拿着书本,鄙夷地一哼。

元泽托着腮,转头去瞧,苦笑。

夏芍含笑转头,也一笑。

教室靠窗一排最后头的座位上,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手捧书本,头也不抬,一声鄙夷的嗤笑冲着元泽。

她对要女人庇护的男人很不齿、很看不惯。

元 泽苦笑,衣妮是夏芍来到京城大学后认识的朋友,这女孩子娇小玲珑的,瞧着可爱,实际上性情孤高,不太合群,性情有些让人吃不消,她似乎不太懂得幽默。

不过 元泽也不介意,他只托着腮,笑看夏芍一眼,衣妮是生物系的学生,什么时候这经济系的教室这么受欢迎了,他来听课,衣妮也跑来听课了。

夏芍无奈一笑,衣妮跟着她是为了等肖奕的消息的。

肖奕是她的仇人,她没有理由有他的消息不告诉她。

倒是那两个,最近难得见上一面。

元泽一笑,他指的是苗妍和周铭旭。

这 两人不是难得看见,而是难得一起看见。

苗妍和周铭旭最近关系有些尴尬,原因起于夏芍订婚那晚,周铭旭知道了苗妍的家世,也听到苗成洪给苗妍介绍官家公子的 事。

苗妍到底是乖乖女,寒假回来后,便听从父亲的安排,和那家公子哥儿见了几面,那公子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上了她,常来校园接她,请她出去约会。

这 些瞧在周铭旭眼里,当然心里不好受,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卑,觉得家庭上配不上苗妍,自此就躲着,两人很少一起出现。

元泽早就看出来 了,朋友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他见过那公子哥儿一回,不靠谱,苗妍别吃了什么亏才好。

这事他以为夏芍不知道,也知道她忙,起初便没提,自己跟着苗妍出去了 几回,以朋友的身份撑了她几回,也暗示过那公子哥儿别对苗妍起什么歪心思。

但对方听不听得进去就不知道了,而且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些事,他相信夏 芍看在眼里,倒想知道她有什么看法。

夏芍对此只是神秘一笑,打趣,元少这是要追小妍?元泽差点一脑袋磕到桌子上,难为他还能维持住温煦的笑,只是看起来有些牙痒,你就乱点鸳鸯谱吧!夏芍的笑气死人不偿命,那你干嘛抢了铭旭该干的事儿?元泽一愣,聪明如他,自然一点就透,当即眼神就亮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却是做得多余了。

悲催的是,他在那里自责,夏芍还打趣他。

元少,做人要厚道,给兄弟留条路。

元泽:……厚道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难 得欣赏元泽吐血的表情,夏芍心情不错。

她从不插手别人感情的事,这两人的感情说来还在懵懂期,能不能成,要靠两个人的努力。

周铭旭这么自卑是不成的,苗妍 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的心也是不成的,所以她不插手,让他们两个自己明白。

当然,如果苗妍真有危险,她必然会出手。

只是这次的事,险没有,惊还是有的。

呵呵。

元泽看着夏芍的笑意,默默为苗妍和周铭旭默哀三分钟。

夏 芍转头看向窗外,这段时间,秦家托秦瀚霖约了她几次,秦老爷子和秦岸明想见见她,都被她给婉拒了。

两人想见她,无非是想拉拢她,她没这个心思。

秦家也不知 道是不是被这次的战果给惊着了,她虽婉拒,也算不上太给面子,秦家竟然也不生气,秦岸明亲自打电话谢了她一回,态度诚恳里竟然还带着些敬畏。

秦瀚霖还在思 过期,倒是周末时来徐天胤的别墅蹭了顿饭,席间哀嚎,嘤嘤,小师妹,你好可怕,以后我坚决不惹你生气了。

结果在徐天胤的冷气下又被逼改口叫了嫂子。

夏芍想起这些,会心一笑。

这些都是她这些天的闲适生活,但她知道,这日子不会太长。

她杀了冷以欣,肖奕一直不出现,想来,他也该现身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三十二章 无量子的消息夏芍在校享清闲的这段日子,又听说了一件事。

