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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四章 第一卷

2025-03-26 14:13:02

跟着元泽一起进来的还有名警员,听见冯队长的怒斥便赶紧过来,在他耳旁小声嘀咕了句。

冯队长的怒容一霎僵住,僵着脖子转头,表情一时看起来有些滑稽。

青省省委书记元明廷的公子?虽然两方各有派系,但就官职来讲,冯队长在元明廷面前都算不上官。

于是他果断闭嘴,但却紧张地盯着夏芍和元泽。

今晚的事,上头是看好了时间的。

如今正值年底,军区军演,徐天胤去了地方上,不在京城,现在动手夏芍找不到任何后台。

等徐天胤回来,案子应该就能定下来!但冯队长倒没想到,元泽今晚会来。

不过想一想,他便放下了心来。

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地方上。

派系争斗这么白热化,元泽如果敢以他父亲的名义闹警局,那无疑会给元明廷惹麻烦。

姜系这边巴不得拉下秦系一名省部级大员来。

听说,夏芍的人脉也挺厉害,但她这次被当权的盯上,那些人脉只怕都不敢动。

这么一想,冯队长在后头暗暗一笑,甚至巴不得元泽因为担心夏芍闹起来。

夏芍却先一步道:我没事,你先回去。

放心我,最迟明天中午我就能离开。

这话不仅让元泽愣了,也让冯队长等人愣了。

离开?她凭什么这么说?夏芍自然不解释,她深深看元泽一眼。

少年还穿着出席舞会的西装,外套脱给了她,他只穿了件衬衫和背心。

肩头落着的雪片还没融,发尖儿眉尾都见得到雪白,他喘着气,显然一路走得急。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不管夏芍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元泽只是打量着她问。

夏芍笑着把元泽的西装外套脱了,胳膊上并没有看见刑讯的伤痕,元泽却眉头一皱,上前便把夏芍的羽绒服给她披了上。

夏芍也把元泽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别着凉了。

穿的少的是你才对。

元泽看着夏芍,见她披着羽绒外套浅笑而立,看起来心情和精神都还好,他们都来了,在外头等着了。

你徒弟和衣妮也来了。

劝着他们,别让他们闹出事来。

等明天。

夏芍深看元泽一眼,便道,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别担心。

她这么说,就是在暗示元泽别妄动。

元泽自然听得懂,但他眉头还是皱紧了,你被拘留了?拘留所里晚上冷么?你着凉了怎么办?夏芍却笑着看向冯队长,放心吧,冯队长不会让我着凉的。

我若是着凉了,明儿就要就医。

这件案子就得往后拖。

是不是,冯队长?冯队长听着夏芍和元泽的话早就不耐烦了,听见这句脸色一黑,夏董放心吧,警方不会连这点都不尊重嫌疑人的。

夏芍挑眉点头,临走前再嘱咐元泽,记着,劝住他们,一定等明天。

说完,夏芍便转身走了。

元泽在原地看着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阴沉,也有焦急担忧的神色。

冯队长却怔了一会儿,夏芍的话里几次三番提到明天——明天到底会有什么事?他很想认为是夏芍在故作高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心里一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夏芍离开后,元泽走出警局。

这年的圣诞夜京城的雪下得特别大,元泽才进去一会儿的工夫,地上的雪已经又厚了一层。

少年踏着雪出来,警局外头的灯光里风雪漫漫,染了少年深沉的眉宇。

警局外头,站着五人,五人头脸上都落了雪,远远瞧着,雕像一般。

直到见元泽一个人出来,五人才动了。

怎么样?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他们不放我师父?柳仙仙、苗妍、周铭旭、温烨和衣妮一齐围上去问。

元泽摇头,她今晚被拘留,但她说明天就能出来。

几人一听说夏芍被拘留,哪管元泽后面说的什么,当即便怒了!这回竟然是苗妍先说话,少女的眉眼里只看得见焦急,问:那怎么办?我们得想想办法。

我去打电话给我爸!他认识京城官场上的人,说不定能帮忙把小芍放出来。

周铭旭眼神一亮,对了!小芍不是认识安亲会和三合会的当家么?谁能联系上?他们一定有办法!不行!柳仙仙出声道。

几人里向来最疯的她,今晚脸色严肃,难道认真,你想想,小芍和徐将军的事,京城官场上的人谁不知道?这样他们还敢动她,对方肯定背景很厉害。

这是有意找她麻烦,你让黑道上的人出面,是嫌她麻烦不够多,还想给对方找茬的理由?那怎么办?周铭旭挠挠头,急得团团转,徐将军这时候又不在京城!现在军事演习,他的手机肯定打不通。

就是能打通,夏芍也不会愿意惊动徐天胤。

以徐天胤的性子,要知道她现在在警局,还不得连夜回来?他在军演,万万不能回来。

这点众人都清楚,因此找徐天胤的事,压根就不考虑。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没人听见风雪里,一名娇巧玲珑的少女从众人身后走过,恨恨道:下蛊!下蛊!只有温烨耳力好,转头看了衣妮一眼,男孩握着拳头,脸色发寒——他刚拜了师父,就有人欺负他师父!元泽一直没说话,平日里温和的少年今晚脸色一直沉着,直到几人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转头看他。

元泽看了朋友们一眼,道:她说明天中午就会没事,我想她一定有什么应对办法。

我们现在先不要找人,不要给她添乱,就等到明天中午。

说着话,元泽转身,望向警局斜对面的一家酒店,今晚我不回校,去酒店住下,就近看情况。

元泽这么一说,柳仙仙等人自然也决定不回学校。

几人都是大一新生,夜不归宿按照校规是要警告处分的,但这时候,谁也不理这事。

连从来都没违反过校规的周铭旭和苗妍都没说什么,跟着元泽去了酒店。

五人自然是睡不着的,于是开了间面对警局的套间,一起住了进去。

一进去,衣妮便拍拍元泽,喂!元泽一愣,转头看衣妮。

她跟他们最近才认识,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跟着夏芍一起来,说话不多。

在元泽眼里,这女孩子看着娇小玲珑,其实并不好相处,没想到今晚会主动跟他说话。

元泽怔愣的时候,衣妮一把拉了他往窗边走。

把元泽拉到窗边,衣妮指了指落地窗外。

因为就在斜对面,警局门口看得很清楚,衣妮道:看着那里,谁抓了夏芍,出来的时候告诉我。

你想干什么?元泽问。

告诉我就行!于是,元泽一晚上就站在窗边,盯着警局门口。

衣妮则蹲去窗边,娇小的身子掩在窗帘里面,盯着警局,目光晶亮,潜伏的山林小兽似的。

周铭旭、苗妍和柳仙仙都觉得她古怪,但这个时候,就连最爱惹人的柳仙仙都没说话。

房间里,气氛沉默。

下半夜,温烨也钻去窗边,和衣妮一起蹲着,盯着下面警局门口。

两个人起先谁也不搭理谁,后来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声音小得连站在窗前的元泽都听不见。

然而,两人的嘀咕却是充满杀气的。

一个道:下蛊!一个道:欺负我师父,揍扁!……这晚,冯队长等人却没有离开警局。

原因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眼皮子在下半夜总是跳个不停,总感觉要出事。

但是一夜过去,拘留的房间里,夏芍竟然能睡着。

反倒是他们这些警察一夜没合眼,这让冯队长有些不平衡。

也是内心不安的情绪作祟,天一亮,他便跳起来,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让人去叫夏芍起来,开始审讯。

但夏芍睡了个觉就像变了个人,态度与昨晚大不一样,一点也不配合了。

她要求洗漱,要求吃早餐,冯队长被她折腾得暴躁,但为了能让她配合,只好叫来梁警员,去单位食堂给夏芍买早餐来。

而这个时候,徐家。

徐康国也在吃早餐,老人的早餐是营养师给配的,米粥、鸡蛋,一杯牛奶,没有咸菜,却有两盘小炒的清淡菜食。

原本还会准备点心,但是徐康国不爱吃那些,也不想浪费,索性就不叫厨房做了。

大清早的,儿女们都还没回来,老人在餐厅里独自用餐,脸上却笑呵呵的,显然心情很好。

警卫员进来,看见了笑道:老首长,今天开车去会所接夏小姐么?夏芍现在还没嫁进徐家,通行证不好办,肯定是需要警卫员去接的。

今天刚好周末,听说夏芍现在在会所住,所以警卫员来问问。

叫那丫头自己来吧,你去外头接她进来就行。

徐康国道。

好。

警卫员点头,转身出去给夏芍打电话。

但奇怪的是,她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警卫员连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他转身回去报告,徐康国也愣了愣,随即笑道:这丫头,大清早的,忙什么?等会儿吧。

但等了一个小时,夏芍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今天虽然徐天胤不在,但是徐康国却把子女都叫回来了,想跟夏芍说说过年的时候,徐天胤去夏家正式拜见的事。

反正徐天胤那性子,跟他商量他也话不多,还不如直接跟夏芍商量。

徐康国也知道夏芍年纪不大,夏家人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未必希望孩子这么早结婚,所以老人今天叫夏芍来,也是想问问她父母对这件事的意见。

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彦英、刘岚母女来了,夏芍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这孩子,是不是在公司开会?徐彦英纳闷道。

但随即她也觉得这不可能,之前都跟夏芍说过了,她既然答应今天上午来徐家,中午在家里吃饭,怎么会在公司开会?她绝不是那种迟到或者临时有事不知通知的人。

哟!不会是出事了吧?华芳这时开了口。

徐彦英看向她,见她皱着眉头,看起来竟然有些担心。

这让徐彦英的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奇怪——华芳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小芍嫁进徐家么?她这时候,不是应该怒斥小芍不守时么?今儿怎么这么奇怪?要不,怎么能现在都没来?华芳也觉得自己表现得痕迹太明显,所以立刻就拉下脸来,我倒希望是有点什么事拖延了,不然,可就是不守时。

年轻人不守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徐彦英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她就说嘛!果然,华芳关心小芍?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会电话不接?要不,找人去看看吧。

徐彦英马上就不理华芳了,转头看向老爷子徐康国。

徐康国这时早晨的好心情全都变成了忧心,老人脸色严肃,气度威严。

半晌,点点头,叫来警卫员,你去看看。

警卫员立刻就出去了,华芳望着张叔的背影,难掩眼底正中下怀的光芒。

人去了,徐家客厅里气氛寂静。

徐彦英着急着,刘岚在一旁低着头,一句也不插嘴。

她起先对夏芍嫁进徐家也是反应很大的一个,但现在跟夏芍有关的事,她都很沉默。

徐彦绍不住地安慰着老爷子,称让他放宽心,夏芍肯定不会有事。

华芳却在一旁哼道:没事最好,不过这不守时的习惯可不好。

你少说两句!徐彦绍转头,压低声音斥责妻子,觉得她越来越没眼力劲儿了,没看见老爷子担心着吗?华芳闭上嘴,眼皮子一耷拉,眼底却有算计的笑。

她刚刚有些心急,险些惹徐彦英怀疑。

所以此时即便是冒着被老爷子骂的风险,她也要说几句对夏芍不满的话,这样才不会引人疑窦。

华芳不说话了,徐家客厅便只剩下徐彦绍徐彦英兄妹安慰老爷子的声音。

但徐康国却摆了摆手,不用他们安慰,自己拿起电话来给警卫员打电话,问警卫员到哪儿了,见到夏芍没有。

老爷子政坛里摸爬滚打半生,莫说是这点事,就是泰山崩于顶,他也能面不改色。

想想前几届换届的时候,政坛倾轧的风雨,他哪回不是端坐局外,看政局变幻?政局的变幻都没让他面色改过,今天却为了夏芍电话没人接而急得像个普通老人一样在客厅里团团转。

见这情况,徐彦绍目光深了深,华芳则垂着眼,眼底神色愤慨。

还没嫁进徐家,老爷子就这样待她如宝。

要让她嫁进来,还有她的位子?但随即,华芳的情绪便平静了下来,她抬眼望向门口,等。

等了一个多小时,警卫员回来了。

老首长,出事了!警卫员一进来便道,夏小姐昨晚在京城大学舞会上,被三名警员带走了,至今未归!什么?不待徐康国反应,徐彦英就站了起来,急问,因为什么事?听学生们说,是因为国庆期间华夏集团慈善拍卖会上,出了赝品那件事。

当晚的警员来带走夏小姐时,说有人指控她此事是她指使,然后她就被带走了。

小芍指使?徐彦英皱眉。

别人不知道这事的内情,她是知道的。

车行那事的晚上,夏芍和徐天胤回来,是说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徐彦绍也愣住,他也听说过,所以说夏芍指使,这对政治敏感度极高的他来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事儿是圈套!有人有意为之!砰!徐老爷子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此刻脸色沉着,又恢复了威严,对警卫员道,查查!怎么回事!徐康国要查一件案子的情况,那报告来得自然是极快的。

