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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慈善拍卖

2025-03-26 14:13:00

慈善拍卖会跟平常的拍卖会没什么不同,除了拍卖所得用于慈善以外,其他程序是一样的。

舒殢殩獍同样是拍卖师上台,介绍拍品,宣布起拍价,最终等到一轮竞拍后,落槌定音。

但今天,多了项程序——介绍鉴定藏品的专家。

拍卖大厅为目前国际最为先进的多功能大厅,代表拍卖会权威的高台,高台身后是庄严肃穆的幕墙,两侧各安置一块高清晰大屏幕,左侧用来显示出价信息,右侧用来显示藏品图片和信息。

今天出席慈善拍卖会的贵宾都是国内甚至国际上的权贵,拍卖会是都出席过的,但午宴过后,一齐走进这大厅的时候,还是惊异了一番。

华夏集团这拍卖大厅,很有国际拍卖大厅的水准啊!今天是慈善拍卖会,按照国内的一些习俗,拍卖大厅的幕墙上通常会用红色,上书慈善拍卖,再写上主办单位,顺道鸣谢今天到场的重量级嘉宾——但是华夏集团的拍卖大厅不是这种布置。

高台后的幕墙竟是纯黑色调,干净、简洁!华夏集团的商业标志以及企业名字赫然印在其上,一眼望去,气势雄浑,沉肃,威严!再观天花板上顶灯,亦不是金碧辉煌的,而是淡金色彩,不耀眼,却尊贵。

这绝不像是一家仅仅在商场四年的年轻集团,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存在于世百年的企业。

低调,沉敛,不张扬,却令人肃然起敬。

原本是笑呵呵进入拍卖大厅的宾客们,在一踏进来后,便笑谈渐止。

今天本是带着随便拍个藏品回去,给华夏集团捧捧场就是的心态,也不知怎的,一进这大厅,心情便都沉了下来,肃然起敬里,不由令人生出认真的心来。

在入席的时候,气氛竟出奇地安静。

坐下来的宾客们,神情都有些奇怪。

如果说华夏集团拍卖大厅里的氛围令人起敬,那么里面有处布置便让人觉得奇怪——在高台中央两侧,和拍卖师一起面对贵宾坐席的还有两排桌椅。

这两排桌椅里的人还没到场,但桌上已经放了牌子,仔细一看,竟赫然是专家席!那些牌子上,赫然列着故宫博物院、文物鉴定中心的字样和专家姓名!这些专家的姓名,仔细瞧瞧,竟都是耳熟能详的老专家!怎么回事?难不成,今天这场拍卖会,京城顶级的老专家们,都要来?拍卖会上请专家列席,并不常见。

更何况,华夏集团眼见着是把京城有分量的老专家们都请来了!这就更少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西品斋的总经理谢长海也一脸诧异,他们这些送拍藏品的古玩行并不参与竞拍,但是华夏集团招待众人坐在了最里面的旁席上。

一看这架势,谢长海便下意识地在专家席上一扫,果然见到其中有退休故宫博物院专家,于德荣的字样。

谢长海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一声。

今天出席拍卖会的权贵们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古玩行的人却是门儿清。

专家席上那些老专家,一个不差,正是给这次慈善拍卖会的拍品进行鉴定的老专家组!华夏集团今年在京城落户,这场慈善拍卖会下足了本钱,这些老专家,是只有在京城才能见到的顶级阵容!而且,有一些人,没有人脉和脸面是请不到的。

在京城的古玩行业,只有祝雁兰能请到这样的阵容,因为她的父亲是已退休的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国内书画方面的大家。

老人家八十多岁的高龄,虽然早已不出山,但当今国内很多老专家都曾是他的学生。

当初一看这个阵容,业界很多古玩行都惊着了。

在此之前,很多人看不起那些买古董回去只为充门面的老总,因此对于华夏集团的这次慈善拍卖会,不少人都是打着小算盘的。

在得知华夏集团的拍卖会只付给同行的拍品最低起拍价之后,很多人便想把多年处理不掉的高仿赝品,或者不太值钱的旧仿物件给送进来,这样按照真品的低价拍卖,不仅处理了物件,还能赚点回去。

但当看见祝雁兰请来的专家组,所有人震惊之余只得哀叹,默默地把赝品都收了回去。

宁可换成冷门,也必须得是真品。

为什么?因为祝雁兰的老父祝青山,是出了名的铁面,从来不吃贿赂那一套。

他的学生,是绝不会打老师的脸的。

尽管专家组里也有于德荣那样的人,但奈何这是专家组,除非能蒙上所有专家的眼,否则有一人看出来作假,这物件就进不了拍卖会。

对于这次拍卖会,京城各家古玩行的负责人都能挺直了腰板!不管之前他们是怎么打算的,反正现在送进来的是实打实的真品。

所以众人就不解了——不是已经鉴定过了吗?今天还把专家组请来干什么?而且,之前没听说会请专家组啊?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在一众同行和宾客不解的目光中,夏芍走上了拍卖台。

少女身后是沉黑肃穆的幕墙,身前是目光齐聚在她身上的宾客。

她立在浅金的灯光里,沉稳,含笑,眉眼如画。

各位来宾,欢迎出席华夏集团的慈善拍卖会。

我知道,现在诸位一定很疑惑,今天拍卖会上为何会有专家席。

的确,以往的拍卖会上是不设专家席位的,但是今天,华夏集团请来诸位老专家列席,是想向诸位贵宾传达一件事。

底下的宾客听了这话有人疑惑,有人兴味,有人交头接耳,悄悄讨论。

夏芍立在高台后微笑不语,直到谈论止歇,直到拍卖大厅里安静下来,直到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

慈善之说,古已有之。

慈者爱,出于心,恩被于业。

华夏集团成立四年,虽然年轻,但也懂得感恩,懂得回馈。

今天,借华夏集团落户京城之际,我们有心回馈社会,却得感谢出席捧场的各位来宾。

没有你们的慷慨,便没有今天的慈善拍卖,这场回馈社会之举便不成功。

华夏集团感激四年来曾给过我们善意的人们,也感激今天各位来宾的善心。

善是世上最珍贵的美好,不应空付,更不应被欺骗。

所以,今天华夏集团请来了京城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们,他们正是为这次慈善拍卖会进行鉴定的专家组。

