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气氛霎时变了!林别翰拿着一把黑枪指向了自己的左肩!戚老爷子和戚宸霍然抬眼,唐宗伯也抬起眼来。
林冠在他父亲身前,表情发懵,还没有反应过来。
枪声便响了。
砰!地一声,血花爆出,溅了门庭,血溅落一地,枪声震得堂上人的耳膜都有些疼!林冠离林别翰最近,他被枪声震得悚然一惊,接着竟忘了手臂有伤,转着轮椅便转过身去,爸?!林别翰脸色发白,左肩一瞬便被血染透,他却硬气地站着,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夏芍,问:夏小姐解气了没?林别翰开枪很快,下手果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开了枪。
此时咬着牙问夏芍,除了徐天胤之外,所有人都看向了夏芍。
夏芍坐在椅子里,端着茶杯,连眼也没抬,只是慢悠悠笑了笑,神态冷淡,不是以命抵命么?你!林别翰瞪着眼,眼底都有血丝。
林别翰是练武的人,他这一枪虽是打在左肩上,却一枪穿了胛骨,这地方对于练武的人来说,轻易伤不得。
若是养不好,这条胳膊再使不出劲力,被废了都有可能。
对于林别翰来说,这比要了他的命更厉害,所以他认为他这么做已经很有诚意,夏芍执意要他以命抵命,实在咄咄逼人。
戚宸皱眉看向夏芍,林别翰是他的启蒙师父,又是三合会坐堂,今天亲自来道歉,他儿子闯的祸,哪怕是羞辱、逼迫,他都得认。
但难道真得要他性命?戚宸沉黑的目光盯向夏芍,又转而盯向徐天胤。
就为了这个男人?戚老爷子也看向夏芍,鹰隼般的眸直慑人心,只叫人觉得心神俱颤,压迫感逼面而来!夏芍却仿佛毫无所觉,淡定喝茶,从容自若。
唐宗伯也淡定喝茶,并没去看夏芍。
徐天胤就更是没有表态了。
师徒三人这般样子,让林冠着了急!怎么说今天都是戚老爷子和戚宸亲自陪着林别翰上门道歉,难不成,唐大师他们还真能不看情面?真的要叫他父亲去死,用他的命来抵,他才能活?不、不会吧?林冠不敢置信,看着林别翰左肩的血一直往外冒,脸色发白,额上的青筋却往外暴,林冠便害怕了。
他看向夏芍,见夏芍毫无反应,像是就等着他父亲自杀似的。
林别翰这时却点了点头,怒极反笑,好!没想到,我林别翰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多少仇家没要了我的命,最后会死在自己枪口下!也好!林别翰看向自己的儿子,他胆小懦弱,欺软怕硬,除了闯祸,一无是处。
这样的人,除去身上这层血缘关系,向来是他这辈子最看不上的。
今天,要为了他把这条命搭上。
那也要搭。
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跟姓李的女人有过一夜,而这儿子就是那一夜的结果。
他从来都不曾因有这么个儿子欢喜过,但妻子却偏偏想要留住他。
留住这点血脉,是她唯一的遗愿。
他答应过要遵从,哪怕是搭上命。
林别翰目光决然,举枪之前看向戚老爷子,他并没有求情,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鞠了一躬,老爷子,我林别翰因为有您的知遇之恩,才有今天。
本想着,这条命死也要留给戚家!没想到,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老爷子,我林别翰对不住您!这条命,算我欠戚家的!要有下辈子,我还做戚家的下人!戚老爷子看向林别翰,还没说话,林别翰便看向戚宸,也深深看了一眼,鞠躬。
当家的,我走后,帮会的事不能帮您了,我对不住您!您从小我就看着您长大,帮会的事您当着家,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也觉得没什么可以教您的了。
就是您的性子,林叔得多说两句。
林叔知道,您从小到大,就没哪天心里爽快过。
可是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这么过。
林叔真心希望,能有个人,让您的日子快活些。
只可惜,看不到了。
不过,也不遗憾。
从小看着您长大,也值了!林别翰笑了笑。
戚宸却是抬眼看向林别翰,他沉着脸,眉宇沉铁似的,眸底却少见地露出动容的神色。
他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向夏芍,气息起伏有些沉。
夏芍谁也不看,只是慢悠悠喝茶。
林别翰再次将枪举起,这一次,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戚老爷子和戚宸见了两人脸色都是一变,戚老爷子拍桌就要站起来!戚宸一手摸向腰间,看样子想要拔枪阻止林别翰。
但两人刚有要动作的苗头,动作便戛然而止!他们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夏芍端着茶杯,垂着眸,神态未动,一手指尖却掐了个怪异的手势,戚老爷子和戚宸的动作霎时手困!两人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祖孙俩一起瞪向夏芍,眼神里的冷意和杀伐气度令人畏惧。
而夏芍对这气度恍若未觉,林冠却震惊了!他爸真的会死!他一直觉得他不会死的,他是三合会的坐堂,除了三合会的龙头老大,他父亲最有权势!世界有名的黑道帮会,历史悠久,人脉之广,势力之深,任谁都会畏惧三分。
他的父亲,不是帮会底层的小混混,小头目,而是整个三合会的大管家!说句话,黑道都会震一震的左相大爷!他会死?谁有本事要他的命?谁敢要他的命?而今天,还真有敢的!而且,还是当着戚家人的面!不不不不不……林冠伸手就去扯林别翰的手,眼神惊恐,爸!爸!你不能死!他一边拽着林别翰,一边不顾脖子带着颈托,扭动时的疼痛,转头求戚老爷子和戚宸,戚老!戚老!您帮我爸求求情!求求情!拜托您了!戚先生!我爸是您师父啊!您您、您不能见死不救!林冠死扒着林别翰的手。
林别翰左肩枪伤还流着血,这一会儿的工夫,流的血也是不少。
失血过多加上伤的是胛骨,让他比以往受伤时看起来虚弱不少,一时竟是被儿子拽得右手指不准太阳穴。
但看他向戚家人求情,林别翰面露怒色,使力一把挣脱了儿子,把他连人带着轮椅往远处一推!求什么情!软骨头!我林别翰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孽债!林别翰怒瞪儿子,告诉你,我死以后,没人再给你当靠山整天不学无术!我也不求戚老和当家的护着你!我打拼半辈子,家产够你吃喝几辈子!我不管你以后拿来干什么,你是吃喝嫖赌也好,拿去做生意也好。
