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称呼,夏芍笑着没应。
虽然她心中很坚定今生会与身旁的男人一起度过,但心里总想逗逗他,不想应那么快。
且徐家如今对两人的事尚无说法,等有说法了再提这事,也不迟。
徐天胤开车的时候,看了眼夏芍手上戴着的戒指,忽然觉得,求婚是求了,似乎作用不是那么大?夏芍一路上瞥着男人微拢的眉峰,忍着笑。
她无意间逗了他一句,结果,似乎又给这男人找到新目标了。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最近的目标,那就是把这男人的住处给装点一下,让屋子看起来有点家庭的味道。
三岁以前,他或许过着正常的生活,但之后他的生活里除了师父师母,并没有太多家庭的温暖。
尤其是十五岁过后,十几年在国外出任务的生活,偶尔回来一趟也只是见见徐老爷子,家庭二字,离他遥远而陌生。
夏芍把徐天胤拉到京城的家装市场,专门挑选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
出来之前,夏芍看过别墅里的摆设和装饰了,很明显,这是套现装房,一切都是装修好的,直接入住就可以。
屋子里漂亮归漂亮,但一点主人的私人物品都没有,看起来哪怕是现在不住了,转手卖出去,新入住的人大抵都不会发现这屋子之前有人住过。
从风水上来讲,屋子里没有人气儿并不好。
住在里面的人没有归属感,容易性情寡漠,不利于家庭归属感。
因此,夏芍专门挑些跟徐天胤性情互补的温暖的、可爱的小玩意儿。
从漂亮的台灯,到趣味的餐盘、雅致的茶具,再到桌上别致的台历、门铃上搞怪的小挂件,甚至连院子里夏芍都打算种上芍药花儿。
最后买到房间里的花瓶和相框的时候,夏芍才发现,她跟徐天胤相识四年,竟都还没有照过的相片。
因此,从家装市场出来,夏芍直奔附近的商场,挑选了一款立等可取的相机。
她不想去影楼拍相片,而是想亲手记录两人今后的点点滴滴。
在挑选相机的时候,夏芍还被认了出来。
她刚来京城,曝光率其实并不大,那天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的视频虽然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夏芍今天的穿着和那天的正装打扮差别很大,加上视频和本人的差距,其实是不容易被认出来的。
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在家装市场逛来逛去,两人的外形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也大多是惊艳,倒还没有能认出来的。
选相机的时候,让夏芍暴露了的是她手上戴着的戒指。
这年头,立等可取的相机还很贵,夏芍指向那款相机的时候,服务员就已经留意了她,在不经意间看见她指向柜台时戴着的那枚花戒,顿时便瞪大眼,惊呼一声。
这枚戒指在网上有好事者曾截图放大了出来,细指款式有多别致,镶嵌的钻石有多少克拉,中间那颗金珠有多珍贵,此枚戒指要花费多少重金。
女孩子对浪漫和爱情的憧憬都是天生的,这枚戒指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而且,这枚戒指一出来,便有了不是仿冒品,不仅商场柜台,就连街头的小饰品摊上,都有仿的同款。
这商场柜台的服务员有名同事觉得漂亮,买来一枚,前些日子还被同事们取笑了一番。
方才一瞥夏芍手上的戒指,服务员还只是一笑,心道又来个买仿冒品的女孩子。
但抬眼瞧见夏芍,顿时愣住。
这少女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若非要说出个词儿来,那便是舒服。
再细看,才觉得眉眼精致如画,韵味古典,雅致宁静。
而她身边的男人,目光只在她身上,不说话,却让人无法忽视。
柜台的灯光映着男人微低着的眉宇,只是淡淡的柔和,却能让人心头一撞,刹那惊艳。
但纵使如此,男人的气质还是冷的,孤冷得如同阳光照不透的黑暗,温暖融不去的寒冰,让人心头一撞的时候,紧接着便跟着一颤。
好冷!谁把冷气调低了几度?这样的一对外形俊俏男女出现在柜台前,女服务员自是好生看了又看。
不太敢看徐天胤,便去打量夏芍,越看越觉得眼熟!以至于夏芍让她拿看中的那款相机看看,她竟一时忘了动。
直到夏芍再次出声提醒,她才反应了过来!夏小姐?女服务员试探性地询问,然后她便看见夏芍抬头,愣了愣,然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善意地一笑。
服务员却瞪大眼——真是?天哪!她竟遇到本人了!现在可以把那款相机拿给我看看了么?夏芍第三次问询,语气仍未有恼怒,涵养极好。
可以!可以!女服务员赶紧点头,快速地把相机拿出来递给夏芍。
在她看相机的时候,却不停地瞄去她手上。
只见柜台的灯光下,那枚花形雅致的戒指亮得晃人的眼,但同时中间那枚镶嵌的金珠又给人以柔和的观感,中和了太过耀眼的光芒。
低调的华贵,内敛的风情。
这才是真品!女服务员激动得频频回头,对着同事直打眼色,奈何没被看懂,急得她恨不得跺脚。
可以试试吗?夏芍问道。
女服务员回神,看夏芍手里的相机,这种相机都是不能试的。
但面前这客户显然不会只试不买,即便是问过经理,也必然是可以试的。
可以!可以!服务员连声又道,然后便赶忙帮夏芍调好了设置,把相机交给了她。
夏芍拿着相机转向徐天胤,见男人低头看着她,面对镜头还是一副呆萌的表情,便瞪他一眼,学他的简洁,笑!女服务员看着徐天胤冷峻的脸,都恨不得扯起嘴角,替他笑。
但等到真正见男人短促地一笑时,她却忘了扯起嘴角,呆了。
夏芍低头,把吐出的相片拿起看了看清晰度,满意得笑弯了眉眼,好,就它了!不是没看见女服务员刚才给同事们使的眼色,夏芍自是不想被围观,她试着好,便果断打包、付款、走人。
直到两人款款而去,女服务员才一步窜到同事身旁,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恨道:刚才让你往这边看,什么眼力劲儿啊!女同事不解,怎么了?刚才那是夏小姐和徐少将啊!本人!女服务员指指已经快要走出商场的两人的背影。
那名女同事先是一愣,接着瞪大眼,探着头直看,见人走了出去,便回身问道:不能吧?你怎么把人认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巧?看错了吧?一连四问,句句怀疑。
女服务员顿时给同事一个鄙视的白眼,懒得解释,直接把刚才付款时刷卡的单子一亮!上面的签名龙飞凤舞,走笔凌厉,霸道冷厉的气势几乎迎面而来。
三个字。
徐天胤!……买相机时的事,对夏芍和徐天胤来说,只是小插曲。
两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见已是中午了,却还有很多东西没买,于是果断去附近酒店吃了饭,下午接着逛。
下午,徐天胤开车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七株芍药,打算回去种在别墅院子里。
之后,两人又寻了专卖店,买了架天文望远镜,夏芍打算放去阳台。
在驱车回去的路上,突发奇想的,夏芍又买了套庭院烧烤的器具。
师兄朋友少,聚在一起玩闹的事少有。
秦瀚霖这小子如今还在青市纪委,尚未调回京城,不然有他在,许会热闹些。
但即便如此,夏芍也还是先买来备着了,想着改日把她的朋友们叫上,一起来聚聚,给屋子添添人气儿。
两人回去的路上又顺道买了晚上要做的菜,等开车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见天色未黑,夏芍便先把买来的花种在院子里。
十月份左右,正是种芍药的时节,夕阳照在墙头,将院子染得金红。