与鉴定藏品的老专家们见见面,听听鉴定的依据,是我们今天为诸位安排的余兴节目,也以此表示华夏集团对诸位来宾今天出席的重视。

希望诸位能够喜欢。

夏芍微笑着对宾客们颔首致意,大厅里却静悄悄的。

除去这番话里的场面词儿,在场的人岂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华夏集团这是在向他们保证,今天的拍卖的藏品定是真品!嘿!这可真是有趣。

以往古玩艺术品方面的拍卖,向来是只能见到拍品和鉴定证书,上面划拉着专家龙飞凤舞的签名。

是真是假,你不知道。

想收藏?那就得选择相信那一纸证书。

至于专家,你是见不着的。

可今天倒是有趣,华夏集团竟然把京城的老专家给一一请了来。

虽然,人家说这是余兴节目,但对宾客们来说,这自然是利益相关的节目。

余兴?不,这是再好不过的事,甚至可以说有些惊喜。

专家就在你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物件就是我鉴定的,它为什么是真的。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显然没有了。

在弄明白了华夏集团这么安排的意图之后,宾客们笑了,夏董,有劳了!你实在太客气了!夏董,就凭这!今儿我老熊就得捧场!够意思!一群人称赞附和,坐在旁席上的京城古玩行的人却目光震惊且复杂地看向夏芍。

这少女年纪不大,收揽人心的手段倒是不错!唯有西品斋的总经理谢长海脸色频变,他先是觉得不妙,但想了想,又慢慢放下了心。

西品斋没被通知撤去那枚赝品的刀币,显然,夏芍虽然知道多了一件拍品,却没公布撤除——她没有办法撤除,那样会影响华夏集团的声誉。

也就是说,她还是要硬着头皮拍卖的,不管她知不知道那是赝品。

今天请这么多专家来,在谢长海看来,夏芍无非是想作作秀,先获取这些宾客的好感,以后要是出了事,她才好说话。

谢长海笑了笑,松了口气。

他才不管夏芍怎么打算,反正今天她入了套,这枚赝品她拍也得拍,不拍也得拍!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这时,拍卖大厅里的称赞之声渐渐止歇,夏芍这才笑道:那么,便有请诸位专家和大家见个面吧。

宾客们这时都情绪高涨,闻言便捧场地鼓掌起来。

华夏集团的员工请着专家组走了进来,一组十人,全是老头子,四十多岁在这里面都算是年轻的。

一群人背着手进来。

其中,便有于德荣。

于德荣之所以敢来,自然有他的原因。

华夏集团根本就没发现那枚金错刀是赝品,上午祝雁兰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只说是西品斋擅自添加了一件新莽年制的金错刀,是他鉴定的,于是想请他到拍卖会现场和其他专家一起,现场讲解藏品。

出场费,十万。

高额的出场费打动了于德荣,但他也不是傻子,华夏集团想办专家现场讲解藏品节目,为什么之前不通知,下午就是拍卖会了,才临时加节目?明显有问题!祝雁兰却叹了口气,于老,您老也知道,西品斋如今背后是王少。

我们华夏集团刚刚在京城落户,西品斋就给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仗着王家在京城的地位,欺负人么?我们这次虽然是吃了暗亏,可我们董事长也不是好欺负的,临时加了这么个节目,哄哄到处的宾客,拉拉人脉就是了。

专家组都打理妥当了,那几位都来,您也来吧。

那枚刀币,不是您给鉴定的吗?祝雁兰语气里带些对他的怨怪,言下之意有怀疑他和西品斋联手坑华夏集团的意思。

于德荣听了赶忙撇清,我说小祝,我向来只负责鉴定,这枚刀币是我早就鉴定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会送进华夏集团的拍卖会?这是他们的决定,我又管不了。

而且事先也不知情。

你要是这么看我,那你们的专家活动,我可不参加了!于德荣摆出一副清高傲骨来,祝雁兰果然放软了语气,连忙认错,求了他来。

于德荣放下电话就笑了,果然如谢长海所料,华夏集团不敢不吃这亏,王少的面子是一定会卖的!而且华夏集团的董事长为了拉人脉讨好宾客,还特意加了个专家作秀的节目,白给他送来十万块钱!去!不去是傻子!他也不怕那些专家会看出刀币有假,他在这一行混得太多久,深知一些事。

拍品都送上拍卖会了,谁敢说是假的,谁就要承担华夏集团和西品斋的名誉损失!谁敢承担?专家也是人。

所以,今天的拍品,真也得是真,假的也得是真!于德荣哼了哼,放心来了华夏集团的拍卖大厅,一进来便寻了谢长海坐着的地方,两人远远对视,相视一笑。

而进入拍卖大厅的专家们在掌声中笑着跟夏芍握手打招呼,然后便寻着写着自己名字的专家席坐下。

于德荣走在后头,是最后一个跟夏芍握手的,夏董,年轻有为啊,呵呵。

于德荣看见夏芍伸出的手,便像看见有人拿着十万块钱在递给他,他怎能不乐?乐呵之下,不由出声赞扬。

但两人手握手,于德荣抬眼间,却是一愣。

少女站在台上,轻轻俯身和他握手,眼眸是含笑的,眉目是如画的,气质是淡雅的,看着是眼熟的……于德荣一愣,眼神茫然。

眼熟是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能怪他想不起来,那天在广场上,夏芍是穿着运动衣,扎着马尾,带着鸭舌帽。

跟今天一身旗袍盛装打扮,还是有些差距的。

所以,他眼神茫然的时候,看见夏芍向他微微颔首,笑容礼貌,这才惊觉两人握手的时间有点长,已经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

