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妮的提议,夏芍答应了。
下蛊害人,必惹业障,但业障再大,也是下蛊之人的事。
夏芍自不赞成这种因一点小事就下蛊害人的作为,但若不下蛊,养蛊之人就会被反噬,这也是事实。
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世上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
世上不是只有你的命才重要,若无深仇大恨,莫害人性命。
夏芍知道这话有点指手画脚的意思,但她还是需要提醒。
明知有人下蛊却视而不见,这已经触及夏芍做人的底限,但眼下玄门外敌未除,确实也不适合再树敌手。
修炼蛊毒,必然是有所传承的。
树敌一人容易对付,树敌一族就麻烦些。
夏芍见衣妮今天给方茜下的蛊尚不足以致命,且养蛊者解蛊更容易些,便最终决定提醒衣妮一声,若是不触及底限,尚可井水不犯河水。
这话并非商量,而是警告,夏芍说完也不管衣妮是否答应,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方茜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但今晚的经历对于刚上大学的女生来说,绝对是终生难忘的一笔。
她见夏芍回来,目光又变得复杂,夏芍却没再理她,而是洗漱,睡觉。
明天军训检阅,而且她还得早起去公园,陪那位老人家打太极。
至于衣妮的事,且放一边,且看再说。
……京城大学对面坐落着一处小公园,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便有附近小区的老人来这里散步锻炼身体了。
九月底,京城的天气尚炎热,早晨五点钟天便亮了。
公园里,晨练的老人不少,年轻人却是很少见。
但今早公园里却是有几名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围着公园慢跑,年纪看起来像上班族。
别看多了这么几个人,公园里霎时一番新气象。
常来晨练的老人们聚在一起散步,都有点奇怪,附近的年轻人今天怎么突然勤快了?正闹不懂,便见一名穿着白色运动套装的女孩子出现在公园。
少女扎着马尾,眉目如画,脸颊粉白像珠粉堆的,在蒙蒙亮的公园里瞧着叫人移不开眼。
她衣袖随意挽着,姿态青春潇洒里带着些悠闲,看人更是眉眼带笑,叫人说不出的舒服,见着老人们便微微点头,博一路慈爱的目光。
这谁家的闺女,模样真俏!对面京城大学的学生吧?胡说!那些学生,哪有起这么早的?看着年纪不像,也就十六七吧?附近十五中的学生?那就更没有起这么早了。
老人们议论着,看着夏芍,只见她步态散漫悠闲,慢悠悠地往广场对面一处花坛走去。
花坛旁边,一位头发花白年近耄耋的老人正穿着身白色衣衫慢悠悠打着太极。
看见夏芍远远走过来,老人闭上眼,看起来打得很投入,却在夏芍走近时板起脸来,晚了!夏芍忍笑看一眼广场上的钟楼,时间离五点钟还差两分钟。
老人听夏芍不辩驳,才睁开眼来看她,正见她目光落在钟楼上,顿时眼一瞪,颇不讲理,来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晚,还不叫晚了?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懒!夏芍一笑,那是您老来早了。
而且您老这晨练的时间也不科学。
晨练的时间不是越早越好,最好的时间是太阳出来之后,那时候空气才好。
按照京城地区的真太阳时,九月份日出时间在六点半左右,您老整整来早了一个多小时。
老人一听,眼瞪得更加唬人,你个小丫头知道这时间不好,昨天也不提醒我?夏芍闻言微笑,笑得眼眸弯弯,小狐狸似的,您说要找我们校领导,把我给吓着了,一时就忘了呗。
老人顿时被噎住,以他这一生风里雨里看人的眼光,这丫头可真不像是会吓着的人!她胆子大着!明摆着,她这是坑他呢。
老人哼了哼,一时不知拿什么话说她了。
夏芍趣味地瞧着,问:您老起这么早,没吃早餐吧?老人不答,不说吃了也不说没吃。
他平时确实不起这么早,晨起晚睡的时间都是营养师制定的,今早是因为昨天随口说了个五点,便早起过来了。
早餐厨房要做,让他摆摆手拒绝了。
就算不吃早餐,也不差这一天,能出什么事?就是身边那些个人太紧张了而已,一路上烦个不停。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细心。
那边有家早餐店开门了,环境还算不错,我去吃过几次,听说是老京城风味。
陪您老去吃点早餐?夏芍一指公园不远处,一家装修古香古色的店铺正开着门,门前人挺多,生意瞧着不错。
哼!我看是你这丫头嘴馋了吧?老人嘴上不饶人,脖子却伸着望向那家店铺。
夏芍忍着笑,我嘴馋了,您老能打一顿秋风,也是美事。
果不其然,夏芍收获了老人瞪过来的眼神,但只是瞪了一眼,老人就背着手当先一步往前走,边走还边训话,让你早点起来陪着我老人家打太极,你倒好,吃顿早餐时间就混过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爱偷懒。
老人咕哝着,嘴里训斥着,脚步却往早餐店的方向走。
也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怎的,声音倒显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后头传来少女毫不给面子的轻笑声,老人硬着脖子不回头,眼往后头瞟。
后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夏芍跟了上来,见老人背着手走路,便纠正道:老人家晨练的时候不宜背着手,最好是挺胸抬头,自然摆臂,有利身体协调。
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怎么比老人家还啰嗦!老人嘴上不领情,手却从身后放了下来。
两人一路沿着公园小路走远,一路上传来老人的呼喝和少女的笑声,两人都是穿着白色运动装,从背影看去,俨然爷孙俩。
这让公园里其他晨练的老人投去颇为羡慕的目光,而两人走远之后,公园里晨跑的几名上班族也停了下来。
有两人从公园里出去,沿着路边跑步先进了前头的早餐店,后面则有两人远距离跟上。
夏芍介绍的老京城风味的早餐店就在京城大学斜对面,店铺装修得雕栏画栋的,刷着红漆,很古色古香。
里面的装修也是一水儿的老木桌子,干净,亮堂。
这时间吃早餐的都是附近居民,大学生们还没起来,一排窗口前,居民们排着队,店里的人吆喝着京片子,手里端着小笼米粥,穿梭在各桌吃早餐的食客间,手上热腾腾,脸上带着笑,一股胡同串子的味道。
夏芍点了小笼包、茶叶蛋、油条、炸糕、焦圈、炒肝、米粥、豆浆,又叫了几碟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老人看了果然要训话,年轻人就是不懂得节俭,这一桌子,哪能吃得完?浪费可耻,学校里没教?吃不完您老打包带回去,不就不浪费了?夏芍向来也不喜欢浪费,她点这一桌子,分量都是心里有数的。
不管哪一样,都不多,只是样数多,看着丰富了些。
虽说早晨吃太油腻的不好,但炒肝、豆汁、焦圈、炸糕、油条这些,可是老京城早餐桌上必备的早点。