这事是柳仙仙告诉她的,听说,前段时间潘家园那里来了个摆摊算命的道士,一天只算三卦,奇准!这 妞儿向来是个爱八卦的,从学校里被某领导包养的二奶到某系某班某对情侣闹分手是因为啥,现在都管到潘家园的算命摊子上了。

夏芍听见这话时,正坐在学校外头 一家老字号火锅店里点单。

天气尚凉,还是吃火锅的时节,夏芍今日下课早,便早早来了,她最近极爱吃火锅,尤其这家老字号,汤底正宗,口味她正喜欢。

夏芍低头看菜单,柳仙仙的话她没在意,只是笑着抬头瞧了她一眼。

这 一眼瞧得柳仙仙浑身不自在,心里没来由一阵儿心虚,一把将夏芍手中的菜单夺过来,啪地往桌上一拍,点点点!有什么好点的?点来点去不就那几盘菜?这家店 你一个星期来了三回了!我连你吃多辣的底料都知道,每回那几盘菜我都能替你报上来了,还有什么好点的?你认真听我说话!别心不在焉的!夏芍瞧柳仙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叹,我心不在焉倒没什么,你别有事闷在心里不说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柳仙仙一愣。

原本一直等着你说,你却总自己扛着。

夏芍垂眸,你这么爱八卦的人,能不知道近来官场上的事?夏 芍虽说得隐晦,但想必柳仙仙明白。

近来姜系大败,已经落马了几名大员,姜家深陷困局,石丘生身为姜家女婿,也面临调查。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柳仙仙的亲生 父亲,可柳仙仙却瞧着一点也没受影响,忙着拜师、忙着显摆,忙着风生水起,活像那人与她无关。

若她心里真觉得无关,夏芍倒不好说什么,怕只怕她又压在心 里。

这几天她得闲,倒想趁机开导开导朋友。

柳仙仙果然听得懂,脸色渐渐沉下来,半晌才问:谁告诉你的?还用人告诉我么?你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夏芍叹了口气,这妞儿八成以为是胡嘉怡告诉她的吧?也就只有胡嘉怡知道她的身世了。

靠!柳仙仙瞪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一拍桌子,谁让你又偷窥老娘的脸了?夏芍眸一垂,知道她就这咋呼的性子,并非真怪她,便打趣道:行啊,那你以后见了我,拿后脑勺对着我就行了。

柳仙仙一翻白眼,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又有被看穿身世秘密的尴尬,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身边有个风水大师就跟有个全方位扫描仪似的,自己知道的事能被她看穿,自己不知道的也能被她看穿。

这种感觉,就跟没穿衣服站在人面前差不多。

说不说是你的自由,只是有什么事,别忘了还有我们在,别什么都自己扛着就好。

夏芍看她尴尬,便打破沉默。

呵,笑话!老娘扛什么了?你难道不觉得老娘现在春风得意?柳仙仙犹自嘴硬,做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态。

夏芍瞧了她一眼,便不说话了。

低头,拿过菜单来,继续点菜。

她一不说话,气氛便沉默了下来,柳仙仙瞧着,却没有胜利感,反倒坐立不安,心中烦躁。

半晌,她拉了把椅子烦躁地坐下,扭头看窗外,哼笑,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样?担心?夏芍只一笑,不说话,眼也不抬。

柳仙仙气闷,哼了哼,告诉你,我现在巴不得落马的人就是他!可惜,到现在还没听到这个好消息。

夏芍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正撞见柳仙仙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恨意,那恨意不是伪装出来的,可见她刚才的话也并非只是气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家把姜家整到这样,要真是,我倒想感谢感谢他们。

柳仙仙哼笑。

夏芍垂眸,她不想对柳仙仙说,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不是柳仙仙,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没有体会过她的怨和恨,所以没有资格说什么。