男人蹲在的卧室窗外,铲土,栽花,培土,浇水,穿着白裙子的少女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被允许做。
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指挥他栽在哪里,面朝哪个方向好看。
七株芍药,排成了北斗七星,这古时象征七夕的爱情之花,盛开在别墅的窗下。
夏芍拿来相机,两人在花前窗下伴着夕阳霞彩合影,男人眸光柔和,指尖还有点泥渍。
少女笑得眼眸微弯,粉瓷般的面颊连夕阳的霞彩都逼退三分。
晚饭说好了夏芍来做,结果还是徐天胤下的厨——逛了一天,他让她去休息。
夏芍由着徐天胤,两人在一起日子还长,这顿饭谁做都无所谓。
但她没去休息,而是玩起了相机,时不时地在徐天胤切菜炒菜的时候出现,猛不丁儿照一张。
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徐天胤都愣了愣。
餐厅的一面墙上已经被夏芍贴满了各种照片,洗菜的他、切菜的他、炒菜的他、穿着围裙的他。
而两人合照的那张照片已经被放进相框,摆去了卧室。
这幢别墅,自买下开始,第一次这么温暖,温暖得让男人有些愣神。
他看见夏芍把红酒打开,倒了一点出来,坐在他对面,在饭菜的腾腾热气里笑。
屋里暖黄的灯光,一时竟让人视线有些模糊。
美好的一晚,从一顿美好的晚餐开始。
徐天胤下厨做了一桌,他却没有吃多少,而是也摆弄起了相机。
吃饭的她、给他夹菜的她、品着红酒的她……照片一张张贴去墙上,跟他的照片贴在一起,这面墙才觉得完整。
徐天胤看着照片墙的目光让夏芍觉得心疼,她其实想过不住在大学宿舍,搬出来住。
但是很显然,两人如今还没结婚,尤其是在徐家还没对外承认她的时候,两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适。
但华夏集团全面发展之后,夏芍也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公司上,虽说大学的时间充裕很多,但每晚也有查寝和熄灯时间,对她来说很不方便。
因此,夏芍还是决定国庆回校之后就向学校申请搬出去住。
至于是买套公寓还是直接住在华苑会所,夏芍还没决定,等慈善拍卖会之后再说。
吃完饭后,夏芍有心让徐天胤多体会些家庭的温暖氛围,于是拉着他去客厅看电视节目,一直到了十点多钟,她有些困了,徐天胤才起身去浴室放洗澡水。
男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夏芍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但她睡得并不是很熟,徐天胤一抱她起来,她便醒了。
夏芍这一回态度坚决,坚决地不允许徐天胤抱她去浴室。
她怕出不来,她今晚还有去阳台看星空的计划!徐天胤被一道浴室门阻隔在外,被勒令不允许撬门,不允许蹲守。
结果是,没有撬门,没有蹲守,夏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男人在客厅坐着,电视关着,他在看报纸。
夏芍眼里一瞬间闪过狐疑的光,这男人今晚怎么这么听话?徐天胤抬起头来,正看见夏芍眼里狐疑的光,台灯昏黄的光亮里,男人眸底似有淡淡笑意闪过。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她粉色的丝质睡衣上,眸底的笑意渐渐被深邃吞噬。
不待他站起来,夏芍便敏锐地发觉,然后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布置得很温馨,地上绒绒的圆毯,赤脚踩上去软软的,微痒。
站在阳台里,可以看见后院的游泳池,远眺也可以看见远处霓虹大厦,京城夜景。
天文望远镜被架在角落,夏芍走过去调试,望向夜空月色星辰。
徐天胤走路向来无声无息,但以夏芍的修为,在清醒的状态下,他一走进屋里,她便感觉到了。
转身望去,夏芍愣了愣。
她为了看星空,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
此时,只有月色照进窗台,洒一地银白。
男人站在那银白的尽头,腰身只围了条浴巾。
徐天胤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未擦的水珠。
水珠被月色照亮,一点也不显得柔和,反而在那饱含着力与厉的紧致线条里,越发将男人的气息衬得原始野性。
男人站在窗台月色的尽头,身后拉扯出长长的影子,仿佛融在黑暗里,他的发尖上还带着水珠,黑夜般的眸在夜晚令人心惧。
没有什么时间比漆黑的夜令他感觉舒适,再孤冷再原始的气息,在这黑暗里都显得融洽。
夏芍脸颊微红,看得再多,她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于是不自觉转身,对着面前的望远镜,耳朵却竖直了,听见男人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
他一来到她身边,便习惯性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圈进怀。
低头,深嗅她刚出浴的香气。
他很喜欢她的味道,这男人就像狼一样,一切凭着最原始的本能。
夏芍被徐天胤烫人的鼻息闹得发痒,红了半片脖颈,月色里染上浅浅妩媚风情。
她笑着往他怀里靠了靠,却偏了偏身子,笑称一声痒,偏着头把望远镜推给他,看看?我刚才看了,很美。
嗯,美。
男人在她颈窝里咕咕哝哝,黑夜般的眸染上侵略的意味,落在她宽松的睡衣领口,那里柔美的雪线被月色染得珠润如玉。
夏芍见徐天胤连头也没抬,哪只他在看什么?只以为他存心敷衍,便手肘往后一撞,嗔他一句,你看了没有,就说美?让你看星星!嗯,星星。
男人还是含糊,眸里的风景随着那一撞,只觉那道柔美的雪线都化作柔波轻颤,那轻颤的美景里最美处忽现两朵粉梅,看起来是挺像星星,美。
让你看看!夏芍歪扭开身子,回头瞪这男人,把望远镜递给他。
这回男人没有敷衍,他很认真地看向她,点头,好。
随后,他把她的手从望远镜上拿开,另一只手去掀她的睡衣。
夏芍这才感觉到不对,干嘛?看看。
男人答,语言简洁,行动有力。
夏芍有一瞬间的呆滞,忽然觉得他们两人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也正是这呆滞的一瞬,粉色丝质的睡衣已被除到头顶,尚未脱去,男人的目光便落在那比睡衣柔软粉嫩的颜色更加粉嫩的前方,侵略掠夺的气息压抑得令人心惊,看起来真的在忍耐着先欣赏一番。
夏芍脸刷地红透,抓着睡衣便遮,但她刚有这苗头,徐天胤的手掌便果断往她腰身后一扶,她的身子被大幅度地贴向他,在她承受不住脚尖儿踮起的一瞬,男人霸道地低头!夏芍啊地一声,身子都忍不住一颤,腿都跟着一软。
一软的时候,男人精实的身体压过来,两人扑倒在软绒绒的圆毯里。
倒下的时候,只听刷地一声,阳台的窗帘被拉上,月色越过两人洒在远处,皮影戏般映出美妙的图画。
月美画美,却每每交织出令人心惊的角度与力度。
阳台上,湿濡的声响和微微娇喘交织。
然而,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里,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叫。
师兄……不对。
……师兄。
不对。
嗯……未婚夫。
不对。
……夜漫长,阳台的声响歇住时已夜深。
徐天胤抱着蔫儿了一样的夏芍从阳台走去浴室,帮她洗去一身香汗,便抱着她回了卧室。
卧室里,缠绵没有继续,男人抱着她躺进床上,手臂揽紧,让她入睡。
逛了一天的街,又折腾了许久,夏芍确实是经不起第二回合,闭上眼便很快睡去。