十分钟,警卫员就回来了,将案子情况如实叙述。

徐家人却都愣了。

华芳第一个站了起来,怒道:我就说她年纪轻轻的,企业做这么大,定然有蹊跷。

果真是无奸不商!这种造假的事也能干得出来!客厅里,气氛沉默。

华芳继续道:商业竞争有是有,可也不能这样不正当竞争!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打击竞争对手?那跟诬陷有什么两样?而且诬陷的还是王家的西品斋。

这女孩子,经商不用正路,这政治敏感度也太低了。

徐家虽还没承认她,在外界眼里,她就是徐家的人,她这么对付西品斋,置王家和徐家的关系于何地?老爷子早就说了,徐家子弟是不参与派系争斗的,她这样一闹,别人可不以为徐家要和王家过不去?这不是逼着咱们牵扯进派系之争里?她莫不是以为,有天胤给她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荒唐!这案子要真是这样,这女孩子真是好大的心机!请专家鉴定作假,连什么公园的古董局她都能编个故事出来蒙骗拍卖会上宾客,骗人都不打草稿!砰!华芳一句一句,正说得起兴,说得义愤填膺,客厅里忽然重重一声!华芳倏地住嘴,转头,看向徐老爷子。

徐康国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脸色威严里带着怒气,声如洪钟,谁说公园的古董局是编出来的?!啊?华芳愣住。

徐彦绍、徐彦英和刘岚都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声如洪钟,一群混账!我那天就在!……啥?华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发懵。

脸上还带着愤慨和抨击的表情,僵在那里——一个斗志昂扬却瞪着眼的表情,很滑稽。

徐家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徐老爷子霍地从椅子里起身,手杖敲在地上,砰然一震,看向警卫员。

走!去警局!☆、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五章 徐老爷子到!老爷子迈着健步走了,剩下的人却都傻了眼。

华芳懵愣地望着老爷子离去的背影,好半天像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

爸刚才……说什么?徐彦英呐呐转头,与其说是在问别人倒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爸说那天……在公园?徐彦绍的表情是懵,语气是不可思议的。

华芳在两人身后晃了晃,险些站不稳!老爷子那天在公园?老爷子那天在公园?华芳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思考。

还是徐彦英先反应了过来,我去看看!说完转头便对女儿道,你就别去了,中午饿了自己先吃。

刘岚站在最后头,看看母亲,又看看现在的情况,呐呐点头。

徐彦英转身就走了,徐彦绍一愣,便也跟了上去。

刘岚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华芳,问:舅妈不去吗?华芳正发愣,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发直。

听见刘岚的声音,霍然一惊,整个身子都是一哆嗦!刘岚怪异地看向她,华芳接着垂眼,眼底光芒一闪,接着扯出个笑来,我也去看看,你中午在家,想吃什么跟厨师说。

不待刘岚点头,华芳便也走了出去。

华芳一走出去,手便放进了兜儿里,去摸手机。

等徐家客厅看不见了的时候,她转身便往一条小路走。

正当此时,走在前头去开了车门的徐彦绍回过头来,看见妻子也跟出来了,便招呼她道:赶紧上车!华芳手还放在兜里,身体维持着一个往小路偏的姿势,心脏扑通扑通跳。

但面对丈夫的催促,她只得紧紧握了握手机,无奈过去,上了车。

……这时候,警局里。

三名昨晚将夏芍从京城大学舞会上带来警局的警员坐在桌后,目光在夏芍和冯队长之间飘来飘去。

情况很诡异。

冯队长烦躁地爬着头发,原地走来走去。

而夏芍却坐在椅子里,悠然自得。

她转头望着审讯室里的电视,电视是关着的。

她在看什么?没人知道。

知道的只是,她维持这样的姿势半上午了。

冯队长昨晚一夜没睡,今早老早就把夏芍提到审讯室里。

但奈何她昨晚的配合今天全然没有,先是要求吃早餐,早餐吃得那叫一个不紧不慢!警员们给她掐着时间,她整整吃了一个小时!吃过早餐,她又要求休息。

不给休息?对不起,有很多事记不清了。

这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审讯过太多罪犯的警员都该清楚,这绝对是在拖延时间!但诡异的是,冯队长以往遇到这样的人,早就发火了,但今天却只是自己烦躁地走来走去,竟不对夏芍采取措施。

而夏芍就更奇怪了,她自从说了要休息之后,便一直望着电视墙,可是诡异的是,电视根本就没开!她在看什么?三名警员实在搞不清楚,但她确实这样看了半上午了。

而这段时间,冯队长几次想发怒,但当看向夏芍时,竟好像有所顾忌般,竟一句重话没说过。

这实在是让人奇之又奇,最想审夏芍的是冯队长,现在人就坐在这里,他又任由她莫名其妙发呆——这不正常!但负责这件案子的是冯队长,三名警员也不敢说什么,他们只好沉默地坐在桌子后面等。

梁警员看向夏芍,她朋友给她带了衣物,她昨晚却没有换,至今还是穿着昨晚的礼服,只不过外头套了件长身的羽绒服。

少女斜身倚在椅子里,手悠闲地缩在羽绒服袖子里,看起来像是冬日里窝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神态懒散,目光看起来还有些发呆。

也不知道她要这样呆到什么时候。

正这样想着,夏芍笑着打了个哈欠,嗯,我休息好了。

冯队长霍然转身,三名警员也都在此刻坐直了身子——她总算休息好了!还以为她要用这方法混过四十八小时呢。

冯队长,昨晚你列出的指控恕我不能承认。

夏芍慢悠悠道,却没人看到,她袖子里,一直掐着的掌心决,在此刻松了开。

冯队长维持着转身的姿势,眼底本在刚才转身一瞬被希冀盖过的光,此刻,沉下去。

他头发抓了一早晨,掉都掉了一撮,现在她说不承认?虽然清楚夏芍不承认才是常理,但冯队长的怒火就是在此刻爆发了!他忍了夏芍一早晨,每次要发火,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气弱,心里没底。

于是几次要发怒,这火就是发不出来。

但此刻,他压抑着的怒火,总算爆发了。

砰!冯队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身子前倾,死死盯住夏芍,像头发怒的公牛,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别想着拖延时间!你以为,警方的时间是那么好拖延的吗?夏芍挑眉笑,我拖延时间?难道不是冯队长一直走来走去,不肯审我吗?你!冯队长被她噎得两眼翻白,险些没背过气去!那不是她说要休息,他才不审的吗?好!好!那我现在就开始审!我不承认指控。

夏芍在这时又道,袖子里,掌心决又掐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根据方位,变换了个指腹。

冯队长顿觉怒不可遏,气得浑身直哆嗦,拍卖会的事有物证,公园的事有人证!你不承认?你以为你不承认,凭这些证据我们就不能申请批捕你吗?物证?那物证是我给周队长的,冯队长可知你昨晚放的那张完整的监控录像是谁恢复的?是徐将军。

你们拿着徐将军恢复的录像来指控我,可真有本事。

夏芍目光冷了下来。

冯队长和三名警员却愣住。

什么?那录像是徐天胤恢复的?梁警员有些忧心地去看冯队长,冯队长目光一闪,冷笑一声,徐将军一定是被你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件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可笑,你把这证据交给周队长,作为指控你的原总经理刘舟的证据,结果却给自己挖了坟墓!这就叫法网恢恢!法律可不管你是什么国内最年轻的企业家,犯了法,你一样要接受制裁!冯队长说得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夏芍却笑容更冷,这话还给冯队长,以及你幕后的那位。

公园的人证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有没有公园的事,你也知道。

法网恢恢,法律可不管你是不是国家公职人员,也不管你背后的人权势怎样大如天。

犯了法,你们一样要接受制裁。

冯队长目光倏地一缩!梁警员也目光一闪,其他那两名警员却是震惊地看向冯队长——怎么?这件事有内情?有内情的事自然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冯队长没想到,夏芍居然看出他也牵涉其中。

夏芍是冤枉的,她自然能猜出是有人要整她。

但这种事是上头的意思,他们这些人也只是按指示办事,冯队长还以为,夏芍会认为他们只是替人办事,并不知情。

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出这么多来?冯队长目光一闪,心底打了个突——这女孩子知道得太多了,必须要让她乖乖认罪!不然的话,会对他很不利!不要听她的!冯队长转头对手下两名警员道,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侮辱诽谤国家公职人员,你知道是什么罪吗?他一转头,盯向夏芍,目露凶光,拿铐子和警棍来!两名警员一愣,这是要刑讯?冯队长却心底一阵烦躁,转身便从其中一人身上抽出手铐,又顺手从另一人身上抽了警棍,对着夏芍冷笑一声,告诉你!我办案这么多年,证据确凿还负隅顽抗的罪犯见得多了!我们警方是讲究人权的,觉给你睡了,饭给你吃了,你呢?还想浪费警方的时间!警方要是再纵容你,就是对受害者的不公!今天你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冯队长只想让夏芍承认,此刻竟不惜让她吃些苦头。

在他看来,她在外再享有盛名,那也是名十九岁的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受得起警方的这些手段?手铐不铐她,光警棍就够她受的了!而且,这还没有伤痕,任她在法庭上怎么说,没痕迹就没人信她。

再说了,庭审那天,上头应该会安排法官,到时候她就是冤死也没人理。

这样一想,冯队长顿时有些后悔,早想到这点,昨晚就应该不那么顺着她。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想通?昨晚和今早,都是被这女孩子的虚张声势给牵着鼻子走,竟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筹码在手上!他可真蠢!这明明就是她在虚张声势!想到自己竟从警二十多年,天天面对罪犯,这回竟被个十九岁的女孩子给耍了,冯队长怒上心头。

这一怒,便头脑一热,恶向胆边生,拿着手铐和警棍,往桌上狠狠一敲!砰!地一声巨响,审讯室里桌子一角竟然被这一棍给敲掉了!两名警员抽气一声,只觉这一声震得耳膜都嗡地一声,刺痛得险些抱头。

两人紧紧盯着冯队长,看着落在地上那一截桌角,心惊。

这得多大的力气?队长不会想拿这样的力气去打人吧?那会死人的!连梁警员此刻都看向冯队长。

此刻,审讯室里,三名警员的目光都在冯队长身上,而冯队长则盯着夏芍,目露凶光。

因此,谁也没注意到,就在刚才那敲桌子的一声巨响时,一名拄着手杖却步伐健朗的老人走进来,被这忽来的一声巨响也震得一愣,停住脚步。

夏芍怒道:你们敢刑讯?冯队长哼哼冷笑,刑讯?刑讯你又怎么样?告诉你!再不承认,有你的苦头吃!这电棍上身的滋味,我看你是想尝尝!混账!这时,一声洪钟般的苍老怒喝从门口传来,老人手中手杖一敲地上,砰地一声!三名警员霍然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位老人,都是一惊。

混账!冯队长一惊之后,也是一怒,什么人?谁叫你进来的!你混账!你混账!几乎是同时,老人身后匆匆奔进来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进来就指着冯队长,手指颤抖,脸色涨红,眼瞪着像要吃人的表情。

冯队长左手提着手铐,右手提着警棍,看见这男人却愣了,局、局长?高局长。

正是车行那天晚上,带着人去的那位高局长。

高局长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他怎么那么倒霉?前段时间才遇上车行的事,现在又遇到这么件事。

虽然他得过王家的指示,算是知道情况,但是他死也想不到,徐老爷子竟然会来警局!来了也就算了,还不声不响地就往审讯室走。

警局里的人哪儿拦得住那些国家领导人的专属警卫人员?证件一亮出来,整个警局的人都傻了!眼见着老爷子在来了审讯室,还好有激灵的告诉了他。

他从局长办公室里奔下来,连电梯都忘了坐,下楼的时候绊了两跤,紧赶慢赶奔到门口,居然看见冯队长那个二楞子指着徐老爷子骂混账?!高局长只觉得昏天暗地,眼前发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当然,他没那么好的运气晕过去,所以他现在只想宰了冯队长。

冯队长看见高局长,还愣着不知怎么回事,呐呐问:局长,您、您怎么来了?这件事,局长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明白,局长为什么要亲自过来?一般这种活儿,不都是他们干的么?我再不来,我看你能把警察的脸都给丢尽了!高局长血压升高,气得直哆嗦,但一身警服穿着,话说得比冯队长都义正言辞。

冯队长傻了眼,张着嘴。

他这才看向徐老爷子,此刻才发现,老爷子身后跟着两人,看着不起眼,但是气势冷沉,只是用目光盯着他,他就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惊悚感觉。

他也不傻,一看高局长都来了,便知道今天老人肯定有些身份?局长,这、这位老人是?冯队长试探着问。

我是徐康国。

老人却不用人介绍,拄着手杖自己迈上前一步。

虽只是一步,这一步却稳健如松,手杖敲在地上,声音不重,老人的目光却是威严震怒,气势如虹。

徐……冯队长的表情起先有一瞬的滑稽,像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听着这名字耳熟……不仅听着这名字耳熟,老人这面相……好像看起来,也眼熟。

