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跨年活动因为这么段小插曲而变了味,甄澄只觉得意兴阑珊。
一晚上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看对话框里与谈叙的三两句闲聊。
yvan玩笑说她的男朋友不存在,其实她偶尔也会有这种错觉。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玩一款恋爱游戏,她每天心心念念想的那个人,永远只存在于手机里。
跨年活动散场时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甄澄边哈欠边出门,和同路的乔琳琳和叶兰商量着等头班地铁还是打车回家。
这时路边开过来一辆车,车窗被摇了下来,那个阴魂不散的yvan探出脑袋跟她打招呼。
甄澄快崩溃了:大哥,你是蹲了我一晚上么?对啊。
他理所应当似地点点头。
……上车,我送你们。
别,你太可怕了,我是不敢上你的车。
怎么,我还会把你卖了啊?yvan反问,小茶叶,你别多想,我要卖也抓个漂亮的啊。
……被这么一说她更气了,扭头就走。
乔琳琳她们也追上去,回头看了看停在原地的yvan,调侃她:还说不是在追你?甄澄烦躁地摆了摆手:他这人就这样,自己就事够多,还老爱管别人的。
谁没事做会等在这一宿,就为了接你散场回家啊?叶兰说,那他也太闲了吧?他就是这么闲啊。
甄澄无奈地耸肩,全公司里的美女,他起码已经送过一半回家了。
乔琳琳:臭不要脸,居然暗搓搓地把自己划分到美女的行列去。
叶兰:就是就是…………靠。
最近甄澄挺烦的,或许是很久没见面,心里总乱糟糟的。
甄爸爸下周就要回家了,和妈妈提前商量好了约谈叙的时间,1月底,年前的周末。
原本甄澄还挺紧张的,花了好多天整理屋子,买东买西的。
可那天快到的时候,却接到了谈叙一通电话:资料出了点问题,那天约了去海关办手续。
他的话里满是愧疚,还连连保证把事情解决了亲自登门拜访赔礼道歉。
那算了,等你有空了再说吧……甄澄是在公司接到电话的,年前倒数第三天法定工作日,公司里的氛围很松散,满是节前的慵懒。
她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嗯了几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放心了些。
阿宝,乖,等我拿个冠军奖杯回来给你玩。
噢……她要那玩意儿干嘛,又不能吃……可这种话又不好出口,毕竟他对比赛还是信心满满的。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莫名感到疲倦,而谈叙的回答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她总是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关于谈叙,也关于她自己。
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没变,手里握着他送的杯子,那上面的涂鸦看起来还是那么可爱。
然而,有什么隐藏在更深层的东西,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的生活。
那东西伺机潜伏了许久,但等着一个绝妙的时机来颠覆她的世界,嘲笑她拥有的一切。
可在此发生之前,她对那东西的本质尚且一无所知。
接下来新年过得浑浑噩噩,每天跟着家里人走亲访友。
最常去的还是外婆家里,今年话里的中心是即将中考的余波。
因为他得过不少奖项,拿到了个区重点高中的推荐名额,分数线降低不少,可一旦过了线,也只能进这个学校。
这学校其实挺好的。
舅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要,离我们家又近,上学很方便。
可这学校的强项是文科,都是死记硬背的,有什么意思?余波自己是一百个不乐意的,我要考一中,一中的理科氛围强多了,每年还有各种模型和机器人大赛。
我也想让你考一中啊,可咱们要脚踏实地,认清现实啊对不对?舅妈苦恼地摇了摇头,跟甄澄说,澄澄你也知道的,那一中是市重点,分数线实在太高了。
要是中考只考理科的话我绝对相信他能考上,可中考里面还要加上文科啊,这么一来,他那点理科的优势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兴许被人家一篇作文就赶上了,你说是不是?满屋子人纷纷点头同意舅妈的观点,唯有甄澄迟疑片刻,决定说几句心里话:我不赞同,其实他最近文科成绩已经突飞猛进了,保持下去到中考的话,考一中是很有希望的。
话音刚落,一家人噤若寒蝉,甄妈妈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再说了。
唯有余波对她投来了革命同志惺惺相惜的目光:姐,还是你了解我。