于德荣赶紧松手,笑了笑,便往自己的专家席上坐下了。

而他的思路这一被打断,就再没组织起来。

因为,接下来拍卖会就开始了。

夏芍走到贵宾席的旁席上坐下,陪着徐天胤、展若南和曲冉。

而中间的席位里,龚沐云、戚宸、展若皓、李伯元、李卿宇、罗月娥、陈达,都在前排。

只不过,龚沐云和戚宸一个在南头,一个在北头。

夏芍对几人笑了笑,然后便笑看拍卖会了。

今天,福瑞祥和京城的同行们一共拿出了百件拍品,其中不乏冷门,但也有书画作品和瓷器这样的热门。

书画、瓷器、玉器、铜器、摆件、雕件,应有尽有。

尽管有冷门,且热门的年代也不会太久远,但好歹是古董。

百件拍品要是都拍出去,价值也要上亿了。

平时的拍卖会上,不可能所有准备的拍品都成交,总有没人看上而留拍的。

但是今天,夏芍请了专家前来,展示了她的诚意,而宾客们见此,谁也不好意思不捧场,因此凡是拿出来的藏品,大多都给面子拍了下来,少有留拍的。

拍卖师身旁,两块大屏幕上放着藏品信息,每到一个拍品,拍卖师便会先介绍藏品信息,然后介绍给这件藏品出具鉴定证书的专家,之后便由专家接过话筒,讲解一下此物件为什么鉴定为真,其收藏前景如何,然后再由宾客出价竞拍。

有京城的顶级专家现场讲解,宾客们自然放心,出价也很欢快慷慨,今天到场的人足有两三百,一百件藏品拍出去还真不是难事。

就算不感兴趣的,也存着给华夏集团个面子,拉个人脉的念头。

于是不到下午五点,百件藏品清空!龚沐云拍得两件书画,李卿宇似乎特别喜欢玉器,每当看见玉器,尤其是白玉,目光都有些出神,但他没忘帮祖父拍几件最爱的瓷器。

戚宸除了书画,把其他门类拍了个遍。

价码加起来不多不少,高出龚沐云二百五十万。

夏芍对此扶额,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展若皓拍了件清早期的紫檀胭脂盒,雕着桃花,异常精美,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物件。

罗月娥拍了一对民国年间的玉佩,欢喜称回去给孩子戴着。

展若南一件也没看上,古董她没兴趣,她对一切容易碎容易坏的东西都没兴趣,觉得那跟人一样,太懦弱的太娇气的,她都不喜欢。

曲冉拍美食节目的钱都用来经营餐厅和贴补家用,她倒是想做点慈善,但是看在场的老总们动不动十万百万千万的,她没那个钱跟他们争。

倒是她来京城的时候,也知道夏芍是开慈善拍卖,所以便跟母亲商量着包了个红包,打算晚上舞会的时候给夏芍。

所以,拍卖会对曲冉来说,完全就是看热闹。

只是看到展若皓拍下那胭脂盒的时候,曲冉表情有点怪异,偷偷瞄一眼,又瞄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展若南她大哥手里拿着胭脂盒微笑的样子……很娘。

朋友们的心思,夏芍此刻并没有太多注意,她的注意力在接下来的重头戏上。

第一百零一件拍品——那件多出来的,赝品。

当拍卖师身后的屏幕上现出金错刀的图片,拍卖大厅里便静了下来。

除了后来的戚宸、李卿宇、罗月娥等人,其他人都是知道这枚珍贵的刀币的。

只是刚才一轮轮的热拍,大家都忘了这事。

此刻见到这枚刀币,听拍卖师说这是今天最后一件,便都知道,压轴的来了!市无定价的一枚珍贵的刀币,到底起拍价会是多少?这是众人最有兴趣知道的。

而拍卖师根据惯例,先介绍拍品,如大家所见,今天慈善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由西品斋送拍的新莽年制的金错刀,一刀平五千。

众所周知,王莽在位时间很短,因此金错刀传世极少。

此藏品目前市无定价,收藏前景很大。

李伯元等人在前头听着,都目光有一瞬间的怪异。

这样的珍品,拿来慈善拍卖?而专家席的其他九名专家则齐刷刷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屏幕,在听到金错刀的一瞬都是震惊。

但震惊过后,有疑惑的,有沉思的,有蹙着眉细看的,气氛诡异。

这时,拍卖师已接着道:为这件藏品出具鉴定的是前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于德荣,于老。

于老从事书画、古钱币鉴定二十余年,经验丰富。

下面,有请于老为我们讲解古钱币的收藏。

专家们有齐刷刷把头转回来,看向于德荣,目光奇怪。

于德荣这人,他们都是知道的,向来浮夸喜大,好摆阔。

他若是发现了新莽年制的刀币,会闭口不言,直到今天?况且,这刀币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敢说准。

于德荣却面容含笑,看也不看周围的其他专家,接过麦克风便笑道:呵呵,这种王莽为‘托古改制’所铸之刀钱,钱体由刀环、刀身组成,青铜浇铸。

刀环如方孔圆钱,穿孔上下镌‘一刀’二字阴文,并用黄金填之,十分光灿华美。

这枚刀币古朴稳重,气息秀美,钱文采用悬针篆,轮廓因为年久,被锈迹所遮,但细看仍能看出细挺来。

无疑是一枚真品。

目前市场上极其少见,西品斋这次把它拿出来进行慈善拍卖,实在是很有社会爱心。

而收藏这样一枚真品,升值空间无疑是巨大的。

……是么?专家席上的老头子们一个个转着头,看着屏幕。

书画专家摸了摸下巴,这悬针篆看起来细挺么?有点歪歪扭扭啊……铜器专家扶了扶眼镜,这遮了钱文的铜锈,看起来有点新啊…………是么?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在场的宾客心中。

