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是被毒死的,身上被井亦舒下了血咒。
只要井亦舒不松手, 温柔就永远没有办法脱离她的掌控。
宋初轻轻拂过绣像中女人的面庞, 唇边带着莫名的笑意:真是狠心的女人, 一次血咒短寿十年,还不一定能成功。
也不知道,井亦舒是几次下咒才成功的。
温和神色不明地看了宋初一眼:温柔不得解脱,井亦舒也不能去投胎,生死纠缠。
你救了温柔, 就解脱了两个人。
宋初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还得加上你,不是吗?温和愣了一下,突然摇头扶额, 唇角几不可见地上扬了些。
说到底, 他在阳间徘徊这么久, 就是为自己求一个解脱而已。
什么温柔,什么井亦舒, 其实他都不关心。
他只关心自己的诺言有没有实现, 如此而已。
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却竟然把自己给忘了,真是……可笑。
绣像我要带回去,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不了,我相信你。
宋初有些莫名,好像从一开始,温和就对她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任。
对上温和的眼睛, 宋初蹙眉:为什么?温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帮我的那个人说,你值得信任。
然而当宋初追问帮他的究竟是什么人,温和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即便对他的记忆进行搜寻,也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
别说长相了,连衣着都看不清,宋初只能暂时作罢。
离开鬼宅没多远,宋初的车胎突然漏了气。
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将车停在路边。
再抬头一看,宋初气笑了,前方不远就有修车店。
撑着伞下车一看,路面上撒了不少钉子,下作又熟悉的手段。
打了个电话,宋初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现场,看得维修店里正在偷笑的员工目瞪口呆。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都会选择就近找个维修店,修个轮胎多大事儿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宋初这种人还真是少见。
没过多久,宋初联系的维修人员到达现场给宋初的车换轮胎,顺手把路面上扎轮胎的钉子和玻璃渣给扫了。
维修店里的人见状,等他离开又偷偷过去撒玻璃渣,却被突然围上来的交警吓破了胆。
宋初接到交警大队的回馈,笑得一脸奸诈。
一般人遇到被扎胎的事情也就自认倒霉,但是很明显宋初不是这样的人。
跟着梁京墨混了大半年,她学得最精的就是有仇必报。
你在笑什么?正研究绣像的章邯一抬头看到宋初阴测测的笑容,头皮一麻。
宋初收敛了笑容:没什么,怎么样?绣像保存得很好,绣工精致,历经百年,绝对具有收藏价值。
章邯对这副绣像估出了不错的价格,让宋初很满意。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要救出温柔,就得破了井亦舒的血咒。
破除诅咒这件事以往都是千慧寺来做的,他们文物修复处处理一些简单的诅咒还可以,血咒这种以命下咒的却没有过。
宋初空有力量,却只能以蛮力破咒。
那样的话温柔和井亦舒一定会受到波及,七成可能会当场灰飞烟灭。
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让井亦舒放下仇恨放过温柔,但这又谈何容易?二人的纠葛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了,自古以来争夫的戏码从来就没有断过,每每令人无语。
温柔这种情况,打着新思想的旗帜叫嚣着打破封建,做出的事情却未免过于激进。
就如同如今兴起的女权主义,追求男女平等固然是好,却有不少激进女权主义把所谓的女权认作为将男权践踏在脚下。
本是一件好事,却被他们搞得令人生厌,甚至有人利用他们这种思想激化矛盾。
先让她们俩出来,别毁了这副绣像。
宋初用钢笔敲敲桌子,她们俩一直在绣像中对峙,相看两厌也说不清楚事情,必然是要先让她们俩出来的。
一根红绳牵两端,铜钱引路血为媒。
昏暗的审讯室中,两个影子在红绳的牵引之下,浮出绣像。
然而两人却像是长在了一起一般,半点缝隙也无。
盘着发髻的女人双臂缠在前面年轻一些女人的脖子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若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单看这副亲密姿态,说不定会以为两人是一对儿呢。
你们俩抱着过了百年了,有没有抱出一点感情来?宋初一开口,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井亦舒挂在温柔背后,讽刺一笑:感情?和这样的女人有感情,你是在侮辱我吗?温柔也毫不留情地回嘴:像她这样的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就是被抛弃的命。
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李双咳嗽一声把她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温和这些年为你们做的事情你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井亦舒,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温柔?放过她?不可能!井亦舒想也不想地回答。
所以你就准备永远跟她这么耗下去了?钢笔在宋初的指尖转动,井亦舒,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看到温柔被你耗费寿命的血咒锁在你的身边任你折腾,你快乐吗?井亦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却仍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夺夫之恨,失子之仇,我绝不会放过她。
章邯微微皱眉:失子之仇,她杀了你儿子?温柔冷嗤一声:我根本没见过她儿子。
但是我儿子因你而死!井亦舒目呲欲裂,手臂缩得更紧了些,温柔的脑袋止不住地后仰。
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恐怕脖子就要断了。
温和所知道的事情终究不是全部的事实,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纠葛,缠绕的心结,最清楚的只有她们自己。
井亦舒所言,她的儿子因温柔而死。
当时井亦舒的儿子看到她和吕天佑因为温柔的事情大吵大闹,七岁的孩子瞒着家里人去找了他爹在外面养的小妖精。
温柔没有露面,直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的天气就和今天一样,下着雨。
肖儿就那么被这个狠心的女人赶了出来,在雨中淋了大半个时辰,我找到他的时候,肖儿已经发起了烧。
温柔困难地张开嘴反驳:我当时刚刚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怎么可能让那个臭小子靠近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又没有让他一直站在雨里,是他自己作死!井亦舒紧抿双唇,下巴都在颤抖,眼眶也泛起了红色。
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原谅温柔。
如果不是她突然闯入他们一家的生活,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也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
总之一切都是温柔的错,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喂,宋初的食指点上井亦舒的额头,井亦舒如同被点了穴般刹那僵住了身体,其实你对你儿子一直很愧疚吧,只是你不肯承认儿子的死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以把一切都往温柔身上推。
我没有错,我哪里做错了?明明都是这个贱人的错!面对激动的井亦舒,宋初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其实你知道,如果不是你不管不顾地和吕天佑争吵,如果不是你在儿子面前故意说温柔的坏话,如果不是你想要利用儿子算计温柔挽回丈夫去得太晚,你儿子也许不至于病入膏肓。
温柔听到宋初的话,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却在对上宋初冰冷刺骨的眼神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然你也说得没错,温柔的确是个贱人。
她做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活该受到惩罚,连她的家人都不愿意承认她。
宋初一点都没有给温柔留面子,你儿子的死,她固然有责任,你和你的丈夫更是难辞其咎。
宋初的语气很平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井亦舒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了给这个贱人下血咒,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李双摇了摇头:愚蠢的女人,你错了。
整件事情里最该受到惩罚的,不是你也不是温柔,而是吕天佑。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是温柔也会有其他的女人。
你的儿子为了让你开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却为了报复这个女人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的境地。
你对得起你儿子的一番心意吗?井亦舒被李双的一番话说得乱了心,钳制着温柔的手臂放松了些。
宋初看准机会闪身到她们之间,将她们分开。
回过神来的井亦舒身上黑雾升腾,不顾一切地往温柔身上扑过去,却被宋初掐着脖子拦住了。
井亦舒,说你愚蠢,你是真的无可救药!井亦舒悬在空中,瞪着眼睛看着宋初:你被温和收买了,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早该想到的!宋初将她甩了出去,井亦舒重重地撞在墙上,被章邯一张镇魂符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