总之,坐吃山空也没人救你,惹了祸有人寻仇也没人救你!至少,没人拿命救你!我不……林冠被推去远处,神情惊慌急切,拼命地转着轮椅上前,人还没到就去抓林别翰的手,爸!爸!林别翰一脚踹开他的轮椅,看着他被人打成重伤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你不什么?不让我死?我死了,就没人给你当靠山,供你胡作非为了是不是?林冠拼命摇头,脖子的疼痛叫他额头冷汗直冒,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泪流满面。
他被父亲一脚踢去远处,正离着夏芍很近,登时便转着轮椅朝夏芍挪去,伸手便要抱她的大腿。
徐天胤在旁边气息骤然一冷,手中一道劲力震出!夏芍及时放下茶杯,手轻轻一带,也是一道劲力震出,却是挡了挡徐天胤的力道。
林冠被远远推出去,却没有被伤到。
林冠被推去他父亲那里,他见识过刚才父亲一枪打在肩膀时的果决,怕他这一回再果断地扣动扳机。
这一枪可是打在头上的,打着了,就没救了。
因此,林冠不敢再乱跑,他抓着父亲的手,便去看夏芍,脸上早已涕泪横流,声音都含糊不清。
夏小姐,我求求你,别让我爸死!你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求求你别让我爸死……夏芍猜也能猜得到他说什么,却只是眼帘一垂,他不死,那谁死?我只管我的账。
要我师兄死的人,这帐必须要清。
徐先生他没死,可、可我爸就要死了啊!林冠眼泪汹涌,把脸上缠着的纱布都染了,夏小姐,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惹了你了。
要不、要不,你等我伤好了,等我好了,你再打我一顿!哪怕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等我出院了,你要是不解气,你、你再接着打我……这话叫人啼笑皆非,夏芍却无动于衷,打你?我多费气力?反正你只有这一日的命了。
要你的命,就得拿你爸的命来抵。
夏芍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林冠却愣了愣。
这是要……二选一?可是、可是他不想死!我、我不想死……林冠目露恐惧,抱着侥幸心理,继续求夏芍,夏小姐,你饶了我,饶了我爸吧。
夏芍垂眸,眼底掠过冷意,却不说话了。
林别翰见儿子这般懦弱怕死,顿时脸都气得青白,说他都懒得说了。
或许,他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看见他这么没用的模样!林别翰决然地一推儿子,把他推得远远的,看向夏芍,夏小姐,我不怕死。
刀头舔血的过了半辈子,鬼门关外不知走过多少回。
一枪,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你们干风水这一行的,想必相信在天之灵。
我要是在天有灵,只希望你能说话算话,饶我儿子一条命。
夏芍这才抬起眼来看林别翰,轻轻点头,允诺道:今天的事,戚老和戚当家的都在场,我若是食言,只怕他们也不肯。
好!林别翰点头,这回果断地举起枪,指向了自己。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脸上毫无惧色,决然地便要扣响!就在这时,刚才在推出去后,因为林别翰一句话懵愣住的林冠,忽然一声大喝!我死!他喊得很果然,嗓子都快扯破了。
也正是这一嗓子,喊得林别翰都愣了愣,手指上的动作便顿了顿,抬眼间便见儿子转着轮椅冲过来,脸色急切、焦虑,复杂的表情纠结在一起,有些狰狞可怖。
林别翰一愣神的工夫,林冠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下了他手中的枪!我死!我死!他把枪抢下来,退得远远的,蜷缩着身子把枪抱在了怀里,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死……我死……别杀我爸……别杀我爸……夏芍一挑眉,神色冷淡,你死?你不是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刚过上好日子……林冠抱着枪,头也不抬起来,就只听他呢喃,我刚有爸没多久……他自然知道他有父亲,而且还是一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父亲。
但从小他寄人篱下,生活在李家,从来就没见过父亲。
童年的玩伴,表面上惧他跟李家连着亲,背地里都叫他野种。
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出生就决定了这样的命运。
他小时候只在杂志上见过父亲的模样,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母亲拿着杂志指给他看,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父亲的生活。
他觉得父亲很威风,能在杂志上露脸,被所有人看见,被所有人畏惧与称赞。
不像他,见不得光。
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想像父亲一样有名气。
但他不知道怎么做,成绩也不好,也没有什么本事。
他想出名,就靠出去做坏事,跟人打架斗殴,经常干点坏事来登报。
他愿意让自己出现在那些报刊上,想着那样也是一种出名,想着总有一天,父亲会在报纸上看见他,就像小时候他在杂志上看见他一样。
但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有的路一旦走了,就越走越远,很难再回头。
渐渐的,他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小混混,却仍然走不到父亲的高度。
他以为,这辈子两个人都见不到,没想到,那一年父亲竟然来到家里,提出要让他认祖归宗。
他狂喜,即刻就答应了!在那之后,他有人撑腰,人人都叫他一声林少,给他三分薄面。
他从见不得光的野种,变成了光鲜亮丽的三合会坐堂的独生子。
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有人帮他收拾。
他以为,这是父亲爱护他的方式,却渐渐发现,他在他闯祸的时候,就只是打电话叫人善后。
他很少出面见他,即便是见了,也从来没有过笑面,除了训斥,便是失望和厌烦的表情。
他不明白,既然承认了他,为什么又厌烦他?他知道,他没什么本事,打架功夫不行,斗狠却又惜命,从小成绩不好,一无是处。
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改变自己,从觉得他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他便从外表包装自己,跟着那些上流圈子的公子哥儿出去,学一身纨绔习气,任谁看见他,都看不出是以前的野种。
任谁都会说,这是谁家的阔少?他以为这样,至少从外表上是优秀的,总能获得父亲的青睐。