众人还是觉得,这么珍贵的物件,送拍慈善拍卖会很可疑。

倒不是有人怀疑真假,专家这么说的,那自然是真的。

众人怀疑的是西品斋的用意,这物件这么珍贵,起拍价不得天价?这跟元青花不一样,老实说,瓷器是大众,买回来摆在家里也好看。

一枚古钱币,天价就感觉不太值当,观赏性小。

所以,如果起拍价天价的话,留拍的可能很大。

所以,说来说去,总觉得西品斋把这枚刀币送进来,炒作的可能性大些。

各人心中都有个问号,而拍卖师已宣布了起拍价,起拍价,一千万。

宾客们一愣,一千万,听着也不算天价。

但是,如果仅仅是一枚小小铜钱的话,确实堪称天价了。

一时间,有人犹豫,有人猜测,竟冷了场,连坐在前排的那些重量级的人物都没开口。

龚沐云微笑,这枚钱币有问题,不拍。

戚宸冷哼,不是福瑞祥送拍的,不要!展若皓挑眉,铜币这东西女人应该不喜欢,看起来太脏了。

李伯元笑呵呵,他只喜欢瓷器。

李卿宇转头,扫了眼沉寂的大厅,再看一眼夏芍。

见冷了场,他是唯一一个想伸手叫拍的。

但在他伸手之前,却有人把手举了起来。

那手举在半空,素白纤细的一只手,手腕上翠绿的玉镯衬得那手温润如羊脂。

满场皆静,连拍卖师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满场目光的聚集处,夏芍微笑着举手,淡然。

拍卖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要参与竞拍,但还是呐呐道:一、一千一百万!拍卖大厅里静默一秒,哗地一声。

连坐在旁席上的京城诸家古玩行和谢长海都诧异地看向夏芍。

她为什么要出价?不。

众人还没想明白,便见夏芍眉眼间笑意颇深,缓缓摇头,我出,一块。

……我出一块。

长久的静默,接着便是长长的吸气声。

谢长海在夏芍伸手的时候便直起腰,抬了半个屁股,此刻还是抬着半个屁股,只是僵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有点发懵,有点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夏芍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拍卖会还没结束,她便上了拍卖台。

拍卖师站在那里,腿脚差点忘了怎么迈,夏芍看他一眼,他才赶紧下了台去。

夏芍站去台后,在专家们齐刷刷转着头和台下诧异的目光中,淡定微笑,我出一块钱,这是友情价。

事实上,我是一块钱也不想出的。

因为这枚刀币,是赝品。

一声如惊雷,比刚才一块钱的出价还劈惊了全场!宾客们震惊地看向夏芍,京城古玩行的同行先看夏芍,再看西品斋的谢长海。

谢长海脸色煞白,震惊得抬了那半边屁股,浑然不觉地站了起来!而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还有专家席上的于德荣。

于德荣震惊地看着夏芍,看着,看着,脑中嗡地一声!是她?竟然是她?她、她是那天……哎哟!糟了!于德荣只觉血压一瞬间升高,眼前发黑,但他感觉到不妙,顿时便想开口。

说什么,他还没想好,他只是本能地想阻止夏芍开口。

但夏芍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笑容甜美地道:大家一定想知道,为什么这枚刀币是赝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慈善拍卖会上。

但在此之前,我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古董的局中局。

古董局中局,一个专家和古董贩子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出骗朋友入局的好戏。

当然,这出戏里没有徐老爷子,但却有晨起去京城大学对面公园跑步的夏芍,有骗取老人信任一步步带人入局的小贩,有看似恰巧遇见、实则和小贩同伙的专家。

这名专家,就是于德荣。

比说书还精彩的故事,如果除去故事里那名此刻就站在拍卖大厅里的专家,大抵这会是个令人听得入迷的故事。

但此刻,没有人入迷,有的只是震惊。

震惊的目光射到于德荣身上,宾客的,同行的,他只感觉如被刀戳!被刀戳着的感觉自然不好受,于德荣也不能承认,他脸色由白到红,由红到青,此刻已经发黑,在夏芍话音落时怒喝一声:你血口喷人!拍卖大厅里都静了静。

夏董,诬蔑可是犯法的!于德荣沉下脸来,他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专家,也知今天如果不撇清,便是晚节不保,搞不好还得坐牢,于是怒气冲冲道,你言之凿凿我和人做局,我在古董行业大半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诬蔑过!你今天要是不拿出证据来,这事没完!我不能因为你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就晚节不保!大厅里还是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都在夏芍和于德荣身上。

老实说,众人还有好多没弄明白的,就是夏芍为什么明知是赝品,还放进拍卖会里来?而且,她怎么确定今天的这枚就是那天的那枚?一肚子的疑问,奈何那个爆料的人,却不急着给大家解答。

夏芍看起来不急不燥,反倒是一笑,晚节?原来于老还在乎晚节。

看她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于德荣就怒不可遏,当然!你这是侮辱!那好。

给您老个保住晚节的机会。

夏芍一笑,手指身后屏幕,先不说那天公园的事,先说今天的。

再问您老一遍,这枚刀币,是真是假?宾客们一愣,专家组一愣,于德荣也是一愣。

他刚才言之凿凿,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此刻要是改,肯定惹人怀疑,于是只能咬死了道:当然是真品!我鉴定古钱币二十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能信口开河?是么?您刚才说,这枚刀币古朴稳重,气息秀美,钱文采用悬针篆,轮廓因为年久,被锈迹所遮,但细看仍能看出细挺来。

无疑是一枚真品。

是吧?可我倒认为,悬针篆笔画纤细,流畅,且气势生动,这枚刀币明显粗平笨拙。

而锈迹更是一大硬伤,这锈迹明显是新锈,太绿!土里埋在的物件,铜锈哪有这新绿之色?再者,您当真觉得这刀币气息秀美?它明显稳重有余,秀气不足。

这番话,别人听着陌生,于德荣却是耳熟。

几乎一摸一样的话,他在那天公园广场上听过。

但他冷笑,还是那句话,夏董,古玩这一行,神韵一说是最难看的。

没个二十年的眼力,谁也不敢谈看神韵。

两人各执一词,外行人哪里听得出来谁说得对?是么?这么说,您老是确定这是真品了,是吧?夏芍耐心出奇的好。

于德荣却恼怒着不耐烦,你难道要我说第三遍吗?好吧。

既然你我各执一词,那就让另外的人来看真假吧。

我想他说的话,你会服气的。

夏芍别有深意的一笑,笑得不知为何让于德荣悚然一惊。

随后,他看见她的手往门口一指,对台下道,请允许我隆重向诸位介绍今天的特邀嘉宾,前故宫博物馆院的老院长,著名书画家,祝老。

拍卖大厅里一静。

祝老?这俩字在众人头脑里掠过的时候,拍卖大厅门口,祝雁兰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拄着手杖,脊背挺直,面容严肃,一看便是不苟言笑,脾气有些怪的人。