但身为朋友,她还是希望她平安喜乐,他不如意,你要是真开心,那也没什么,只怕开心也不是真开心,痛快也不是真痛快。

我怎么不是真开心、真痛快?柳仙仙一拍桌子,扭头盯着夏芍,眼里竟有血丝。

但随即她便笑了,对,我确实不是真开心、真痛快。

哪天他死了,我才真开心、真痛快!夏芍一愣,她倒没想到,柳仙仙对她的父亲有这么大的怨气。

哼! 不过,就算他真死了,他这辈子也赚到了。

可怜了我妈……柳仙仙盯着桌子喃喃,声音不大,似沉在回忆里,我妈跟他青梅竹马,两人一起到京城。

他那时候就 是个穷学生,我妈一到歌舞团就拜了名师,有了名气。

他拿着我妈的钱读书,说好了毕了业娶她。

可是我妈等到的是什么?是姜家千金一句话就让她丢了歌舞团的工 作,一句话就让她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我妈从哪里来的就回到了哪里,家里人死得早,她没有依靠,又是未婚生女,受人白眼,低声下气地四处找工作……他呢?他 娶了姜家千金,宁肯一辈子被人当上门女婿看,也要死皮赖脸地当官儿!我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个在我妈去世的时候,偷偷跑来祭拜 她,都不敢和我相认的孬种,他有什么资格在我来了京城以后,想和我相认?做他的春秋大梦!他是不是以为他当年来见了我一面,留了钱给我,我花了,就表明是 他养着我、他尽了责任,我就得认他?他真天真!如果当年我妈没有被姓姜的贱人从京城赶出去,以我妈的舞蹈天赋,她早该成名!我花的,都是我妈本该得到的, 还有他当年花我妈的那部分!至于他的,我一分都不稀罕!要我承认他?我和他有关系么?他姓石,我姓柳,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若真是陌生人,是不会有情绪的。

世上真正的陌路,是毫无感觉。

而憎恨和怨怼,却也是感情的一种。

若真没有感情,便连憎恨和怨怼都不该有。

夏 芍静静听着柳仙仙的话,这些年来,想必除了胡嘉怡,她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

这些话今天说出来,不知是否能让她有个发泄。

还记得当年在青市一中,宿舍 里初见柳仙仙,觉得她像个游戏人间的浪女,不在乎爱情,厌恶官家子弟,原来一切都有原因。

她这番话虽然不长,但夏芍还是能想象得到,本该成为出色的舞蹈家 的女子迫于权贵,回到自己的家乡,未婚先孕的女人在那个年代,必然不被理解和接受。

她名声坏了,地方上的歌舞团也不肯聘用她,她只好四处求别的工作以养活 自己和女儿。

年幼的柳仙仙跟在母亲身边,受尽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私生女、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母亲作风有问题,这些字眼对一个年幼 的孩子来说,如何承受?后来母亲去世,陌生的男人前来祭拜,却没有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男人许是怕妻子生气,偷偷前来,临走时只给她留下了一张存额丰富的 银行卡。

她带着这张银行卡,自此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纵然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家里,但寄人篱下的生活,看着别人一家天伦之乐,只怕心里并不好受。

怪不得,当年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柳仙仙,会非要拿下青市一中艺术大赛的一等奖,非要保送京城大学的名额,非要选择舞蹈成为她今后的人生道路。

原来,一切有因才有果……想必前段时间在京城大学的礼堂,石夫人看见台上的柳仙仙那般震惊是为何。

她大抵不会想到,当年赶走了丈夫的未婚妻,二十年后,她的女儿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夏芍看向柳仙仙,恐怕,柳仙仙心里是存了非要在京城舞蹈界立足,为母亲出口恶气的心思吧?柳仙仙盯着桌子不语,她心情不好,说完刚才的话,便不肯再说什么,转头看见包间里有啤酒,过去拿了,打开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元泽等人来的时候,屋里火锅已经上了桌,柳仙仙坐在对面已经喝起来了。