第二天是国庆节,夏芍清早醒来的时候,徐天胤已经穿好了衣服,男人仍是一身黑,却让睁开眼看见他的少女笑了笑。
师兄要走了?昨晚被徐天胤逼迫着改称呼的记忆浮现,夏芍脸颊微红,但却仍是将这记忆压下,用被子半遮着满身红印的身子微微坐起,问。
国庆节是举国欢庆的节日,徐家是开国元勋的家庭,国庆节这个节日对徐家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一天,徐家的成员应该要齐聚,徐天胤如今身在京城,理由回去陪着老爷子过节。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夏芍昨天也没问,但她知道今天徐天胤一定会回徐家,所以便跟柳仙仙等人约好,今天一起去逛逛京城。
却没想到,徐天胤摇了头,不回去。
……嗯?夏芍挑挑眉,不回去?嗯,爷爷知道。
徐天胤走过来,坐到床边看着夏芍。
夏芍总觉得他的目光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她对徐家的了解很少,只知徐天胤有一位叔叔和一位姑姑,却不知他跟家人的关系如何。
国庆节这样的节日不回徐家,若不是为了陪她,那就是跟家人的关系不是太好?夏芍对此并不是很惊讶,毕竟徐天胤从小就跟着师父在香港生活,徐家对他来说,可能除了爷爷,也没有培养太多的亲情。
师兄,今天是国庆节,你现在不是在香港,也不是在国外执行任务,更不是在青省军区。
你现在在京城,应该回去陪陪老爷子。
不管徐家人是怎样的,至少夏芍见过徐老爷子,对这位老人有着很不错的印象。
不管怎么说,过节回去陪老人,这都是无可厚非。
我从来不在这个日子回去。
徐天胤伸过手来,抱着夏芍,抵住她肩头,声音有些闷。
夏芍听出不同寻常来,愣了半天,轻声问:为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徐天胤没回答,只道。
去哪里?陵园。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三章 陵园,徐家京城烈士陵园在国庆节这样的节日,很少会迎来扫墓的人,但这天却迎来了一对俊俏的男女。
两人都是一身黑,男人身旁的少女一身黑裙,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她却神情肃穆,步伐带着这年纪少有的沉稳。
她手里捧着束白色的菊,在上着台阶的时候,时不时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目光心疼又有些担忧。
两人牵着手而行,台阶两旁,风吹得草木飒飒作响,肃穆里茂盛也意境萧瑟。
夏芍跟着徐天胤,上了台阶,转过一条铺着碎花大理石板的山路,面前又见一条短台阶。
台阶只有三阶,抬眼便能看见两旁开过了的迎春花,以及前方的汉白石大墓,大墓长方形修建,看起来像是静静安放着的棺椁。
棺椁高踞,安放在八级小台阶之上,三面围以汉白石雕成的围栏,仅墓碑便有一人多高,墓碑之后的棺椁需抬头仰望。
仰望之时,看得见青天。
这处在烈士陵园里相对僻静独立、规格颇大的陵墓,正是徐家长子长媳安息之处。
肃穆,庄严,却让看见的人眼眶发热。
夏芍感觉徐天胤握着她的手都出了汗,在上午炎热的天气里,他的手冷得令人忧心。
夏芍担心地看他一眼,不自觉地渡起了元气。
徐天胤转头看向她,眸在阳光里如照不透的深海,幽暗。
但看向她时却浮现点点微光,他的唇紧抿着,紧紧牵着她的手,上了台阶。
台阶之上,高大的墓碑上镶着一对夫妻的照片。
男人的年纪看起来与这一年的徐天胤差不许多,甚至连眉宇都有些相似。
但男人唇边挂着微笑,带些那个年代特有的含蓄和文化气质,文质彬彬,儒雅而宽博。
徐天胤并不特别像他的父亲,他与母亲更像些。
他的母亲是位极美丽的女子,黑白的照片定格在那二十五六岁的年华,一位为人母亲的女子最美的年华。
女子笑容很美,温柔得暖风一般,眼睛看着人,让人心都柔软了。
陵园平时有人打扫,地面很干净,但两人的照片上还是蒙上了些灰尘。
徐天胤走上前去,伸手在父母的照片上擦拭。
他没有用纸巾,只是用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擦拭。
从旁看着,像是尚在人世的儿子,轻轻抚摸父母的脸颊。
夏芍微微垂眸,深呼吸一口山风,压下鼻头酸楚。
抬眸间见徐天胤退回来,他仍牵着她的手,她手上的戒指被枝头缝隙里落下的斑驳阳光割得细碎。
男人转头看她,目光令人心疼,平日里那不善表露的情感,今日变得郑重,这是爸妈。
夏芍轻轻颔首,看着墓碑上夫妻的笑容,微笑着轻轻道:伯父,伯母。
爸妈。
徐天胤看着夏芍,纠正她。
夏芍微怔,随即点头,爸,妈。
她今天便不跟徐天胤逗趣矫情,他带她来见他的父母亲,在去世的二老面前,凡世的观念今日可暂且放下,只求今日让缅怀的人和逝去的人心愿得以成全。
夏芍微笑着,抬头间却是一怔。
徐天胤看着她,目光微怔忡,随即他转过身,将她拥在了怀里。
男人的呼吸向来沉,此刻却变得小心翼翼,让被他抱着的人也有些怔忡。
夏芍把手里的花让却身旁,任由徐天胤抱着,听着他在山风里几乎听不见的呼吸,感受着他胸膛沉沉的心跳,有些心疼地抬起手。
原本打算安抚他,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今天不是他们的忌日。
男人声音暗哑,却让夏芍微愣。
但徐天胤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愣住,今天是我生日。
……夏芍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从不知师兄的生日,不是没有问过,而是当初问的时候,他只道自己不过生日。
那时,夏芍尚不知徐天胤童年的经历,却已能感觉出他身世的不平凡。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便再没有问,只等他想告诉她的那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此时。
她只觉得男人抱着她,声音嘶哑,手臂微微发抖。
他平日里很少表露感情,这一刻却有些嘶哑的自责与悔恨,我说要去游乐园,那时候国内没有,他们带着我去国外度假。
第二天晚上,就出事了。
第二天晚上?那就是生日的第二天?夏芍心中震惊,一时难以用语言形容。
童年,没有不期待生日的孩子。
父母答应满足他的要求,带他去他喜欢的游乐园,这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然而,正是这个出国的决定,让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童年。
这与失去父母的那天晚上,一起成为他的梦魇,绑缚着他,再走不出。
所以,他不过生日。
这些年,他只在这天来看望父母。
在他眼里,父母的忌日与这一天无异。
是我害死了他们。
男人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野兽的低吼。
不是你的错。
世界上向父母提出这样要求的孩子很多,满足孩子要求的父母也很多。
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不幸,要怪就怪凶手狠心。
夏芍心里揪痛,拍着男人的后背,元气顺着经脉,安抚他的情绪,不想让他再出现那天出冷汗的状况,她问,知道凶手是谁,什么目的吗?国外的恐怖组织,我的第一次任务,杀了他们的首脑。
徐天胤声音很低,冷到冰点。
徐天胤的父亲去世时已任要职,恐怖组织的刺杀带了诸多目的,这件事虽然没有在国内公开,但那段时间却引起了两国关系的紧张。
最后出于国事的考量,徐天胤的父亲被追封烈士,父母被允许合葬在烈士陵园。
这件事,徐家得到了很大的补偿,也就是所谓的政治利益。