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直到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索性就这么着了。
直到,他闯下了今天的大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坚决,非要他们父子其中一人的命来抵。
他是怕死的,觉得现在的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父亲讨厌他,一切都还好。
可是、可是……刚才,他说在天有灵,也希望自己活着……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这种话。
唯一一次。
我死。
我惹的祸,我不能叫我爸死……林冠泣不成声,颤巍巍直起腰来,把枪拿在手里,手都在抖,但却慢慢指向了自己的头。
林别翰却震惊地愣在当场!他完全懵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儿子。
在他眼里,这个儿子一直是不成器的,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身上流着他的血,却未得他的骨。
贪生怕死,不学无术……这些年,他一直漠视他。
觉得反正让他认祖归宗是遵从妻子的遗愿,这儿子是管教不过来了,索性也懒得管教,任由他去了。
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像父子那般相处过,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不多,从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爸……我爸他半生威名,他……他不能死在自己枪下。
我……我可以,我本来就是小混混,呵呵。
林冠哆哆嗦嗦地把枪指向自己的头,他从来没开过枪,但父亲刚才开过一枪,他知道保险栓已经打开,只要一枪,他就可以结束这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了。
林冠咧开一个难看的笑,缓缓闭上了眼。
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可。
但,他好歹知道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儿子。
这样,就挺好的了。
就这样吧。
林冠的手指哆哆嗦嗦往扳机上按,似乎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勇气,决然赴死。
然而,他的头还没痛,手便先是一痛!林冠一懵,睁开眼的一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但很快他就确定他没死,因为枪已不在他手中,而是到了他父亲手中!林别翰拿着枪,站在儿子身前。
自从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以来,他这是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孩子,虽然这时候的他已经被绷带包得看不出原样。
但林别翰却是笑了一声。
林冠怔愣地看着父亲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在面对他的时候笑。
但他哪里知道,林别翰这是在苦笑。
父子债,父子债。
常言道,儿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
或许,是他上辈子欠了这孩子什么,这辈子才用命来护他一命。
罢了,终究是他的儿子。
他这般不成器,他也有责任。
我这半辈子的积蓄都是你的,以后拿着做点生意,走点正道,别整天不学无术。
身为林家子孙,都要有出息……林别翰说到此处,神情也是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对儿子有要求,林冠点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又开始摇头。
他的反应很激烈,疯狂地开始抓挠林别翰的手,想从他手上抢下枪来。
殊不知,就他那点身手,平时十个也不够林别翰一下子解决的,更别说他此时重伤在身。
林冠眼睁睁看着父亲在他面前举枪,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他脑袋上会多个血洞,就像那天三合会当街处决帮会人员的时候那样,爆开血花,然后人直挺挺地倒下……林冠越是抓不住父亲的手,便越是急切。
他本就有重伤在身,又身中符煞,此时急火攻心,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吐血之后,胸口便开始发闷,呼吸急促,要窒息一般的感受。
林冠捂着胸口喘气,表情痛苦,脸色渐渐发青。
而林别翰一见儿子如此,便再不迟疑,他知道,自己早死一分钟,儿子就能早得救一分钟。
于是,他枪往太阳穴上一指,果断开枪!戚老爷子眼睛死死盯着林别翰,戚宸则死死盯着夏芍,额上青筋都暴出来,气息狂暴狠绝。
而就在林别翰欲开枪、林冠符煞发作之际,两人都只觉身上一道莫名劲力传来!夏芍人未至,手中一道化劲逼出,震在林别翰手上,竟是震得他手腕都是一软,枪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林别翰幼年习武,爱武成痴,他怎不知夏芍这一出手看似随意一挥,却代表着怎样的武学境界?内家功夫的化境?!这少女才多大?但这种震惊也只是林别翰的手被震开的一瞬,他接着便看见夏芍蹲下身子,在身前虚虚画了道什么符一样的东西,然后往林冠百会处一拍,又在他后心处抚了抚,接着林冠的症状就缓解了下来,脸上的青气很快散了去。
就算是不懂奇门江湖里的一些诡事,林别翰也能猜出,夏芍刚才的一番动作,大抵是替儿子把身上的某些招法给解了!林别翰震惊且疑惑地看着夏芍,她不是要他们父子死其一么?怎么现在又……而就在夏芍动作的一瞬,戚老爷子和戚宸也能动了,两人也都是看向夏芍。
夏芍笑了起来,但笑意依旧浅淡,眼神也还是冷淡。
她看向同样懵愣的林冠,垂眸道:还有孝心,说明你也不是无药可救。
既然这样,这帐就算清了,你们父子回去吧。
清、清了?林别翰父子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芍,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芍却道:别这么看着我。
现在想起你之前的作为,我仍然有种不杀你不解气的心情。
