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一段日子,贝耳朵和叶抒微保持一周一次的见面次数,基本上就是为了拍照。
拍照的地点选在叶抒微研究所的附近,公园,咖啡小站,汤包店,马路边……基本搜遍研究所周围为数不多的休闲场所。
我们下次去云茶山吧。
贝耳朵咬着吸管,看坐在对面低头写字的叶抒微。
太远。
他否决。
那海洋公园?太吵。
农家乐?没兴趣。
贝耳朵把饮料杯挪到一边:你对什么感兴趣?一个人在家玩游戏,看书,睡觉。
我指的是两个人。
叶抒微停下笔尖,抬眸看了她一眼:和你?和你的女朋友。
贝耳朵托腮,咧嘴笑得很愉悦,你试想一下,如果谈恋爱了希望和对方做什么。
叶抒微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一会儿后说:和我一起攀岩,跳伞,蹦极都很不错。
贝耳朵笑容凝结:你不喜欢平地运动?平地运动?他持续地看着她,你指的是骑脚踏车,溜冰和散步?不用尝试就知道很无聊。
但很安全。
她弱弱地补充。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贝耳朵感受到了某种轻蔑,心里有些不悦,想了想问:蹦极你玩过吗?玩过很多次。
跳下去的瞬间是什么感觉?舒服,自由。
真的假的?不是那种一头扎进无底洞的恐惧感吗?身上有绳子捆着,怎么会有恐惧感?万一绳子突然断了呢?贝耳朵常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担忧。
事先会反复进行安全检查,这样的概率非常微小。
叶抒微看她的目光略有嫌弃。
也就是说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安全?当然不能保证。
贝耳朵心底一惊,拧眉沉思,然后说:我们还是玩一点难度比较低的空中运动吧。
譬如?垂直过山车?叶抒微停顿零点五秒,悠然收回目光,继续写字。
被鄙视的贝耳朵豁出去了,提议:我们玩跳楼机!你指的是游乐场那种四十五米高的?他淡定地说,这和平地运动有区别?……四十五米,已经很高了好不?!她现在一想就感觉身临其境,紧张得不行。
叶抒微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合上笔记本,双手交叠:你真的要去玩?事至此,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贝耳朵打算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她认真地点头:我要去。
周日,H市的某乐园。
艳阳高照,站在离跳楼机不远处的贝耳朵抬起头看十几层楼高的大型设备,心里已经萌生退意……正想着要不要说天气这么热,上面应该更热吧,要不我们等天凉快再来玩好了,身后传来一个淡定又不屑的声音:这么矮?这么矮……这么矮……这么矮……贝耳朵转过头,看一身运动衣打扮的叶抒微,后者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今天好像很热。
贝耳朵斟酌地说。
三十七度。
上面应该更加热吧。
贝耳朵继续说,要不……我们速战速决。
他说,走吧,你已经在这里观望很久,到底还要不要买票?哦,我们去吧。
贝耳朵慢吞吞地走上去,如同蜗牛的行速。
如果你害怕的话,和我说一声,我们不玩了。
叶抒微见状,说了一句。
谁害怕了?我只是有点不适应。
贝耳朵狠了狠心,坚定了意念,快去买票吧。
买好票排队的时候,贝耳朵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围观家长和她孩子的交谈。
孩子说:妈妈,我想玩那个上上下下的东西。
妈妈义正言辞:跳楼机不能玩,太危险了,曾经有个女孩子,和你一样梳着辫子,坐在上面的时候两条辫子被机器卡住了,头皮都被扯破了,脖子上都是血。
孩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明确地表明立场:我不要玩了。
……贝耳朵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还没上去,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你现在说不想玩还来得及。
叶抒微说,别逞强。
贝耳朵深呼吸,心想都到这一步了,放弃的话不只是被叶抒微瞧不起,连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等跳楼机停在面前,贝耳朵坐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轻轻发颤,她扣了两次安全带都没有成功。
准备第三次的时候,耳畔传来叶抒微的声音:等等,我来。
他先帮她扣好了安全带,再扣上自己的。
机器一点点上升,像是顶着巨大的地心引力冒死上去,贝耳朵全程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膝盖。
看看左右两边。
贝耳朵迟钝地抬头,看了看左右两边,视野很开阔,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游乐场。
风景不错。
相比贝耳朵的惶恐,叶抒微身在高处怡然自得,只是高度差点。
终于到了顶点,贝耳朵喉头紧绷,目光不敢乱瞟,等待降落,只是十几秒钟过去,这个庞然大物都没有动静。
咦?这机器不会坏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垂眸,看看下面。
与之同时,猝不及防的一声警报后,机器轰地急速下坠。
贝耳朵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腾空了,源源不断地往下掉,像是要不顾一切地脱离所有的束缚,她紧紧抓住安全杠,闭上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想喊也喊不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死就死吧,听天由命吧!机器轰地停下。