但这样的处置,却令失去父母的男孩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因为凶手的逍遥法外,而埋下一颗黑暗的种子。
十二年后,他为国出任务。
冤家路窄,第一次任务竟是刺杀恐怖组织首脑。
那一战,使他一战成名,因为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不仅刺杀了国外恐怖组织的首脑,还将这组织一干高层,一网打尽。
一个人的任务,端掉了一个组织。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被他杀死的人死状奇惨,面容扭曲,死前受了很大的恐惧和痛苦。
从此之后,许多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都会去完成。
从此,战功赫赫却不为人知,他像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战功只记载在档案里。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直到他凭着战功授衔少将,直到徐老爷子也看不下去,不想让他再在国外过着漂泊危险的日子,从中示意出力,让他从背后走到人前,成为共和国建国之后最年轻的省军区司令。
正是从那时候,他们在酒吧里偶遇,随后竟发现相互之间的同门渊源。
相遇,到相爱,他们走过四年,今天,站在了他父母的墓碑前。
夏芍抱着徐天胤,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谢一个人。
她感谢徐老爷子,如果不是老人从中出力,哪怕是授了衔,以这男人的性情,他只怕还是会选择过着黑暗的日子。
孤独,冰冷,直到前路终结。
幸而,他们相遇。
幸而,今天他肯将事情说给她听。
她相信说出来,他心里会好受很多。
也坚信,从此之后,他的幸福是她这一生的追求。
师兄,我们给二老献束花吧。
夏芍轻声道。
徐天胤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将那束花放在墓碑前,一起退后鞠了躬。
爸妈,你们听见我这么叫,可不许笑我。
夏芍自己先笑了笑,山风里脸颊微粉,染了那些枝叶茂密的枝头,显得有些娇俏,你们不用担心,虽然在你们之后,我晚了很多年,但是这之后,由我照顾师兄。
你们泉下有知,保佑他平安开心,我会和他多来看你们的。
虽然想说些更煽情的话,但是夏芍觉得,说多了矫情,这些话足矣。
然而,正是这些让她觉得再简单不过的话,却令男人转头看她,青天之上,正有烈阳照着他的眸,极致的黑暗里是极致的亮光,看得人不由虚了虚眼。
男人再次抱紧了她,这次比刚才还久。
两人直到中午才从陵园离开,走的时候男人一路都牵着她的手,仿佛怕一松手,她就没了。
夏芍一笑,走出烈士陵园之后,还有一大段下山的路。
车子停在山下,她故意不走,笑道:我累了,你背我。
徐天胤转头,看向她的裙子。
见那是长裙,才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蹲下身子。
夏芍笑着上前,搂住男人的脖子。
下山的路上,便多一对在路边慢行的年轻男女。
少女趴在男人背上,手里拿着根花枝,笑着搔他的痒。
男人根本就不怕痒,但见她玩得起兴,便转头看她,眸光柔和,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回,笑意许久没散,一直到山下。
这时候,阳光正好,青天蔚蓝,正是午时。
……午时。
在徐家,有一场家宴。
这场家宴设在一道红墙之内,亭台水榭环境优美的阁楼里。
这一道红墙,阻隔了外面游客的喧嚣和节日热烈的气氛。
在如今的共和国,只有少数国家领导人可以居住的地方,徐家正是其中之一。
阁楼面向宽阔的湖面,两旁是垂杨柳,中午的天气炎热,听着秋蝉鸣动,吹着湖风,一顿家宴,却吃得静悄悄。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白色唐衫,威严地坐在椅子里,慢慢吃着饭菜。
这威严的老人,正是徐康国徐老爷子。
老爷子左手旁的座位空着,其下才是他的二儿子徐彦绍,儿媳华芳。
徐彦绍身材略有些发福,但面色红润,气质端正,眉宇间也有身居高位的威严。
年仅五十的他如今已是共和国的中央委员,省部级正职。
而他的妻子华芳,则是最高检察院档案处的处长。
两人在长房空虚的徐家,可谓风光。
但即便如此,徐老爷子对家庭成员的地位要求极高,至今保留着长房一家的席位,像今天这样的宴席,尽管长房早已不在多年,老爷子左手旁仍有位子留着。
二房之后,才是徐家三房。
说是三房,其实是嫁出去的女儿一家。
徐老爷子的小女儿徐彦英,听起来有些像男子的名字,但这也正是老爷子对女儿不输男儿的高要求。
徐彦英在京城党委任职,她的丈夫刘正鸿在地方上任省委副书记,每年今天都回来陪老爷子过节。
仅徐家这二房三房,在共和国的家庭里来说,都是绝对的政治世家。
家庭成员国家级、省部级、厅级,级别之高,无人能出其右。
更何况,徐家还有第三代。
第三代坐在徐老爷子右手边,但第一把椅子仍是空的,其下第二把椅子里坐着名年轻男人。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若是夏芍此刻在这里,定要惊讶。
这男人的五官跟徐天胤有五分相像,但男人气质明显文质彬彬些,眉宇间并无冷意,而是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笑起来颇为英俊,带些儒雅。
男人正是徐家二房的独生子,徐天哲。
徐天哲是徐天胤的堂弟,小他两岁,今年二十有七,在地方上任市长。
二十七岁的年轻市长,也堪称共和国之最,前途无量。
政界与军界的级别虽然无法比较,但是徐天哲与如今已是少将军衔任集团军司令员、手握兵权的徐天胤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的。
徐天哲下首的座位里,也是徐家最末的位置,坐着名女孩子。
女孩子也就双十年华,一看就还在读大学,名叫刘岚。
她眉眼长得像她母亲徐彦英,但顾盼间神采飞扬,很有些傲气。
徐家虽然很讲究餐桌礼仪,但也不至于吃饭时不让说话,只是今天这日子,多年来总是沉闷的。
明天是徐家长房夫妻的忌日,老爷子在这一天总是心情不好。
而且,徐家人都知道,徐天胤会在这一天去祭拜他的父母,因此这一家团聚的日子,总是少个人。
徐家人对此也习惯了,每年的这一天,一家人都默默吃饭,谁也不说话。
但今年,却有人开了口。
这个人是刘岚。
表哥不是在京城军区任职么?我还以为,今年他会回来呢。
徐家三代人丁不旺,都是独生子女,刘岚虽是外姓,但也是徐老爷子的外孙女。
身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她自然受宠,地位很不一般。
所以,在今天这日子里,她的父母不敢开口,她却敢开这个口。
一桌子的人都愣了愣,刘正鸿和徐彦英夫妻同时看向女儿,都眼神暗含警告。
警告完女儿,两人便去瞄老爷子。
徐老爷子果然抬起眼来,看了外孙女一眼,目光虽然威严,却叹了口气,随他吧。
这是个心结,解不开,他是不会回来的。
见老爷子没生气,徐彦英和丈夫都松了口气。
既然开了话头儿,徐彦英便叹了口气,天胤这孩子,可怜哪!大哥大嫂不在了二十多年,这孩子还是走不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这心结,天胤小时候可可爱着……徐彦英四十六岁的年纪,眼角生着淡淡的鱼尾纹,身材略显富态,说话间眉眼尽是温柔和愁绪。
大哥遇害的时候,她才二十岁出头,比女儿如今的年纪大一些。
小时候,父亲教育儿女严厉,即便她是家里的女儿,也没有受到多大的特殊对待。