以后你要是再犯在我手上,就不是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她好说话么?林冠一点也不这么认为。
但他却是明白,夏芍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们父子的命都可以不用赔了。
林冠怔愣住,还没来得及品味欣喜,便看见夏芍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林坐堂。
夏芍看向林别翰,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
父母和子女的缘分是注定的,世上有些事,提早知道了能避过,有些事则是避不过的。
当年,本就是你犯错在先,却不该这些年迁怒一个与你有父子缘分的孩子。
虽然,他此时已不是孩子。
但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夏芍回头看了林冠一眼,又看向林别翰,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你肩上的伤,就当是应得的。
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教训,本应是脸上无光的,但林别翰却是深深看向夏芍,脸上不再有之前对她的愤怒神情,相反倒带些复杂的感激的神态。
三合会和玄门关系甚密已经有些年头,唐老和戚老是结拜兄弟,他的弟子不太可能不给戚老面子。
或许,林别翰早该想到这一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出气,才设计了这么一出。
但纵然她只是为了出气,他到此时也该感激一下她。
没有今天的事,他不会知道儿子对他这个父亲,有这么深的感情。
夏小姐,多谢!林别翰不是矫情的人,向来恩怨分明,刚才再多的愤怒,此时他都说得出这个谢字来。
林冠也赶紧跟着父亲道:夏小姐,谢、谢谢……不用谢我。
我现在看你,还有一种要揍你的感觉。
只希望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夏芍回身,坐回了椅子里。
然后垂下眸,当真不愿意看到林冠了。
其实,从一开始夏芍就没有打算要林别翰的命,但林冠的命,她真的有动杀心。
要不是他最后表现出对父亲的感情,宁愿自己承担也不让父亲以命换命,最后她便会拦下林别翰,而林冠身上的符煞,她也不会解。
她会叫他们父子就这么回去。
只能说,是林冠自己救了自己,与她无关。
林别翰和林冠都受了伤,虽然父子两人看起来对夏芍还有话要说,但是治疗要紧,便当即告辞。
只是临走前,林别翰表示,伤愈之后会亲自登门道谢。
夏芍没说什么,便让弟子带着林氏父子先离开了。
离开之后,堂上便霎时宽敞了起来。
唐宗伯师徒三人,戚家爷孙俩,只有五人面对面坐着。
戚宸也深深看向夏芍,刚才的暴戾狠绝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究般复杂的神色。
林别翰是他的启蒙师父,待他如子,如果她刚才真的要他死,那么……他们之间,就从此是敌人了。
还好,不是。
戚宸慢慢笑起来,笑容少见地带些释然。
这时,唐宗伯也笑了起来,呵呵,这丫头从小就这样。
惹着她了,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怎么也得受受惊。
刚才,没吓着你们吧?☆、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六十八章 三合会的黑道令!戚老爷子一听唐宗伯的话,便摆了摆手,看向了夏芍。
老人目光如鹰般锐利,却是笑了笑,别看我老了,眼睛还算好使。
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别翰的命。
不过,别翰的儿子就不一定了。
但这话戚老爷子没说,只是将夏芍又审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
他眼神还是很好用的,刚才林冠扑向夏芍的时候,徐天胤出手,她看着是放下茶杯,动作不经意,实则是以劲力挡了挡,没让林冠被伤到。
他看得出来,这丫头是个凡事心中有计量的。
但刚才,当林别翰拿枪指着自己的头的时候,他真以为她会来不及阻止!所以,他起身要阻止,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连他也敢下招!好大的胆子!自从掌管三合会,这么些年以来,还没遇到过敢给他下招子的人!丫头,你胆子不小啊!戚老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威严地看向夏芍,说话从鼻子里哼气,我是你师父是结拜大哥,论辈分,你该叫我声伯父。
我跟你师父除了切磋之外,他都没对我使过奇门招法,你刚才敢对我动手?对您动手的结果是林氏父子完好无损。
夏芍浅淡一笑,气定神闲。
哼!你的意思是,我出手阻止,他们父子还能死了不成?戚老爷子瞪着夏芍。
夏芍还是不慌不忙地笑,我本就不打算要林别翰的命。
可您要是出手,我就拿不定主意林冠是留还是不留了。
夏芍这话是弦外有音,戚老爷子也听得出来。
她这是在说,今天留林冠,完全是出于他的表现,与戚家的人在不在没有关系。
如果今天她断定林冠不值得留,即便是林别翰是三合会的坐堂,戚老爷子和戚宸从旁说情,她也是不会留的。
戚老爷子一听便露出怒色,重重一哼,哼!丫头不识好歹!今天我要是说一句放了林家小子,你还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夏芍轻轻挑眉,全似看不见戚老爷子的怒气一般,只慢悠悠问:您老的面子是要给的,那我的公道谁来还?这件事,我是受害人。
留不留林冠,除了我,还有别人更有资格说了算吗?混账!你在说我没资格?!戚老爷子一愣,继而大怒。
竟一掌拍在桌子上!唐宗伯客厅里的桌子,实木雕花的,竟是被老人一掌拍下,生生震断了桌角!年逾七十的老人,还能有如此劲力,当真是宝刀不老。
断掉的桌角滚到夏芍脚边,屋子里都还回荡着那一掌拍下的巨响,夏芍却动也不动,只微微伸出手,按住了徐天胤。
她坐着不动,只与戚老爷子对视。
她并非不尊老,戚老若是以师父结拜兄弟的身份来此,她自然是要孝敬着,但若是以三合会老当家的身份跟她说话,这事就得另办!无论什么事,总得讲个是非功过。
这一老一少的对视,竟是互不相让,客厅里气氛对峙,一个怒目威严,一个从容自若。
戚老爷子憋得脸色发红,像是多年来没人敢这么忤逆他,他眼瞪起来十分凶煞,盯住夏芍,越盯越紧,恨不得一掌拍死的势态!徐天胤盯住戚老爷子,若非夏芍按着他,场面必定要失控!戚宸的目光在夏芍按住徐天胤的手上落了落,接着盯住徐天胤。
局势紧张。
但这样紧张的局势里,唐宗伯淡定喝茶,脸上依旧是满面红光,全然不将这事态放在心上。