老人明显很注重养生,八十多岁的高龄,脸上已有些老人斑,但目光仍然如炬,看人尚有威严。

大厅里又是一静,接着哗地一声!祝青山老人!☆、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十九章 逼问!真相大白!大厅里全是吸气声,起拍价一千万的物件,实际上是一百块都不值的赝品。

瞠目结舌的目光,气愤,质疑,冷淡,蹙眉头。

于德荣在这样的气氛里扶着扭伤的腰,摇摇晃晃站稳身子。

他头上起了一层冷汗,自己都分辨不清是疼的,还是被此时此刻的目光戳的。

他只觉得头脑发懵,眼神发直地盯着盯着地上那枚摔到脚尖前头的赝品。

他是不敢抬头的,祝青山是出了名的百折不弯的钢板,愤青习性。

平生最恨赝品,恨沽名钓誉,恨攀附权贵。

很多人如他一样恨,但都在现实里弯了腰。

唯独他,一生不折腰,偏偏成了那独树一帜。

许多权贵弯着腰,赔着笑脸,捧着钱去他家门口请,他骂人,关门,拒之门外。

祝青山的臭脾气人尽皆知,偏偏他是故宫博物院终身名誉院长,退了休,封了山,仍是整个业界的泰山北斗。

京城有一半的专家是他的学生,另一半腆着脸陪着笑生怕得罪他。

谁要是成了他眼中平生最恨的人,他能骂得你在业界没脸再待下去,家门都不敢出!有人是真敬佩他,有人巴不得他早点死。

但是祝青山被人背地里咒了多少年,还是活得好好的。

前两年身体不太好,但就是没死成。

现在,于德荣觉得,要死的人是他了。

现在,于德荣面对的不是以后敢不敢出家门、在业界能不能有脸待下去的问题,他面对的是今天还有没有脸从拍卖大厅里走出去的问题。

于德荣想想扶着祝青山走进来的祝雁兰,想想夏芍刚才的话,纵使他现在头脑发懵,也知道入了套,被坑了!夏芍明知他不会也能改口,还两问他刀币是否真品。

她并不是给他改口的机会,而是让他清清楚楚说给在场的宾客们听。

祝雁兰定是和她早就算计好的,先是打电话坑他来,再把祝青山带来看鉴定。

什么是专家现场鉴定的余兴节目?压根就是为了坑他设的套儿!现在,他十万块的出场费别想拿,丢了人,丢了名,有可能还要丢掉自由。

可现在,华夏集团钱不会给他,搞不好还得告他!这女孩子一定早知祝青山在外头,才耐心那么好地把那天公园里鉴定刀币的话又说了一遍。

现在,满场的人都知道她鉴定古董水准得到了祝青山的认可。

钱没花,坑了他,得了名。

好事全让这女孩子占尽了!于德荣愤慨,却不敢抬头,只管盯着台上祝青山的脚尖愤慨,恨不得戳出一个洞!祝青山见于德荣不抬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却怒气不减,大骂:昏了你的头!二十年,你看不出神韵来吗!连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来!这时候,不知是谁把祝青山的手杖从地上捡了起来,祝青山抄起手杖来便打,我叫你真品!叫你专家!于德荣拿胳膊一挡,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登时手腕就青了。

他扶着扭伤的腰踉跄着往后退,撞到两把椅子,大厅里又是一阵儿霹雳哐啷。

待站住脚,于德荣脸色难看,也恼了,祝老,就算我一时打了眼,您老也不用这样吧?专家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判断失误打了眼的时候,谁敢说自己从来没打眼过?您老敢这么说吗?您老在这行业一辈子,就没打过眼?周围嘶嘶抽气,果然是狗急了咬人!这于德荣现在是不管不顾了,连祝青山都质疑上了。

祝青山的学生已面露怒色,祝青山本人却瞪着眼,一声理直气壮怒喝:打过!旁边,一名专家一个踉跄。

祝青山拿手杖一敲地面,我打过眼,我敢承认,我敢赔偿!你敢承认,敢赔偿吗?祝青山不仅敢赔偿,他还敢登报道歉。

这在他人生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曾经三次登报,向收藏者道歉,并自己花钱把赝品买回来,亲手砸毁。

这三次,最严重的一次,祝家为此负债,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这是位对他人对自己都很刚硬的老人,一生不折,哪怕对他自己。

想起祝青山以往的事,许多人仍忍不住肃然起敬。

于德荣明显一噎,脸色涨红,一眼看向地上的赝品,豁出去了,好!我打了眼,我也可以承认!但是这枚刀币还没拍出去,并没有对谁造成损失,赔偿想必不用,但我可以道歉!大厅里一阵嘘声。

职业操守的差距,高下立现!于德荣被这阵嘘声嘘得老脸红得快要滴血,但他也没办法。

难不成让他按底价赔一千万吗?他要有那钱,不至于设古董局。

我可不认为,没有对谁造成损失。

这时,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拍卖大厅里的人目光齐齐一转!夏芍浅浅含笑,一枚赝品出现在华夏集团的拍卖会上,于老,华夏集团的声誉,西品斋的声誉,难道没有受损?西品斋?于德荣一愣,拍卖大厅里的人这才注意到,在场的还有西品斋的总经理。

这枚赝品,正是他们送拍的!目光齐聚到谢长海身上。

不认识他的人这会儿也很容易认出他来,他就站在旁席上,现场唯一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

谢长海早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击得不知作何反应,从夏芍曝出赝品,到祝青山到来,一件接着一件的事,都让他理解不了。

