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025-03-26 15:08:55

晏梨进宫的事,很快传到白月心耳朵里。

白月心坐在梳妆镜前,细长手指拈起耳坠放在自己耳侧,边听着边慢条斯理地挑着首饰。

这些东西都是内侍省刚刚送过来的。

现在前朝后宫皇上对白家恩宠无上。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巴结的自然不会笑。

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几分得意,几分轻蔑。

忽然动作一顿。

白月心蓦然抬眼,目光刀子一般扎过去,你刚刚说朔风带她去了哪儿?站在旁边回话的宫女闻言噤声片刻,声音低下来,去了……正和殿。

屋子里有一瞬寂静。

哗啦——一阵乱响,台上的珠宝首饰全被掀翻在地。

屋子里的宫人跪了一地,齐声说:娘娘息怒。

白月心一只手握拳压在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浓重的恨意。

上次的玄绶白玉还不够,这次竟然让人进正和殿?一个女子凭什么能去哪里?闭上眼,眼前尽是那张看着都觉得恶心的脸。

都是因为那张脸。

白家所做的一切竟然还抵不过一张脸吗。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是不划算。

松枝柔声说。

保养得极好的手紧握成拳,细细的指尖深深嵌进掌心里,半晌,看着地上的东西。

把东西收拾收拾。

声音已经恢复平常。

几个侍女跪在地上,埋头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

松枝重新准备了首饰。

白月心顾自拈起一对翡翠耳坠,戴好一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指尖在脸侧轻轻滑了个来回,最后停在下颚,轻轻托着。

眼睛轻眯。

既然那张脸那么金贵,就干脆毁了吧。

省的挡路。

朱唇轻启,吩咐松枝,去挑几件首饰,咱们待会儿去见陈昭仪。

松枝微微抬眼看了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面色微紧,不过转瞬恢复如常,应声去准备。

*路上,跟沁宁撞个正着。

沁宁带着自己的人径直走上前。

长公主。

白月心出声问候。

见人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沁宁轻笑,果然,那句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白大人如今可谓是出尽风头,白月心浅笑,兄长能为皇上排忧解难,白家上下确是与有荣焉。

沁宁视线往她身后一扫,这是要去哪儿?前几日几位妹妹送来一些点心,今日闲来无事,挑了几件首饰,刚好找她们说说话。

慧妃如今这般风光,倒是羡煞旁人。

只不过小心,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长公主这话说得像是亲身经历过,心有戚戚。

又道:母后昨日生辰,本想去看看。

不过母后如今潜心礼佛,不愿见人,倒是跟以往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长公主刚刚说的那句话呢。

沁宁脸色一瞬僵硬,随即笑,慧妃这么关心母后,之前还专程去永寿宫看望母后。

慧妃如此孝顺,都说好人好报,以后如何,拭目以待。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白月心笑容不减,有劳长公主挂念。

*等过来闲聊的各宫妃嫔都离开之后,白月心喝了口茶,润润喉,才慢悠悠问松枝,事情安排得如何了?那边回话,说一定会让娘娘如愿以偿的。

白月心满意点点头。

见松枝还站在面前,问:还有什么事?娘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什么事?说吧。

白月心放下茶盏。

娘娘,这件事要不要跟尚书大人商量一下?不必。

白月心想都没想就拒绝。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白月心了。

再说,在父亲心里,从小就只看得见兄长。

如今她要向所有人证明,她也可以光耀白家门楣。

松枝默然一会儿,又道:刚刚娘娘跟各宫主子逛御花园的时候,尚书大人差人送了东西进来,说是娘娘最喜欢的点心。

闻言,白月心眼睛一亮,父亲送来的?是。

东西呢?松枝转身,把装点心的食盒端了过来,放到白月心面前。

打开盖子,白月心看到食盒里的点心,会心一笑。

都是她爱吃的点心。

自从进宫,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到过了。

虽然宫里的点心做得极好,但是有些味道还是不可替代。

白月心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或许是太久没有吃到过,比记忆中的味道更香甜了。

又或许是以前这些东西都是母亲给她准备。

如今换了一个人,这盒点心便不仅仅只是一盒点心。

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对于身旁人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全然未觉。

第三块点心刚刚拿起来,腹中突然一绞。

唔……手里的点心掉到地上,白月心捂着腹部弯下腰。

本以为很快就能缓过去,可是越来越痛。

痛到轻哼出声的时候,白月心忽然察觉不对劲。

松枝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白月心死死压住肚子,呵斥,松枝,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太医!然而,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动,垂着眼帘,不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娘娘且忍一忍吧。