屋里热气升腾,几人一进屋,倒没瞧出柳仙仙有什么不对,只是不约而同地瞧了眼桌上红彤彤的火锅汤底,一个个露出苦笑。

夏芍平时忙,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和朋友们一起吃饭,但凡她有时间请客,大家当然都是愿意来的。

可是这几天,她不知道怎么改了胃口,喜欢吃辣,几乎到了无辣不欢的程度。

她是欢快了,大家一看那红彤彤的锅底就苦笑,看来今天又是一场大战。

今天周铭旭和苗妍都来了,衣妮也跟着。

由于近来周铭旭和苗妍在一起时,气氛总是尴尬古怪,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一坐下来就开吃,先把气氛搞热闹些再说。

衣 妮看着娇小玲珑的,却是个能吃辣的,元泽和周铭旭身为男生,还吃不过两个女生,当然会有争强好胜之心。

刚坐下没一会儿,大家就比得热火朝天、杀气腾腾。

夏 芍含笑抬起头来,瞧了朋友们一眼,总觉得热气腾腾中,大家红彤彤的脸,有种日子静好的感觉。

这感觉,叫人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希望每天都是这种日子。

夏 芍特意瞧了苗妍一眼,她额头都冒了汗,脸颊泛着红润的色泽,人比年前的时候又圆润了些,瞧着当真与当年青市一中宿舍里初见时判若两人了。

说起来,苗妍的阴 阳眼封了有两年半了,到今年暑假,应该就能完全封印住了。

今后,她将和普通女孩子一样,读书、恋爱、结婚、生活,也不枉她和师兄当年为她做的。

苗 妍吃得并不多,她看起来有心事,时不时瞄周铭旭一眼。

周铭旭就坐在她旁边,和元泽碰着啤酒罐子,很少看她。

直到苗妍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周铭旭才转过头来, 他眼底明明有关切的神态,却没看多久,只起身去了包间外头。

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暖水瓶,给苗妍的碗里倒了被开水,然后坐下继续和元泽喝酒,自始 至终没说一句话。

气氛顿时又尴尬了起来。

柳仙仙坐在一旁瞧了两人一眼,忽然一笑,一把勾过苗妍来,满身酒气地问:喂,为情所困啊?简单!下午有课没?带你去趟潘家园,那里有个算命道士,超准!苗妍在听见柳仙仙说为情所困时,脸腾一下红得跟面前的火锅汤底颜色差不多,但听见她后半段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不止苗妍,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柳仙仙。

算命道士?何必?这里不就有位大师?元泽笑着托腮,瞧一眼夏芍。

夏芍笑而不语。

柳仙仙鄙夷嗤笑,这位大师太贵了!潘家园那位,算一次才二十块钱!噗!刚喝了口水的衣妮转头喷了出去,随即皱眉,摇头,看柳仙仙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元泽也笑了,二十块钱,你也信?他们这些人都被夏芍把眼界养高了,二十块钱的直接就归入了江湖神棍的级别。

啊呸!柳仙仙远远地瞪元泽,不要以为贵的就一定是大师,便宜的就不可能是高人。

我告诉你,那位道士小哥准得很,人家一天只算三次,算满走人!要是为了赚钱,谁一天就巴巴等那六十块钱?几人一愣,元泽这才挑了挑眉,觉得确实有道理。

江湖神棍以骗钱为目的,没道理有钱不赚。

骗 术门类多了!摆地摊糊弄人,能忽悠多少是多少的那些是骗术门类里最不讲究的。

再高深一点儿的,会故弄玄虚,放长线钓大鱼,我看那道士就属于这一类。

衣妮 身为奇门江湖的人,虽然早年离家,但一路走来对江湖上三教九流的见识自然比元泽等人广,她顿时嗤笑一声,看了柳仙仙一眼,你以为他真看得上那二十块钱? 他等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以为他是高人,巴巴地跑去见识,顺道还给他带个家里有钱的金主。