但是当反应过来老人姓徐的时候,冯队长一口气抽得老长,险些休克!主主主主……主了半天,没主出来。

主席这个称呼,这个人,经常在电视里听到看到。

但同样身在京城,这样的国家级领导人,哪是冯队长这样的人能见得到的?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名声赫赫半个世纪的老人,这位共和国仅存的开国元勋,今天会亲自来警局?噩梦!这一定是噩梦!而这时,冯队长身后的三名警员也是惊住不动了,盯着徐康国的眼,眨也不敢眨。

死寂的气氛里,只有夏芍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老爷子。

她一开口,审讯室里回头的回头,抬头的抬头,只有冯队长感觉脖子一僵。

徐康国抬眼看去,只见夏芍竟穿着身礼服裙子,虽然裹着长身的羽绒服,但是外头隆冬季节,开车来时还下着雪,此刻再看她单薄的穿着,老人顿时就皱了眉头,怎么穿这么少?夏芍一笑,昨晚在舞会上被带来的,衣服没来得及换。

没来得及换?是没让你换吧?老人目光威严含怒,脸色很沉。

警方办案,您见过有让回去换衣服的?这可是遵从您老的教诲,不搞特殊。

不过,还好我人缘儿不错,有朋友送了衣服来。

夏芍眉眼含笑,语气聊天一般。

老人哼了哼。

审讯室了的人却惊了惊,高局长和冯队长瞪大眼——怎么瞧着一老一少会面,说话这么熟稔?外界都知道徐家还没表态承认夏芍,但是怎么今晚看这情况,像是徐老爷子和夏芍早就见过,而且相处还不错的样子?直到此时,在场的人才从见到徐康国的震惊里想到另一层问题——老人来警局干什么?当然,他直冲着审讯室而来,必然是为了夏芍来的。

且不提他是怎么知道夏芍在这里的,就说老爷子是为了夏芍来的,那就令人震惊!老爷子什么身份?徐家什么地位?如果不是老爷子已经承认了夏芍,他今天会来?老爷子亲自来,表明的是怎样的看重,傻子都知道!于是,这个时候高局长开始希望自己是傻子,但可惜他不是,所以他有一种晕眩感,几乎站立不稳。

但下一刻,老人一句话,几乎让他坐在地上。

好!就应该不搞特殊!那么,今天我老头子也来叫他们审讯审讯,看看是不是要拿着手铐和电棍,也给我点苦头吃吃!徐康国说罢,看也不看审讯室里的这些个警察,拄着手杖健步入内,往审讯室里,审讯嫌疑人的椅子里一坐!转头,看向外头众人。

冯队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高局长往门框上一扒,软了腿。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六章 雷霆之怒,作证警卫员守在门口一人,张叔进去审讯室,站到老爷子身旁,高局长这才反应过来,两腿打颤地奔过去,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主席,这这这……这什么?这是你这个局长的失职!徐康国坐在椅子里,腰背挺直如松,年近耄耋的老人依旧健朗,威严之重,如山。

高局长大气不敢喘一声,听着这严厉批评,只知低头,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徐康国却怒哼一声,声音洪亮,看看你手底下的警务人员!手里头拿着什么?我老头子再晚来一步,看见的就是刑讯!公安部督促整改严禁刑讯的文件下发才不到三年,你们就已经松散了吗?!这里是京城!京城都这样,可想而知,地方上天高皇帝远,会是种什么情况。

高局长点头哈腰,赔着苦脸。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心思去瞪冯队长,他觉得今天恐怕连他的官位都要不保。

眼前这位老人,共和国仅存的开国元勋,作为一代领导人,在百姓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虽然他年事已高,这两年也有点享清闲晚年的意思,但丝毫不减他的地位。

在国家重要会议和外宾来访的重大场合,总能看到老人的身影。

他在,现在已成为一种依托和象征,连国家当权的那位听说都经常去看望他,待之敬全。

老人至今保持着一代领导人最朴素的观念,眼里容不得官僚的沙子。

被他亲眼见到局里要刑讯,对象还是他认可的孙媳妇,高局长觉得,他的官做到头了。

问问你手下的警务人员!是不是也想叫我尝尝电棍上身的滋味?叫他来!我坐在这儿等着!看看国家拿着百姓、拿着纳税人的钱,都养出了些什么无耻东西!徐康国拿着手杖一指外头。

外头,冯队长瘫坐在地,手里的手铐和警棍早就落在了地上。

他身后,那三名警员也都恨不得此刻透明。

梁警员还知道些内情,那两名警员只觉得今天倒霉透顶!如果是在其他场合能见一见眼前的老人,那真是莫大的荣幸。

而现在,只能说是莫大的噩梦!冯队长想说,一切都是误会。

但是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

以往,总是他的威严震得嫌疑人直哆嗦,现在,轮到他哆嗦。

徐康国的怒气却还未消,手杖收回来,往地上重重一敲,办案,拿证据说话!是叫你们拿棍棒说话吗?你们是警察,还是打手?如果是打手,脱了你们这身警服!老百姓的钱,不是用来养打手的!审讯室里静悄悄的,老人坐在嫌疑人受审的椅子里,一群警察站在审讯室外头听训,这场面之怪异,却没人有想笑的心思。

所有人都直觉得五雷轰顶,天昏地暗,谁也不知道,今天要怎么收场。

正当这时,门口两道声音传来,爸!小芍!徐彦绍快步进来审讯室,喘着气,看起来走得很急。

他见老爷子坐在受审席里皱了皱眉头,爸,你怎么能坐这儿?徐彦英则看向夏芍,见她穿这么单薄也是一愣,怎么穿这么少?昨晚就是这么在拘留所里睡了一宿?夏芍见徐彦英皱着眉,眼神担忧,顿觉心中温暖,笑道:让姑姑担心了,不碍事的,这不是有外套么?说完,她又转头,对徐彦绍和华芳笑着打了招呼,叔叔,婶婶。

只是这句婶婶叫出来,音调出奇地婉转,别样的慢悠悠。

夏芍含笑,目光往华芳脸上一落,华芳站在徐彦绍和徐彦英后头,也不知是不是心虚,被两人遮着半张脸。

此刻与夏芍的目光撞上,露出来的那半张脸,脸色刷得红白难辨!她本是想给王卓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事情有变,但奈何丈夫把他一起叫了来。

一路上,她心里都不安,下了车本想借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去打电话,哪知一进警局里,便见局里气氛炸开了锅似的,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个不停,老爷子和高局长都已经去了审讯室。

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徐彦绍当即便急冲冲说了句走!然后三人便来了。

华芳又没找到机会,本想待在后头静观情况,但没想到,却被夏芍一记目光给惊到了!她这眼神……怎么感觉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这不可能!这件事,是她和王卓密谋,具体是由王卓实施的,夏芍就算再能猜到这件事是王卓安排,也不应该能猜到她也参与其中才是!而此刻,审讯室里的高局长等人,震惊不比华芳少!徐委员?徐部长?华处长?高局长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即便冯队长和那三名警员的眼力没那么好,但也能猜得出来。

只是相比起徐家人的到来,高局长等人的震惊都给了夏芍——她刚才称呼徐家人什么?高局长只觉天昏地暗,恨不得奔出去,找了王卓掐上一掐!他不是说徐家没承认夏芍么?没承认老爷子今天来干什么?徐家人今天来干什么?这称呼都改了口,还叫没承认?外界不知道,那是外界的事。

王家这样的家族怎么会连这消息也不知道?这不是坑他么!完了完了,今天要完!但下一刻,高局长就知道他哀嚎早了。

你们怎么来了?胡闹!徐康国看见儿女进来,一点也不给面子,这里是警局的审讯室,我老头子是在作证的。

你们跟这件案子无关,过来做什么?还不回去!高局长:……什么作证?什么作证!这话什么意思?华芳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想夏芍的事了,她站在徐彦绍和徐彦英后头,眼神发飘。

徐康国把目光转向高局长,依旧面色威严,声如洪钟,叫你的人进来审讯!我作证!公园那天,确实有古董局。

我就在场!我就在场……一句话,华芳在后头晃了晃,高局长瞪直了眼,冯队长在地上软着,眼看软成一滩烂泥。

您、您在场的意思是?高局长试探着小声开口问,表情真的快哭了——您老是开国元勋,谁敢让您作证?难道开庭的时候,法庭上要迎来位建国以来官职等级最高的证人吗?他还不想死!徐康国却一瞪眼,震怒,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有什么意思?你认为我能有什么意思?收起你官场上那一套!我老头子今天就是来作证的!那天早晨五点,是我叫这丫头去京城大学对面广场,陪着我晨练的。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徐老爷子,包括徐彦绍、徐彦英和华芳。

那天?那天不是九月底?夏芍是国庆假期快结束的那天来的徐家,老爷子这么说,那不就是说明——他们早在夏芍来徐家之前就见过了?三人这才想起来,夏芍初次来徐家的时候,和老爷子说话甚是熟稔,当时他们就看出两人之前已经见过了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在这天之前就见过了?之所以说在这天之前,是因为老爷子说是他叫夏芍陪着去晨练的。

显然两人不是这天才见面!而九月底的时候,细细想来,似乎离天胤求婚的时间没过几天?嘶!是老爷子去见的夏芍?徐彦绍目光闪动,他想起夏芍去徐家那天,徐天胤还问了句:跟爷爷见过了?显然,徐天胤也是不知道两人见过了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爷子在得知天胤求婚后,迫不及待去京城大学见了夏芍。

徐彦绍能想得到这点,徐彦英和华芳自然也很快想通,只是两人反应不一。

徐彦英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这可真是巧了,真可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华芳却眼前发黑,觉得血压急剧升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不巧?这是天都要帮夏芍?我目睹了整个古董局的过程!是谁说没有这个古董局?你们是怎么办案的!你们这是想制造冤案?谁给你们的权力和胆子?!徐康国每说一句,手杖便重重敲一敲地,老人的手都在发抖,气的。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华芳却觉得头脑晕眩,有些站不稳。

她怎么会想到,原以为抹去古董局的事,可以证明夏芍在撒谎,却到头来,反而暴露了警方的企图?她怎么会想到,机关算尽,竟算漏了老爷子?原本,这件事该是天衣无缝的!他们特意选了这一天,让夏芍在京城大学的舞会上被带走,先毁她的名声。

再让她第二天无法赴老爷子的宴,老爷子必然会查她为什么没来,也必然能查出夏芍犯了什么事。

向来厌恶心不正的老爷子,若是知道夏芍不仅古董造假,还捏造事实陷害竞争对手,她必遭老爷子厌弃!到时候,就算徐天胤再喜欢夏芍,再敢对徐家人说出那番话来,他也不会动老爷子!这是天衣无缝的局,如今却功亏一篑。

华芳开始心慌,压抑不住的心慌。

以老爷子在政坛滚打半生的敏锐,他会不会能看出来背后有指使?毕竟若无人授意,警方哪敢动夏芍?她就是真犯了事儿,这些京城里油精的人也未必敢办她,莫说她没犯事,这些人往她头上硬扣罪名了。

夏芍看起来已经怀疑她了,如果她做的事被老爷子知道……华芳偷偷瞥向夏芍,夏芍敏锐,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转过头来,冲着华芳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华芳霎时脸色大变,眼底再掩不住惊慌。

冯队长却早就慌了,他从徐康国到了审讯室里就坐在地上没起来,此刻更是面色灰败。

怎么办?怎么办!冯队长当初接下这件案子,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前程。

眼看着到手的前程飞了,此刻别说是前程了,就连他这身警服都要扒下来,搞不好还得坐牢。

霎时间,懊恼、后悔、不甘、恐惧、茫然等情绪一股脑儿地向他袭来,他几乎看见了后半生他的牢狱生涯、家人的失望、亲戚的白眼、朋友的踩低……当一个人的情绪频临崩溃的时候,人往往会疯狂。

冯队长还没到疯狂的份儿上,但他在一瞬间竟行为快过理智,坐在地上大吼:我们没有!没有!我们都是按程序办案的,找到当天的证人,都说没有!主席,你不能这么冤枉我们,你这也是制造冤案!冯队长眼底血丝密布,穿着粗气,表情看起来吓人。

高局长却险些从原地跳起来,转头狠狠瞪他一眼——这二楞子疯了吗?知道他在跟谁这么说话吗?那三名警员也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冯队长,徐彦绍皱了皱眉头,对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的父亲说话很是不喜,连徐彦英都皱了皱眉头,但更为关切地看向老爷子,就怕他因这话气出个好歹来。

徐康国的反应却比众人想象中的要淡定的多,他起先威严震怒,听见这句话,震怒却反倒压了压,重重一哼,我老头子一生不以权压人,今天也不例外!那天广场上的监控呢?冯队长一听,眼底爆发出希冀的喜意。