夏芍对这老爷子的身份有疑,若真是她猜的那位,那必然是许久不曾在民间的铺子里吃过早餐了,老爷子的食谱必然是有配备的,这些老北京的风味儿未必能让他一桌子吃齐全,夏芍也就是让老人回味个往日的感觉而已。
况且……这一桌就是吃不完,估计也不用打包。
公园里那些上班族除了店里的两桌,外面还有人,分一分也就吃完了。
夏芍垂眸,笑意有些深。
她如今是和修为?这些人装得再像,在公园里跑步时时不时飞来的目光,和刚才远远跟在后头那一对,真当她感觉不出来?正因此,夏芍对面前老人的身份更加笃定了些。
观老人的面相,子女宫左处有损,必有一子先故,但三阳平满,人中深,主儿孙子媳,福禄清贵。
加上老人本身的面相,夏芍已心中有数。
徐老爷子。
自徐天胤求婚之后,夏芍想过徐家的各种反应,就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见到老爷子。
更没想到,外界传言威名赫赫的老人,竟是这种性子。
师兄话那么少,跟这么位爱训话的老人在一起,真不知这祖孙俩怎么相处。
夏芍垂眸笑着,顺手给老人剥了只茶叶蛋放去碗碟。
老人抬眼,正看见夏芍手指上戴着的款式别致不菲的戒指,目光微顿,低头喝了一口粥,没说什么,低头喝粥。
夏芍看着老人的饭量,没让他吃得太多,但很显然老人很喜欢这家店,吃两口就抬起头来看看排队买饭的居民,盯着桌上的一碟碟小菜,吃得很慢,眼里时不时有怀念的情感流露。
这顿早餐吃的时间很长,吃完已是六点多钟,夏芍陪着老人坐了半个小时,把剩下的早餐打包,然后两人便又溜达着回了公园。
原想着回去后再散散步,打打太极,没想到回到公园后,便见广场上聚了一堆人。
夏芍和老爷子都有些好奇,然后便走了过去。
过去之后才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来了摆摊的,摆的还不是小玩意儿,而是些古董。
这里又不是潘家园,跑到公园里来练摊儿的物件,基本上都不真。
而摊位上摆着的,有古钱币,有疑似哥窑汝窑的瓷器,还有些名人字画。
围过去的都是些老人,虽然名知有假,还是背着手在地上挑挑拣拣地品评。
对古玩的热情,京城敢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一群老大爷围过去,立马就发现了有趣的事,谈论了起来。
哟!摊主,您这儿还有大齐通宝呢?可别是打眼货啊。
虽然古玩这一行忌讳在一堆人面前评论物件的真假,但这里不是古玩市场,是广场上的单摊儿,而且来这里摆摊的人,物件基本上都不会是真的。
因此这话倒不是砸场,而像是带点调侃。
摊主是名年轻男人,瘦高个儿,颧骨高,下巴尖,长得瘦猴儿似的,一看就是个奸狡的人。
但没想到,他说话倒是实诚,顿时就笑了,怎么着,老爷子?您老看这大齐通宝能是真的?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我一准儿送拍卖行了,那是起拍就百万的价码儿,我还能扔地上给您老摸?摸得起您赔不起!唷?还是个实诚人?见那摊主竟然说实话,围着的一群老人都很意外。
一般这种情况,不都该是极力地编一通故事,把人哄得晕乎乎的,动了回家拿钱买的心思吗?小伙子,你倒是个爷们!只不过,你这摊儿上的物件都不真,你还叫咱们看什么?呵呵,小伙子有意思,在这儿摆摊不图钱?嗨!图钱我也不在这儿摆啊,哄您这一群老人家,我还不如去潘家园哄哄那些有钱的冤大头呢!您几位都是老人家了,坑了您们,回家我老娘非得打死我不成。
不干不干,太损阴德。
年轻摊主撇撇嘴,摆摆手。
周围的老人们听了都哟地一声,看这年轻人也不像是个奉公守法的,真奉公守法,也不会明知是假还说去潘家园忽悠人了。
但瞧着这人还是个孝顺的,知道不坑老人。
老人们见此,对这年轻的摊主都不由有些好印象。
这时,一位老人背着手笑了,小伙子,说实话就对了!你呀,今天就是蒙我们几名老人也蒙不着!嘿嘿,咱们今儿这儿有专家!此话一出,不仅年轻的摊主一愣,夏芍也跟着愣了愣。
只见说话的老人把手往旁边的一名六十来岁的富态老人身上一指,瞧见这位没?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于老,上过寻宝栏目的。
别看今年退休了,眼力可还在!周围的老人顿时哗地一声看向那位于老,有几名老人仔细看了看,果然把人认了出来。
哟!于老!真是于老哇?于老,居然能在这儿见到您老,话说您老怎么在这儿遛弯儿?以往没见到您啊。
那名姓于的老专家背着手笑道:这不是退休了么?在儿子家里住两天,看看孙子!今早就被老马给拽来遛弯儿了。
是么?那太好了啊!我家里有只收藏了好些年的汝窑,您老有空儿给鉴定鉴定?我家有套善本,也有些年头了,有空儿您老给掌掌眼?我家也有副字画不知真假。
我家也有……一群老人围上来,目光灼灼。
年轻的摊主蹲在地上听着,顿时笑了笑,得!遇上行家了!那行,我就干脆说实话吧,摊主吊儿郎当地蹲着,随便伸出手扫了扫自己的货,往一堆古钱币的一角圈了圈,实话跟您老们说吧,就那些光绪通宝是真品,不过,有贵的有便宜的。
那两枚楷书小平背‘村’字才100大洋,楷书小平背‘桂’字200大洋!那边那枚楷书小平背‘苏’字可是枚精品,市价1800大洋!您几位要是有看上的,价码我这儿可以给您匀匀,其他的字画瓷器,您老们就别打眼了,大路货!几位老人听了都哗地一声,一两百还可以,一千多的就觉得有些贵了。
众人一齐去看于老,于老蹲下身子挨个拿起来瞧了瞧,点头。
真的!一群老人都纷纷蹲下来,古玩爱好者,哪怕是只值几百块的真品,那在他们眼里也是真品,能近距离观摩学习,也是难得的机会。
况且,都是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机会接触真品?一听说是真的,便都眼神热切地蹲了下来。
年轻的摊主蹲在地上,见老人们大多盯着那一千八的铜钱瞧来瞧去,不少人都觉得贵,便笑道:这还贵啊?您几位老人家掌掌眼嘿,最贵的在这儿呢!这枚光绪通宝楷书小平背宝源局雕母儿,市价5500大洋!好几名老人瞪大眼,五千多?当今这年头,就算是京城,五千块钱也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两个月的工资了。
于老再次点头,一群老人便目光灼灼又去观摩那值五千多的小小铜板儿。
这时,一名老人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钱?形状看起来跟把钥匙似的。
他这么一说,一群人便都看了过去,只见老人手中拿着只看起来像铜钱的钱币,方孔,圆形,下面连着形状看起来确实像把钥匙。
铜钱上锈迹斑斑,上头的字很少有人看得懂,只看得出是阴刻,然后不知以什么材料填满,打磨得字面与前面齐平。
这样的钱币很少见,一时谁也说不出是哪朝哪代的钱币。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枚钱币不在年轻摊主所圈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不是真品。
尽管不是真的,也有人好奇是什么币。
于是,老人们都看向于老。
但于老还没说话,年轻的摊主便解释了起来。
您几位见识少了不是?这是金错刀。