父亲教育她,跟教育两个哥哥花了同样的心思。
家里母亲和大哥最疼她,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只是不曾想,母亲去世得早,大哥竟也去得早。
那可怜的孩子,去国外前还好好的,回来就像变了个人。
从此去香港疗养,一去就是十二年。
回来以后便走上了军界,只是在外执行任务,常年在危险里泡着,一去又是十年。
徐家的嫡长孙,竟跟徐家关系最淡,若不是家庭聚会的时候,总给他留着席位,这家里就像没这个人。
徐彦英一来是因为大哥当初疼爱她,二来是心疼徐天胤,对自己这侄子,她向来关注。
但在徐家三代里,很显然自己的女儿和二哥的儿子天哲关系好些。
他们兄妹两个跟天胤见面的时候很少,话也说得少。
因此,对于今天女儿主动提起徐天胤来,徐彦英有些奇怪。
但她随即便看见女儿古怪地笑了笑,道:妈,我看表哥也没你说得那么可怜,他现在过得滋润着呢。
不是听说交女朋友了么?求婚的视频我可是看了,那浪漫的,我估计天哲表哥都干不出来!京城大学的开学典礼上求婚,我看天胤表哥可一点也不冷淡。
这话一出口,一桌子人都静了静。
一时没人说话。
这件事,徐家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视频也都是看过的。
但是至今为止没人表态,也没人在老爷子面前提起过。
二房三房,都想知道老爷子是个什么态度。
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被提了出来。
于是,徐彦绍、华芳夫妻,刘正鸿、徐彦英夫妻,和徐家三代的徐天哲、刘岚,此刻都看向了徐老爷子。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四章 老爷子发威,慈善拍卖徐老爷子这一皱眉头,徐家二代的人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刘正鸿暗地里瞪了女儿一眼,怪她多嘴了,一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没规矩!刘岚被父亲斥责,有些不服气。
舒殢殩獍他们明明就想知道外公的想法,她给他们当了枪使,反过来怪她?但刘岚没敢反驳。
今天对徐家来说绝不是过节,餐桌上容不得闹腾,这点她很清楚。
外公虽然疼她,但对晚辈的家教很重视,这点连她也不敢恃宠而骄。
若是在这种日子,跟父亲在餐桌上顶嘴,外公是会不快的。
从小到大,外公都是威严的。
刘岚承认,她其实每次缠着外公或者哄老人开心,都是小心翼翼的。
刚才她在餐桌上开口,那是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说了也不要紧。
因为她开口提的是天胤表哥,外公向来最疼他,对他总是特别宽容。
原因嘛,当然是舅舅和舅母去世得早,表哥又身体不好,从小就养在香港的私人疗养院里,十来年没回徐家,外公特别心疼他罢了。
在徐家三代里,表哥跟他们不一样,他在徐家的规矩之外,可以破很多的例。
刘岚端起碗筷,面对父亲的训斥,缩了缩脖子便低头吃饭。
其余人也都笑笑,全当没开过这话题,也各自吃饭。
这时,老爷子却放下了碗筷,开了口,你们想说什么,说吧。
徐家人刚端起碗筷来,听老爷子竟然开了口,都不由吃惊,纷纷又放下了碗筷,坐直了身子。
往年这天,老爷子向来是一言不发,吃完饭就走的。
今天,怎么有心思说话了?徐家人相互之间看看,却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华芳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有徐家媳妇的庄重感。
脚尖儿却在餐桌底下偷偷碰了碰丈夫。
徐彦绍笑呵呵的,餐桌底下把脚一挪,避开妻子,面儿上却神色如常。
大哥过世之后,徐家二代自是以他为首,从辈分上来讲,老爷子问话,也确实该他先发言。
即便是妻子不提醒他,他想不想说,都必须要先开口。
所以说,妻子华芳在检察院档案处做了这么多年,性子却一点也没沉下来,还是急脾气。
唉!呵呵,爸,我们能想说什么?徐彦绍笑了起来,看了席上的徐家三代一眼,语气感慨,要不是岚岚说起这事儿来,我都还没注意,咱们徐家这几个孩子,一转眼都成年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徐彦绍笑呵呵的,语气确实颇为感慨。
在刘正鸿却暗地里瞧了徐彦绍一眼,内心暗骂一声:老油头!徐彦绍这人向来是这样的,官场那套圆滑世故用得炉火纯青。
在徐家,但凡老爷子问话,按辈分,他向来第一个开口,说话却从来不发表观点,而是一番抛砖引玉的话,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其他人。
得不得罪老爷子,那都是别人的事。
他只在一旁坐着听,看准了老爷子的喜好,才会开口发言,或者是安抚。
总之,他是不得罪老爷子的。
这也正是刘正鸿不喜徐彦绍的地方。
但他却从来不说什么,他是徐家的女婿,不是儿子。
就如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平时在家里性情再温柔的妻子,发言也总是排在第二位的。
这个发言的顺序,不是老爷子规定的。
徐家虽然家规严,但还不至于如此。
老爷子看待子女其实很公平,也很朴实。
他有着艰苦岁月里走来,建国之初第一代领导人最朴素的想法——谁为国家做的贡献多,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因此,这么多年来,刘正鸿在徐家二代里的座次,并不居于末席,而是一直在妻子前面。
若是家庭会议,他甚至仅次徐彦绍之后,排在二嫂和妻子前面。
这是老爷子给他的尊重,也是刘正鸿敬重眼前这位老人的地方。
但说实话,老人这种朴素的想法,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了。
建国半个多世纪,常年的政坛尔虞我诈,即便是地位极重的徐家二代,也难免染上些官僚作风。
刘正鸿承认,他自己也有。
如果没有,在官场上是吃不开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老爷子问话,他也从来不抢先回话。
有什么观点,都是让徐家子女先挑头儿,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徐家人。
因此,这个回话的顺序,其实是徐家二代之间的共识。
没有明说,却谁都默认了的顺序。
果然,接着开口的便是徐彦英,她知道丈夫向来不太对徐家的家事指手画脚,而二嫂又是个精明人。
二哥发了话,她从来不紧跟着便开口,生怕显得他们一家太压人。
徐彦英心如明镜,为了不冷场,也只好接话。
而且,今天这事谈的是天胤的婚事,她这个姑姑,是要说一说的,爸,这两个孩子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天哲的婚事,二哥二嫂也许有打算,我也不操这个心。
就是天胤的婚事,大哥大嫂去得早,也没法替他打算。
我原想着,他那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开窍。
倒没想到,他还自己找着心仪的女孩子了。
那女孩子的背景,我了解了一下,家世还是挺清白的,人也优秀,就是不知道爸怎么看这事儿?这话一出口,徐老爷子还没发话,华芳就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什么意思?老三家里的意思是,同意?小妹,那女孩子的背景,我也了解了一下。
这家门……呵呵。
华芳笑了笑,扶了扶黑色的镜框。