广场?他们既然敢称事情不存在,监控当然不会留着!却没想到,徐康国却又哼了哼,心里什么都明白,转头对警卫员道:广场上的监控没了,就去附近看看。

我跟丫头去过附近一家老京城风味的早餐店。

冯队长倏地僵住,高局长也愣住,眼睁睁看着门口的警卫员转身便去了。

华芳转着头,脖子都快拧了——老爷子还有证据?他就是没有证据,他说要作证,他说那古董局存在,谁敢说没有?可是他竟然还要找证据?那不是一点落人口实、说他包庇未来孙媳的机会都不给?这证据要是找到了,那就是要实实在在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一个诬陷的罪名!一个以权谋私,只手遮天的罪名!那、那她参与其中,会怎么样?华芳开始后退,开始望着门口,心里祈祷,那证据千万别找着。

这时候,夏芍开了口,还有。

冯队长刑讯逼供且不说,既然你认定没有冤枉我,可敢让我跟马老见上一见?我相信世上善大于恶,想跟他谈谈。

冯队长霍然转头,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已白如纸。

让夏芍跟那姓马的老人再见一面?那怎么行!要是那马老知道徐老爷子在,他还敢做伪证吗?到时候,他真的就彻底完了。

放心,为了公正起见,我可以单独见马老。

同样的,我想见原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总经理刘舟、西品斋总经理谢长海,还有鉴定专家于德荣!夏芍眸光一冷,此刻再没有慢悠悠含笑的神情,竟是语气严肃,丝毫不让,高局长,冯队长,别跟我说这不符合程序。

这件案子发回重审,你们有提审的权利。

现在,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你们也不想背负陷害我的罪名。

那么,就让我们双方对峙,孰是孰非,你们在外头看个分晓!高局长和冯队长愣住,谁也没想到,夏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单独见指控她的人,这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优势嘛。

这些人要是知道徐老爷子在,可能会吓得什么也不顾了,但是单独面对夏芍,他们怎么可能说实话?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子在想什么。

高局长以前在京城混着,算不上姜系的人,也算不上秦系的。

他向来善于逢迎,树立人脉。

但在这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前段时间王卓找到他,当他知道不得不接下这件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等于是上了姜系的船。

今天,徐老爷子前来作证谁也没想到。

老爷子恐怕也看出这件案子背后有主谋,以王家在军中的权势,即便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是王卓,出于政治上的考量,老爷子未必能把王卓怎么样。

但是他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那必然是要拿来以正国法威严的。

没有人不为自己考虑,高局长其实心里不比冯队长急,他只是表现得此事与他无关。

但如果一旦事发,他不敢保证王家会不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所以,夏芍的提议,他想同意。

就算一会儿警卫员回来,真能找到监控证据,证明老爷子当天真的在公园,证明公园里的古董局真的存在,只要跟夏芍对峙的时候,马老等人不承认,那他们便好办了。

到时大可把这件事推给马老,说他做伪证,误导警方视线和侦察方向,他们的罪就轻得多了——他顶多就是个不察之罪,冯队长倒霉点,被逮着刑讯,丢了这身警服,不至于坐牢,想必他也愿意。

这么一想,高局长觉得夏芍的提议真好,这女孩子简直就是在给他们找台阶下嘛!于是他顺着台阶就下了,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大义凛然模样。

这时候他像是忘了徐老爷子在,也忘了请示了,即刻就吩咐警员去把人提来,看起来巴不得夏芍与人对峙,还他清白。

徐康国没有阻止,老人看也不看高局长,目光只往夏芍身上一落。

他政坛上风风雨雨大半辈子了,警局里这些人从他来了都什么反应、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他还能不清楚?他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丫头是有什么打算。

她整天小狐狸似的,连他都动不动吃个亏,她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老人不信,总觉得小狐狸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

搞不好,今天连他会来的事,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要不然,她昨晚怎么不要求对峙,他来了,她的要求也就来了?夏芍在徐老爷子的注视之下怡然自得,没等一会儿,人就到了。

马老家住京城大学附近小区,离着有些距离,所以他还没到的时候,刘舟、谢长海和于德荣就到了。

三人都是在看守所里,案子要重审,他们也要接受审讯,所以提他们来很顺利。

三人来的时候,警局外头的大厅里,气氛很诡异。

但是看见三人被带进来,没有人说话。

他们一路被带进来,受着注目礼,心里都噗通噗通打鼓。

他们知道昨晚就应该抓夏芍来警局了——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变故,显然是有。

刘舟先被带进审讯室,审讯室里,只坐着夏芍一个人。

冯队长呢?梁警员呢?不在!连审讯的桌子都被撤去,搬来两张嫌疑人坐着的椅子,夏芍坐着一张,刘舟被安排坐去夏芍对面,手铐上好,带着他进来的警员出去审讯室,把铁门一锁,往外头一站,守着。

审讯室里,夏芍和刘舟两人面对面。

这明显不是正常情况,刘舟惊着心瞄一眼外头站着的警员,那警员却背对着两人,军姿立着,雕像一般,好像根本不管里面的事。

审讯室里气氛叫人心跳得没个着落,刘舟在瞄完那警员之后,过了老长时间,也不敢瞄夏芍。

而夏芍竟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刘舟,一瞬不瞬。

刘舟也知道夏芍在看他,但他不敢跟她对视,于是他眼神发飘,不是看那警员就是看门外,似乎在等人进来审讯。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审讯的桌子都撤了,这么诡异的情况,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人会来。

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心里没底,又被夏芍看得难受,刘舟的内心在几经猜测的折磨之后,终于受不了地抬眼,瞄向夏芍。

这一眼,瞄得很快。

但这一眼,却足够叫刘舟心惊。

他还记得那天,改变他前程命运的那天。

少女坐在公司董事长的办公桌后,也是用这种目光看他,威严,凉薄。

而今天,凉薄更甚,只那一眼,他感觉面前好似有把匕首,划出时一道雪光,雪光里黑森森的血气,扭曲狰狞的人脸,血腥的气味——刘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仅仅只看了夏芍一眼,就有这种感觉,他此刻只觉得心惊。

他一口气吸进肺里,身子霍然向后,一仰,大声道:夏董!夏董!你你你、你饶了我!饶了我!夏芍轻轻挑眉,唇角一个冷嘲的弧度,看着刘舟,只看,不语。

刘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求了饶。

有些事,咬牙不说或许还能扛一阵儿,一旦开了口,哪怕只是一句,心理上也会如同溃堤的大坝,洪浪滔天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刘舟心里这时候已经没了底,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审讯室里会只有他和夏芍两人?为什么他戴了手铐,而夏芍却没戴?为什么冯队长他们不来?为什么本该这时候在受审在吃苦头的夏芍,会这么悠闲地坐在他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个为什么,把刘舟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让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几乎压垮。

当他再抬眼瞄夏芍,同样是极快的一眼,却让他的眼神更为惊恐!他竟然在夏芍身后,看见了一个人!一名男人,一身笔挺军装,气质孤冷如狼,目光冷得冰窖一般。

男人盯着他,眼里没有感情,好像他是个死人。

此刻,他抬脚,向他走来。

刘舟霍地向椅子里一仰!但审讯椅是扣在地面上的,而他带着手铐,被锁在座位里,根本就逃不走!逃不走,他开始绝望,他手被手铐锁着,却拼命地想抱头——他错了!他真蠢!那天办公室里他见过徐天胤,那天自己在他的眼里就不像一个活人,而且他也听说过、见识过徐天胤对夏董的宠,为什么他还敢跟王卓合作?这是把自己的命往里填!夏芍坐在刘舟对面,看着他恐惧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阴煞入脑,阴阳失衡,人的负面情绪多过正面,看见的往往是他内心恐惧的事。

她不管刘舟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事,她要的只是个结果。

这个结果,很快就有了。

刘舟头砰砰往审讯桌上磕,声音惊恐,语气后悔,董事长!董事长!我我我、我错了!我不该吃里扒外,不该听从王少的意思,把赝品放进公司里,毁公司声誉。

但但但、但是!但是!你相信我,我我、我是有认罪的!我起先真的认罪了的!可是前段时间冯队长找到我,他要我翻供,说这是王少的意思,我不敢不听……不听我会死在狱里的!我听了就、就有一百万可以拿,就算我以后出狱,什么也没有,王少还可以让我去西品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你的!我不是的!夏芍垂眸,刘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她披着的羽绒外套袖子里,掐着的指决一松。

刘舟身子还在抖,听着喃喃自语,但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审讯室旁边的一间房间里,冯队长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指着屏幕,他、他胡说!诬陷我!混账!徐康国坐在沙发里,怒斥一声,瞪向冯队长。

此刻除了冯队长,高局长甚至徐彦绍、徐彦英和华芳,都是不解的。

为什么夏芍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刘舟就吓成这样,如实招了?是不是如实,高局长清楚,冯队长清楚,华芳也清楚。

所以高局长才瞪着眼,眼神都发着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觉得刘舟在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不敢说出来的。

他就不怕说出来了会没命?高局长百思不得其解,心惊得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但他接下来就会发现,他惊得还是太早。

刘舟被带走,于德荣被带进来。

夏芍还是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于德荣便跟刘舟一样惊恐,接着便什么都招了。

我儿子、我儿子……我不知道他又去赌钱了,他欠了地下钱庄好多钱……王、王少说我肯翻供,就跟地下钱庄说一声,这些钱一笔勾销……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拉着他再去赌,再去赌,他还不起,就没命了啊……于德荣哭哭丧丧被带走,谢长海被带进来。

奇了的是,夏芍还不说话,一句话都没说,谢长海也招了。

这都是王少的意思!我我我、我之前就是听王少的,扛下所有罪责,王少说会补偿我,可是我哪知道,他后来又让我翻供。

我哪敢不听王少的?我一家老小都在京城!我身上这些伤,就是冯队长找一名姓梁的警员打的,为的是法庭上翻供,告周队长他们刑讯……夏董、夏董,这事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少……真是他指使的!……隔壁房间里,气氛已一片死静。

叫嚣着冤枉的冯队长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声,梁警员也脸色煞白。

高局长张着嘴,已经不会说话了。

叫他说什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三个人,脑子被门挤了?遇上灵异事件了?要不怎么就倒豆子似得全招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催眠!催眠!一定是催眠!冯队长难看地跳起来,指着屏幕大声嚷嚷。

高局长脸色难看地回头瞪向他,都在这儿看着!哪有什么催眠?太难看了!他心里也急得一团火似的,但奈何还要装成一副痛心疾首怒斥的神色。

催眠?夏芍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连引导的话都没有,世上有这么厉害的催眠?你说催眠,法庭会采信?这时候,有警员敲门进来,说马老带到了。

高局长顿觉一阵儿眩晕……他开始后悔,极度的后悔,为什么刚才要把人都叫来?为什么要感觉这件事情会对他有力?高局长开始怀疑,他的脑袋今天是不是也被门挤了。

但话已说出,徐康国就坐在这里,老人此时已怒气极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已经能猜出,一生容不得这些事的老人,今天会是如何的震怒,他们这些人会是如何的吃不了兜着走……但是高局长阻止不了,也不敢阻止,眼睁睁看着马老被带进了审讯室。

这一回,夏芍开了口,老人家,还记得我么?夏芍眼神虽有些淡,但态度还算好。

马老抬眼,瞄向夏芍,眼神里明显有愧疚之意。

尤其当老人看见她还是穿着昨晚那身单薄的裙子时,顿时眼圈红了。

夏芍见老人眼底明显有青暗的神色,显然是这几天没睡好。

马老没回答夏芍的话,而是小声问她,小姑娘,你犯了什么事儿?他们、他们给你定罪了吗?夏芍微微一笑,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人间自有正道在。

我没做过的事,他们就算诬陷,也无法给我定罪。

马老眼底顿时有感触神色,但他很快就望向审讯室外头站着的警员,愧疚被忌惮畏惧盖过,低着头,不敢多说。

夏芍内心一叹,无奈之下只好又在袖子里掐了个指决。

情况跟刘舟三人没什么两样,但马老是愧疚多于恐惧。

六十多岁的老人,涕泪横流,小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怪我。

但是民不与官斗,古时候就是这样。

咱们斗不过哇……那些警察真黑啊,我老头子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以办案的名义来到我家里,拿出两样古董来就说我买卖国家文物!我我、我百口莫辩哟,我看着他们从身上拿出来的,他们怎么能说是我家里的!但是我跟他们说不清,他们凶神恶煞地要带我走,我小孙子才上幼儿园,吓得在家里直哭……我也是没办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说那天公园里的事,我也是怕了他们,才顺着他们说的。