王莽知道不?这就是王莽篡汉后铸的铜钱,字是阴刻的,如果是真品,把字填平的可是黄金咧!不过,这肯定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这玩意儿可比大齐通宝还值钱!王莽篡汉的时间太短了,钱也流通得少,传世的至今没几件。
目前是市无定价的。
嘿嘿,这就是我随便收上来的,用模子做的,您几位看看就得了。
市无定价?几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
那得是什么概念?就是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值了大价钱了!没有人不做着捡漏的梦,没有人不希望面前价值连城的古董是那大海遗珠,被自己给捡着了。
但人家明摆着说是假的了,不少老人也就只得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但在一排遗憾的目光里,唯独有一道目光似变了变。
于老。
于老的眼神微变,谁也没看见,独独让他身旁和他熟识的那位姓马的老人看见了。
老人心里咯噔一声,看向于老。
于老转过头来,给他使了个眼神,马老顿时脸色变了变,看起来呼吸有点急促。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章 局中局,结怨那枚金错刀必然是真品,只不过,摊主看漏了眼,错当模子熔出来做旧的西贝货了。
市无定价的物件,往古玩店里一送,那得值多少钱?更别提往拍卖行送了!即便是不送古玩店也不送拍卖行,只把消息放出去,那上门花大价钱求购的大收藏家和富商,不得挤破了门槛?这可是天降横财啊!马老眼神一变,但这时候,未免让摊主和身旁的其他老人看出来,他先低着头平息了过快的呼吸,然后才抬起头来笑了笑,小哥儿这么一说,还真是长学问哪!这西汉时期的刀币,别说,咱还真没见过!既然小哥儿说这是模子里翻铸的,想必不贵吧?摊主一愣,抬起头来,怎么着?您老想入手?马老呵呵笑道,有些不好意思,我就爱好这个。
家里早年收藏了本古钱币大全的书,都快翻烂了,今儿也没看出这是金错刀来。
可见这眼力,没个实物儿在眼前,还是练不出来的。
翻铸的也不要紧,你开个价码儿,我全当买回去练眼力了。
周围的老人一听,全都看向马老,有不少羡慕的目光。
这周围小区住着的,谁不知道马老家境算是殷实的?他女儿是京城大学的助教,儿子是做生意的,家里算不上大富,也是家有余庆。
也就他明知是假还买回去练眼力,换做在场的任何人,买个百八十的物件回去,都要被儿女说的。
您老爷子还真想入手?嘿嘿,有意思!摊主乐了,仿佛也没遇见过明知是假还想入手的主儿。
但这摊主看起来却是个精明人,先把马老爷子打量了一眼,然后便笑了,老爷子,那咱俩拉拉手吧?周围的老人都是一愣。
拉手?这物件是假的,还用拉手?马老爷子都乐了。
拉手议价是古玩的行规,买卖双方靠着袖子遮掩来以手势论价,这主要是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见买下的价码。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保护买家,不让一些人因为买家有钱而盯梢;二来是为了保护卖家,不让一些从旁看了觉得物件不值那么多钱的人插嘴,从而使买家后悔,到手的买卖黄了。
但这行规大多用于真品的交易,且是大额交易。
而这金错刀摊主都说是假的,那必然是不值什么钱,何必拉手论价?见摊主坚持,马老爷子也没多想,便同意了。
他巴不得把这枚金错刀早点捡漏到手,反正摊主自己都认为是假的,他还能要高价不成?眼下是夏天,来散步的老人们穿着长衫的运动装,但摊主却是穿着短袖,但他身上带着布。
一块藏青的布罩下来,谁也看不请两人在底下是怎样的讨价还价,但青天白日的,却能看见马老的脸色,变了!震惊地收回手,马老不可思议地看向摊主,小哥儿,你这不是讹我么!周围的老人们看看马老,再看看摊主,心里着急——到底是论了个什么价儿?老爷子,您这话我可不爱听啊。
摊主不乐意了,吊儿郎当地耷拉着眼皮子,撇嘴,您老也是老藏友了,咱古玩这一行有没有讹人这一说,您老还不清楚?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明摆着告诉您老这是西贝货,您老就想入手枚西贝货,那咱们就论论价码儿!我出我想要的价,您老觉得能接受,咱就成交。
觉得接受不了,咱就不做这买卖。
这都是明买明卖的事儿,怎么就讹您老了?马老被这一番话说得无话反驳,但一想到这摊主开口的价码,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义正言辞道:好好!就当我用错词。
可是,小伙子,你要这价码可不厚道!你让大家评评理,你明知这是西贝货,还要我五万块?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什么?五万?周围老人哗地一声,全都有点懵,无一例外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五万?这种模子翻铸做旧的物件,五十块钱都嫌贵吧?有老人撇撇嘴。
刚才那枚光绪通宝的真品,五千五百块钱,老人们都觉得贵,不舍得买了。
更何况买枚假的刀币,张口就要五万?这的确是狮子大开口了。
小伙子,你是看着马老想入手,就趁机敲一笔吧?刚才看你这年轻人还挺实诚的,怎么转脸就坑起老人来了呢?你这可不厚道啊。
旁边一位老人顿时想明白了摊主要高价的原因,开口指责。
老爷子,您这话不带这么说的。
古玩这行当,赝品遍地,旧仿的也有值得收藏的。
关键就看买家看不看得上眼!就算是真品,遇不上想收藏的藏家,那它就是冷门,除了那咱不懂的历史研究价值,卖不出大洋去,在咱眼里就一文不值!但是如果遇上想收藏的藏家,即便是赝品,它也身价倍增!古玩就是这么个行当,您几位都是退了休的老爷子了,潘家园没少闲逛吧?这点行内事儿还不懂?摊主嘁了一声,看了眼马老爷子,这位老爷子想入手,我凭什么不卖高价?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凭着有钱赚为什么不赚?他老人家能接受得了,我就卖。
接受不了,咱收摊儿走人,去潘家园摆摊去!您几位又不买,价码高低关您几位什么事?你你你!这这这……那帮马老说话的老人被气得直跺脚。
虽然摊主的话从他的角度上来说,也在理儿,但听了还是叫人生气。
马老在一旁急得不行,他也知道按照行规,这价码是不好往外嚷嚷的。
但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枚金错刀是赝品,任何人听见这五万块的价码都会认为是摊主讹人,他只是想嚷嚷出来,让周围老人们给摊主点压力而已。
但没想到,这摊主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要么他拿钱,那么人家收摊儿走人!实话说,五万块钱买下这枚目前市无定价的宝贝来,也是不贵的。
与其价值相比,这绝对是大赚!就算是这枚金错刀是于老的眼力看出来的,大不了他出钱买下来,赚了钱两人分!只不过,这价码跟他之前想捡漏的那价码比起来,心理价位相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眼见着那摊主真的收摊要走,马老立刻赔着笑脸去拦,小伙子,你看你这急脾气,我不就是说这价码贵了么?古玩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我知道。