夏芍竟敢曝光?就算她不给王少面子,她连华夏集团的声誉也不要了?谢总在找到我的时候,曾向我极力推荐。

他称于老从业二十余年,是古钱币的专家,您老见到的物件总不会有错。

幸而我看着眼熟。

这时,夏芍的声音传来,她站在拍卖台后,笑对满场宾客。

谢长海却愣住。

什么?正惊讶,夏芍已笑着看向他,表情是歉意的,语气也是歉意的,我也没想到,本以为那天早上随着那名古董贩子,赝品都被公安部门带走了的,却没想到,它竟能有本事出现在西品斋。

但我年轻尚轻,在专家云集的京城,我说这枚刀币是赝品,谢总未必会信。

我若不收,这枚不足百元的赝品,或许在日后还会以真品的面貌出现在别处,坑害收藏者。

因此,我决定收下,让今天来验证它的真假。

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鉴定作伪者得到风声,我把谢总也隐瞒在内。

今天,让谢总受惊了,我很抱歉。

如若西品斋的声誉因此受到影响,我愿致歉,并赔偿损失。

嘎?谢长海还是愣着,都不会说话了。

宾客们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就说嘛,夏董明知有赝品,怎还会允许进入拍卖会。

原来是这种心思。

一片恍然大悟里,龚沐云垂眸含笑,眸中流光照人,说不清的风华姿态。

戚宸却挑着沉黑的眉,大咧咧坐着,用下巴看夏芍。

这女人,谎都不会撒!有破绽。

拍卖会上的拍品,都是早就征集鉴定好的。

她虽然没说在公园看见古董局的时间,但确定是她到京城大学报到后无疑。

那时候都九月份了,拍品征集都结束了,按程序不可能再往里送拍品,谢长德怎么会那时候拿着刀币找她?这时,却听夏芍一叹,表情遗憾,语气遗憾,都是我临时起意惹的事。

原本百件拍品,就已圆满,我非在那百件之外想求个超出圆满,求个民间百里挑一的吉利。

拍卖会将近,本想在福瑞祥里挑件加上,又恐人非议,称操作上有内幕,便只好对同行求。

那时征集已来不及,幸好西品斋是京城老字号,祝总便约了谢总谈此事。

谢总便拿了刀币兴冲冲来找我,称向来瓷器书画是收藏大项,慈善拍卖会上未必有喜爱古钱币收藏的,若是没有,只当是个宣传。

若是有,总归是冷门,千万起拍价已是天价。

横竖都不亏。

只是没想到,这枚刀币我一眼便看着眼熟罢了。

宾客们听着,又是阵阵点头,刚才还有几人脑筋转得快的,有些疑惑的,此刻也释然了。

夏芍的话里,并没有避讳西品斋送拍这件刀币的用意,这反倒令人相信。

毕竟如果西品斋认为这是真品,如此珍品送来慈善拍卖会,必然有他的目的。

而之前在不知刀币是赝品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猜测有炒作的意图了。

如今夏芍这么一说,很多人便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至于西品斋想利用慈善拍卖会炒作,没人觉得不理解。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商界老总,商场上这些求利益的手段只要不是欺诈,便在情理之中。

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会这么做。

只是不巧,这枚刀币是赝品。

而明知是赝品还收进拍卖会,冒着损伤公司名誉的险来揭穿鉴定作伪的专家,很多人都用佩服的眼光看向夏芍。

商场里待得久了,人情、利益,总少不得衡量。

她这么做,必然是要得罪人的,但宁可得罪人,也不叫赝品流入收藏者手中,确实值得敬佩。

戚宸扫一眼后头一些人敬佩的目光,嘴角少见地一抽——这女人,真会撒谎!此刻,倘若夏芍知道戚宸内心的嘀咕,定会赏他一个白眼。

这人到底是希望她会撒谎,还是希望她不会?虽然夏芍说了谎,但面对满场敬佩的目光,她说来也受得。

说谎,是出于保护华夏集团声誉的目的。

但绝不让赝品坑人,也是她的底限。

仅凭这点,她确实受得住这目光。

但谢长海和于德荣受不住了!谢长海瞠目结舌,刚才的这些事,他怎么不知道?这瞎话编得真顺溜啊!但谢长海也听出来了,夏芍这番话里,西品斋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她似乎并不想得罪西品斋。

不管她知不知道西品斋坑了她,她这话里多有示好的意思。

虽然她今天的举动坏了王少的打算,西品斋没赚着这一千万,但是她有示好的意思,想必他回去就好跟王少交代了。

毕竟华夏集团示好,王家和徐家……于德荣却又急又怒,这什么意思?现在罪人就成他一个人了吗?于德荣看向谢长海,谢长海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明显是让他掂量掂量,担下这罪责。

于德荣本是急怒,他被人当专家供着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今天的场面,感觉一下子什么都要没了,心里头发空。

他看谢长海那一眼,本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想撇清这件事,如果他想撇清,他今天就拼死拉个垫背!但看见谢长海警告的眼神时,他有些发懵的头脑霍然清醒了。

西品斋的幕后是王少,他斗不过的。

拉个垫背的有什么用?西品斋不过是声誉受损,凭着王家在京城的地位,这绝对不算什么打击。

到时候西品斋还是西品斋,他这个拉着西品斋垫背的只会死得更惨,说不定还得牵连全家。

但如果一人担下今天的事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可以卖王少一个人情,说不定能得笔赔偿,把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欠下的高利贷给还了。

于德荣的眼神里的急怒渐渐浇灭,夏芍站在台上看在眼里,深笑。

意料之中。

她看着于德荣转身,看着他一副决然赴死的姿态,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要张嘴。

夏芍一笑,于老,不仅华夏集团和西品斋的声誉险些因你受损,那天在公园里,若我不在,便有位老人会因你被骗。

于德荣张着嘴,噎住。

他本来就是想承认这事的,不想被人抢了先。

很多时候,先开口和后开口,便是主动承认和被声讨的区别。

夏芍笑着走出拍卖台,我知道于老定不想认,要问我证据在哪里。

……不,他是想认的。

夏芍笑着走出来,祝雁兰扶着祝青山往旁边一站,给她让出路来,我没有证据。

但不知于老可曾听说过我的另一个身份?……什、什么身份?于德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自小跟随师父学习玄学易理,风水相面本就是我的本职。

