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处被冰敷了一阵, 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疼痛缓解了不少。
桑稚的心情也因此没那么差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照顾的, 所以此时除了觉得跟他的距离靠得有点近,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桑稚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也没让你干嘛吧。
不就涂个药, 擦个脸。
又不是让他做什么多艰难的事情。
怎么就成了伺候祖宗了。
那他的这个祖宗可太好伺候了吧。
凭空多了个妹妹, 你亲哥还跑了。
段嘉许的眼睑抬起,站直起来, 小孩,你自己算算, 哥哥都帮了你多少忙了?桑稚顿了下, 忍不住说:那你有事我也能帮呀。
像是觉得这话有趣, 段嘉许饶有兴致地坐到她旁边,撇过头笑:嗯?你要帮我什么?就……只冒出了一个字,桑稚就停住了, 完全想不到能帮他什么。
她挠了挠头,败下阵来, 只能傻乎乎地扯开话题,我哥跑哪去了……段嘉许懒懒道:不要你了吧。
桑稚哼了声:我还嫌弃他呢。
说完,她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开始忧愁:我哥会不会很奇怪我在老师面前叫他爸爸的事情,而且他还听到了老师喊你桑稚哥哥。
嗯。
段嘉许说,估计猜到我冒充他去见你的老师了。
……桑稚的头皮发麻:那怎么办?能怎么办?段嘉许叹息了声,咱俩都要完蛋了。
……被他这样一说, 桑稚也有点提心吊胆,讷讷道,也不会吧,我一会儿跟他说说,他也不会跟我爸妈说的……段嘉许:你不是不理他了吗?又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总说我。
说到这,桑稚的情绪开始低落,平时就算了,我都摔跤了他还凶我。
你觉得他不关心你?桑稚抿了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刚刚在老师面前说的话不是挺有意思的?段嘉许说,你哥听到了,不得多问几句,这不也是关心吗?桑稚闷闷道:那他不能温柔点问吗?段嘉许觉得好笑:让你哥温柔?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好像有点道理。
桑稚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
在这安静的氛围里,说去给她倒杯水,然后半天不见人影的桑延总算回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两瓶水,递了一瓶常温的给桑稚:喝完去医院。
桑稚没动静。
桑延干脆蹲到她面前,又朝她抬了抬手:喝不喝?桑稚这才磨磨蹭蹭地接过。
而后,桑延扭头看向段嘉许,问道:伤口处理好了?段嘉许嗯了声。
桑延把剩下那瓶水扔给他:谢了兄弟。
段嘉许靠着椅背,无所谓地笑了下。
过了几秒,桑延在桑稚面前背过身,说:上来。
桑稚觉得自己还在跟他冷战,当做没听见。
桑延回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说:你‘亲哥’下午有课,没工夫送你去医院,只能让你‘亲爸’送。
……快点。
听着这话,桑稚下意识扭头看段嘉许。
段嘉许也站了起来,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口说了句:你不是也有课?这话是确实没打算去的意思。
你记错了。
桑延眼也没抬,又对桑稚说,快点上来。
他的语气总带着几丝不耐。
没了段嘉许这个大腿,桑稚也不敢闹太久的情绪,怕桑延真的不管她了,只能很没骨气地趴到他的背上。
段嘉许又把脑袋上的帽子戴到她的头上。
好好听你哥的话。
桑延背着桑稚往操场的出口处走。
两人都很安静。
走了十几米后,桑稚忽然又回了头,往帐篷的方向看。
在距离帐篷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小男生奔跑时摔了一跤。
桑稚看到段嘉许快步走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距离不算近,阳光还猛烈。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弯腰替那个男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气质温润清朗,仿佛是在笑。
看上去,就像是个从骨子里就能透出温柔来的人。
桑稚的心情突然有些闷。
本来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想问问他,能不能不要再喊她小孩。
至少她觉得现在,她已经不再像个小朋友了。
可好像又是没必要的。
因为并没有那么多次要见面的机会。
而且,他好像不仅仅是对她那么好。
他对所有人,好像都是这样的。
温和,却又疏远。
-桑延背着桑稚出了操场,沉默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因为刚刚的争吵,桑稚的心情有些复杂。
有一点点的小后悔,又不太愿意拉下脸来跟他和好。
此时桑延不吭声,她也没主动说话。
桑稚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水瓶,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想起了小时候,他也经常这么背着她回家。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桑稚又想起了刚刚火气一上来,跟他说的那句话。
桑延在此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先不跟爸妈说了,他们现在在上班,跑回来一趟也挺麻烦的。
桑稚:哦。
桑延淡淡道:晚点我再让妈打个电话跟你老师请假。
桑稚默了几秒,又哦了一声。