可你也不能攥着枚赝品,吃我三年吧?咱都各退一步,你再让一让,匀给我,你看怎么样?马老边说边把那块藏青的布拿过来,遮掩之下,拉手给了个价码。
摊主顿时皱眉,摇头,老爷子,您这压得也太大了。
不行不行!年轻人,要知道,你这是赝品。
你看你这里光绪通宝的真品,也卖不上我给价码不是?这价码不够你吃三年,全家老小吃个一年是没问题的。
你拿去潘家园卖,什么时候能寻到合适的买主,那还不一定呢。
马老笑着收回手,心里急得不行,脸上却装出高深淡定的笑容,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觉得这价码成,我立马回家拿钱给你。
马老端出一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姿态来,摊主皱着眉头,这回不说话了。
周围的老人们一看形势变化,表情都有点着急——这回又谈了个什么价码?可这一回,马老爷子不再嚷嚷了,谁也不知道这回两人谈的是个什么价码。
在场围观的人群里,只有一人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夏芍。
夏芍陪着徐老爷子过来看热闹,从开始她就一言不发,直到刚才开着天眼,看见了那块藏青布底下的详情,她才露出深意的笑容。
马老以中指在摊主的手背上敲了三下——三万。
正是这价码,让夏芍露出了颇深的笑意。
三万块钱,买件赝品?那枚金错刀,是假的。
那摊主说的对,就是用模子翻铸做旧的赝品,三百块钱都不值,莫说三万。
虽然夏芍没有把那枚刀币拿在手上细细鉴定过,但天眼之下,莫说是年代久远的古物,就连法器都能看出来。
王莽时期铸造的刀币,在西汉末年,距今如此久远的年代,若是真品,那枚金错刀上该有多重的天地元气?可惜,一丝一毫也没有。
这就是假的。
夏芍在笑的时候,徐老爷子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老人微微挑了挑眉,眼神深了深。
这丫头是古董行业起家,莫非看出了什么?这时,那摊主仍然在思考,他看起来很纠结,很不好下决心的样子。
然后,他抬眼,看了马老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夏芍一愣,微微挑眉,眸中有奇异神色闪过,然后垂了眸,嘴角缓慢的翘了起来。
有意思!实在是很有趣。
夏芍抬眸,看了那摊主一眼。
如果她是那摊主,明知物件是赝品,别说五万,就是三万也是白赚的。
哪来的纠结考虑的道理?这样的好事不是天天有,天降横财,任谁都会一口应了。
所以夏芍才觉得这摊主有趣,而且,他刚才抬眼看那一眼就更有趣了。
看起来,他看的是马老,但从夏芍的角度,倒觉得他那一眼,眼神有些虚浮,落在了马老的旁边——于老身上。
这位于老,是今天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
如果不是他认定了那枚金错刀是真品,马老绝不会兴起要买到手的心思。
而这位于老的身份,是故宫博物院的专家。
周围的老人们都把他认了出来,显然这身份不是作假的,他的确是古玩行业的老专家。
但正是这位资历老、眼力深厚的专家,今天错看了一枚古钱币?是真的看走了眼?亦或者……这压根就是个局?夏芍不声不响地往旁边挪了挪,先看向了摊主,见这人脸型尖瘦不说,鼻梁还略微有些歪。
古人云:七尺之躯不如一尺之面,一尺之面不如三寸之鼻。
鼻乃财星,鼻歪者大多主心术不正,性情多投机取巧。
而这年轻的摊主,正是此面相。
夏芍不动声色,目光看向一旁,落在于老脸上,顿时挑了挑眉。
先前没细看,此时看去才发现,于老的财务方面最近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于老鼻孔大且露鼻孔,这在面相学上是偏财,但此类偏财不易聚,进多出多,花费很大。
每每聚财,总有人帮他花费出去,必如他的朋友或者家人。
而且,他左眉有逆眉,额上长了个小红疮,脸上其他地方则没有,这都是投资运差且失败的兆示。
夏芍再看马老,见老人下巴圆阔。
下巴在面相学里称为地阁,主晚年之运。
马老的晚运佳,家境殷实。
只是他睫毛在晨阳里看起来有些杂乱,有倒长的现象,这在相学里叫识人不清,有看错人被骗漏财的预兆。
将三人的面相看过,夏芍又将在场的老人面相俱都一一看过,虽然有的人看出家中有些事情,但都与今天的事没什么关联。
果然,有关联的只有于老、马老和那名摊主。
夏芍垂眸,眸中光彩奇异,唇角微微翘起——今天这事,果然是做局!而且,这戏演得很真!夏芍曾听陈满贯说过古董行业里的各种局,不想今天竟有幸能现场见识了一出!这戏演的,若说是颁个影帝的奖,也是使得的。
这摊主到广场来摆摊,老人们心里对物件的真假都有些打鼓,他自己便主动承认大多是赝品,先一步博得了老人们的信任和好感。
于老是古董鉴定方面的专家,文化名人,有这么个人在身边,马老势必会炫耀。
而正是因为有这么个名人专家在身边,老人们下意识地信任他,对物件的真假也就全然相信他了。
接下来,摊主指出几枚光绪通宝的真品,从百来块钱的到数千块的,成功引起了老人们的好奇,纷纷蹲下来细看那枚价值数千的小小铜板儿。
而这时候,那枚金错刀是必然会被看到的。
因为刀币的样子看起来钥匙形状,跟圆形方孔的光绪通宝差别太大,那么多铜钱里就这一枚怪胎,除非谁眼神不好使,否则怎可能注意不到?摊主此时还是诚实的态度,表明这是模具里浇铸的赝品,但他却没忘记提一句金错刀的价值。
之后,便又是于老登场了。
今天是马老跟他一起来的,身边有位专家,马老对于老的一举一动自然在意,于是便发现了他眼神的那一变。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马老想要捡漏,尽管他知道这是于老看出来的,但他还是急吼吼地想自己出钱买下来,哪怕事后两人再谈这钱怎么分。
只不过摊主这时候从老实人变成了精明人,把握准了马老想收藏的心理,趁机狠敲他一笔罢了。
马老以为摊主不知情,以为自己和于老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局,能三万块入手一枚天价刀币。
岂不知,这是于老和摊主早就做好的局,今天就为骗他数万块钱而来。
这是局中局。
好一场漂亮的戏!夏芍猜想,于老和摊主必然是事先商量好了敲马老五万块钱,但没想到马老会把价码杀到三万。
因为是两人做的局,摊主不好一人做决定,于是这才看起来很纠结,以至于刚才抬眼看了于老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夏芍心中灵光一闪,在看过三人的面相之后,心中一切如明镜。
这时,于老悄悄往马老身后站了站,靠着马老的遮掩,看了摊主一眼。
这一眼看得快,目光转得也快,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脸色纠结的摊主身上,谁也没有注意于老这很快的一眼。
这一眼,只落在夏芍眼里,然后她微笑。
而她的微笑也没有人注意到,除了徐老爷子。
老人从夏芍最开始笑便注意着她,见她看看那名摊主,看看于老,再看看马老,最后又看了于老一眼,笑得小狐狸似的。
对于古董,徐老爷子也喜欢,但他对瓷器和名家字画尚能说道一二,在古钱币这上头,可是一窍不通的。