说着,衣妮瞥了苗妍一眼,她是苗氏集团千金,真要是去了,被人骗多少钱都有可能。

一桌子人都跟着愣了。

元泽身为官家公子哥儿,官场上的事他门儿清,说起对江湖骗术的了解,他还真不如衣妮。

但他反应很快,顿时便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道士的目标就是有钱人,他每天只算三次,每次只收二十块钱,只是故弄玄虚,等金主自动上门?衣 妮懒得回答了,元泽却感兴趣地一笑,分析道:确实有道理,这人八成是外地人,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

有心想骗钱,又怕送上门去别 人一眼就看穿,索性先故弄玄虚,把名声打开。

有人感兴趣,自然会自己送上门。

边说边笑着看夏芍,有人跟你抢生意了,去不去看看?夏 芍从刚才起就没说话,一直静静听着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

其实,这世上确实有云游的高人,身在世外,不计较钱财。

但现如今,国内奇门江湖门派稀少,高人本就 少,世外高人更是凤毛麟角。

走在路上,遇见世外高人的可能性和遇见江湖骗子的可能性一比较,当然是遇见骗子的几率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 奇怪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听柳仙仙不服气地一哼,那人家算得准怎么说?衣妮一翻白眼,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算得准的江湖术士多了去了。

要是连人都忽悠不了,还干这一行干什么。

见衣妮不说了,柳仙仙露出胜利的笑,勾着苗妍的脖子,继续道:别听他们的,他们是黑暗阵营的人,看谁都不是好人。

我们不一样,我们光明积极向上,我们勇于探索勇于求证!就今天下午!没课我们一起去,有课也翘了一起去!翘课还光明积极向上?周铭旭咕哝一声,声音不大,没敢让柳仙仙听见,不然她又要没完没了。

其余人则古怪地瞧着柳仙仙,她怎么那么想去看看那道士?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柳仙仙高中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神棍地叫着胡嘉怡和夏芍,她嘴上是从来不说信这些的,今天是怎么了?柳仙仙勾着苗妍,嘿嘿笑,见牙不见眼,去了包你不后悔,我可是听说了,那道士超年轻,超帅!众人:……这才是主要原因吧?夏芍一愣,轻轻蹙眉,随后垂眸。

周铭旭听见那句超年轻超帅,不由看向苗妍。

苗妍被他看得低下头去,小声对柳仙仙道:我、我还是不去了……干 嘛不去?去算算姻缘也好,看看你和那姓谷的能不能成。

柳仙仙边说边眉眼一飞,笑着瞧了周铭旭一眼。

周铭旭一皱眉头,顿时脸色有些发白,看了苗妍一眼。

苗 妍也正巧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一触,各自跟被电着似的,慌忙转开。

这一幕瞧得其余人发笑,柳仙仙笑着哼了哼,鄙视地对苗妍道,你跟那个姓谷的才见了几面? 瞧你这纠结的样儿!告诉你,以老娘在风流场上混的经验,挑男人就像挑草莓,永远有更大更好的。

众人脸皮一抽,为什么觉得这话很猥琐?我 今儿就带你去看看比那个姓谷的更帅的男人,你要是一下被震住了,那就说明你不喜欢姓谷的。

你不喜欢他,你干嘛跟他在一起?因为他是官家公子哥儿,对你家的 生意有好处?得了吧!这年头,有感情的都未必能走到最后,何况没感情?就你这性子还跟官家子弟交往?不被耍得渣都不剩?小芍当初为了你,费了多大工夫?你 放下半辈子还不赶紧地好好过?要是过失败了,你对得起谁?满屋寂静,所有人都看向柳仙仙。