夏芍走下台子,微笑,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是您老做局吗?您老偏财多,不易聚,进多出多,花费很大。

每每聚财,总有人帮您花费出去。

是也不是?大厅里一静,目光齐齐望向于德荣。

于德荣脸色骤变,没回答,却说明了一切。

哗地一声,只听大厅里此起彼伏的真准啊!,宾客们纷纷望向夏芍,她如今的身份早不是秘密。

在香港的时候就曝出她是华人界玄学泰斗唐宗伯老人的嫡传弟子了。

在场不是每个人都找夏芍看过风水,卜过吉凶,但看她今天现场说,都不免提起兴趣。

夏芍笑着往前走,一步,您左眉有逆眉,额上自那天见时就长了个小红疮,至今未褪。

您最近曾做过投资,因判断不准遭遇失败,是也不是?于德荣脸色发白,往后退。

他想快速捞钱,听朋友说股市上涨,便去买股票,却被套了进去。

泪堂低陷干枯,子女不成器,常有争执。

您老手上的财,多被儿子花了出去。

是也不是?夏芍往前走,再一步。

于德荣再退,神色已有些慌。

儿子欠了高额债务,您老替他还债,钱不够,便去投资,投资失败,便与人做局!是也不是?夏芍目光已淡,再往前一步。

于德荣张着嘴,背后抵着墙面,已无退路。

夏芍却继续往前走,子女宫,又称阴德宫。

一个人的福德皆在此处,最是有灵气。

救人,助人,积阴德,故能福子孙,佑后辈智慧而福泽绵长。

儿孙不孝,父母有责。

身为人父,身为业界专家,想想您老的偏财都是哪里来的!偏财易来却难聚,聚一次,花一次!花一次,便有下一次!收受贿赂,鉴定作伪,你坑人不是一两回了!是也不是?!夏芍沉下脸来,怒喝。

于德荣只觉头脑一震,满脑子都是是也不是,他忽然抱头,大喊,不是!不是!不是?你的意思是,那些被人坑了的人,是他们活该吗?夏芍停下脚步,气势倏沉,再喝。

于德荣却忽然在这时候跳起,撞倒一张桌子,奔出去,边奔边喊,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于德荣眼底血丝如网,形似疯癫,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奔上旁席,一把揪住谢长海,对这下面喊:是他!是他!是他的主意!是他想坑华夏集团!拍卖大厅里本应于德荣的疯举闹得惊了不少人,宾客们纷纷从离他近的地方散开,但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厅都一静!怎么回事?夏芍一愣,脸上的讶异恰到好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于德荣和谢长海吸引了去,谁也没看见她垂着身侧的手,微微握着,指尖奇怪地掐着。

你胡说什么!于老,你疯了吧?!谢长海大惊,抓着于德荣的手便想他松开。

但于德荣此刻精神频临崩溃的模样,竟手劲儿奇大,任他怎么掰,就是掰不开。

于德荣生拉硬拽把谢长海拖出来,对着下面站在的夏芍大喊,是他!他要害你!西品斋想把赝品当真品拍卖,赚一千万,再在事后把赝品的事捅出去,让外界以为是华夏集团和西品斋联手安排了这件事,借此外界以为徐家和王家是一起的!这是我那天在外面听见的!他答应给我两百万!是他让我这么干的!这件事都是王少的意思!夏芍愣在当场,大厅里死静。

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这些企业老总都是冤大头,买回去充门面,很少有人管是真是假。

我给西品斋出过的证书不少,现在还有不少没发现是赝品的!我做这些事,都是、都是和他们合伙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于德荣竟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谢长海惊怒不已,于老,血口喷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在场的老总们却都皱了皱眉头,不少人脸上现出怒色!这是什么意思?冤大头?是说他们?他们中是有些人没太多文化底蕴,买古董回去就是充门面的,但谁的钱也不是天上刮下来的,活该被坑?谢总,你们这样不厚道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当即便附和声此起彼伏。

人家夏董刚才还对你们西品斋道歉,觉得影响了你们的声誉,你们就这样坑人家?谢总,我以前可是在你们西品斋买过瓷器,回头我得看看!要是赝品,你打算给我个什么说法?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以后西品斋的东西老子不碰了还不行?夏董,看你还是个诚信人,以后你们福瑞祥可别搞这一套。

要不搞这套,咱们再买古董充门面,就找你们福瑞祥了。

有人笑哼着附和,反正咱们就是冤大头,冤大头把钱砸谁家不是砸?何必花了钱,还让人骂咱?哼!可不是么?这年头,想找个舒坦点的花钱的地方都不行,世道真是变了。

谢长海还被于德荣揪着,此刻却忘了挣扎,有些懵地转头,看向夏芍。

夏芍目光有点冷,谢总,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西品斋给我一个交代。

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先去警局交代。

夏芍面色发寒,转头看向大厅里服务的员工,员工会意,扭头就出去报了警。

谢长海却没心思管去警局的事,他震惊的目光就没从夏芍身上移开过。

为什么他会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于德荣发疯完全是被她逼到精神崩溃的,如果她真是看面相就能看出来于德荣做局的事,那他的面相是不是也能被看出来?她如果之前不知道西品斋和于德荣合伙坑她,那今天这一切就是巧合。

可如果,她知道……那这少女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专家鉴定的余兴节目、祝青山的出现、赝品的爆料、对于德荣的逼问,一步一步,全是套儿!如果是这样,那么刚才她对西品斋表现出来的示好也是做戏!她是示好了,可她接着就把于德荣逼得崩溃了,事是借于德荣的口捅出来的,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西品斋想怪她?没有理由!满场宾客却都站在了华夏集团身后。