但多年在政坛风风雨雨里练就的敏锐洞察力让他断定,这件事必然有蹊跷。
这小丫头发现什么了?莫不是,此事是个局?老人背着手,学着夏芍,看看摊主,看看于老,再看看马老,最后又看了于老一眼——看不出什么。
但他仍然笑得像只老狐狸——看不出什么,那就看戏。
这时,摊主已经接收到于老的目光,看上去总算是纠结够了,皱着眉头表情忍痛道:好吧!看您老喜欢,就匀给您了。
周围的老人们哗地一声,这就成交了?到底是花了多少钱?马老却哪顾得上跟周围的人说这些?他眼神一瞬间大喜,但怕摊主看出什么来,脸上却努力维持住,呵呵笑道:小伙子,我这也是忍痛啊。
一枚赝品,我今天可是当了回冤大头啊!摊主一听,又不大乐意,老爷子,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说冤大头多难听?闲话少说,我这儿可只收现金。
银行卡容易暴露身份,现金可抓不着把柄。
摊主催着交钱,自然是赶紧收了钱走人。
而马老一听摊主催促,内心也乐。
他巴不得赶紧入手呢!到了手的物件,就算摊主发现卖漏了,也只得按照行规认了。
两人都巴不得赶紧交易,摊主当即便蹲下收摊,打算跟着马老去银行取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正当摊主收摊的时候,那枚金错刀被人拿到了手中。
摊主一愣,他低着头,只看见那手一看就知是女孩子的,粉白纤长不说,手指润的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锈迹斑斑的金属执去她掌心,让人一眼就觉得这物件会脏了她的手。
周围的老人们都是一愣,看着夏芍把金错刀托在了掌心。
于老怔住,马老则眼见着自己的宝贝落入了他人之手,顿时大急。
但没等他说话,夏芍便开了口。
假的。
短短两字,简洁,但从她口中说出来,总给人感觉慢悠悠,带些漫不经心。
但这话,在有些人听来莫名其妙,例如周围不明真相的老人。
而在有些人听来却是如一道炸雷,例如摊主、于老和马老。
马老最先笑了,有些不太自然,小姑娘,这本来就是赝品。
我们都在这里说了半天了,你不会现在才听出来吧?好了好了,赝品我也收藏了,你别耽误我们交易了。
马老急吼吼地盯着夏芍的手心,伸手就去拿,生怕她多拿一会儿,碰坏了似的。
夏芍把手一收,一笑,我说,这真的,是假的。
她这回说得更慢,却劈惊了更多人。
于老和摊主的脸色当先一变,但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芍身上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两人脸色的这一变。
马老则有些懵,眨着眼,瞪着夏芍,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叫这真的是假的?这小姑娘的意思是说,这枚金错刀原本就是假的?等等!她怎么知道他心里认定这刀是真的?她又凭什么说是假的?老人家,王莽时期所铸造的刀币因以黄金错镂其文,因此称为金错刀。
刀币上的字是阴刻的,凹陷之处以黄金填满,并且加以打磨,使字面和钱面平齐。
无论是刀工、造型都很讲究。
夏芍摊开掌心,将手里的这枚金错刀给马老和周围聚过来的老人们看。
古时候的钱币铸造很讲究,钱币钱文有独特的书写风格。
王莽一朝虽然时间短,但在钱币的铸造却很是重视。
金错刀的钱文以悬针篆为主,即是说,刀币上的字笔画纤细,宛若悬挂的针,流畅,且气势生动。
现代因为使用纸币,像这种在金属钱币上书写的笔法,很少有人能模仿得来!您老看看这枚金错刀上的字,粗且平,尽管尽量往精细了写,但不流畅,字形并非一气呵成,而是有些抖。
嘶!周围的老人脑袋都快凑成一圈儿,目光灼灼。
小姑娘说的对,在这种钱上写字跟写书法估摸着不大一样,写书法随便找张宣纸,找本名家字帖就能练!这玩意儿上哪儿练去?练得不多,这就是破绽啊!别说,这字看起来还真是不流畅……有老人品评道。
马老在一旁听着,脸色连番变幻!他这时候哪有心思管夏芍怎么懂得这么多,一心就希望这枚金错刀是真的,于是说道:西汉时期的东西,年代这么久远了,都生锈了,会不会是锈迹的关系,才看着不流畅的?夏芍听了一笑,老人家,请看这刀身上的字——一刀平五千。
‘平’是价值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一枚刀币价值五千文铜钱。
可事实上,即便是加上这刀币上的黄金,这么一枚刀币也绝对不值五千文钱。
不仅不值,而且是远远不值!王莽篡汉以后,发行这种钱币,实际上是掠夺民间财富的一种途径。
当初在铸造的时候,除了‘一刀’两字上面以黄金填之以外,其他的都是以青铜浇铸。
我要说的正是这青铜的锈迹,年代久远的青铜长埋泥土中,锈迹会盖以土色,绝不会如此新绿!这绿锈实在是硬伤,太新。
马老顿时脸色一白,刚才还觉得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反驳夏芍,此刻却是盯着那上面新绿的锈迹,有些发懵。
另外,金错刀的造型独具韵味,丝毫不拘泥于春秋战国时代刀币的形制。
古拙稳重,并且很有秀美气息。
但是您老仔细感受这枚刀币,古朴稳重有余,秀美不足。
也就是说,无神韵。
夏芍笑着把掌心中的赝品抛了抛,抛得马老心肝儿直颤,但却见少女笑容有些明媚,带点俏皮,玩笑调侃的语气道,若是让我评价,我只会说,这钥匙坯子造得不错。
钥匙坯子……一群人无语,但看着夏芍的目光却是震惊!看这女孩子,年纪也就十七八吧?怎么有这眼力?且不说眼力了,就这古玩方面的知识,他们这些老人家都自愧不如。
正当周围的老人们震惊的时候,却有人笑了。
于老笑了,只是审视着夏芍的目光略显有些深,话也别有深意,这小姑娘有意思,看物件都能看出神韵来了。
古玩这一行,神韵一说是最难看的。
没个二十年的眼力,谁也不敢谈看神韵。
我这年纪,看这物件都不敢说准,小姑娘倒是把神韵说得笃定啊。
就是不知小姑娘今年多大年纪了?这话听着是好奇,但细一听,于老这是在说夏芍只怕连二十岁都没有,哪来的二十年的眼力?她分明就是信口开河!瞎鉴定!这话一出口,马老刚还发懵发白的脸色瞬间回春,有了血色。
周围的老人们却听不懂了。
怎么?这枚金错刀不是本来就是赝品么?怎么这小姑娘鉴定出来了,于老反倒要拆她的台?莫不是,这刀币可能是真品?夏芍却看向于老,淡定微笑,笑容略微嘲讽,您老说的是。
古钱币本来就是冷门,没个二十年的眼力谁都不敢入手高端货,所以……夏芍看向马老,劝道,老人家,有钱想收藏古玩,最好先入手大开门的东西,这种物件容易打眼,我劝您老还是慎重。
没听于老说么?他看这物件都不敢说准。
马老闻言一愣,看向于老。
于老则脸色瞬间一沉,有些难看。
本是拿年纪阅历来拆夏芍的台,让马老重新相信这物件是真,哪想得到,反倒被她将计就计,反将一军?于老审视着夏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少女看起来有些面熟。
但是看她穿着运动装扎着马尾,他印象中还真不认识这么个人。
精心设的局被这本路杀出的少女给搅了局,于老本就是又急又恼,正心烦意乱,见马老询问不解的目光望来,于老顿时没好气,别看我!这是你要入手回去练眼力的物件,看真看假了我都不讨好儿。
于老这么一说,马老没主意了,但刚才于老分明是看真的,他笃定这金错刀是真的,现在又说不敢说准。