以为不碍事,哪知道昨天晚上才知道是针对你……小姑娘,我老头子一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老了老了,这、这叫什么事哟!要是你有个什么事,你、你就尽管怪我吧,是大爷不好……你帮了我,我还害了你……夏芍闻言微微一笑,这是自刘舟三人进来审讯室后,她脸上唯一一次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但随即,她便一转头,望向审讯室里监控探头的位置!目光冷寒!而隔壁房间里,已经传来砰!地一声!一生严以律已、眼里国法大如天的徐康国,竟抡起手中手杖,一杖砸向了冯队长后背!冯队长早就懵了,被这一棍子给砸得往地上一趴,噗通一声,只听后头啪啦一声手杖落地的声音。

后头高局长、徐彦绍、徐彦英和华芳也愣了。

老爷子揍人,说实话,他们成家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今天,看来是动了多年不曾动过的怒气!果然,徐康国站起身来,威严盛怒的目光瞪向趴在地上爬起来的冯队长,怒如雷霆,这也是你干的好事?好啊!好!国家养的不是警察,养了一群土匪!老爷子年近八十,身体硬朗,声音洪钟般,震得在场的人耳膜都是一痛。

孩子面前干这些土匪一样的事,让国家的下一代怎么相信你们!陷害同僚,威逼证人,只手遮天!真当国家是你们这些人的吗?当权势可以庇佑你们无所欲为吗?建国这些年的基业,都叫你们给毁了!徐彦英从旁看着,紧张地上前,想给老人顺顺气。

他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但正当这时,警卫员回来了,老首长,监控找到了!☆、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七章 一个也逃不了冯队长一跳跳去门边,一指头指向高局长!高局长被他指得跳得老高,也往后蹿,边蹿边怒道:老冯!你疯了吗?在场的人刷地转头,看向高局长,徐老爷子转身,震怒的目光看得高局长又往上蹿了蹿,不待冯队长再开口,边连连喝道:他神志不清了!先拘捕起来!这种警局的败类,必须严肃处理!……没有人动。

梁警员一脸灰败,谢长海把他也招供了出来,他也完了。

而那两名跟着梁警员一起去京城大学带走夏芍的警察也傻了眼,这时候哪里还记得听高局长的命令?两人早就被这接连的事给震懵了。

他们昨晚跟着梁警员去,路上就曾问过拘捕夏芍到警局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梁警员信誓旦旦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结果呢?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来了!这还叫没有问题?而且,最大的问题竟然是他们自己!冯队长和梁警员都被指控,现在连局长都牵涉其中,他们这两个无权无势的小警员会怎样?两人已经懵了,听见高局长的话都眼神发直地看他,然后本能地望向徐康国。

这位老人在,哪怕局长没有牵涉其中,没有老爷子的指示,他们也是不敢妄动的。

高局长尴尬地立在当场,手还指着冯队长,没想到就这么冷了场。

他面上尴尬,内心却慌张焦急。

这时候屋里只有这两名警员,其他人都在大厅不敢过来凑热闹,高局长眼看着没有可用的人,急得心里冒火。

这时候,冯队长在门边哈哈大笑,神态癫狂,我败类?你也好不了哪去!都是为前程考虑,何必把自己标榜得那么高尚?今天我完了,你完了,大家一起完!冯队长目光仇恨,恨高局长当初把这件任务派给了他,他告诉他这件事拉他上船,恨王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漏算了徐老爷子,误了他们这一堆人的前程。

但他就 是没想过,若不是他贪恋前程,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也还是他的刑警队长,工作充实,家庭幸福,友朋和睦,前途坦明。

但这时候,冯队长只是恨别人,但他这话说出来,高局长眼底却爆发出希冀的亮光。

他往徐康国处一看,紧紧盯着老人道:主席!他、他这是自己完了,想拉个垫背,我是被诬陷的!我是清白的!老人的目光紧望着高局长,苍老的眼眸此刻目光清明,清明得青天一般,仿佛官场污浊都能在这一双眼里看得透彻,清者自清,你清白的还是被诬陷的,组织上调查之后会给你个说法的。

说完,老人转头看向自己的警卫员,老张,通知纪委监察局的同志过来。

高局长一听,眼底反而有正中下怀的光闪过。

纪委的人来了,无非就是先停职,然后再让他们接受调查。

走正规程序的话,其实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的。

别的不 说,就说王卓。

刘舟三人说得很清楚了,这事的幕后主使就是王卓,王卓虽然不在军政,但王家三代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徐老爷子如果想国法办王卓,那就需要过 王家这一关!王家在王老爷子还没有过世的时候,跟徐家关系也算好。

毕竟王老和徐老都是开国元勋,并肩打下这江山的战友。

只不过建国之 后,一个在政,一个在军。

就算现在王老不在了,王家三代王卓又不肯从军从政,外界瞧着王家有没落的趋势,但是王家现在来说,在军界积蓄这么多年的人脉和威 望,还是不可小觑的。

王光堂任军委委员,上将军衔,权柄遮天,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要动王卓?哼!王家哪那么容易答应?只要王家不答应,就必然会活动起来。

王局长觉得,他虽然在王家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厅级干部,不值一提,但他这些年左右逢源,知道的内幕不少。

王家想必不想让他说出来吧?既然这样,应该会想办法保他!替罪羊,只需要冯队长和梁警员这样的小喽啰就可以了。

高局长垂着眼,眼底难掩喜意,却没发现,进了门来的夏芍此刻看向他,见他的脸色,轻轻挑眉。

少女也垂下眸,唇边一个令人看不懂的弧度。

公安部纪委监察局的人很快就到了,也就是半个小时,一名中年男人小跑着奔进来的,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一进来男人的目光便往屋里一落,第一眼看向的自然是徐老爷子。

主席!您、您老……纪委监察局的局长贺长征赶忙上前,事情他已经在电话里听说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人竟然会出现在警局里。

徐康国摆摆手,面色威严,这时徐彦英已经把他的手杖从地上捡起来递给老人,老人用手杖指了指高局长、冯队长和梁警员,事情你都知道了,这件事影响恶劣,一定要严查!给受冤受胁迫的人一个交代。

是!是!您放心!贺长征点头,一摆手,便上来几个人。

这屋子本来就不算宽敞,纪委的人一来,顿时挤满了。

而正是这人挤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夏芍提着裙摆往旁边让了让。

她往旁边站定时,似乎是有点冷,羽绒服的袖子轻轻对起,手在里面像是搓了搓。

正是这不经意的袖口一对,没有人知道,袖子里的手是两手交握,一个手指向外弯的手势。

这时候,几个人上前去带高局长、冯队长和梁警员,连那两名一起去京城大学带走夏芍的警察一并带了。

那两名警员脸色刷白,冯队长、梁警员脸色灰败,而最希望被纪委带走的高局长,在有人碰到他胳膊的一瞬,他霍然抬头!这一抬头,他眼神惊恐万分。

这惊恐把上来带他走的纪委人员都惊得一愣,眼睁睁看着高局长往后一跳,口中不住大喊,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纪委的人都是一愣,一屋子的人都看向高局长,徐康国转头,眉头皱起来,威严道:没有人要杀你。

你有没有罪,是什么罪名,组织上会审查。

但高局长这番表现,想让人相信他没罪都很难,他这明摆着就是心虚嘛!高进义!现在有人指控你,组织上要对你进行审查!服从组织安排!贺长征也是一怒,心道这人平时不是八面玲珑的吗?今儿怎么疯了似的?徐老爷子在,他也敢这样叫。

高局长却哈哈笑起来,服从组织安排?那我的前程就毁了!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贺长征,你可是秦系的人!到了你手里,我还有活路?混账!徐康国震怒,他虽然一生刚正,但不代表他不通世故。

眼下高局长有很大的嫌疑跟王家在一条船上,来带他的纪委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姜系?必须是秦系!你们就是想整死我!以为我不知道?继冯队长之后,高局长这时候看起来竟也像是疯狂了。

别把我老头子想得跟你们一样土匪!徐康国震怒,手杖重重往地上一敲,怒道,告诉你!清者自清!你没事,谁也冤枉不了你。

你要是有事,你就逃不了!我逃不了?那你们也别想好过!高局长眼里逼出血丝来,手往腰间一摸!所有人的眼皮子都是狠狠一跳——枪!糟了!忘了卸高局长的配枪!爸!保护主席!徐彦绍和徐彦英惊骇的大喊声和贺长征的喊声混在一起,三人往老人身前一挡,却撞在一起,同时一个趔趄!警卫员这时候已经拔枪!老爷子的警员员都是中央警卫团的,这些人的一切对外界来说都是神秘,据说身手训练严苛的特种军人都不能比。

张叔和另一名警卫员在高局长的手往腰间摸的时候,便已经拔枪!在徐彦绍、徐彦英和贺长征还在喊的时候,一声枪响已经传来!高局长的手腕霎时炸开血花,张叔开的枪,而另一名警卫员则蹲在老人身前,一个防御的姿态。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高局长的手腕爆开血花的一瞬,人居然擦着墙飞了出去!身子撞上电视,砰地一声!电视屏幕一个蜘蛛网般的龟裂,接着一声爆裂,冒出浓烈黑烟。

而高局长跌在地上,竟是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所有人都是一个诡异的转头的姿势,看那爆了的电视,看高局长,眼神发直。

在场的人没有傻的,都知道刚才那枪是徐老爷子的警卫员开的。

开始警卫员开枪,人的手腕穿了个窟窿也就算了,为什么能飞出去?而且高局长飞出去的方向不是向后的,而是向左——这显然不符合规律!但就在这所有人都想不来这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发生的时候,门口,冯队长目光一闪,转身便往外奔!他不想坐牢!虽然之前认命地任由纪委的人带他走,但刚才高局长的反抗就像在他心底敲开个裂痕,把他不想认命的欲望给掏出来,那般强烈。

而且这时候,所有人都被高局长吸引了注意力,多好的逃跑时机?他从警多年,藏匿、反侦察,他都懂。

只要逃出警局,他就有办法躲起来!这想法在心底几乎是刹那爆发,冯队长奔出去的动作没有犹豫,撞开身旁一名正呆望向屋里的纪委人员,转身就往外冲!那纪委人员被他撞得往后一仰,倒下的时候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屋里的人又霎时一个回转的动作,脸色也跟着大变。

但这时候只来得及望见冯队长的背影,连警卫员都来不及开枪。

几乎是那一瞬,冯队长的身子霍然弹起,也往走廊墙上一撞!砰!走廊比屋里窄很多,冯队长从门口转角弹起来,撞去墙上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而令人震惊的是,他身后的墙皮霍地开裂,同样的蛛网状,在冯队长两眼一翻倒地昏过去的时候,墙皮啪啪地落下来,打到他身上。

而屋里,这一刻死静。

死静的原因是因为刚才在冯队长逃跑的一瞬,屋里的人转身,看见站在门口墙边一侧的一个人,动了动。

夏芍。

在纪委的人来到的时候,屋里挤满了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康国和贺长征的对话上,后来高局长闹起来,屋里人多、情况乱,也就没人去注意夏芍。

此刻抬头,才看见她贴着门口墙边站着,像是看见刚才人多故意给纪委的人让出路来。

此时,她穿着粉白的羽绒外套,气质恬静,手却一个挥出去的姿态,在众人震骇的、惊异的目光里,慢悠悠收了回来。

房间里,所有人盯着夏芍收回的手,瞠目结舌——这回,知道高局长震飞出去的原因了。

但是……她怎么办到的?刚才,不是所有人都看清了夏芍的动作,大多数人是在转身的时候看见她手一抬,然后冯队长便飞起撞上了墙。

她虽然就站在门边,但离冯队长还有段距离,一抬 手之际,她根本就够不到冯队长,冯队长到底是被什么震出去的?同样的疑问还在高局长身上,夏芍离高局长更远,隔着一个屋子,高局长又是被什么力量给震出去 的?无法理解,也就越发惊骇。

张叔是在这时唯一一个激动的人,他不仅激动,还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两眼放光,嘶!内家功夫?暗劲?!他就说嘛!能给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看不见摸不着的功夫,那只有内家功夫!看夏芍手没触到人,劲力已发,那必然是达到了劲力外放的境界。

这是很高的境界,以她的年纪来说,这简直就是奇才!夏芍却微微一笑,摇头,不,化劲。

什么?其余人都没听懂,张叔却惊得要跳起来,连连摆手,笑道,这不可能!夏小姐,你才多大?化劲当今内家功夫里的高手,只怕不超过五个人,而且都在老首长这年纪了。

你才多大?夏芍见张叔不信,也不争辩,只笑道:看来张叔对内家功夫颇有研究,改日有时间,我陪您练两手。

张叔受宠若惊,老爷子是承认夏芍的,所以他知道夏芍未来的身份。

要徐家未来的当家主母陪他过招?他理智上知道应该拒绝,但是感情上这时候竟然笑了起来。

两人的对话没人听得懂,什么暗劲化劲,听着太迷茫。

但是内家功夫,却是每个人都听见了的!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说的就是外家功夫与内家功夫。