最后这个话题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晚上吃完饭,甄澄一家就回去了。
甄妈妈把她说了一通,说她多管别人家事,万一余波那小子真听了她的话不要推荐,到时候又考砸的话,人家搞不好会迁怒于她。
就算是一家人,不明着怪你,心里肯定也会有隔阂。
甄妈妈继续教她,这些都是人情世故,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呢?多大人了……甄澄只管低着头看路,显然是听不进去的。
她的脸颊滚烫,余光里看到妈妈似乎被旁边爸爸拉住了小声窃窃私语,转而蹙眉轻声说:行了,我不说她了,我还嫌费口舌呢。
回家以后她关上房门,整个人重重扑进柔软的床铺里,心里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连过个年也没有好心情。
晚上家宴喝了点酒,现在酒劲有点上头了,晕乎乎的让人想流泪。
她的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听到手机铃声时愣了会儿,才接起来。
喂?怎么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对方没什么开场白,可声音却被她瞬间认了出来。
嗯……刚回家,有点困……甄澄打了个哈欠,微眯起眼,语气有点软糯,我喝酒了,谈叙。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喝了多少?一点点,不至于醉。
她这会儿又乖得跟小白兔似的,反过来安慰他,只是有点晕而已,你别担心。
要让我不担心,你就不该喝。
他说,酒量又不好,还总要喝。
好在是和家里人一起,万一是在外面,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她把批评的话尽数收下,又和他说起了饭桌上关于余波的话题。
从前一起打双游,与他的节奏总能同步,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谈叙能理解她的观点。
可这一次他的说法却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你舅妈说得没错,放弃推荐对他而言风险太大。
你是余波最崇拜的人啊,连你也不支持他么?阿宝,我当然希望你弟弟能考上最好的学校。
可一中的分数线历年来都很高,如果一开始基础打得不稳,靠后期冲刺真的要耗费大量精力。
他停顿片刻,又说,而且我是一中毕业的,我知道那里学习的氛围有多压抑。
余波他可能不了解,我觉得他要是亲身体会的话,肯定不会喜欢那儿的。
其实如果他真愿意拼一把,考个市重点,还是有很多其他选择的…………喂?阿宝?你在听吗?嗯。
我说的这些比较主观,但确实是为孩子考虑的。
我知道了。
你……没生气吧?没有。
真没有?真没有,谈叙,我有点头晕,想先睡一会儿。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他话语中满是放不下,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和她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甄澄躺在床上生闷气。
论文的模型遇到了瓶颈,她没好意思找谈叙,只好放在那里拖着视而不见。
临近毕业,周围的同学都越来越成熟,无论是打扮还是谈吐,每个人都有了新的变化。
校门口那家阿伯糖炒栗子关门了,乔琳琳去新开的店买了一份带回来,甄澄吃了一口,觉得已经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而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全然忘了曾经她们同时钟爱的那个口味。
如今连谈叙也是这样,游戏里打法变得愈发稳重,连带着思想也变得保守起来。
小马哥把这称为成长,可什么是成长?是他在可进可退的时候选择了保守,是周围的大学女生把普通的工艺布袋换成了轻奢的皮包,或许也是朋友们接受能力愈发强大的味蕾。
每个人都在接受成长带来的变化,谁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甄澄知道这些都是人生必经的阶段,可为什么……全世界,似乎只有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任何人都差?她还是很怀念当时那个一上头就跟她说随便冲,团灭我背锅的tb,就像怀念记忆里阿伯板栗温暖的香甜口感。
而那种滋味,总在疏远后才显得格外缱绻。
她有点累了,想起曾经跑八百米时被所有人落下的那种孤单。
当同行的人在她眼前渐行渐远,那种欲哭无泪的乏力感,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