这是因为这少女笃定说这是假的,还是说,于老见他动摇了,所以生气了?毕竟于老是古玩鉴定方面的专家,专家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权威。
他刚才动摇了,也就是怀疑了他的学识水准,他不会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了吧?得罪一名古董鉴定方面的专家,对于喜好收藏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马老见于老恼了,便又看向夏芍,有些不自然地笑问:小姑娘,或许是你看错了吧?夏芍闻言挑眉,并不恼,只是淡然一笑,老人家,我也是那句话。
这物件是您要入手的,真了,您赚。
假了,您赔。
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只盼您老慎重。
毕竟谁家里三万块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到时您老别后悔就成。
莫说是现在这年头了,就是放在十年后,三万块钱对于普通百姓家庭来说,也不是说拿就拿出来,一点也不心疼的。
今天这事,如果是正常的古玩行当的买卖,夏芍绝对不插嘴。
但她既然看出这是做了个局给这位老人钻,她不吭声实在有违做人的原则。
当然,夏芍可以明摆着说这事儿是个局,但她没有确实的证据,说出来说不定还得被人反咬一口,说她诬蔑。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让马老花这冤枉钱,只要提醒他了就好。
只不过这决定,自然还得马老自己做。
一提到三万块钱,马老果然犹豫了。
而周围的老人在听到成交的价码之后,都震惊了。
三万块钱买个赝品?老马,你家儿女再能赚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是啊!老马,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奇怪啊?你到底是希望这物件是真,还是假?这事于老都说不确定了,小姑娘也说了好几处不看真的证据了,老马你非得花这三万块钱干什么?钱多了烧的?马老自然不是钱多了烧的,他只是想捡漏而已。
但眼下有可能捡漏不成,反倒打了眼,白丢三万块,这不能不让他犹豫了。
要不……于老,咱拿着这枚刀币去古玩行鉴定一下怎么样?马老小声拽着于老问。
于老一听,脸都黑了,去古玩行?人家要知道是真的,还能三万块给你捡个漏?于老被气得音调忍不住拔高,这一拔高,周围的老人们都愣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于老一开始是看真的?老马肯花三万块买赝品,其实不是想买赝品,而是想捡漏?这下子,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那么傻的人?花这么多钱买赝品?原来是这么回事!于老一看周围,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眼看着话都说出来了,今天这局算是白做了。
不仅局白做了,脸也丢尽了。
于是气恼地哼了一声,瞪了马老一眼,拂袖而去!临走前,于老回身,看了夏芍一眼,脸色难看,明显是跟她结了这仇怨。
那摊主也没想到原本事情好好的,会一下子发展成这样,顿时嚷嚷了起来,怎么着?怎么着?这物件到底要不要了?您老给个话!马老见把于老得罪了,顿时垂头丧气,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
唉!没想到,摊主一听,不干了,不要了?刚才说好了的,您老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欺负我是个练摊儿的?不行!今儿这事,得给个说法!☆、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一章 未婚妻与老婆摊主恼了,也是人之常情。
马老刚才急着买,现在又不要了,不知真相的他有些理亏,当即就拿出一百块钱,塞给摊主,赔笑道:小哥儿,耽误你时间了。
别嫌弃,哪去买点早饭吃吧。
这钱不塞还好,一塞摊主更恼,怎么着?老爷子,打发要饭的呢?您老不是要买件赝品回去练眼力么?您倒是买啊!边恼还边把这钱收了。
马老被说得脸上发烫,直瞥着头摆手,行了行了,年轻人,你也别挖苦我了。
我是以为这是真品,想捡漏来着。
不过你也是想赚这三万块钱,咱俩谁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谁也别说谁了。
说完,马老也不好意思看周围熟悉的老人们,就只看了夏芍一眼,眼神复杂。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确定这枚金错刀到底是不是假的,如果是,他自然得感谢夏芍,让他避免了损失。
但如果是于老的眼力对了,那他今天就等于错失了一次中大奖的机会了。
但事已至此,再留在这里也是丢人,马老看了夏芍一眼之后,便摇头叹气地走了。
走时步伐很快,跟开溜没什么两样。
那摊主还有东西没收拾,又不能去追,见马老溜了,便把气撒到了夏芍身上。
我说小姑娘,这事儿跟你有一毛钱关系么?眼力不错啊,这么好的眼力不知道古玩行当的规矩?你这是搅局你知道不?怎么着,这三万块你打算给我?摊主盯着夏芍还拿在手里的那枚金错刀。
旁边的老人们听不下去了,纷纷声援夏芍。
我说小伙子,是你自己说这是赝品的,小姑娘只不过给咱们说了说为什么是赝品,不算搅局吧?咱们还觉得长学问了呢!刚才你不还挺硬气的吗?说老马不买就去潘家园摆摊,现在老马不买了,你倒是去啊!老马自己说想买赝品回去练眼力的,小姑娘只是跟他说说,哪知道他是想捡漏?不知者不罪嘛!再说你这么枚赝品卖三万块钱,你敢说你没狮子大开口存了敲一笔的心思?老人们纷纷站出来说话,夏芍慢悠悠蹲下身子,把金错刀放了回去。
而这时候,摊主对老人们的声援指责显然更加恼怒,哪还有一开始摆摊时候的实诚?当即便骂了起来。
一群老不死的!小爷爱讹谁讹谁,关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屁事!妈的!出门没看黄历,晦气!你你你……你怎么骂人呢?老人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骂你们怎么着?小爷我他妈还会打人呢!摊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昂着头,说话间当真伸手,一把就推向最近的一位老人。
老人登时便懵在了当场,以为定然会被打,没想到,那手在离自己胸口半寸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截住摊主的那只手从下方而来,老人们震惊低头,见地上蹲着的女孩子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摊主的手腕。