出了校门,桑延拦了辆的士,扶着桑稚进车里。
他跟司机说了句去附近的医院,又转头跟桑稚说:把安全带系上。
瞥见桑稚的手心上有伤,他便自己凑过来给她系上。
桑稚忍不住说:你怎么不系。
桑延扯了下唇角:我嫌勒得慌。
桑稚:那我也嫌勒得慌。
桑延已经坐了回去,不太在意地说:那你就慌着。
……车内又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阵,桑延突然丢了条软糖过去:吃糖。
恰好落到桑稚的大腿上。
桑稚下意识垂下眼,沉默着看着那条软糖,拿了起来。
她的口味跟桑延的有点相似,都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软糖。
里边有九颗。
向来是她拿五颗,桑延拿四颗。
桑稚又看向桑延。
他没往她的方向看,目光盯着窗外,看起来有些倦。
这突如其来的糖,像是在让步,又像是在表达歉意。
家人之间,那难以说出口的歉意。
半晌,桑稚忽然问:哥哥,你刚刚是去买糖了吗?想什么呢?桑延的眼皮耷拉着,看都没看她一眼,顺手拿的。
桑稚没说话,低头把包装纸撕开,把里头的九颗软糖都倒出来。
随后,她拿起四颗,倾身凑到桑延的旁边。
把糖放进他的手心里。
桑延的手指动了动。
又像是没注意到那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过了几秒,桑稚又从自己的那五颗里,拿了两颗给他。
也跟他用了同样的方式。
在用这两颗糖来传达自己的话。
一颗在说谢谢;另一颗在说,对不起。
-兄妹之间的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
桑稚的气性一过,也不再保持沉默,憋了半天的话,在此刻全部说了出来:本来你就有不对,我一去那你就说我矮,嘲笑我穿的衣服,还说我跳远跳的不好。
桑延冷笑:我天天被你说丑我说什么了?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桑延懒得理她了。
桑稚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无所事事地喊:哥哥。
桑延没应。
桑稚:你今天怎么去当志愿者了?……你是不是想参加多点活动。
桑稚想了想,然后多认识几个女生,就提高了脱单的几率。
桑延的额角抽了下。
那哥哥,我觉得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闭嘴。
你应该好好学习,多赚点钱。
见她没完没了了,桑延被烦到不行,皱着眉说:我就去当个志愿者,你哪来那么多话?桑稚把脖子缩了回去,嘀咕着:我不就问问。
平时不见你那么关心我?那我平时没见到你呀。
桑稚理所当然地说,现在见到了,难得见一面,就关心一下意思意思。
这小鬼一来劲,怎么说都没用。
桑延吐了口气,应付般地说着:缺人。
陈骏文是体育部部长,就把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的名字都填上了。
得到了答案,桑稚总算消停了些。
她的嘴唇动了动,有点想问段嘉许的事情,犹豫了很久,还是一个字都没问。
过了一会。
桑延忽地出声:女儿?桑稚:?但他似乎不是在跟她说话,半阖着眼:段嘉许你哥?桑稚微妙地看他:你干嘛。
桑延摸了摸下巴,继续自言自语:也挺好。
……有病。
-去医院检查之后,确实没什么大碍。
重新处理完伤口,桑延把桑稚送回家,等到黎萍回家后便回了学校。
校运会一过,便迎来了周末。
桑稚在家休息了两天,走路依然不太利索。
可桑荣和黎萍都要上班,他们就想到了正处大三,各方面都要闲出屁来的桑延。
让桑延又做起了桑稚读三年级之前的事情。
每天接她放学回家。
一开始桑稚还不太乐意。
但后来,桑稚发现桑延似乎比她更不乐意,每次来接她都顶着一张臭到发黑的脸,她又开始乐意了。
周四放学那天。
因为桑延五点之后才有空,桑稚像往常一样呆在教室里写作业。
周围还剩小半的同学没走,在打扫着卫生。
没多久,突然有人喊她:桑稚,有人找你。
桑稚立刻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意外地看到有段时间没见的殷真如站在门口。
她眨了眨眼,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殷真如这才注意到她的脚:你这脚怎么回事?扭到了。
你怎么也不注意点。
殷真如皱眉,疼吗?桑稚摇头:不怎么疼了。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说过话,此刻还有些陌生了。
殷真如挠了挠头,安静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桑稚,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桑稚愣了下:啊?就是,我有点事儿……殷真如像从前那样,摇着她的手臂撒娇,你就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不好去。
去哪?桑稚说,我还在等我哥。
你哥来干嘛呀?接我回家。
桑稚老实道,因为我脚受伤了。
殷真如:我看你这走的也挺好的呀。
桑稚没说话。
走嘛。
殷真如又晃了晃她的手,我又不会带你去什么地方,我就无聊而已。
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呀。
桑稚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慢慢点头。
我先跟我哥说一声。
桑稚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正想给桑延打个电话的时候,那头刚好打了过来。
她接起电话:哥哥。
桑延:你出来没有?还没。
你晚点再出来。
桑延说,我今天有点事。
我让段嘉许来接你了,他五点半才下课,你再等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左手是朋友,右手是暗恋对象,你选哪个?桑稚:嗯?我是右撇子,用不上左手。
桑稚:砍掉吧(霸总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