白月心痛得冷汗直冒,看了眼桌上那盏还没有喝完的茶,怒而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你在茶里放了什么?!松枝不再说话。

呼吸间隐隐有了血腥味,白月心心里涌上无尽恐惧,大喊,来人!然而始终没有等到半点回应。

娘娘忍一忍,越动得厉害,只会越痛。

松枝声音无波无澜地说。

白月心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她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强撑着站起来,想要出去找人。

只是刚站起身,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痛到站不稳,人一头栽倒下去。

而站在旁边的松枝不但没有伸手扶她,甚至像是怕殃及池鱼般,往后退了一步。

白月心趴在地上,咬牙切齿,你个贱/婢!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过了会儿,意识自己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求助,白月心语气缓下来,松枝,松枝,快叫太医。

红了眼,你我主仆一场,我从未苛待过你。

在这后宫之中,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吗?曾经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子,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

如今眼看我就要得到我们曾经想要的一切了。

等我当上皇后,对你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好的。

甚至,我可以安排你侍寝,以后我们以姐妹相称,可好?以后我们就是这宫里唯一可以彼此信任的人。

松枝默然。

白月心痛到蜷缩在地上,松枝,你救救我,快叫太医。

你不要怕,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对不对?你放心,我不会追究的,而且我马上就要当皇后了,我会保护你,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活着……松枝……白月心拼尽浑身力气朝松枝伸出手。

后者却后退半步,而后跪下,是松枝对不住娘娘。

她态度没有半分动摇,白月心只觉得绝望没顶,眼泪随着眼角往下淌。

是皇上,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月心努力仰起头,看着那个穿着玄青色龙袍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她躺在地上,目光落在金绣龙文的鞋面上。

忽然什么都明了。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皇上,原来已经恨臣妾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静默片刻,沉声,贪得无厌,必引火自焚。

听到这句话,白月心笑出声,贪得无厌?贪得无厌……臣妾所贪,皇上扪心自问,可曾给过半分?身为白敏的女儿,难道不知道‘非分之想’四个字怎么写?非分之想?臣妾嫁给皇上,想要皇上一点点心意,竟然是非分之想?既然皇上认为这都是非分之想,当初又要娶我?要让我进王府?你觉得呢?这一句反问,白月心先是怔愣是一瞬,随即苦笑,皇上,果然是浴血沙场的人,心可真硬啊,硬得叫人觉得骨寒。

白月心蜷缩得更紧。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就是,臣妾从头到尾都只是皇上跟王相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太后当初选我,让我嫁入楚王府为侧妃,一是想拉拢白家。

二是,她需要一个人帮她盯着楚王府。

而我,从小循规蹈矩。

不像晏梨,可以不讲规矩,不按道理出牌。

家人远在漠北,也没有什么顾忌。

更重要的是,晏梨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绝不可能帮王相牵制你。

所以,太后选了我。

而皇上也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安排。

因为那个时候,皇上还需要王家的势力。

就算拒绝了我,也会是别人。

皇上深知这一点,所以纳我进王府,对吗?他没有说话,但是白月心知道,她没有说错。

又道:从头到尾,皇上对我只有利用。

哪怕白家为了皇上不惜跟太后与王相反目,也只是利用。

围猎之前,皇上日日召我侍寝,可是谁知道,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碰过我。

却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得了恩宠。

太后跟王家利用明王给你施压,就算是王相许父亲再多好处,若是真要让明王坐上皇位,都不可能比现在还好。

所以召我侍寝,逼得我与太后彻底决裂,逼得白家跟王相反目,彻底为你所用。

就这一出戏,皇上便让向着皇上的人更向着皇上,有反心的人更加坐立难安。

而我,满腹委屈,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说着说着,开始笑,笑道沁出泪,想想,这些委屈又算什么呢?当初,我嫁进楚王府,新婚夜,皇上却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甚至喜帕……咳咳咳!情绪激动,连声咳嗽,喘了几口气,甚至喜帕,宁愿用烛台划伤手,都不愿意碰我。

我已经是百般忍让,皇上竟然还要置我于死地,当真是半点……半点情分不念。

血用嘴角溢出来。

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中尽是对她的可怜。

而她等到的却是——家里送来的点心合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