她从下方伸手上来,摊主也是一惊,但下一刻便惨叫一声,疼得脸色发白!只见夏芍蹲在地上,起身之时一脚踩上摊主的脚面,矮着身子纵到他身后,连带着把他那只推搡老人的手掰去身后!与此同时,膝盖往他腿弯一碰,一压,另只一手按着他的后脖颈,便砰地一声压去了地上!那摊主的脑门被生生压在面前的一摊铜钱上头,一个磕头的姿势,正对着一群老人。
胳膊像要被拧断了似的,疼得冷汗都滚了下来,想骂人却发现后脖颈被捏住,那厉害的小姑娘不知道会什么邪门的功夫,他竟觉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夏芍脸色发寒,在一众老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在摊主耳边道: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这是个局。
摊主赫然一惊,眼神都变了变,这时,后面传来两声呼喝。
干什么这是?聚众闹事?夏芍一回头,见两名警察走了过来,周围的老人们看见了,想上前解释,但是发现事情太复杂,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时,夏芍松开手,那名摊主起来,一看见是警察,竟倒在地上装死耍赖道:哎哟!两位,看见了没?这小姑娘当众殴打我,你们、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哇!却不想,那两名警察看也不看夏芍,一个人上前一把将那摊主提了起来,谁让你在广场摆摊的?有人说你殴打老人,跟我们去局里一趟!摊主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名警察便帮他收拾了摊子,两人一起把人给扭送走了。
走到公园广场对面一条道儿上的拐角的时候,还对两名来公园锻炼身体的上班族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样子。
老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报警的是这两个人。
夏芍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那摊主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今天算是跟人结了怨,但夏芍并不在意,她走去一旁,拿出手机,给福瑞祥在京城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福瑞祥在京城的古玩行不在潘家园,而是开在古玩城。
潘家园是旧货市场,珠宝玉石、文物书画、文房四宝、瓷器及木器家具等大多以摆摊的形式,像一个博物馆,也像一个大杂烩,五花八门,物件大多便宜。
这里是大多练摊儿的人最还去的地方,但却不是古玩行的聚集地。
古玩行一般都在京城的古玩城,京城古玩城是受国家文物监管的市场,也是亚洲最大的古玩艺术品交易中心。
有六百余家文物公司和古玩经销商入驻经营,其中包括各国的古玩经销商。
在华夏集团吞并了盛兴集团之后,全国各地古玩市场的古玩行便挂上了福瑞祥的招牌,京城的古玩行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福瑞祥在京城的负责人跟其他古玩市场的负责人不一样,她是名女子。
祝雁兰,五十出头的年纪,在古玩一行里却是很有名气。
她祖父是清朝进士出身,官宦世家,祖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祝家在京城是有名的书香门第。
祝雁兰的父亲是国内书画大家,也曾是故宫博物院书画鉴定方面的专家,老人家在古董鉴定行业很有权威,只是如今八十多岁高龄,早已不出山。
祝雁兰受祖父和父亲熏陶,在鉴定方面也有长才,在古玩行业也有诸多人脉,古玩行里干了二十年,经验累累。
夏芍在华夏集团的高管会议上见过祝雁兰,对她涵养深厚的谈吐印象深刻。
祝雁兰自是知道夏芍来了京城大学读书,只不过夏芍开学这段时间又是报到又是军训的,实在是很忙,两人还没见过面。
因此,当祝雁兰接到夏芍打来的电话时,很是惊讶。
祝总,故宫博物院有位专家,姓于,刚退休不久,你知道么?夏芍问道。
电话那头,祝雁兰声音慈祥,您说的是于老吧?您怎么认识于老?于老是古钱币和古书画方面的专家,今年刚退休,还常在行业里走动。
上个月他还去我家里拜访了我父亲呢。
日后福瑞祥里的古玩,一律不请于老做鉴定。
他带来的物件,也不收。
至于原因,我过两天见了面再跟你说。
夏芍身在广场,这件古董赝品做局的事说来话长,也不适合细说,夏芍便索性下了命令。
祝雁兰是个通透的人,她虽然很惊讶,但是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道:那行!那就等三天后跟董事长见了面再说。
三天后是国庆第二天,正是华夏拍卖公司、艾达地产和华夏娱乐传媒公司三家公司在京城落户的日子。
夏芍说过,华夏集团要全面起航,这便是标志性的第一站。
另外,华苑私人会所也找好了地方,直接盘下了一家经营不善的俱乐部,也是刚装修完毕,与三家公司一起,参加落户仪式。
只不过,这回的落户仪式不是新闻发布会,而是慈善拍卖会。
这一场慈善拍卖会,商界、娱乐界以及社会各界名流都有参加,是一次大场面,时间就定在国庆节的第二天。
夏芍挂了电话之后才发现,广场上的老人们还没散,都在一起聊着天儿,时不时地往这边看来,似还在讨论着她刚才的身手和深厚的古玩鉴定知识从哪里来的。
而夏芍身旁三步远,徐老爷子最淡定,已经打起了太极,昂首挺胸,慢慢悠悠,闭着眼,脸向着晨阳,一副很投入、没听见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的样子。
夏芍一笑,等徐老爷子打完了一套,才说道:老爷子,跟您老请个假,国庆这几日我忙,待过了国庆,再陪您老来打太极锻炼身体。
徐老爷子看了夏芍一眼,夏芍以为他又要训话,诸如年轻人放假就知道玩之类的,却没想到,他只是咕哝了一声,就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年轻人就是事多!去吧。
但说完之后,又看了眼夏芍,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刚才的古董是做局吧?你怎么看出来的?夏芍闻言一笑,似真似假地眨眨眼,笑道:我会看相。
短短四个字,把老人噎了个怔愣,半晌,也不知他信了没有,只管骂道:小神棍!夏芍只笑不语,老人五点前就来到了广场,此时已经七点,他身体再康健,也毕竟年纪大了。
说了几句话,他便有些乏了,对夏芍摆摆手,放她回学校了。
夏芍临走前把打包的早餐交给老人,也不提送他回去。
她知道公园周围那些上班族都是警卫员和保镖一类的人,既然老爷子没打算在她面前坦露身份,那就陪他老人家且玩一段时间。
夏芍步伐悠闲轻快地走出了公园,回到了京城大学。
而公园里,徐老爷子背着手,手里提着早餐,身旁多了几个人。
老人依旧望着夏芍离开的方向,旁边的几个人里,为首的男人三十岁上下,此刻已没有上班族的样子,而是站姿端正,怎么看都像是名军人。
男人其貌不扬,笑起来倒是真诚,问道:老首长,您考察得结果出来么?老人转过头去,笑了笑,反问:你们觉得呢?我们?我们哪敢说啊。
男人挠挠头,笑道,这是您老的嫡孙媳妇,我们瞧着怎么样关系不大。