原以为她硬要带苗妍去潘家园,是色心犯了,闹了半天她是为了开导苗妍。

只不过,这弯子拐得也太大了些。

苗妍低着头,眼底似有震动。

周铭旭看看她,看看柳仙仙,在座的人就他不知道苗妍阴阳眼的事。

那道士什么模样?就在这满屋寂静的时候,夏芍冷不丁地开口,眼神认真。

柳仙仙一转头,哈地一笑,瞧!这里有个对帅哥感兴趣的了。

不带你去!你都订婚了,你还想看帅哥!小心告诉你师兄!夏芍这时候没心情跟她斗嘴,当没听见这话,可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穿着金黄道袍,白布带、桃木剑,上头挂着金铃铛,许还有可能戴着耳机,瞧上去打扮有些怪异的年轻道士?柳仙仙一愣,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衣妮从猛吃中抬起头来,怎么,认识?老相识了。

夏芍先是面色古怪,后又深意地一笑,若是他,这些摆地摊算命的事倒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若真是无量子,他此时来京城的时间算来……当年说的两年之期,可不正到了?只是,当年无量子的意思似乎是她有什么劫,可今年明明是师兄有劫,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潘家园,老朋友到了!夏芍对柳仙仙道。

她心里虽诸多疑问,但眼下这时候,无量子来了会是很大的助力。

啊?柳仙仙张大嘴,没想到怎么说了潘家园的道士,怎么倒扯出夏芍的老朋友来了?她这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帅哥?衣妮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位世外高人?我刚才误会他了?夏芍的朋友,在衣妮看来当然不可能会是江湖神棍,只有可能是位真正的高人!你倒也没全猜错,若是他,真有可能是为了等人。

夏芍一笑,无量子等的应该是她,先吃饭吧,下午去见他。

夏芍说了一句,便低头吃火锅了。

无量子,总算能见到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三十三章 肖奕现身世上的事,永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夏芍并没能见到无量子。

不是她去了潘家园,无量子不在,而是她根本就没去成。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众人吃完饭,刚准备一起出发去潘家园,夏芍的手机便响了。

电话是徐天胤打来的,姜正祈回京了。

夏芍一愣,姜家目前深陷麻烦之中,姜山被逮捕调查,自然无法亲自联系肖奕。

夏芍早就推测姜家会由别人来找肖奕想办法,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姜家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姜正祈。

姜正祈虽在地方上,但他的一举一动一早就被盯上了。

夏 芍原以为肖奕与姜山事败,京城正乱,他们要联系见面也该是肖奕去姜正祈所在的地方,夏芍还告诉徐天胤,若他的人发现异常踪迹,立刻告诉她,她马上就赶过 去。

没想到,他们倒胆大,姜正祈直接回了京城!不仅如此,徐天胤在电话里说,姜正祈回来之后连姜家都没回,直接去了京郊的一处高级会所。

夏芍立刻让徐天胤将会所的位置告知,转身走到屋里靠窗的位置,开天眼望了过去。

姜正祈还没有到,但徐天胤所报的房间里已经有一位老者在等候。

那人坐在轮椅上,半低着头,拿着茶杯的手苍老如铁,露出的半张脸上也已见皱纹。

这 人和夏芍所认识的肖奕面容差别甚大,年纪少说也有五旬。

若非当初听师父说过茅山派的龟息秘法反噬之态,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夏芍决计不会认为此人是肖奕。

她 早就猜测肖奕还活着,但时至今日,才算是亲眼见到他。

此人若不是肖奕也倒罢了,若真是他,连夏芍都震惊他的变化。

原本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的男人,半年不见,竟真成了这副苍老的样子?夏芍对于此人是否真是肖奕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她只往那人身上一扫,随即便眯了眼,是他没错,炼神还虚!不管这人是不是肖奕,他的修为是对得上的。

徐 天胤正在军区,他这两天可没夏芍这么得闲。

日方使节团在京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肯定要调查,尤其是那份录音来自何处。

姜山身在官场,岂是省油的灯? 他是打定主意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被逮捕审查期间咬死了自己和日方大使谈话的地点就在日方的住处。