贝耳朵猛地睁开眼睛,出声问:现在着地了?身边一个淡定的声音:急什么,才在二分之一处。
贝耳朵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机器又哗哗哗地上升,她明白过来,不免又开始有不适:不会又要升到最上面吧?否则呢?叶抒微眺望远景,既然上来了,让你一次性解脱多没意思。
……果然机器暂停了几秒后又刷地下坠,贝耳朵整个人再一次像是被甩出了某个国度……然后又停住,机器惯性上升,贝耳朵连死的心都有了,声音发泄出来:到底还放不放我下去?我要下去,我再也不要玩这鬼东西了……喃喃自语间,机器又迅速下坠,贝耳朵又一次魂飞魄散。
她真的不该逞强,隐瞒自己是恐高症患者的事实。
……再次脚踩地面的时候,贝耳朵步伐虚浮,根本走不动。
叶抒微带她去对面的一张休息椅,她坐下后,他递给她一瓶水。
贝耳朵的脸色还是白的,一言不发地喝水,几分钟后才慢慢恢复常态。
你有恐高症?叶抒微问。
贝耳朵默认,做好了准备接受他的轻蔑。
坐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贝耳朵安静地坐着,闭上眼睛,平稳自己的心跳,直到嗅到一股淡淡的橙汁味。
叶抒微把手上的热橙子递给她:喝点热的会感觉舒服。
谢谢。
贝耳朵有点意外。
再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他把另一手拿着的袋子也放在她手边。
贝耳朵看了一眼透明的袋子,里面有巧克力,薄荷糖和牛肉干。
谢谢。
她又说了一遍。
叶抒微没搭理她,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摆明一副等她的模样。
贝耳朵喝了热饮,吃了巧克力,感觉好多了。
叶抒微的手机突然来电,贝耳朵听到声音的那刻有点讶异,他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变成了那首春夏秋冬?和她一模一样。
等叶抒微说完电话,贝耳朵也恢复了精神,站起来,提议:既然来了,我们再去玩玩吧。
你确定自己还要玩?高空的不行,平地的项目都行,我们玩碰碰车怎么样?不怎么样。
叶抒微面无表情。
那就走走吧。
贝耳朵说,看看风景也不错。
一边走一边聊天。
哦,不,准确说是贝耳朵说,叶抒微听。
以前我是没有恐高症的,八岁那年学校组织去登山,爬到山顶,有几个胆子很大的同学自发往另一条陡峭的下山路下去,几个老师怕他们出事去追他们,让我们留在原地,但老师走后,同学们就跟着下去了,我也只好随大队走,那条路真的又陡又窄,我走得很慢,后面一个男同学恶作剧地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掉下去了。
叶抒微停步,侧头看她:然后呢?下面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斜坡,我滑下去一大截后拼命地抓住了一根藤,脚抵在一块突出来的势头上,勉强固定自己,大喊救命,同学们帮忙叫老师,老师走在前头没听到,他们也不敢下来帮我,幸好后面有个来山上锻炼的爷爷,他年纪大但力气不小,一把就抓我上来了。
上去后检查了一下,没有受外伤,但回去后的晚上就痛到不行,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脚踝折了。
我妈妈为此去找校长评理,和那个男同学的家长吵架,关上门后一个劲地骂我蠢,反复说以后学校有什么爬山活动,你就说你恐高,不能去参加,懂吗?后来我就恐高了。
叶抒微听了后说:你不是恐高,你只是因为那个意外丧失了安全感。
什么意思?你吊在那里的时候,老师没有来救你,同学不敢帮忙,你受了委屈和伤害回家后却被母亲批评,你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没有以往的安全感,以至于后来在高处往下看的时候都会产生那种负面的情绪,很自然地产生恐惧。
贝耳朵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被人当众揭穿好像有点不自在,但他说的有道理,她也不想否认。
想玩碰碰车吗?叶抒微突然问。
贝耳朵这才发现玩碰碰车的地方就在前面。
你不嫌碰碰车幼稚了?也有不幼稚的玩法。
啊?半个小时后,叶抒微结束成年人的玩法,带着贝耳朵从碰碰车上下来,被他杀得片甲不留的几个小霸王红着眼睛去找父母了……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小男孩跑过来对叶抒微伸了伸拳头,扬言:高大个,你少得意,再过十年我一定会赢你。
贝耳朵莞尔。
叶抒微忽的反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杨明明,虚岁十二。
我记住了。
他淡定地说,十年后的今天,我在这里等你,你大可以来挑战我。
……贝耳朵。
一言为定,我到时候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杨明明说完扭头就走。
贝耳朵忍不住内心微妙的情绪,问了叶抒微一句:十年后你真的会来这里和他决战碰碰车?也许。
你要亲自下战场?如果他好意思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抒微还是很温柔的,揭露了耳朵内心创伤的同时,陪她玩了碰碰车表示自己独特的关怀……抒微,你想做耳朵正牌男友直说啊……不要步步为营好么……以及,今天是我的生日,掩面,年纪大了,还是买了蛋糕……谢谢大家陪伴和追文,希望大家可以冒泡……再次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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