呵呵。
徐老爷子一笑,目光又转向夏芍离开的方向,半晌才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
心正。
听了这话,旁边的几人却都互望一眼,眼神震惊!别看只有这么两个字的评价,这评价分量可是不轻的!老爷子一生风里雨里,战场,政坛,沧桑历尽,阅人的眼光从不会错。
而他对子孙后代的要求在当今的红顶子家庭里,只怕是最严格的。
徐家的家训,便是一个正字!正心,正身,正德,是老爷子对子女儿孙的要求。
但徐家子孙身在政坛,尔虞我诈无数,老爷子至今对自己的子女儿孙都还没有过一句正字的评价,能得老爷子这样一句评价,这少女前途无量啊!那您老这是承认孙媳妇了?男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后天可是国庆节,您老打算请夏小姐去家里做做客?要是夏小姐看见您老,说不定很惊讶。
老人闻言看向自己的警卫员,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摆手摇头,你以为她没看出是我来?你错了。
呵呵。
男人和身旁的人都跟着一愣,他们刚才在远处,看得都不是很真切,还真没看出老爷子有什么地方暴露了的。
那丫头,聪明着。
徐老爷子高深地一笑,要是仅凭面相她就能看出刚才的古董是摊主和文物专家做的局,你们猜她会看不出我是谁吗?面相?男人一愣,这才想起来,夏芍的身份不仅仅是企业家那么简单,她还是唐老弟子,在香港和国内上层圈子名声赫赫的风水大师!若论出身,论商人的身份,这位夏小姐嫁入徐家成为嫡长媳似乎有些不大合适,而风水大师的身份,似乎就更不大合适了。
政坛对这些事情敏感,老首长会不会考虑到这一层,才没有明确表态?正这样想着,却见老人负手而笑,呵呵,这小丫头,挺有趣。
不急,既然她不戳破,我也不戳破,看看谁沉得住气。
啊?男人又愣。
这怎么看起来,老首长似乎没考虑身份的问题,反而是起了玩心?这……唉!男人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头。
反正这是徐家的家务事,且看吧。
……夏芍回到学校之后,军训检阅很顺利。
经济系一班一举拿到了院系第一!这个第一,可不是因为京城军区第三十八集团军的司令徐天胤今天亲自列席,而是因为夏芍的班级这半个月是真正经历了严格的操练。
凡是每天在休息的时候,看见经济系一班还在顶着烈日训练的人,都对此比拼结果没什么异议。
事实上,京城大学的新生们,与其说对拿第一感兴趣,还不如说对夏芍和徐天胤之间的事感兴趣。
在检阅结束之后,一身少将军装,冷得连烈日都打颤的徐天胤从席上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走了夏芍。
两人去了哪里,除了夏芍的朋友,谁也不知道。
而京城大学自这天起就放了国庆假期。
国庆之后,才正式开课。
学生们猜测的猜测,八卦的八卦,但假期还是要过的。
而夏芍和徐天胤,在慈善拍卖会之前,也要一起过假期——两人去了徐天胤在京城的住处。
徐天胤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处,二环路上一幢高档别墅小区,中式与欧式混合设计的庭院式庄园别墅,小区是严格的现代化管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虽然小区里的绿化没有东市桃源区那些曲桥荷池精致景色,但别墅内部却是独立的天地。
别墅有独立的院子,西式墙体,院子里绿化极干净,地上洒扫得草叶都不见。
后面的游泳池也蓄着干净的水,一走过去便能闻见消毒水的味道。
别墅里面铺着深色的木地板,装修风格有些中西结合。
地毯、沙发、书柜,乃至屋里的一件小摆件,都不见灰尘。
一进来,给人的感觉便是干净、亮堂,和……没有人气儿。
徐天胤站在门口,刚打开门,便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夏芍,以前留在小区物业那里,他们定期来打扫,刚刚要回来了。
夏芍从打量室内摆设中转过脸来,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钥匙,笑着打趣,干嘛?我来了,就连打扫的家政服务都不用请了,直接换我打扫房间了?徐天胤定定看着夏芍含笑的眉眼,确定她不是生气,便伸手把她拥住,头抵去她颈窝,呼吸热得她发痒,不用你,我打扫。
夏芍痒得直躲,听了这话更是笑道:你?你一年回来住几次?等你打扫,这屋子的灰都能把人埋了。
以前在国外,不常回来。
回来一次就被爷爷叫回去,很少在这边住。
现在你在。
徐天胤也不知是想让夏芍多了解些徐家的事还是怎样,他现在的话可比以前多。
夏芍听见那句现在你在便笑了笑,明知徐天胤的意思,却还是逗他,还学会金屋藏娇了?想得美!不是。
男人反驳,伸手握住她戴着求婚戒指的那只手,力道有些紧,你是未婚妻。
夏芍一笑,她跟徐老爷子见面的事,只怕师兄还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打算提,这件事她自己会解决。
于是,她只推了徐天胤一下,笑道:行了,肉麻!快中午了,想吃什么?我下厨!男人却盯着她。
夏芍立即警觉跳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大白天的,你想点儿正事行么!男人还是盯着她。
夏芍不理,转身便淡定地把别墅里的房间都转了转,客厅、卧室、书房、厨房、卫浴间、健身房,各处看过之后,越看越觉得这屋子哪里都好,就是一点儿居家的感觉也没有。
于是她当即决定,出门!买点东西回来装饰装饰,顺道买菜回来。
经过徐天胤身旁的时候,夏芍笑着逗了他一句,走吧?我的未婚夫?这称呼夏芍也是头一次唤,自然是脸皮发烫,但是忍着笑逗徐天胤。
她承认她有恶搞的心思,想看看这男人听了之后有什么反应。
夏芍相信了徐天胤的各种反应,包括他听了之后很可能狼性大发。
于是她在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警戒,手已握上门把手,一旦男人有扑来的预兆,她立马奔出门外去。
但是想来想去,没想到徐天胤皱起了眉头。
男人冷峰般的眉皱起来,深邃的眸定着夏芍,薄唇抿着,越抿越紧。
唔,未婚夫。
听着别扭!有两个字,是多余的。
夏芍不知道这男人哪根筋不对,她觉得有点危险,于是便开门,先一步去了院子。
徐天胤随后跟出来,到了车上,一关车门便看向夏芍。
未婚夫不好听,多余。
男人握着方向盘,不开车,改口。
夏芍一瞪眼,这才知道刚才为什么这呆萌会皱眉头,原来是纠结这个?夏芍噗嗤一笑,来了兴致,怎么多余了?那怎么改?唔。
这话把徐天胤问住了,他看起来想了想,这种称呼在他的人生里也是陌生的,于是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黑漆漆的眸看向夏芍,吐出一个字,夫。
……噗!夏芍落下一脑门黑线,雷得风中凌乱,现在哪有这么叫的?师兄听谁现在这么叫过?再说了,刚才是谁叫我未婚妻的?错了,以后不叫了。
徐天胤这时也反应过来夫或妻这称呼不太合用,便握住夏芍的手,果断而坚定地改口,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