而正当事态看起来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戚老爷子竟是缓缓眯眼,唇角一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老人笑声洪亮,连连点头,好!有胆量!宸儿眼光果然不错!夏芍轻轻蹙眉,剑拔弩张的事态是缓解了,但徐天胤看起来气息更冷。
夏芍按住他的手腕,指腹轻轻在他手腕暴起的青筋上抚了抚,想要安抚这男人。
戚宸的目光往两人的小动作上很有力度地一落,戚老爷子却继续指着戚宸笑道:从小只有这小子敢跟我瞪眼对着干,丫头敢跟我叫板的还是头一回遇上。
好,好!唐宗伯这才笑了笑,看向戚老爷子,胆子大不一定是好事,要成天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对着干,也是有气受的。
戚老爷子一摆手,不甚赞同,我就喜欢胆子大的,做黑道主母,胆子小的可做不了!宗伯啊,你这弟子收得好啊!依我看,嫁进戚家也算不错。
唐宗伯一愣,夏芍也不知这戚老爷子说话竟是这么直接。
她不嫁。
就在这时,徐天胤的声音忽然传来,夹杂着冷厉冰霜。
夏芍转过头去,见男人漆黑的眸危险地眯起,盯住戚老爷子的脖颈,薄唇抿成刀子。
他被夏芍按住,也并非不能动,只是不愿意震开她,但他的气息却早已是孤冷寒厉。
戚老爷子自从进了门,不是没看见徐天胤,相反,他一直没忽略坐在夏芍身旁的他。
他的身份戚家已经知道,以他的身份来说,纵然是曾经对戚宸动过手,三合会也不会明着跟他交恶。
但此时说的事,戚老爷子却是要较较真,哼!徐小子,她嫁不嫁,你说了算?我在跟你师父说话!徐天胤盯住老人,却全然不理他的言下之意,说话依旧是简洁,只吐出两个字,我的!戚老爷子一愣,看向徐天胤,笑了,你的?你们结婚了?我的。
徐天胤不管戚老爷子说什么,还是这一句。
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成了你的?戚老爷子可笑地一摆手。
徐天胤却不理他,低头,目光看向夏芍按着他的手。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摸她的手背,看起来跟她刚才安抚他时的动作一模一样,然后在她愣神的时候,他感觉到她手上的劲力一松,便霍然一翻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夏芍愣住,徐天胤却站起身来,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师兄?夏芍不知道他拉着她干嘛去。
男人去大步往门外走,依旧简洁,结婚。
……夏芍一愣,少见地呆了呆。
噗!咳咳!唐宗伯正喝茶,听见这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不轻!夏芍和徐天胤见了都停住,两人赶紧回去,来到老人身后。
夏芍帮师父顺气,徐天胤则导气于掌,帮老人理顺元气。
戚老爷子也没想到徐天胤会如此反应,顿时也愣在当场。
戚宸却是寒了脸,他哼笑一声,结婚?你说结就结?徐司令不会这么天真吧?以徐家的家世,只怕她要进你徐家的门,并不容易。
她家世普通,就算她是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在政界的人眼里,商人轻贱,这是自古就有的观念,改不了!我们三合会就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我说哪个女人可以做我戚宸的妻子,她就可以!没有人可以说一个不字。
徐司令在徐家,有这地位么?你敢说让她嫁进徐家,她就能嫁进徐家,而且不受人轻视么?这不劳戚当家的费心。
夏芍不等徐天胤回答,便抬眼看向戚宸。
戚宸眉头一皱,顿时脸色难看,有些怒气,你这女人怎么不识好歹?我说的这些事,你就没想过?你要是跟着我,我不会看轻你。
你要是想进徐家的门,那可就不一定了。
那也是我的事。
夏芍神色半分不动,手在轮椅后牵着徐天胤的,轻轻柔柔地安抚他。
戚宸气得看向别处,喘着气,看起来很是暴躁。
夏芍却又开口道:戚当家既然考虑那么长远的事,不如考虑考虑眼前的事。
戚宸一愣,这才又转回目光来看向她。
别忘了,戚当家的今天来此,是要对前日校门口的事给我一个交代的。
夏芍提醒道。
前天校门口,林冠虽然是带人来寻仇,但那些三合会的人违反帮规,跟着一个非帮会人员出来,这件事,戚宸身为当家人,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戚宸狂傲地哼了一声,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
你说吧,想让我怎么给你个交代,我绝对不讨价还价!夏芍却是挑眉,面容冷淡,我没听错吧?戚当家的对这件事,难道就没有想过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今天都到了这儿了,你才让我想?夏芍明显是说戚宸态度有问题,戚宸却看瞪夏芍一眼,好像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一样。
我想了啊!我让你做三合会的主母,不就没人敢再惹你了?戚宸语气很不好,摊手,你不同意啊!夏芍无语,少见地有点郁闷。
她也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戚宸,觉得这男人的思维也很奇葩!为什么她最近总遇到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就不能来个正常一点的人交流一下吗?夏芍嘲讽一笑,若是是个人惹了三合会,三合会要给人交代,戚当家都要娶进家门的话,那你的后院,岂不早就妻妾成群了?你想得美!那么多叽叽喳喳的女人,我嫌吵!我巴不得娶个哑巴!看你文文静静的,还以为话少,结果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戚宸没好气地看一眼夏芍,我挑人的眼光可真差!还有,戚宸严肃下来,你以为是个人就敢得罪三合会?得罪三合会的人都死了!没死的,就剩你和该死的龚沐云了。
让我给你道歉?你比他胃口还大!夏芍却不听他这些歪理,她只问:那这么说,戚当家的意思是,你的人拿枪指着我就算白指了?你今天来此,就只是看了场戏。
现在林氏父子没事了,那天的事,戚当家也就不打算提了,是么?提!怎么不提!谁叫我运气不好,遇上你这种女人呢?戚宸盯着夏芍,眼神不知怎的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林叔看着我长大,是我的启蒙师父,对我有恩。