在大多数的认知里,那些飞檐走壁的功夫大多是武侠杜撰,但民间确实听说有功夫高手。

少林、武当,这些国学功夫确实还存在,有的不像武侠里那么夸张,但有的却很难解释得清。

外家功夫还容易理解,因为练的筋骨,外在的发力。

而内家功夫的气则充满了神秘。

眼前这女孩子,竟是内家功夫的高手?这已经不需要问了,事实就摆在众人眼前,高局长、冯队长此刻都还躺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而且还报废了台电视机,毁了面墙。

夏芍来京城的时间才短短三个月,京城的圈子对她的认知大多是华夏集团的董事长,是传说很神准的风水大师。

近来更是被她和徐天胤的事吸引了注意力,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竟还是神秘的内家功夫高手!在一屋子震惊的目光中,梁警员是最不解的一个。

他想起带走夏芍那晚,两名警员莫名其妙摔倒,应该就是她出的手。

但让他不解的是,她既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在冯队长拿出电棍手铐要刑讯的时候,她表现得虽然震怒,但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梁警员茫然,以他此时的境地,他是想不明白的。

而这时候,夏芍已向老爷子走去。

徐康国在高局长拔枪的时候就镇定地立着,老人拄着手杖,腰背挺直,直视前方。

在众人慌乱、震惊的时候,冬日的阳照在老人脸上,雪色里晃出的明光让人虚了 虚眼。

这一虚眼,好似时光逆转,眼前就是那战火纷飞的年代,老人立在枪林弹雨里,面不改色。

如今,他年事已高,气魄却丝毫不减当年。

而向老人走去的夏芍步伐悠闲,笑容恬静,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刚才还出手制服了两个人。

闲适,不惊,一瞬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这气度,好似徐老爷子的亲孙女,这两人才是祖孙俩。

但两人确实不是祖孙,只是也差别不大。

徐老爷子为了夏芍亲自来警局作证,两人的相处早已表明徐家已承认了夏芍。

虽未对外界公开,但今天之后呢?这个消息恐怕便不再是秘密。

从今往后,想动这女孩子的人,恐怕要先掂量掂量徐家的分量。

纪委监察局的局长贺长征很快就让人把高局长、冯队长和三名警员带走,接受调查。

他自己却留在屋里,恭敬地陪着徐康国一同出去。

徐彦绍赶紧上前去扶,老人却拄着手杖,让开自己的儿子,苍老有劲的手伸到夏芍面前,丫头,我们走!☆、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八章 华芳败露我们走!老爷子把手伸到夏芍面前,中气十足。

夏芍笑起,内心温暖,扶着老爷子,随他一起步伐康健地走出警局审讯室。

两人身后,徐彦绍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看着一起走出去的徐康国和夏芍,怔愣。

徐彦英也愣了愣,但随即见老爷子走了出去,便也顾不得别的,赶紧跟了出去。

华芳走在最后头,脸色被徐彦绍还发白。

……警局大厅里,此刻人满为患。

徐康国来了,纪委的人来了,高局长、冯队长和三名警员被带走,高局长的罪名是刺杀国家领导人,冯队长四人是伪造证据、陷害同僚、威逼证人、以权谋私。

当看见高局长手腕带血地被纪委的人抬出来,大厅里死寂里传来抽气声,但当看见前方老人走出来的时候,大厅里连抽气声都停了。

老人迈着健步,徐委员、徐部长、华处长和贺局长跟在后头,老人的身旁,只有一个人。

少女扶着老人的胳膊,老人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来,一老一少的手握着,老人气势如虹,少女眉眼含笑,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愣了愣。

昨晚,她在大学舞会上当着同窗的面被警方带走,今天,老人亲自握着她的手把她从警局带出来。

这场面,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老人看向大厅里的警员们,目光扫过,威严,却也语重心长,你们记着,不是国家的钱在养你们,是百姓的钱在养你们。

办案,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这身警服!警员们咕咚一声咽口唾沫,眼神发直——这、这是老人在训话?反应了半天,众人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在训话!这可是开国元勋啊!平时只在电视上看得到,没想到今天能面对面!顿时,什么局长犯事被带走的震惊都被此刻的兴奋所取代。

大厅里上百名警员齐齐敬礼,表情振奋。

老人看了看这些年轻人,郑重点了点头,这才回头对贺长征道,这件案子要严肃调查,尤其是那位老人,一定要给人一个交代!贺长征赶忙应下,主席,您放心。

违纪的事,我们一定会派调查组严查!还那位老人和夏小姐一个公道。

嗯。

徐康国点头,这才转头看向夏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手里的手杖一指门口,丫头,走。

夏芍跟着徐老爷子走出去,后头的人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都有个念头——不知今天过后,京城会是番什么光景。

……夏芍众目睽睽下坐了老爷子的专车,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彦英坐着一辆车在后头跟着,离开了警局。

华芳在副驾驶座里坐着,一路上心却噗通跳个不停。

高局长和冯队长被震出去的画面总是在她眼前闪,尽管她知道夏芍要嫁进徐家,怎么说辈分上她也是晚辈,她应该不至于会打她,但是她就是止不住地想。

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她总觉得夏芍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这时,徐彦英在后座道:王家的事要赶快解决,离元旦还有个三四天,天胤在地方上军演,很快就要回来。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以天胤的性子,要让他知道了,这事儿可不得了。

华芳激灵灵打了个颤——她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不安了。

脑海中霎时传来男人孤冷的眉宇,和他指着心口枪伤痕迹吐出的话,谁要我失去她,过这一关。

华芳脸色刷白,徐天胤的性子,冷得叫她发憷。

若说他真会让她吃枪子儿,她是不信的。

毕竟她是他婶婶,老爷子也不会同意他伤害长辈。

那王卓呢?他会怎么对付王卓?华芳不怕徐天胤伤害王卓,甚至到了这时候,她还巴不得徐天胤这么做。

要知道,徐天胤在军,王家也在军,但王家的势力多年积蓄,比徐天胤这个独闯军界的要深厚得多。

他要是动了王卓,王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定然影响他的前途。

他自毁前途,徐家日后才会是她儿子的。

但是,华芳还是怕的。

她怕老爷子。

老爷子若是知道她和王卓联手,必然震怒。

训斥,她不怕,反正这些年听得也多。

她怕的是老爷子徐天胤要是因为她身为长辈,而对她手下留情,在老爷子眼里许又成了他付出了莫大的牺牲,到时候怒上加怒,会不会有所迁怒?华芳脸色顿时白如纸,她抬起眼来看向窗外,突然希望这车就一直在路上开着,永远不要停下来,不要到达目的地。

但也正是望向窗外的时候,华芳愣了愣。

这不是回徐家的路!这是往哪儿去?车子正往华苑私人会所开。

眼下时间正是中午。

虽然发生了这些事,徐康国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但是今天本来说好了要去徐家,老人便还是提出让夏芍跟着去。

夏芍没有拒绝,但她身上还穿着礼服,自然要回去换了衣服。

在车上的时候,夏芍给元泽打了电话,告诉朋友们她已经没事了。

到了会所,徐家人都没下车,夏芍一人进去换衣服。

会所的员工们都还不知道夏芍昨晚被警方带走的事,元泽昨晚来的时候,为防员工们恐慌,所以只跟温烨表明了实情。

夏芍回来,见员工们欢快的迎出来,还好奇地絮叨,京城大学就是不一样,舞会都开这么长时间。

董事长,京城大学的舞会还让带小孩子啊?董事长,小烨不是跟您参加舞会去了么?怎么还没回来?夏芍顿时一笑,内心对元泽有些感激。

但她现在还有事没处理,于是也没多解释,便立刻回了房间。

沐浴、换衣服,接着便出门。

夏芍刚才在跟元泽通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温烨和他在一起,几人昨晚在警局对面的酒店里住下的,她在电话里说晚上再聚,于是便先跟着老爷子回了徐家。

到了徐家,刚好是中午。

徐康国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健朗,经历了上午的事,回到客厅的时候,老人只是微现疲态,并未有精神不济的样子。

夏芍和徐彦英扶着老人到椅子里坐下,徐彦英道:爸,一上午了,您老也累了,先休息会儿吧。

徐康国却摆了摆手,给女儿打了个手势,让她去下头坐下,看样子这就有话要说。

见这情况,已经在下面椅子里坐好的华芳,顿时往椅子里缩了缩。

徐彦绍则抬眼看向老人,目光深得不知所想。

徐彦英无奈,只得坐回去。

这时候,只有夏芍笑了笑,道:老爷子,今儿中午厨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昨晚我就没吃,早晨胡乱在警局喝了碗粥,现在可是饿了呢。

徐彦绍顿时一愣,目光微深地看向夏芍,老爷子有事要说的时候,徐家还没哪个人敢自顾自说别的,这女孩子,胆子确实大。

徐彦英则看向夏芍,眼里带着笑意,微微颔首,有些感激。

华芳是最为怔愣的那个,她震惊且不解地看向夏芍。

难道,她想错了,夏芍并不知她和王卓联手的事?不然她怎么可能不急着报复,反而岔开话题?一家子人都看向夏芍,徐老爷子也不例外。

只是老人叹了口气,明显无奈,咕哝了一声,年轻人,就知道吃。

想当初,艰苦年代,我们三四天没东西吃,也不叫饿。

但咕哝归咕哝,老人当真站起身来,道,走吧,先吃饭。

夏芍赶紧笑着扶了老人,一路出了客厅,往餐厅去了。

剩下的人深沉的深沉,含笑的含笑,猜疑的猜疑,都赶紧在后头跟上。

刘岚上午独自在徐家,觉得无聊便先走了,中午没过来。

徐彦英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听说她和朋友约好出去吃去了,便挂了电话,几人一起用餐了。

吃饭的时候,夏芍给老人布了些清淡的菜食,笑道:上回国宴吃得我到现在还想着,今天中午的不是,可味道也不错。

华芳顿时脸色一白!上回的事虽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但是华芳整整恶心了一星期!那一星期,她见着肉菜就想吐,吃什么吐什么,去医院打了几天的吊针。

直到现在,当时宴席上的菜,她都不敢碰。

出去应酬的时候,遇上这类菜肴,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还好今天桌上没这些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芍一提出来,她又开始觉得这一桌的都是恶心的生食,顿时胃里一阵儿翻搅,白着脸出去吐了。

这桌上没了华芳,夏芍便开始吃得欢快,她吃了不少东西。

午饭过后,徐康国便又召集去客厅议事,夏芍却在这时又道:昨晚没睡好,困了。

老爷子,给午睡不?您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体力越来越不如老人家了。

徐康国顿时瞪了瞪眼,她内家功夫的高手,敢说体力不如他这个老头子?但是看夏芍一副不怕他的小狐狸模样,老人顿时无奈一叹,摆摆手,有客房,去睡会儿吧。

夏芍要午睡,却先把徐康国扶着躺下午睡去,然后自己才去了客房。

她并没有睡,而是开了天眼,搜索了一下徐家,找到了徐家二房午睡的房间。

房间里,徐彦绍脸色正沉,问华芳: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华芳顿时脸色白如纸,这表情,已经替她招供了。

你疯了?!徐彦绍压低声音,却一怒之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你跟王家有联系?这事要让老爷子知道了,你知道后果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华芳咬着唇,担惊受怕了一上午,就怕被揭破,此刻被丈夫揭破了,她不知为何,反而没那么怕了。

她看向丈夫,拧眉,我去找王家,还不是因为你!谁叫你把那丫头算计王卓的事告诉我?徐彦绍,跟你做夫妻二十多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不清楚?你不就是因为老爷子把徐家第一把交椅给了天胤,你这个当叔叔的脸面上过不去,然后把我当枪使吗?徐彦绍震惊,大怒。

这事确实是他告诉妻子的,但是他没想到,她能这么大的动作,去找王卓!我让你去找王卓了?华芳啊华芳,我看你是越活脑子越不清楚!老爷子多恨党派争斗?你这等于是把徐家和王家绑在一条船上。

王卓干那些事,是老爷子最痛恨最不齿的,就算王家护着王卓,老爷子这回也会敲打敲打他。

他到时候要是咬出你来,带出徐家,这不是打老爷子的脸?华芳脸色青红变幻,我哪知道老爷子那天跟那丫头一起去的广场?本来是场好局!这回就能扳倒那丫头!结果呢?机关算尽太聪明!你有办法收场吗?徐彦绍压低声音,怒气却是不减。

老爷子敲打王卓,要是王卓还想和我合作,他未必一定能咬出我来。

这件事只有我和王卓知道,那丫头也未必清楚。

你想想看,她要是知道了,能不想着马上报复我吗?刚才吃饭之前,就应该在老爷子面前拆穿我了。

华芳知道夏芍聪明,她今天也见识到了。

这丫头心机之重,令人胆寒!没有人知道她那天和老爷子去了广场,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