想想今天拍卖会从开始到结束,华夏集团一点损失也没有,反倒捞了不少人气!谢长海眼神惊骇,他简直不敢想这是一出戏。

他对自己说,这绝不是一出戏。

不然的话,这少女就太可怕了。

若是夏芍此刻知道谢长海的推测,大抵会赞一句,这人还有点脑子。

这种时候还能把事情串联起来,堪当京城老字号的总经理。

只不过,两人明显不是一路人。

警察很快就来了,见到来人的时候,谢长海当时眼神就变了。

他在京城久了,对三教九流各路人马都是心里有数的。

今天来的这位周队长,是秦系的人。

果然!这件事就是个套儿!不然这也太巧合了!谢长海被豪不客气地带走的时候,还回头看向夏芍。

夏芍在他出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她便看见谢长海瞪大了眼。

她不介意承认,或者说,她就没想过隐瞒。

西品斋算计她,就要承担被算计的后果。

她是要告诉谢长海——传个话给王卓,今天的事是回馈。

以后再有算计,尽管招呼。

敢来,就要承担后果。

而于德荣被带走的似乎,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刚刚还一副崩溃的疯狂模样,走的时候已像是脱了力,低垂着脑袋,任警队的人戴上手铐带离着离开了。

一场闹剧终结,员工们过来收拾了撞倒的桌椅,请祝青山和一众专家入了席。

夏芍走上拍卖台,在安静的气氛开了口。

很抱歉,今天让诸位看了一出闹剧。

我在决定收下这枚赝品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出闹剧。

尽管抱歉,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我想告诉在场的诸位一件事,华夏集团坚决抵制赝品!诚信,不仅是经商的理念,也该是做人的底限。

诸位于我来说,都是前辈。

诚信之道想必体会得比我深切。

我想说,我虽为后辈,愿传承前辈们诚信的意志,华夏集团一日不倒,诚信不倒!少女立在高台后,向来含笑的眉眼,此刻肃穆。

台下听着的人,多商场征战半生,品性、意志,年少时期意气风发的美好多磨灭在了半生风雨里。

演讲,宣言,听得太多。

他们也曾是其中之一,但现在趋于沉淀,再多的言辞也再难激起心中的激情。

但今天不知为何,心底竟起热血。

一日不倒,诚信不倒!这是怎样的豪言壮语?哪怕是他们年轻时,也少有这样的豪言。

眼前的少女,她聪慧,她有才华,她或许不像祝老那样刚折不弯,但她柔软,懂得处世,内心却永不弯折。

她不仅仅是商界的年轻一代,还是这个时代的未来。

在场忽起轻叹,有人感慨,果真是老了。

我不敢保证华夏集团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出一件赝品。

但我敢保证,一旦发现,双倍赔偿!毁我信念者,必毁人生!夏芍沉着脸,宣告之声震得满场皆静。

坐在专家席上的一众老专家不由脊背发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有种这话是在说给他们听的感觉。

毕竟除了一不小心打了眼,业界现在确实有乱象。

很多人花钱请专家就能做鉴定证书,他们这些顶级的老专家价钱高,请的人少,也有人还有矜持,不愿做这种事。

但正因他们有名气,一旦动了歪心思,市场上会多很多赝品。

夏芍这是在警告他们,谁敢往华夏集团里送赝品,于德荣就是前车之鉴!谨以今日之事,给想陷华夏集团于不义的人,鉴!拍卖会在少女一声沉喝中结束,拍卖大厅里却久久沉寂。

今天的事,也给许多并不了解眼前这名少女的人,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她是国内最年轻的企业家,年纪轻轻,鉴定古董的眼力堪比专家,连祝青山都当众认可。

她是华人界玄学泰斗唐老的嫡传弟子,著名的风水大师,地位超然,人脉骇人。

她是徐家未来孙媳,虽然徐家还没承认,但只要徐家没出来否认,她便等于是。

可想而知,今后京城的专家在她面前端不起姿态,京城的上流社会会因为她风水师的身份对她趋之若鹜,那将是怎样令人惊骇的关系网?如若徐家再承认了她,那还有谁敢动她?散场的时候,到场的宾客们笑着与夏芍握手,看着她,心中却多掠过这样一个令人畏惧的将来。

拍卖会是结束了,可是这漫长的一天,却还没有终结。

晚上,还有庆功舞会。

舞会八点钟开场,经过一下午的拍卖,又经历了一场闹剧,大多数人都有些乏了。

来的时候,众人都是订了酒店的,于是各自先告辞回酒店,略事休息,晚上再来。

人都告辞了之后,拍卖大厅一下子空了下来,座位上,只剩下朋友们。

夏芍从台上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也一下子觉得乏了。

今天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罗月娥最先开口笑了,不愧是我妹子!就是能耐。

原本和李老一起来的时候,路上我们还在说,京城这地方官多权大,势力纷杂,不给你撑撑腰,你刚来怕是有不长眼的要你吃亏。

没想到,不长眼的还真有,亏你倒是没吃着!到头来,我们白担心了。

李伯元呵呵笑道,感慨,白担心了好,白担心了好啊!夏芍一笑,随便挑了个空座坐下,这一天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可是打了场硬仗,现在觉得骨头都散了。

戚宸往座椅里一倚,手往旁边一搭,哼了哼,我看那两个人,倒是骨头该被松一松了。

我听说,北方是谁的地盘来着?好像对你也有黑道令吧?这样的人,换成我,直接给宰了!就是不知道某些人敢不敢。

京城是属于北方,也有安亲会的势力,但是京城毕竟是京城,黑道总要低调些的。

龚沐云被戚宸挤兑了一句,却不紧不慢地笑,从身上拿出件东西来,递给夏芍,拿着。

以后在京城遇到想解决的事,到这地方,找这人。

夏芍目光往龚沐云手心上一落,见是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一枚红色的私章。

夏芍还没细看私章上是什么,便半空截过一只手来,把她揽住,往怀里带了带。

不需要。

徐天胤声音冷淡漠然,在夏芍抬头的时候,也往她手上塞来一件东西,给。

夏芍一愣,低头一看,笑了。

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