今天林叔的命你没要,这事我得谢你!我回去以后,会在帮里下一道黑道令,以后三合会把你奉若上宾,任何人不许再惹你!这总成了吧?夏芍挑眉,黑道令?这不就跟当初安亲会的黑道令差不多?虽然有些意外,但夏芍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她在香港要忙的事多着,比在青市的时候还忙,像林冠这种找茬的人,她真心希望不止是要少一点,如果能杜绝,那是最好的。
见夏芍不说话了,戚宸便笑了一声,瞪着她,这下满意了?黑道令,你可真有本事!三合会这样的黑道令只发出过两次,你是其中之一。
两次?夏芍看向戚宸,戚老爷子却从旁哈哈一笑,指向唐宗伯,还有一次,是你师父!那时候,我跟你师父不打不相识,压根不知道他是玄门的人。
还为他发了一张黑道令,后来知道他是玄门的人,我悔死了!白浪费了!玄门和三合会向来交好,唐宗伯成为玄门的掌门之后,他自然不需要这种黑道令了。
但夏芍却是需要的,她行事本就低调,而且现在她的真容还没有曝光,为了这段时间不惹麻烦,这种黑道令对她来说,倒是有必要。
戚宸抬手,一样东西从手中丢出,扔给了夏芍,拿着!夏芍下意识一接,摊在手上一看,见是一块鎏金木牌,木牌古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夏芍是古董起家的,翻看一眼,便知这木牌少说是清中期的物件。
戚老爷子愣住,脸色一变!严肃地看向孙子。
戚宸却不看他爷爷,只道:拿着这东西,三合会传下来的,以后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三合会的地盘,只要拿出这东西,没人敢动你。
说完,也不等夏芍说话,便起身扶起戚老爷子,对唐宗伯说了声告辞,便往外走。
你这女人就是倔,以后在徐家碰壁,你就知道三合会对你开出的条件有多好了。
戚宸说这话时头也没回,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徐天胤,我戚宸看上的人,不跟我不要紧,我可以抢,抢到为止。
你可把她看好了!……戚宸走了。
走时的宣言夏芍没放在心上,她感觉戚宸对她就像是小孩子对待抢不到的玩具,不必理会。
她的心在师兄这里,谁也抢不走。
但夏芍不在意,徐天胤却是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不放。
夏芍见了,顿时便知道这男人准是又吃醋了。
夏芍自然看得出这牌子对三合会来说,意义不同。
这与龚沐云当初送的耳环和熏香挂件不同,问过师父之后,夏芍才知道,这东西是三合会初建时龙头老大的令牌。
本来是江湖召集令用的,后来慢慢演变,就成了当家人随身带着的信物。
在讲究传承的古老门派来说,信物象征着传承地位,这令牌对三合会来说,等同于玄门的罗盘等物!但三合会跟玄门不同,玄门的罗盘不仅是传承之物,同时还是历代掌门以元气蕴养而出的法器。
掌门带着此物在身上,不仅象征身份,也是一大助力。
而三合会的令牌就不同了,它仅仅只是个象征的物件。
戚宸不带在身上,他也依旧是三合会的老大,没人敢不承认他。
但夏芍一听,还是当即就把令牌给了师父,请师父改日帮她还回去。
戚宸的性子,向来是不管不顾,他高兴就好。
这东西就这么丢给了她,他觉得无所谓,拿在她手上却是受之不妥。
对夏芍来说,有三合会的黑道令就足矣了,这令牌她没兴趣。
拿着岂不烫手?早早还了才是上策!戚家人和林氏父子这一上门道歉,就用去了夏芍一上午的时间,她傍晚还要回学校报到,吃过午饭之后就回到书房,打算看书复习功课去。
但走进院子,还没进门呢,徐天胤便从后头握住夏芍的手,夏芍怔愣回身的时候,便被拥进了一处精实宽阔的胸膛。
男人气息很沉,夏芍顿时便笑了笑。
他这是担心了,怕戚宸抢走她?夏芍一笑,这种时候,她向来都喜欢逗逗他的。
但自从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夏芍便不愿意拿他失去她的事开玩笑,因而便伸手圈住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胸膛上,笑了笑。
但她还没说话,便听徐天胤道:毕业后,结婚。
夏芍一愣,毕业?哪个毕业?高中毕业?她顿时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结婚说起来容易,可真办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徐家那边她先不考虑,自己父母这边,就首先不会同意!且不说,父母如今还不知道她和师兄的事,在他们的观念里,她现在恋爱都早了,莫说是结婚了!师兄,没有什么事会把我们分开。
夏芍笑了笑,声音柔软。
婚是要结的,但总得慢慢来,怎么也得她大学毕业再说。
男人的手臂僵了僵,接着将她圈紧,声音从胸膛传出来,发闷,那些人,我处理。
夏芍一愣,想了想才明天他说的应该是徐家的一些人。
她顿时笑了笑,师兄觉得,我会被欺负到?我可是风水师。
徐天胤摇摇头,不会。
夏芍一笑,那不就是了?没想到,男人却道: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夏芍一愣,顿时心里柔软,眼神都软了软,嗯。
两人在院中相拥了许久,夏芍好不容易安抚了徐天胤,但却发现,从此打消不了他想结婚的念头了……☆、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六十九章 校长室风水夏芍在书房复习了一下午的功课,但这一下午对她来说,可有点不太好过。
她本是边复习边逗徐天胤,把课本都推给他,让他陪她复习。
但她去发现,徐天胤总是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笑问:师兄,看什么?他答:结婚。
夏芍一咬唇,哭笑不得,干脆转头,不理他。
到了傍晚,吃过晚饭,徐天胤便开着车送夏芍去学校。
到了校门口,男人并不给她解安全带,也不放她下车,只是转头盯着她看。
夏芍这一下午已经熟悉徐天胤这种目光了,她顿时咬着唇笑,干嘛?又是结婚啊?嗯。
徐天胤点头。
夏芍笑着捶他一拳,自己去解安全带。
徐天胤伸过手来,夏芍以为他要阻止她,结果他却是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并打开了车门。
自从上回林冠的车擦过来,夏芍胳膊差点伤着,徐天胤便不允许她再去碰车门把手,坚持帮她开门。
夏芍回身给了男人一个拥抱,这才下了车。
她这周回学校的时间很早,不像前两周。
一次是展若南绑了曲冉,她去了鬼小学,一次则是曲冉家出事,也是很晚才回学校。
而此时才下午六点,天色还不黑,夏芍下了车,一路走进校园,回头率之高,令人咋舌。
周五傍晚的事学校里果然是传开了。
夏芍打了三合会的人,还对三合会的当家人戚宸当街训话,最后扬长而去!这两天虽是周末,事情也传得很快。
三合会当街处决帮众,事情除了当天看见的人,媒体没见一点报道。
而那天所有的事,都没有出现在任何周刊和报纸上。