她早不要求和那些指控她的人对质,一直等到老爷子来了才做这种要求。

虽然那些人被她看一眼就招供了很令人不解,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些人招了,老爷子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冤枉,必然会为她做主。

她有这么大的优势,刚才不把握好机会揭穿她,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就不知情!那么,之前她看她时那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或许只是试探。

徐彦绍却没华芳那么乐观,你以为老爷子傻吗?他会看不出这件事有蹊跷?在警局里的时候,他连让我扶都不让,这说明什么?他在怀疑我!刚才在客厅,他明显是想问我们,你没看出来吗?那又怎么样?只要那丫头不知道,我们不承认不就行了?老爷子又没有证据!徐彦绍直喘粗气,在屋里溜达来溜达去,心焦如焚,最终觉得,似乎也只能这么办了。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夏芍,如果不是她劝老爷子吃饭午睡,夫妻两人还没有时间相互问问,万一下午老爷子问起了,妻子顶不住了,还得连累他也被训斥。

两人却不知,夏芍在此时慢慢收回天眼,冷冷一笑。

她不急着马上揭穿华芳,当然不是为她考虑,而是她心疼老爷子。

老人年纪大了,这件事对他来说必然会是个打击,而忙了一上午了,她真怕老人撑不下去。

所以才让老人去吃饭休息,养足了精神,下午再问。

而她也正好趁着这时间看看徐彦绍和华芳这夫妻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私话要说。

夏芍之前在警局里用天眼看见华芳行为神态诡异,已断定她跟此事有关。

只是她不知道,徐彦绍跟这件事有多少关联。

这次的事,王卓可谓下手狠绝,而她既然安然无恙,所有参与谋害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午睡,而不出她所料,这件事跟徐彦绍也有些关系。

夏芍这时候的唇语还不是那么熟练,但是望着口型,有些字眼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很好!……夏芍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等警卫员来敲门,问她睡醒没有,老爷子已经醒了的时候,夏芍便开门出去,到了书房。

书房里,徐康国已经坐在了上首,下方左手边是徐彦绍、徐彦英、华芳,夏芍坐到了老人右手边。

她现在还没嫁进徐家,能来到徐家书房开会,已经算是老爷子对她莫大的肯定。

但这时候,谁也没心思想这些,书房里气氛沉默。

徐康国看向自己的儿女,目光重点在儿子徐彦绍和儿媳华芳脸上落了落,道:说说吧,今天这件事,都不觉得奇怪吗?徐彦英点头,是奇怪。

王家怎么这回这么大的动作要整小芍?按理说,在这关头,他们不会想跟徐家作对才是。

除非,有人跟王家通了话,联合起来了。

徐康国说话时已看向自己的儿子,忽然提高的音量,威严道,老二!你说呢?徐彦绍霍然抬头,眼里有震惊,是被冤枉的震惊,爸,您怎么怀疑到我头上了?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吗?徐康国目光语气皆是严厉,上回在书房,只有你和彦英!知道这丫头对付王家谋算的人,只有你们两个!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件事,王家为什么会对付她?必然是有人跟王家通了气!我想不出来彦英有什么理由,有理由的人只有你!夏芍闻言,心中赞叹。

不得不说,老爷子脑子反应真快,真不愧是官场半生风雨过来的,这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但徐彦绍一脸冤枉,爸,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去跟王家通什么气?我知道您恨党派争斗,怎么会跟王家搞到一起?徐康国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他了解。

家里这段时间因为天胤,他心里有不服气是肯定的,若说他会有动作,他也相信。

他只是不信他会和王家搞到一起,他这儿子性子太谨慎,徐家的地位在这里,他平时在官场上并不需要强出头,所以养成了他什么事都思量再三、万无一失才会动作的性子。

陷害小芍的事,虽然看起来布局很高明,但也是有风险的。

毕竟这么做等于是把徐家和王家绑在一条船上,上船容易下船难,不管成不成功,这件事以后都会成为王家手里的把柄,代表着他要牢牢和王家成为盟友了。

徐康国觉得,以他这儿子的性子,不把他逼到一定份儿上,他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现在小芍还没嫁进徐家,天胤在军界又属独闯,就算在家里他地位被提,老二心里再不满,也还不至于冒这险。

不是他,那么能是谁?答案很明显。

徐康国看向华芳,华芳惊得身子都往上蹿了蹿,但随即便笑了,爸,您看我做什么?上回开会,我又没回来。

我就是想跟王家通气,我也不知道通什么气啊!而且,我哪敢啊……徐康国鼻子里哼了哼,难道老二就不能告诉你吗?你们是夫妻俩,什么话不能说?这下子,两人一起喊冤。

爸,哪有的事?您看您老说的……是啊,爸。

没有的事!我还问他来着,他跟我说,是因为天胤动用警卫连的事,您给叫回来训诫了一番。

我哪知道还有……华芳边说边瞪了徐彦绍一眼,看起来真像是在怨怪丈夫隐瞒她一般。

夫妻两人表现得自然无比,却不知道,两人此刻周身,都是黑色的阴煞。

浓郁的阴煞笼着他们两人,书房里两人的背后就像是有阴森的背后灵,印堂发黑,脸上一片死气!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徐彦绍和华芳就眼神躲闪,渐渐开始心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老爷子的目光威严得可怕,就像是已经将他们看穿,只是这样盯着,两人便觉得心里一突!这一突,两人不由都避开眼神,后又觉得避开显得心虚,只好又扯出笑来看回去。

这一看,夫妻两人哗啦一声从椅子里站起来,惊惶跌倒!徐彦绍指着徐康国身后,华芳更是惊叫一声。

爸、爸……徐彦绍惊恐地手指都颤抖。

徐康国却是一怒,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晚辈面前,成何体统!这一喝问,吓得华芳又是惊叫一声,大叫,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你们别找我!找、找她!找她!华芳一指头戳向夏芍,徐康国震怒,徐彦英也露出不解的神情——这是怎么了?都是她的错!我我我、我只是不想叫她嫁进徐家。

我、我这也是为了天胤好!她的出身背景根本就配不上徐家,让个风水师嫁进家里,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们天哲在官场上要被人笑话死……天胤也……华芳吓得已经不敢看徐康国身后,她扒着丈夫的衣服,躲在后头,抖得不成样子,说话声音都让人有种错觉,担心她会不会抖得太厉害咬了舌头。

混账!徐康国大怒,华芳这番话,等于是她招了。

这件事,就是她吃里扒外,联合王家的!华芳被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听声音都哭了出来。

徐彦绍比她好些,他虽也惊恐,但还没有被吓得什么都说,只是他眼神发直,以一种恐惧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盯着老爷子身后。

徐康国和徐彦英是不知道这夫妻两人看见了什么的。

在他们眼里,徐康国身后正立着的绝对是不可能大白天出现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鬼!一男一女。

男人的眉宇跟徐彦绍年轻的时候竟有着七分相似,只是气质带着些文质彬彬。

女子则面容很美,熟悉的眉眼,只是那眉眼不是她生前那般让人舒服的笑容,而是满脸厉色。

两人周身都被黑气裹着,厉鬼一般,阴森森低着头,眼微微抬着,露着眼白。

而两人的身上全是血,就像是出事时的模样——徐天胤的父母。

徐彦绍和华芳不会知道,这是夏芍用意念和阴煞幻化出来的,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为的只是让这两个无耻的人,看看已故的亲人,看看他们还认不认得。

他们当然是认得的,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就觉得是撞了鬼。

徐彦绍张着嘴,口型像是在叫大哥大嫂,但是这句称呼始终没叫出来。

他虽然惊恐,但还是有理智在,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就在他还强自镇定的时候,只见眼前的两人忽然带着一身血气扑了过来,面容狰狞,着实是厉鬼!眼见的恐怖向自己逼来,徐彦绍再强自镇定,这一刻也被吓得张大嘴,霍地往后一仰!他这一仰,把华芳撞开,华芳抬头,也正见到这景象,顿时啊地一声大叫,身下一阵湿热,竟是吓得失了禁。

但她却不觉,躲在丈夫后面大呼,是他!是他!他告诉我的!徐彦绍霍然转头,但这时候他又惊又惧,连话也说不出来,等到他再回头的时候,突然一愣——书房里,老爷子身后,什么也没有。

冬日下午的阳光很淡,扫进窗台,还不及雪色耀眼。

徐康国望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老人这一刻的肩头也像落了霜雪,发丝更白,瞬间老了十岁般,苍凉一笑,好啊!好!这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媳,我徐家子孙!徐彦绍眼神发懵,华芳还在后面哆嗦,不知哪有什么厉鬼?徐康国砰地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一声拍桌子的声音,震得人耳膜都疼!老人一站起来就晃了晃身子,夏芍赶忙扶上,握着老人的掌心,元气暗暗送了进去。

徐彦英也赶紧过来扶着,老人很快站稳了身子,却喘着气,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怒道:你们这是徇私枉法,到了无耻的境地!真以为是徐家人,我就不办你们吗!等着!这次的事,王家小子,你们两个,一个也跑不了!☆、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六十九章 徐天胤回京!徐老爷子震怒,称这次的事,王卓、徐彦绍和华芳夫妻,谁也跑不了!老爷子不是说说的,他去警局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军政上层的圈子。

上层震动,震动的不仅仅是因为徐老爷子为了夏芍去警局,还有王卓被指控的罪名。

谁也没想到,一件拍卖会上的赝品竟会引出今天的局面。

西品斋和华夏集团在商场上的恩怨,竟让王卓动用了这么多的力量,意图栽赃陷害?无论是商场之争还是党政之争,这种事都很正常。

不过是玩人脉,玩手段,尤其是在京城,基本没人玩得过权贵。

但这回,王卓玩大了!徐老爷子一生最恨以权谋私,王卓不在政界,竟还买通了高局长和其下的警员,伪造证据,陷害无辜。

这事儿好死不死地撞在老爷子枪口上,老爷子的震怒可想而知。

而且,在警局的时候,高局长居然意图枪杀徐老爷子,这件事的性质急转,当天就惊动了国家当权的那位领导人。

徐康国是共和国目前仅存的开国元勋,老人的分量不言而喻。

那位当天就发了话,这件事——严查!王家受到了震动,王卓出手的原因,王家人是清楚的。

但是没想到最后会牵扯进徐康国来,功亏一篑。

这件案子如果真的严查,王卓势必要坐牢,这对王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们自然不想让儿子入狱,当天便一面活动在军界的势力,一面打电话给王卓,让他先别回国。

王卓自从苏瑜退婚的事后,沦为京城圈子里的笑柄,便避去国外度假。

此时正巧,可以让他先在国外避避风头,看看京城的形势再说。

王卓躲在国外不回来,其余涉案的人却是一个也没跑掉。

高局长以蓄谋枪杀国家领导人的罪名,第二天就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将是死罪。

冯队长和梁警员以伪造证据、刑讯逼供等多项罪名被审查。

那晚跟梁警员一起去京城大学逮捕夏芍的两名警员,也接受的纪委调查组的调查,目前看起来两人对此事并不知情。

刘舟、谢长海和于德荣等法庭上虚假翻供,三人罪名自此又多了一条。

至于徐彦绍和华芳,两人的事,外界并不知情,只知道华芳本是高检办公厅档案处的处长,却在工作中拿了错处,被政纪降级处分。

华芳娘家的大哥本有望连任政协委员,因华芳一下子都受到了处分,而使外界产生了一些猜测,使得他的连任形势并不理想。

华芳因此受了娘家不少的询问和埋怨。

虽然降级处分并不是有多严重,但是华芳是徐家的儿媳,能动得了华芳的,必然是大人物!外界猜测动手的应该是王家,毕竟王家也不是吃素的,王卓不可能一直在国外躲着,他总要回国,如果徐老爷子不松口、不示意下去,王卓就有可能面临着坐牢的境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王家未必不敢反扑,给徐家点颜色瞧瞧。

但外界这次真的冤枉王家了,王家是知道华芳跟王卓合作的。

事实上,严查的消息一传出来的时候,王卓的父亲王光堂便前往徐家,想要求见徐康国。

他想把华芳参与这件事的消息透露给老爷子,让他清楚地知道,现在徐王两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

假如王家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秦系会怎么想?外界会怎么想?老爷子必然是会考虑考虑的。

但是王光堂没想到,徐康国连见都没见他,只让人传出话来,爱往外说就说!有本事把华芳一块儿办了!徐家没有这种以权谋私的子孙!王光堂傻了眼,徐老爷子这样的话,反而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不想动华芳的,华家在徐王秦姜这四家一线家族上来说,虽然只能算二流,但是华家在政协里的地位很重,也不是好惹的。