她是检察院的,平时严肃些,即便是此时笑起来,笑容也很淡,话里难免有些提醒的意味。
华芳没直接说夏芍家门低,虽然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她做徐家的媳妇二十七个年头,自知老爷子常说工农一家,不喜徐家子弟眼界高。
所以,有些话,她心里是那么想的,嘴上却得斟酌着说。
一家人都明白华芳的意思,于是都看向徐老爷子,这事儿主要得看老爷子的意思。
别说是徐天胤的婚事了,就是徐天哲的婚事,在徐家还是得请示老爷子的。
老人看了眼儿女们,目光威严,让人看不透心思,然后呢?然后?徐家人互相之间看一眼,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表态?还想听听他们的意见?见此,徐彦英开了口,那女孩子,家门是低了点。
可是我看着挺优秀的,最重要的是,难得天胤喜欢。
优秀的女孩子到处是,最主要的是,得配得上咱们天胤。
华芳斟酌着用词,话里的意思是在说夏芍配不上徐天胤,可话外也就是在说夏芍出身配不上徐家。
天胤看得上,不就是配得上?徐彦英懂华芳的意思,二嫂,我倒是看那女孩子挺好。
普通家庭的孩子,能白手起家,四年就把资产发展成国内十强,本事可不小!我听说,华夏集团是古董、拍卖、地产和网络行业。
说起古董这一行,我还挺佩服这女孩子,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有那古董鉴定的眼力?那都是国家文化的见证,能做这一行的人,底蕴都是深厚的。
地产行业就更不用说了,国家正鼓励发展地产行业,经济的增长有多少是被地产行业带动的?还有那网络行业,日后不正是网络时代?华夏集团可是国内网络企业的开拓者。
要我说,这孩子有能力,有远见。
咱不谈出身,只谈本事,年轻一代里,还能有谁家的女孩子比她强?刘岚在一旁撇撇嘴,怎么说得好像天底下女孩子都比不上她似的?京城名媛何其多,哪个不比她强?徐彦英转头,正看见女儿撇嘴,便是叹着一笑,我们家岚岚,就不如人。
年纪比人大两岁,成就却完全谈不上。
出身倒是好,可跟人一比就娇气了。
徐彦英看着女儿,目光还是慈爱的,只是微叹。
却让刘岚眉头一皱,看向母亲。
妈!刘岚小声表示抗议,没敢对母亲大声,听起来像是撒娇,但她眼里却绝对是抗议。
徐彦英却是一笑,看向女儿,你看,这不就是娇气?徐彦英知道女儿是娇气的,她从小出身好,老爷子对儿孙要求再严格,她也没吃过苦。
再怎么教育,身边都是推崇的目光,她也难免养成些骄傲的性子。
比出身,确实没人比得过她,外公是开国元勋,父亲是省委副书记,母亲也从政。
可比能力,要让她去艰苦创业?徐彦英知道,那是不能的。
刘岚被母亲堵得一句话上不来,眼里有怒气,却不敢在今天这场合发火,于是内伤的时候转头看向徐天哲,轻拉他的衣角,小声道:表哥,我妈说我。
徐天哲微笑,文质彬彬,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对徐天胤婚事的看法,就像是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他不发表任何意见。
但见表妹苦着脸求助,他便一笑,不帮着她说话反而点头,是挺娇气的。
刘岚顿时瞪眼,然后一脸委屈,看得徐家人都笑了笑。
他们兄妹两个,从小感情就好,这话自然是小辈之间的玩笑。
徐彦英叹了口气,越看女儿越像没长大的孩子,但此时在谈徐天胤的婚事,便也不理她了,继续说道:国家的未来还是年轻人的,经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企业的发展。
不提那些老一代的企业家,年轻一代里,可没有比华夏集团更有成就的。
咱们徐家娶一个年轻一代里最有成就的企业家过门,不算辱没门庭吧?天胤那孩子,性情是冷了些,可他重情。
我想他看上的人,想必也是个好孩子。
只要是孝顺、有教养的孩子,我倒是觉得,不妨见一见。
说起徐天胤来,徐彦英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看起来像是岁月的沉淀,慈爱,安详。
华芳听着徐彦英的表态,不由皱眉。
她知道,徐彦英这人,虽然性情温柔,但是在关键问题上一点也不是个软柿子。
毕竟,她是徐家人。
徐彦英跟她大哥兄妹感情很好,所以她特别疼爱徐天胤些,华芳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门婚事,她是坚决要持反对意见的。
任徐彦英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小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我哪是看不起对方出身的人?华芳笑了笑,虽然她就是看不起,但是话不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
要反对那人进门,不提她的出身,还有件事就能让徐家集体反对,我觉得不大合适,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件事。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徐彦英看向她,二嫂听说什么了?华芳笑了笑,好像这事真的很好笑,说之前还扫了一眼席间,我打听这女孩子出身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
听说她在香港和青省挺有名气的,是什么……风水大师?噗嗤!果然,在徐彦绍和刘正鸿都怔愣住,徐彦英蹙眉的时候,刘岚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她立刻就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捂住了嘴,去看徐天哲。
徐天哲还是一脸谦恭的笑,不表态,任长辈谈论,晚辈的姿态做得很足。
夏芍有风水大师这一重身份,徐家人怎可能没听说过?早在徐天胤求婚当天,事情一曝出来,夏芍的资料就在徐家了。
风水大师,这就不仅仅是门庭高低的问题了。
这身份,嫁进徐家,是不是太敏感了?华芳笑问,眼里却没多大笑意。
这也是她反对的最大原因。
她知道,以老爷子对徐天胤的宠爱,他的婚事是轮不到别人置喙的。
但是,她必须坚决反对,就算不为了徐家的脸面,也得为了儿子的前程。
风水大师这种听起来像江湖神棍的身份,怎么能嫁入徐家?这个身份得多敏感?政坛斗争尔虞我诈,这种身份很容易被政敌拿来做文章。
一顶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扣下来,徐家这开国元勋的家庭,脸面还要不要了?徐家是政治家庭,子孙都从政,就出了徐天胤这么个不合群的,独独往军界里闯。
军区里的将军,讲究的是军事素养,跟政坛为官可不一样。
官场上,这些敏感的事都不能沾!天胤也真是的,从小不在徐家,跟这个家里没有多少感情也就算了,婚姻大事也这样胡来。
难道就不知为兄弟姐妹想想?就算老爷子再疼宠徐天胤,也要有个限度,这事儿有必要提醒老爷子。
毕竟徐家三代里,不是只有一个徐天胤。
而且,徐家是政治家庭,徐天胤在军区,这政治家门最后还不是得徐天哲来传承延续?所以,考虑天哲的政治前程,是必须的。
徐彦英也一时不知说什么了,一家人又看向了老爷子。
老人正端起茶杯来喝茶,看起来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
华芳有些急了,她实在不懂老爷子到底怎么想,今天难得说起这事儿来,势必要摸摸老爷子的想法,于是便笑道:爸,我们知道您疼天胤,我们也疼他。
我们倒也不是就那么介意门庭高低,就是觉得天胤的性子,适合找个性情温柔些的女孩子。