日方是住在国家宾馆的,那里的安全保卫最为严密,如果 姜山真是去了那里,所有负责此次任务的安全人员都会被问责。

徐天胤身为这次安全任务的总指挥,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但夏芍当初既然决定用此计,当然不会危及徐天胤。

当晚的监控早就被徐天胤提前调换,姜山在前往日方使节住处的路上经过的安全检查点的人员其实并非被买通,而是早就着了道,别说一个大活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就是一个大活人走过去捅他们一刀,他们都不会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面对姜山的供词,这些安全人员义愤填膺,纷纷请求组织上还自己一个清白,随即便有人要求测谎。

本 就不知道的事,当然什么都测不出来。

如此一来,上头便没有再审查徐天胤。

一来因为执行此次任务的安全人员都没测出什么来,本身已经能证明姜山在说谎,二来 徐天胤功勋不浅,上头又有徐老爷子在,纵然徐康国对此事的态度就一个字,查!但上头那位显然不想在即将卸任的时候得罪徐老爷子,事情就这么平息了。

不仅徐天胤没事,就连方筠都躲过了审查。

按说她是方家人,姜系新贵,在姜系人马面临大面积审查的时候,方家自然不能幸免。

可是这事不知是谁在背后使的力,上头一句其余人都没有说谎,方筠一人不可能助姜山进入防卫铁桶一般的外宾住处为由,免了她的嫌疑。

方筠没被牵连,让方家松了口气,却只有方筠自己知道,她没事估计是秦家的意思。

当初夏芍曾向她许诺,她若肯帮忙,日后姜系若有事,方家可不必受太大牵连,想来这些天方家虽然也在接受审查,却没查出什么,也是秦家的意思。

这 些天,徐康国把夏芍叫回过徐家一次,老爷子对这次秦系的忽然胜利心里存了好大的疑问,尤其姜山想咬徐天胤,这让老爷子的政治敏感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总觉得 这次的事,不跟自己的孙子有关,就一定跟某只小狐狸有关。

但是那小狐狸回了家里,装傻卖乖一把罩,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末了徐康国一摆手,叹气,算了, 看来我是老了,唉!这么一来,徐天胤继续回军区工作,暗中帮夏芍监视姜正祈的一举一动,夏芍则在学校里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直到今天才得知了姜正祈的消息。

这消息来得不是时候,夏芍刚得知无量子来了京城,正打算去见他。

但这也没让夏芍太纠结,她立刻便做出了决定,我马上过去!师兄来的时候,慢点开车,两小时之内不许到!夏芍本想说不让徐天胤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刚刚接到电话时起,心就一直扑通扑通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但对方是肖奕,徐天胤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去,他是一定会的,与其让他赶过来,不如她给他规定个时间,要他慢点开车。

等他到了,事情估计也就结束了。

挂了电话,夏芍一回身,便见一桌子人都在看她。

大家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听夏芍打电话的语气,就知道一定是要紧事。

只有衣妮站了起紧事。

只有衣妮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夏芍,因为只有她明白是什么事。

但夏芍却第一眼看向了她和元泽,我有事拜托你们两位,一会儿去趟潘家园,把我那位朋友请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衣妮和柳仙仙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前者神情急切,后者脸色不满。

我 的那位朋友,是鬼谷派传人,法号无量子。

你替我去请他,然后和他一起过来。

我总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不得不提早安排。

夏芍心知衣妮跟肖奕有仇,一听仇 人的消息,她比谁都急切,因此她才跟她说清楚。

说完,她便转头去看柳仙仙,今天是正事,你要是见了他严肃点,保证不胡言乱语,你就可以一起去。

夏芍之所以让元泽也去,是因为元泽家教甚好,待人向来温和有礼。

柳仙仙和衣妮,一个疯癫,一个话里带刀,到了那儿,总得有个正常人,免得失了礼数。

好。

元泽倒是什么也不问,夏芍让他帮忙,他就只管点头。

衣妮也点了头。

她没想到那位高人竟然是鬼谷派传人,夏芍既然让她去请援军,她没理由不答应,她一定尽快带着人赶过去!夏芍也给周铭旭和苗妍安排了事做,而且是有意把他俩安排在了一起,你们替我跑趟华苑,去找小烨子,让他带人去这个地方。