王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当然不愿意再惹外敌。

而且动华芳,无疑等于是王家自己斩断了和华芳的这条线,以后还有什么把柄说徐王两家是盟友?正在王光堂头疼的时候,他得到了消息——华芳受到了降级处分!外界猜测是王家动的手,王光堂却知道,这是徐老爷子动的手。

这让王光堂眼前一黑,暗道老爷子这招真狠!大义灭亲?不,徐康国的目的,绝不止是大义灭亲。

外界绝对不会想到,处分华芳,打压华家的是徐老爷子,只会认为是王家。

在外界眼里,徐家和王家就不可能是一条船上的!这是老爷子亲自动手,剪了这条线!哪怕日后秦系知道实情,徐老爷子这举动,已经很明显说明他不愿和王家是盟友了。

一个处分,让王光堂手里的挟制徐家的筹码,都没了!而且,更严重的是,现在外头恐怕不知有多少人认为王家疯了,儿子得罪了徐老爷子,老子还敢去动徐家的儿媳,这是怕老爷子的震怒不够?这件事是上头那位发的话要严查,老实说,现在就是姜家也不敢太出面,王家这回要是真把徐家惹毛了,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眼下正值派系争斗的紧要时候,也不知道多少观望的人会因此觉得姜系在这件事上会受挫,而决定投入秦系。

不过是一个处分,王光堂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这位老人,政坛倾轧半生,这些年年迈,渐渐淡出党政之争,但没想到,他多年不出手,一出手只是小小一个动作,足以影响今后政局走向!王家顿时陷入了京城震动的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几天,陷入京城震动中的,还有一个人。

夏芍。

徐康国亲自去警局里接夏芍出来,这已足以让她在这几天里身在京城震动的风口上。

徐家虽然没有公开说什么话,但是这一举动比说一百句话还顶用!这很明显就是徐老爷子已经同意让夏芍嫁入徐家,而且她还没过门,就惊动了老人去警局接她,这是何等的重视?感受到这个信号,华苑私人会所这些天是宾客盈门,这些人打着咨询风水运程的旗号,要不就是打着想来会所养生的旗号,总之来的人真不少!这惹烦了温烨,那些咨询风水运程的,有一半是不太信服的,有一半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的。

温烨在跟降头师斗法的时候强行突破,伤了经脉,过年前都不能妄动元气。

他每天虽然是不用打坐了,但是夏芍给他的功课着实不少。

玄门嫡传的占卜书籍,他每天要研读,晚上夏芍回来的时候还会考他。

来会所的人,凡是咨询风水的,夏芍不在的时候都得温烨接待。

但这些人一看温烨才十二三岁的模样,立马露出不信服的表情。

温烨的脾气本来就算不上好,再看这些人完全就是没事找事,顿时一扭头,撂下句,我师父不在,你们来得不是时候然后转身就走。

但就是这么句话,常常把那些姿态高傲的、不拿正眼看人的权贵给惊得眼都直了,然后很好脾气地把他哄回来,恨不得拿出点糖或者玩具来以博欢心。

有个真的这么干了的权贵,被温烨转身扫上的门差点撞断鼻梁!后来,这小子学聪明了,也不说自己是夏少的弟子了,直接装酷,扭头就走——小爷不伺候!尽管来的人大部分目的不纯,是含着结交逢迎的心思来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没有问题。

这期间,还真被温烨看出几个走霉运或者近期有事的,于是这小子本着不练白不练的心思,给人指点了几句,还真应了验,给会所带了不少真有所求的客户。

这些都是只是华苑私人会所在三天内发生的事,同样的,京城大学也震动不小!圣诞舞会上,夏芍被警方当众带走,警车驶出学校的时候,一路警笛大开,极尽高调。

因此酒店的舞会还没散,里面参加舞会的学生们还没出来的时候,夏芍被警方带走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校园!等舞会结束,听说是因为华夏拍卖公司出了赝品的事,更是全校哗然!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说华夏集团这次会受挫,会被重罚的;有说夏芍可能会坐牢被退学的;有说华夏集团可能因为这件事名誉受损一蹶不振的;有希望学生会取消和华夏集团实习就业合作的。

当然,也有不太相信的。

但是不利的猜测实在太多,一时压过了那些不信的声音,几乎一晚的工夫,京城大学里就产生了一种气氛,好像华夏集团的传说,就此终结了。

但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第二天下午,事情便一举逆转!消息是先从元泽、柳仙仙、苗妍和周铭旭的口中传出去的,几人在酒店接到夏芍的电话,听她说晚上再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名誉问题,于是把温烨送回会所后,剩下的人回校,便把消息传了出去。

京城大学的学生会是最关注这件事的人,元泽一回来,便首先找到了学生会主席张瑞,张瑞一直是不太信的那些人之一,听说这件事本该高兴,但他却是震惊的。

他当即跟家里打去了电话,果然,从那任京城市长的父亲已经得到了消息。

在电话里,张权还嘱咐儿子,在学校要跟夏芍多接触,走好关系。

这事不用交代,张瑞都知道怎么做。

在还没有夏芍一定会嫁进徐家的消息的时候,他就没有打算跟夏芍作对,毕竟在张瑞眼里,还是欣赏有能力的人的。

虽然他当初招揽夏芍进入学生会用了些手段,但她不愿意加入,他也没有为难她。

总的来说,夏芍虽然是从商,与他日后进入政坛的身份不同,但从她的能力上来说,张瑞还是很佩服的。

当张瑞放下电话的时候,在一旁的学生会众人早就脸色不知道变了几变了。

邓晨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而王梓菡早已白着脸色走去一旁,打电话询问去了。

这回和华夏集团合约上的事,还有人想取消么?张瑞冷笑一声,先去看喊夏芍完了喊得最凶的邓晨,接着便看了王梓菡一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

他刚才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自然听说了事情是王卓挑起来的,王梓菡是王卓的亲妹妹,她能不知道?这让张瑞想起来这场舞会的时间,就是王梓菡在他面前极力推荐的!她说圣诞舞会是京城大学的传统,趁这时候签合约可以更好的宣传和庆祝,有利于提高学生会开展这项工作的宣传效果。

张瑞当时觉得有道理,然后便同意了。

可是现在想想,张瑞总觉得这个提议别有意图!难道是王家认为圣诞节这时机最好,故意把时间定在了这天吗?张瑞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知道,圣诞节舞会这晚,徐将军去地方上军演不在京城,学校里又全校狂欢,这比夏芍私下里被不声不响地带走,影响要大得多。

看看这才一晚的工夫,流言传到了什么地步?张瑞顿时心中起了怒气,王梓菡这事办得也太不地道了!连学生会都被她给利用了。

要是夏芍知道了,她对学生会的印象会怎样?啧!李副部长,你们宣传部马上去宣传,就说跟华夏集团的合约不会取消,夏董是清白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瑞立刻安排补救。

有了学生会的宣传,自然比元泽等人去撒布消息要快得多,而且也官方得多。

消息很快传遍了校园,不必说,又是一番不可思议的震动!徐老爷子,那是何等人物?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荣幸亲眼见一见,夏芍竟被老人亲自接出警局,坐了老首长的专车离开——徐家孙媳,现在已经是再无悬念。

昨晚还喊着华夏集团传说要就此终结的人,现在瞪大了眼,恨不得自己没说过这话!传说要终结?开玩笑!徐家那是什么背景?以后哪有人敢惹华夏集团?而这时候,当然没有人再愿意合约取消了,要以后能进入华夏集团工作,那是什么背景?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人就是这样,趋利避害,自古如此。

在夏芍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她受到了比以往更热切的关注。

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轻飘飘的,就怕自己说了什么话,被夏芍记了仇。

但夏芍看起来就像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该上课上课,该和朋友去吃饭就和朋友去吃饭,如此过了三天。

三天后,是元旦的日子。

这天不仅对全校学生来说是个节日,对夏芍来说,也是特殊的日子。

这天,徐天胤结束在地方上的军演,回京。

……元旦晚上,徐康国让徐天胤和夏芍回去吃饭,但是中午,老人没说。

徐天胤正是中午回来的。

京城雪多,今年更是尤其大,一小时前刚扫过的院子,男人下车的时候,雪的厚度已没过军靴底子。

徐天胤立在纷飞的风雪里,雪渣子落在他孤冷的眉宇,添一层霜色,冷得比这漫天的风雪还令人心底发寒。

这一次,他没有在院子里凝望太久,一下车便快速进了屋。

看得出来,他的急。

但一开门进屋,徐天胤还是愣在门口。

屋里,温暖得与屋外的寒冬仿佛两个世界,瞬间化了他眉宇间的霜雪。

饭菜香气扑鼻,厨房的方向传来炒菜的声音和少女在指挥人的轻笑声。

这笑声入了男人的耳,他霍然一阵,随即像是从这恍惚里惊醒,大步走过客厅和走廊,正遇上端着热腾腾的菜往餐桌上端的夏芍。

夏芍端着糖醋鱼,一个转头的姿态。

她也愣在原地,但是她的眉眼却恬静淡雅,含着那令人日思夜想的韵味,淡淡一笑。

师兄。

她含笑的声音又让徐天胤一震,随即男人上前,手臂张开,紧紧将眼前少女拥在了怀里。

夏芍发出一声惊呼,她手里还端着菜!但好在她反应快,在徐天胤抱过来的时候,她以把手往后一撤,摸索着将盘子推去了身后的餐桌上。

徐天胤这时已抱得极紧,夏芍竟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你没事……夏芍顿时一笑,手轻轻揽住男人的腰,把脸靠去他胸膛,告诉他,我没事。

但这似乎并没有让他得到安抚,夏芍感觉到的是微微发抖的胸膛和前所未有的冷厉杀气,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却像是从胸腔里震出的沉闷的低吼,他们要害你!我没事。

夏芍还是这句话,老爷子说,晚上让我们回去吃饭。

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果然,这话让徐天胤有了反应,他只说了一个字,回!夏芍一笑,拍拍他,先吃饭,吃饭的时候不想不开心的事。

我早早就去买菜了,做一桌子,你可得给我吃光。

但她这么一说,徐天胤又开始抱紧她,这回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但夏芍去掰他的手想让他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就像她问起他父母的那晚。

很明显,这男人吓着了,她无法想象,他在想象着会失去她时的一瞬,心里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夏芍此时目光已冷极——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完!这件案子是当权的那位下的严查命令,王家再怎么活动人脉关系,也不敢让王卓在国外躲太久。

就算王卓敢一直躲在国外,她也有办法找着他!解决他!伤害她的人,师兄必然不会放过。

上回青市学生会就是个例子。

所以,如果由他来动手,沾这恶业,不如她来背!夏芍心里早就下了这决定,但她却不多说,要说出来,这男人哪会肯让她出手?好了,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我一上午的心血呢。

夏芍笑道,知道这话会管用。

果然,她话音落下,徐天胤便放开了她——但没放彻底。

他只是给了她一点活动的空间,然后低头,目光深深,像是要将她看仔细,怕这一切幻觉似的。

夏芍轻轻一笑,一拳轻轻在徐天胤胸口捣鼓,道,好了,去把衣服换了,先洗手吃饭。

赶了一上午的路,就不饿?饿。

徐天胤答得简洁,目光却盯着夏芍的唇。

就在这时候,夏芍身后,一名男孩淡定走过,手里端着盘子,吊着眼角看两人,喂,自觉点。

这里有未成年人。

徐天胤少见地微微皱眉,盯去夏芍身后的温烨身上,眼神里全是冻人的冰渣。

如果眼神能杀人,温烨已死过千百回。

徐天胤的目光看向夏芍,就好像在说:这个小子为什么也在?晚上咱们回老爷子那里,中午我总不能也把小烨子落下吧?今天过节,他一个人再会所里,多孤单。

他现在是我的弟子,当然跟着我了。

夏芍笑眯眯道。

嗯。

徐天胤一点头,这回没再嫌弃小豆丁来当电灯泡,转身换衣服洗手,三人围坐一桌吃饭。

傍晚的时候,夏芍先把温烨送回会所,顺道下厨给这小子做了热腾腾的晚餐,这才放心和徐天胤回了徐家。

……这一次,没让警卫员来接,徐天胤自己开车回去。

车子开进那红墙大门的时候,天色已黑。

徐家的晚宴还没开始,徐康国坐在客厅上首,徐彦绍、华芳夫妻低着头沉默地等在客厅,徐彦英也坐在客厅里,等。

今晚,只有二代的长辈,没有徐家三代子弟。

徐天哲在地方上任市长,尽管是元旦,他也是没时间回来的。

徐彦英的丈夫刘正鸿也没时间回来,而刘岚被徐彦英打发去她爸那里过节去了,不在京城。

今晚,徐家的很多问题要解决,徐彦绍和华芳夫妻今晚要面对的是徐天胤。

徐康国的要求,他们夫妻两人要给徐天胤一个交代。

天黑下来的时候,外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而徐天胤和夏芍,迎着风雪远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