哪怕他不喜欢京城一些官门家庭的名媛,一些军门家庭的也合适。
这样一来,经历还差不多,两个孩子在一起有共同语言。
我们想着,怎么着也比这个经商的强吧?徐彦英则皱了皱眉,二嫂,听你这意思,你是想给天胤做媒?他喜不喜欢我先不说,就说你看上了合适的,谁跟他说去?你?华芳顿时一窒,略微有些懵。
她一心想着自己儿子,倒是忘了,徐天胤那孩子可跟一般晚辈不一样。
说实话,跟他坐在一起,她这个当婶婶的都怕。
让她去说?她可不敢!所以这事儿,就得老爷子做主!老爷子看不上那女孩子,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天胤这孩子,从小就苦。
我原以为,他这辈子还不知能不能结婚。
现在不挺好的?他自己看上了个……小妹,我说的是那女孩子的身份……身份问题,可以想办法!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端看二嫂怎么看了。
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眼下秦姜两系斗得厉害,徐家向来被认为跟秦系走得近,这时候还好些。
谁能保准儿这事不会被当成把柄,哪个拿捏着咬上一口?那也好办!那就等派系之争定下来了,再对外承认那女孩子不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就没人敢咬徐家了吧?谁敢咬一口试试?……华芳又是一窒,被辩得上不来话。
席间只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男人们低着头,各自沉思,就是不发表意见。
仿佛晚辈婚姻方面的事,本就该女人去操心。
二嫂,能不能不让天胤走这条联姻的路?我就想着,他能好好成个家,娶个他喜欢的好女孩,安安稳稳过日子。
让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也能闭上眼。
徐彦英很少见地沉下脸来。
华芳赶紧去看老爷子,内心有些恼徐彦英在这时候打感情牌。
要知道,老爷子现在可还没表态,她的话很有可能让老爷子心软。
于是,着急之下,华芳道:小妹,你怎么就知道天胤看不上别的女孩子?再说了,身在大家庭,哪有不做出点牺牲的?砰!话音刚落,徐彦英还没皱起眉来,便听见重重一声。
徐彦绍、徐彦英两家人都是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声音来自老爷子。
一桌子人抬眼,看见老人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威严地抬眼,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媳妇,目光严厉里带着微怒,拍着桌子道:他三岁!父母死的时候,在处理凶手的问题上,他就已经为徐家做出牺牲了!华芳脸色煞白,赶紧低头,暗道自己刚才一急,竟说错了话。
徐彦绍一皱眉头,看向妻子。
徐天哲自始至终挂着的微笑也敛去,就连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刘岚也噤声低头,不敢抬眼了。
你们哪个人,能把自己的子女送去疗养十年,再送去国外执行十年的任务?徐老爷子扫向自己的儿女,措辞严厉,论为国家做出的牺牲和立下的功劳,你们哪个都不如!别看你们是徐家人!一干人低着头,谁也不敢抬眼,连向来圆滑世故的徐彦绍,也不敢在这时候劝老爷子息怒。
知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座次这么安排?要不要我把天胤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档案调出来给你们看看!要不要你们研究研究,这些任务的成功执行,对国家有多少好处?徐老爷子动了真怒,站起身来把右手旁的空椅子拿过来,往左手旁第一位重重一放!声如洪钟,他肩膀上的军衔是拿命换的!你们还想他怎么牺牲?为国捐躯才算完?老二!你来说说,和平是拿什么换来的!徐家人顿时大惊,老爷子拿的是徐天胤的椅子,只不过把椅子从三代子弟的首位,提到了左手边二代长辈们坐着的地方,且位居老爷子之下。
比身为叔叔的徐彦绍地位都高!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华芳首先惨白了脸,但这时候,谁也不敢说话。
徐彦绍被点名,更是坐直了身子,垂着眼,五十多岁了,共和国的中央委员,此刻在老父面前,却仍像是在课堂上答题的学生,和平是鲜血和牺牲换来的。
这场景,或许看起来有些令人发笑,但徐彦绍可笑不出来。
他们三兄妹,除了大哥,都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但是出生的时候,正值刚建国。
那时候生活条件很差,即便是在这红墙里住着,过节的时候饭菜也只是四菜一汤。
每天吃饭前,父亲便给他们讲战争年代的故事,告诉他们,和平是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枪杆子底下才出政权。
枪杆子底下才出政权!和平年代也有人要付出牺牲!你们这一代,享受着先辈打下来的江山,还不知足!在首都享受着安稳的日子,耍着笔杆子,一张嘴就是要别人去牺牲?这还是我徐家人吗?!徐老爷子怒斥。
华芳低着头,脸色由发白,变成涨红,爸,我错了。
老人看向儿媳,怒气丝毫不减,嫌别人身份低?我老头子就是农民出身!你嫁的就是农民的儿子!你是不是连我也嫌弃?连彦绍也嫌弃?华芳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回去问问你老父老母!退回三代去,你华家是不是种地的出身!我看你高贵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华芳头再低,席间静悄悄,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老爷子站着,拄着手杖,往地上一敲,看向自己的儿孙,风水师很好笑吗?《周易》都读过?读得懂?国内大学都开风水的选修课了,国外都开始重视这门学问了,你们这些人,还在嘲笑传承自己国家文化的人?丢人!还想像以前那样,等到别人都把咱们自家的文化研究透了,反过来嘲笑咱们吗?老爷子先看向儿媳,再一瞪刘岚。
刘岚低着头,听见老人唤她的时候,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吓得浑身都一颤。
你们大学开没开风水的选修课?去给我报了!好好去了解了解国家的文化!别下回一说你就笑!笑什么笑?都大学生了,还这么无知!刘岚张着嘴,此刻惊讶大过委屈。
她想说,学校似乎是有这门选修课,可现在都开学了,这学期的课早就报完了……但她还没开口,徐康国便转身,丢下一桌儿孙,走了。
直到老人的身影不见,餐桌上还是静悄悄的。
两家人都被训斥得头脑发懵,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彦英先转头,跟丈夫刘正鸿互看一眼。
夫妻俩还好些,毕竟老爷子发火,并不是冲着他们。
徐彦绍也抬起头来,他没看妻子,而是看向老爷子走远的方向,微微蹙眉若有所思——老爷子今天这火发的,是真还是别有用意?他从头到尾多没说话,把老爷子的神情看得清楚。
老爷子之前并没太大的反应,这火是突然间发起来的,句句训斥里都带着驳斥,听起来,老爷子是不计较门庭之别和那女孩子的风水师身份的。
那女孩子的事,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了,老爷子要想知道也很容易。