说着,夏芍将地址给了朋友们,见众人郑重点头,她这才和大家兵分三路,分头行动。

说起来,一个肖奕,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但夏芍记得,当初在日本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肖奕身边还有泰国的一些降头师。

今天现身的只有肖奕,她又心有不安,不得不防。

……京郊。

京城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有家高级会所,这会所开在半山腰,林木掩映,外头很难看得见。

但一到周末,便总有豪车前来,大多数人以为这些有钱人是来爬山的,殊不知都是来会所的。

这家会所是私人性质,邀请的是京城顶级豪贵,够得上邀请资格的人很少,姜正祈就偏偏有这资格。

他是这里的贵宾,今天来此见面,地点也是他选的,为的就是隐秘。

姜正祈到了的时候,屋里那位姓肖的高人已经在屋里等了。

一屋子的茶香,让姜正祈一进门就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有闲情逸致!姜家今天的局面,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不必照镜子,姜正祈就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看,他现在也不想摆出好脸色来,纵然眼前的这个人是位高人,但他向姜家自荐,最后却把事情办砸了,今天怎么看都应该是他给姜家赔罪。

但姜正祈很快发现,他低估了这个人,或者说,他实在摸不透这个人。

这人在他来了之后,给他倒了茶,赞了这会所的风水,又赞了窗外山景风光,就是没一句话在正事上。

姜 正祈本是最能隐忍的性子,若他不是有这沉稳隐忍的性情,京城四少中也不会只有他的消息特别少,存在感那么低。

但如今姜家深陷水火,一手造成此局的人就在面 前,他再隐忍的性子也忍不下去了,眼看着肖奕不道歉,也不提正事,他唇一抿,沉声道:肖先生,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姜少想听什么?肖奕抬眼,眼中似有笑,看似温和地看了姜正祈一眼。

姜 正祈陡然一惊,只是他向来善于掩饰情绪,这惊只在眼里,瞬间便压了下来。

他这才想起这人第一次见他时杀的那人,知他乃是奇人,这才斟酌着语气道:肖先 生,你应该知道姜家现在的处境。

我们当初合作,计是阁下的计,可本该是把秦岸明算计进去的计,反倒把我父亲陷进去了。

这件事至今我和我父亲都百思不得其 解,想来只有肖先生能看明白。

这话说得很客气了,没把姜家对肖奕的怀疑说出来。

肖奕却一笑,笑容嘲讽,我还以为,姜家有多高的心,就该有多强的心,没想到也是个遇事就慌的。

这么周密的计划都能被将计就计反将一军,不正说明对手段数很高么?有这样的对才不会无趣,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姜正祈一听,险些吐肖奕一脸!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谁家人身陷囹圄,还有心思欣赏对手的段数有多高?这人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心里冷哼归冷哼,姜正祈却就势问道:听肖先生的意思,对方是什么人,已经有眉目了?哼!肖奕冷哼一声,眼眯了起来,这世上,能把我的计划给毁了的,除了那个女人,还有别人?那个女人?姜正祈一愣。

却只觉肖奕气息一冷,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夏芍!……姜正祈半天没说话,眼倏地睁大。

夏芍……姜家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她是连肖奕都忌惮的风水大师。

可是,她的年纪总让姜家人觉得不可思议,没人愿意相信姜家现在的狼狈,是拜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子所赐。

但肖奕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

真的是她?正当姜正祈惊疑着,便听肖奕笑了起来。

这笑不同于他进门后,他那看似温和实则寒凉的笑,而是发自骨子里的冰冷,听得姜正祈都一个寒颤,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这一看,只觉得肖奕的脸都是扭曲的,笑意狰狞,带着些疯癫的快意,声音却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过,她活不过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