自然,更没有看到警方的调查,可见三合会在香港的势力。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势力,夏芍周五那天傍晚的所作所为才更显得惊世骇俗。
她打了三合会的人,训斥了戚宸。
然后,她没事,今天还正常回学校上课了。
这些都让看见她出现在学校里的女生们惊疑不解,这大陆来的转学生,到底有什么背景?这些事,夏芍自然懒得为人解惑,但她回到宿舍后,却是遭到了曲冉的一番盘问。
曲冉周五放学的时候,因为担心她母亲独自在家,离校比夏芍还早。
因此,她没能看见校门口发生的事。
但她因为跟夏芍关系要好,今天一回学校,便也遭遇到了不少偷偷看来的目光。
有好事的女生,忍不住向曲冉打听夏芍的家庭背景,曲冉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芍,听说三合会在学校门口杀了人?真的假的?曲冉一脸担心,上上下下打量夏芍。
听说戚宸都来了?真的假的?听说你把戚宸都训斥了一通,真的假的?她一通听说和一通真的假的,把夏芍都绕得有些想笑。
我这不是没事么?夏芍笑道。
曲冉这才把夏芍上下打量一遍,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们跟我说的时候,吓死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没事,给你打什么电话?白叫你担心。
夏芍把书本放回桌上。
曲冉却跟过来,问道:你不知道,学校里可多传言了。
我这才到学校没多久,就听到好多版本了。
有人说你家是大陆那边黑道的,所以身手才那么好,才敢跟三合会对着干。
还有人说,说你是……夏芍回身,漫不经心笑问:说我是什么?算了,那话不好听,说出来气人,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曲冉跺跺脚,皱皱鼻子,一脸气愤。
她不说,夏芍也能大约猜得出来。
准是说她和戚宸有什么关系。
这些流言,夏芍并不放在心上,曲冉怕她生气,不告诉她,她便索性不问。
收拾了书本之后,便坐下来看书了。
曲冉知道夏芍读书用功,见她看书了,尽管心里也是有疑问,但是却并不打扰她。
夏芍晚上看书,向来是看到宿舍熄灯。
但今晚,直到宿舍熄灯,也没见到刘思菱来学校。
今晚查寝的还是学生会风纪部的,但部长董芷文并不在其中。
那些学生会的女生见了夏芍,虽说也有怕她的,但夏芍打败了校霸展若南之后,展若南意外地很少再点名欺负一些女生,因此有些女生对夏芍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虽然也不乏有好事的,但惧于夏芍的身手和她神秘的家世背景,这些学生会的人来了,大多是客客气气的,当面都没有敢给她脸色看的。
刘思菱没回来学校,被记下名字送往教导处。
至于她没来的原因,没人知道。
而这周开学,没来学校的不仅仅是刘思菱,展若南也没有来。
赌妹一大早上课之前来跟夏芍打了个招呼,说是展若南被她大哥禁足在家,出不了门。
夏芍听了一笑,展若南不来学校,她耳根子可以清净几天了。
不然,她准是要追问她为什么认识戚宸的,一旦她追问起来,那她必然是别想清净了。
夏芍注意到赌妹一群人里并没有阿丽的身影,而她们几个人的神色也显得有些落寞郁闷,夏芍顿时心中有数,但这是刺头帮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因此便索性不问。
只谢过赌妹等人,便去上课了。
课间时间,夏芍去了一趟校长室。
尽管周六那天上午,夏芍已经给校长打过电话,说过校门口冲突的事了,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夏芍觉得她还是需要露面一下。
毕竟校门口死了不少人。
但夏芍走到校长室门口的时候,却是听见了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黎校长,圣耶女中是名校,我们董家就是看重学校的名声才让女儿来学校读书的。
现在学校门口发生这种恶性事件,我们女儿回家后便吓得病了!我女儿从小连只死兔子都没见过,她哪里见得了死人?这件事,学校打算怎么给我们董家一个说法?说话的声音是名女子,夏芍在门外一听她说董家,便猜测是董氏船业的夫人,而她所说的生病的女儿,指的是董芷文?夏芍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上周请假出去回来时,宿舍外头见到的娃娃脸的女生。
她原本打算开天眼看看,但考虑到这样对黎校长有些不太尊重,便终究是作罢。
夏芍没敲门,只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听校长室里,董夫人将黎校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并扬言董家保留追究此事的权利,然后便踩着高跟鞋过来开了门。
门打开之后,出来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身材保养得极好,只是下巴尖,颧骨高,就面相来说,她的大女儿董芷姝跟她有七分想象。
这种面相的女人,且不说是否克夫,就性子而已,一看便是尖酸刻薄之人。
董夫人出来,见校长室门口还站了名女学生,顿时被吓了一跳,怒目圆睁,大白天的,杵在这儿,死人似的!吓唬谁呢!夏芍轻轻挑眉,不是为了董夫人尖酸刻薄的话,而是为了她面相上的一些信息。
董夫人此时泪堂深陷,右眼肚微枯,主损女!董芷文是被吓病了的,难不成有性命之忧?夏芍垂下眸,表面上没说什么,只是指尖动了动,然后般若无其事敲了敲校长室的门,推门进去。
关门的时候,将外头女人跌倒喊晦气的声音关在了外头。
校长黎博书正在桌后,脸上有些愁容。
这可是夏芍自从来了圣耶女中,第一次见这位教育家脸色发愁。
黎博书见是夏芍来了,便敛起脸上的愁容,笑着请她坐下。
具体事由夏芍已在电话里讲清楚了。
林冠为了寻仇带三合会的人堵在校门口,夏芍要么被乖乖带走,要么打架自卫。
只是没想到,最后戚宸会来,还当街处刑了帮会人员。
但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校门口死了四五十人,血迹虽然连夜被学校的保洁人员清理干净了,但有些学生却还是怕的。
尤其圣耶中学是女中,学生全是女生,有胆小的对死人的事怕得很,学校已经受到了许多家长的埋怨。
这对学校的声誉必然是有很大影响的。
本来这两年展若南在学校里称霸,学校的声誉就已经受到一些影响了,如今更甚。
夏芍看出黎校长的顾虑,也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有一定的关联,心中过意不去,这便说道:不知黎校长可信风水?黎博书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夏芍这时候问这些做什么。