莫非,老爷子是早就知道了那女孩子的身份背景,今天故意让儿女们说说意见,其实就是想看看谁同意谁不同意,然后一顿训斥震慑一下反对的儿女?嘶!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说,老爷子心里同意那女孩子进徐家的门?徐家人猜测的猜测,沉默的沉默,而徐康国却拄着手杖,慢慢散步回到了住处。
红墙之内的住处,本就是很有历史文化的古建筑,但书房里的布置却不乏现代设施。
老人坐去书桌后,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
视频就放在桌面上,老人把它打开,看着那求婚的场面,画面定格在某一瞬间。
那一瞬间,男人抬着头,望着少女,眉宇被金碧辉煌的灯光镀得暖融,眸光柔和,笑得开怀。
老人望着,目光慈祥。
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张黑白的照片来,把照片转过来,面对屏幕,像是要让照片里的夫妻看一看儿子的笑容。
随即,老人站起身来,负手望向窗外,目光越过巍巍红墙,落向烈士陵园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夏芍和徐天胤已经从烈士陵园离开,两人回别墅的路上买了菜,这天中午,是夏芍下厨。
她下厨,徐天胤总是吃得多些。
才短短两天,这房子里就多了许多温暖的味道。
午饭过后,两人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休息,夏芍道:明天有慈善拍卖会。
她眼神有些担忧,之前并不知道,今天才知道,明天是徐天胤父母的忌日。
但拍卖会的日子是半年前就定下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了。
我陪你去。
徐天胤握住夏芍的手,拇指抚上她戴着的戒指,看她,他们会高兴我陪你的。
夏芍一愣,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夏芍微微一笑,发现徐天胤此刻提起父母,手虽然还是有些发凉,但是他没出冷汗,而且神情也比之前温暖许多。
好。
夏芍笑了,点头。
她不问明天徐天胤陪着自己出席慈善拍卖,徐家人会是什么反应,她只管眼前的男人能走出童年的阴影,只管他高兴。
至于徐家,想必老爷子也能理解。
其他的人夏芍还没见到,她不为还没见到的人费神。
……十月二号,国庆节刚过,却仍旧是个隆重的日子。
这天,华夏集团旗下华夏拍卖公司、艾达地产公司、华夏娱乐传媒公司、华苑私人会所,举行在京城的落户典礼!并连同福瑞祥古玩行,广邀社会各界名流,举行慈善拍卖会!半年前,华夏集团广发请帖的时候,出席的名流是冲着华夏集团近几年在商场的名气和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来的。
半年后,来的人又多了一个目的——确认一个消息。
半个多月前,一段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的求婚视频引爆了网络,也引起上流社会一片哗然。
据说,求婚的年轻少将是开国元勋徐康国老首长的嫡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全国各地前来捧场出席慈善拍卖会的名流都很吃惊,唯独青省的企业老总一个个很淡定。
这事儿是很新的消息么?早在徐将军在青省任省军区司令的时候,咱们就知道这事儿了。
只不过,咱们没往外传就是了!但这时候传出来,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听说青省的老总们早就知道这事儿,其他人不免诸多打听,但当初在警局里的事,因为涉及后来青省政局之变,不傻的人都不会往外说。
大部分就只是把华夏拍卖公司在青省落户那晚,徐天胤曾出席送花的事一说,引得震惊无数。
都知道徐家三代子弟里,只有两人。
但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徐天哲,这位共和国最年轻的市长,为人谦和,前途不可限量。
而徐天胤,却很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就连京城的少爷千金的圈子,见过他的人也很少。
只是在他去青省军区任职的时候,才传出一些消息,说他以前在外执行任务,很少回国。
如今因功授衔,三年在地方上的历练,便调回京城军区,掌管京城第三十八集团军,手握兵权。
据说,这位徐少将性情冷极,在青省军区时就从不出现在政商界圈子的交际场合,唯一一次出席,是在华夏集团旗下拍卖公司的落成典礼上。
今天,又是华夏集团旗下公司落成典礼,他会来吗?尽管有很多人猜测,徐家还没有对这次求婚表态,也就代表着徐家未必承认夏芍这个嫡孙媳妇,这里毕竟是京城,徐天胤要来,怎么也得顾及徐家的态度。
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上午九点,华夏集团京城分部气势雄浑的大厦前,身为董事长的夏芍盛装出席剪彩典礼,在她出现的时候,挽着一名男人的胳膊。
两人从大厦里踏着红毯走来门口,少女穿着身淡雅的浅翠色旗袍,绽开着雪白的芍,步伐淡然地走来,瞬间像是盛夏已过,静待凉秋的宁静淡薄。
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用一根微黄的狐玉簪挽起的发衬着如玉的脸颊,阳光里令人看见的人不由屏息。
她手腕上戴着只通透水绿的镯子,那手挽着只军绿衣装的胳膊。
胳膊的主人身形高俊,笔挺的军装,金色的肩章,晃得人眼晕。
而更令人不敢逼视的是男人的面容,冷峻凌厉的五官,俊极,却也冷极,唇抿得像薄刀,气息冷得像孤狼。
恍惚间,有人觉得看错了时光。
这现代高踞雄浑的大厦里,似换了那军阀割据的年代,踏着红毯,走出一对举行婚礼的新人。
只除了夏芍的穿着素了些。
但即便是如此,在场的人也感觉到了,两人从大厦里出来,短短的距离,徐天胤已经在宣誓所有权。
不然,今天私人的这场面,是不适合穿军装出席的。
但徐天胤明显是在昭告天下他的身份,不容许任何人猜疑,明明白白地告诉今天出席的名流和媒体记者,他就是徐天胤,徐家的嫡孙,那个向夏芍求婚的男人。
夏芍不着痕迹地笑看身旁男人一眼,他的那点心思,她怎能不明白?拜他所赐,整个剪彩过程,她都浸在各种涌动的目光和气氛里,估计一会儿剪彩完,今天她要被比以往更盛的热情寒暄包围。
今天的慈善拍卖会是在下午举行。
上午剪彩之后会请宾客们往展厅里参观,今天展出的都是下午要拍卖的藏品,而参加展出的藏品,不仅仅有福瑞祥古玩行的,还有古玩行会其他同行的。
中午华夏集团做东,宴请出席今天慈善拍卖的宾客。
下午是慈善拍卖会,晚上是庆功舞会。
今天一天,行程很满,注定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一天。
剪彩刚一结束,不出夏芍所料,众人纷纷热情地围上来道贺,恭维声不绝于耳。
但夏芍还没跟宾客们都打过招呼,后面便过来一名员工,附在夏芍耳边说了句话。
夏芍一愣,随即便跟宾客们告罪一声,让员工先领着客人们去展厅参观古玩藏品。
而她则和徐天胤乘电梯,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一名穿着白色唐衫身形俊逸男人正负手望着窗外,目光落在大厦底下,明显是刚才在此处观摩了剪彩仪式。
夏芍推门进来的时候,男子便回过了身来,微微上挑的眸含笑看向夏芍,并目光一转,落在了徐天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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