但他却还是笑了笑,保持礼貌地答道:我听说内地人对风水不太信服,认为那是迷信学说。
我倒是能从科学的层面理解一些,不认为是纯迷信学说。
风水学说在香港很盛行,夏芍来了之后,是不是感觉不太习惯?夏芍笑了笑,不答反问:既然这样,那黎校长在到圣耶女中上任之后,绩效斐然,但麻烦也不少,可是这样?黎博书本以为夏芍今天来是当面解释上周五的事,没想到她开口便是问他是否信风水。
他出于礼貌答了,她却当即就对他说起了风水之事!这让黎博书很不解地看向夏芍,但听了她的话却又是一愣。
很明显,夏芍说对了。
麻烦这些事,是众所周知的。
自从黎博书来圣耶女中上任,展若南便来了学校,她在学校,学校便一天不得安宁。
现在夏芍来了,也是出了些事。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
但绩效斐然的事,却只有黎博书自己知道!他在教育界很有名气,多年的威望兼人脉,来到学校之后,成绩是做出不少的。
但有成绩,却也有麻烦,两下相抵,这两三年可有些白白忙碌之感。
黎博书都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在圣耶女中的任期不会太久。
黎校长,您这办公室里的风水摆设有些问题,我建议您调整一下。
夏芍微微一笑道。
这事她从来报道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第一天来报道,说这些有些唐突,也不知黎校长是否信这些,便没有贸然开口。
今天感觉有些校门口的事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开口指点。
办公室的风水摆设?黎博书愣了愣,接着笑着摆手,夏总,看起来你是懂些玄学易理之事,能看出校长室里的摆设是有讲究的。
但摆设方面,这里是请风水堂那边的大师来看过的,决计没有问题。
而且,在我上任之前,学校的校长室一直是这么摆设的,从来没出过问题。
问题就出在是您上任之前就是这么摆的。
夏芍也不急,只是解释道,您的上任或许适合这种摆设,但您未必适合。
恕我直言,您年命属火,办公桌后是木质书架。
火木相生,助旺您的运势,所以我断定您绩效斐然,且来圣耶任职必然是壮志凌云。
可您办公室的后墙上却是挂了一幅山水画,山水画尤其适合挂在办公室,有山便是有靠,有水便是聚财。
可您本命属火,水火相克,这幅山水画瀑布倾泻,气势雄浑,对您而言便是冲撞。
非但不聚财,反而散财。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您来到圣耶之后,虽然圣耶是名校,经费不成问题,但是学校却一直用度紧张。
是与不是?有山便是有靠,有水便是聚财,这话夏芍只是笼统来说。
其实山水画也是很有讲究的,山形山势,水流的方向,都有讲究。
黎博书自从夏芍说起风水之事,就一直愣着,此时听她这样说,反而更加懵愣。
只是此时,懵愣里带了震惊!夏芍说得并没有错!学校的经费确实一直有下拨,但是一旦拨下来,总会很快就出现各种事情用掉,一点都没有积攒,一直经费紧张!一开始,黎博书只觉得是圣耶女中事情多,没有往风水上想。
被夏芍这么一说,难道真有问题?而且,今年是火年,您本就是火命,今年极旺,背后却又以木生火,更加助涨旺势。
殊不知,物极必反,反而大事不断。
夏芍继续说道。
办公室或者是居家风水,虽然是有些通用的摆设技巧,但有些时候,若要精细摆起来,便要看主人的八字命理,依此摆设。
黎博书此时已禁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情不自觉地变得尤其郑重,问道:那该怎么摆?这倒也简单,书架移去金位,克制其势。
墙后的山水画可换成一幅山势巍峨、山多水少的。
亦或者,把画摘了,您的办公桌后放镇山石一块,或山峦屏风一块。
寓意背后有靠,增强安稳威严的气场和贵人运,这次校门口的事,自有贵人为您化解。
夏芍笑道。
其实,办公场所的摆设就与房屋建造选址异曲同工,背山向水。
古代衙门抑或宫廷,公堂之上后头的画总是旭日东升,山峦叠起的图案,其实也有靠山之意。
寓意背后有靠,坐得安稳。
夏芍提供的摆设方法要实现起来很容易,黎博书当即点头,打算照办。
可是正是打算照办的时候,他却犯了疑惑。
夏总怎么知道我是火命?黎博书看向夏芍,他确实是火命,这点找过风水师看过八字。
可他的八字并没有给她看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夏芍一笑,您脸色活红,五官筋骨明显,声音洪亮焦烈,体型健壮,发达较早。
一切都体现出您是火命的特征。
加上您目前所遇之事,很容易推断。
有的时候,不必问八字,也是能看出来的。
黎博书听了,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加震惊。
这位一直很世故沉稳的教育家,第一次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夏总真懂这些?很显然,这些不是随口就能说出来的,夏芍说了这么多,显然她是对玄学之事有些研究的。
黎博书正是不解在此,她才多大年纪?能白手起家,创立华夏集团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怎么连这些艰深晦涩的玄学之道也有所钻研?另外,我刚才看见董夫人出门,她的女儿确实有有些不太妙。
我看学校还是去慰问一下,看看情况比较好。
夏芍提醒道。
她对董家人没什么好感,当初陪着李卿宇出席相亲宴的时候,就对董芷姝的骄傲刻薄很是不喜,今天看董夫人的言语举止,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董芷文上周在宿舍门前见过一面,夏芍却是有些好印象的,如果是她有事,她倒想着去看看。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并未公开,冒然前往董家,师出手机,倒不如先让学校去看看情况再说。
黎博书一听,脸色便严肃下来,这件事,学校会派学生会去慰问看看。
夏总想去?夏芍垂眸,若是这样,我跟着去看看也行。
那好。
我尽快安排。
黎博书道。
夏芍点头,尽量快,越快越好。
她这么说,一来是人命不等人,二来是最好不要拖到周末,因为这周永嘉小区的审核必然会批复下来,而艾达地产周末可能要安排新闻发布会。
到时候,夏芍有事要忙。
黎博书在答应下来之后,郑重地把夏芍送出了校长室,关于校门口的事,却是一点也没有责怪她,反而回来就叫人把办公室的摆设按照她的指点换了。
而夏芍在出了校长室后,便接到了艾米丽打来的电话。
地政方面关于艾达地产对永嘉小区开发申请的批复,比夏芍想象中的还快!这才周一上午,居然就批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