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油灯,梁京墨握着宋初的手坐在床边脚踏上, 眼神冷冽地看着床前屏风上的女像:你想干什么?女像的脑袋转了过来, 看着梁京墨和宋初交握的双手, 吊着嗓子道:忆往昔,花样容,月样貌,香闺度春宵。
思今日,想从前, 泪涌满面。
朝思暮想,幽囚十年,芳魂何诉,无人知。
梁京墨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好好说话, 不然就闭嘴。
女像的眼珠动了动:我原本是个幸福的女人, 十年前被掳到了这里, 嫁给一个已死之人。
这里,就是我们成亲的地方。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交谈吗?那位姑娘似乎睡得不□□稳。
梁京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在宋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而后松开她的手,将折叠屏风收起,搬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 他转身之际,屏风上的女像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宋初的确睡得很不安稳,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身体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连挪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她知道这是鬼压床,因为体质的特殊,她以前经常会遇到这种境况。
但是这一次,她总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冥冥之中她知道,如果不能赶紧摆脱现状的话,她将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梁京墨没有再回宋初房里,也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阳光照亮厅堂,楼半夏和李双都已经回来,而宋初尚未出现,梁京墨才敲响她的房门,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门栓没有拴上,还是昨天他离开的时候的样子,宋初却不见了。
将还挂在树上的吴刚拽下来,梁京墨双目赤红:宋初呢?不明所以的吴刚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在树上挂了一晚上吗?怎么会不知道!梁京墨掐上吴刚的脖子,冰冷的眼神让吴刚几乎以为他想要吃了自己,还是楼半夏上手将吴刚救了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挂在树上睡着了……赵乾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梁京墨撑着额头坐在桌边不说话,楼半夏将早晨发生的事情说了。
去找屏风的章邯两手空空地回来,他到处找遍都没有发现梁京墨口中的那个屏风。
是我大意了,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我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跳了进去!梁京墨狠狠地锤了下桌面。
此时的宋初,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
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嘴上贴着胶布还是什么,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耳边有模模糊糊的嗡嗡声,应该是有人在说话,听不真切。
事实上,宋初就身处于隔壁宅院,仅仅一墙之隔。
赵乾指着吴刚问:这是谁?唉,你不知道吗?李双故作疑惑,吴刚说,你手下的人一直在找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他还有同伴被你们抓住了呢。
还是说……有人瞒着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双温柔的声音如水一般浸透赵乾的身体,在秋日的早晨,令人通体冰凉。
那边,宋初只觉得身下一震,她正在被移动。
狭窄的空间是密闭的,缺氧让她变得呼吸困难。
调用火之心的力量在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将手上的绳索烧断,撕开嘴上的胶带。
她尽量放轻手脚,没有弄出太大动静,以免被外面的人发现。
微弱的火光消耗着有限的氧气,宋初却并不担心。
在靠近她脑袋的地方有两个小洞,应该是用来透气的。
观察之下,宋初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狭窄空间,应该是一口棺材。
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自己原来的衣服,倒像是以前拜堂成亲的喜服。
不知道这些人抓了自己要做什么,宋初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梁京墨等人听到隔壁动静不小,打开宅门观望,原是几个壮汉抬着一口棺材从隔壁宅中出来。
吴刚躲在门后扯了扯章邯的袖子:就是那个人。
梁京墨瞥了畏畏缩缩的吴刚一眼,走上前去:这是怎么了?梁京墨找上的,是曾经在赵乾身边看到过的一个男人,叫杜宾的。
杜宾不慌不忙地让抬棺材的人先行离开,自己留下和梁京墨解释:这家人是做棺木的,前段时间有人订了一副棺材,今天做完了,给人家送去。
趁着杜宾不注意,楼半夏悄悄跟了上去。
李双摸着下巴从打开的宅门中打量院中还停放着几口棺木的宅子,好奇道:原来这里和外面还有交易吗?我还以为这里真的与世隔绝呢。
杜宾微笑:人总是要生活的,真的与世隔绝的话,多半活不下去。
这个村子里的人们大多都会一些和冥事有关的手艺,这户人家做棺材,隔壁的阿婆会做寿衣,还有扎纸库的、做元宝的。
都是祖传的手艺,不少对丧事比较讲究的人会托我们来这里订些东西。
楼半夏跟了一段路,看着那些人往下山的方向去了,才返回住宅,与宋初擦肩而过。
宋初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觉得一直摇摇晃晃,方向转来转去。
应该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人胆子大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宋初勉强可以听到他们说的话。
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不会是闷死了吧?嘿,不会的,我留了透气孔的,应该是药下重了。
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是要新鲜的,又没说要活的。
管她死没死,赶紧送过去就是了,别赶不上时辰了。
唉唉,快点走。
宋初抓紧身下的被褥,她不知道他们要将自己送到哪里去。
到底是什么人要她,而且不管死活?如果她死了,尸体能被用来干什么?紧张之下,宋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吴刚的妻子和母亲。
是不是她们也和她一样,被某人看中,成为了别人的猎物?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棺木中越来越闷。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真的缺氧,宋初越来越热,呼吸变得急促粗重,汗水不断渗出,脑袋也开始晕乎。
耳鸣的症状出现,宋初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双手撑上棺材的顶盖,但却一直没有动手。
再等一等,我还能坚持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要到了。
宋初在心底不断鼓励着自己,再坚持一下下,现在出去就功亏一篑了。
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中,宋初一路坚持了下来。
突然棺木一震,似乎被搁了下来。
宋初心神一凛,精神振奋下脑袋也清醒不少。
她知道,目的地终于到了。
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作自己还在昏迷之中,宋初的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苍老的女声逐渐靠近:终于来了,快打开给我看一眼。
随即宋初便听到上方传来棺木顶盖滑动的声音,她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躯体不动弹。
嗯,不错。
苍老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如同评价货物般说了一句。
棺材盖再度盖上,宋初睁开眼,刚巧看到一个面容青白的老妪看着她露出阴诡的微笑。
宋初可以确定,她看到自己睁眼了,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她自信她逃不掉,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虽然楼半夏说那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在住宅等赵乾的消息的梁京墨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棺木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巧,出现的地方也太巧,而且为什么是棺木而不是其他的东西?这一切都巧到让人毛骨悚然。
当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就很有可能是某种必然。
梁京墨拍案而起,让其他人在这里等着,跟楼半夏确定了那几个人下山的路,便只身跑了出去。
李双撕下脸上的面膜,看着梁京墨的背影不无感叹:怎么我就遇不到一个为我痴狂的男人呢?章邯和吴刚转身干呕,不置一词。
楼半夏咬着半截火腿肠斜眼看着正往外掏各种化妆品的李双:你别往自己脸上涂那么多东西,说不定就能转角遇到爱了。
李双配合地放下手中的面霜,几步跑到门边:转角遇到……呵呵!转角确实遇到了人,脸色不善的赵乾。
李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扭搭扭搭回到桌边继续化妆,我觉得我还是继续涂脂抹粉比较好。
刚刚踏入门内的赵乾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没有人会和他解释。
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楼半夏能够把控大局。
赵乾朝门外大吼一声:进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门口,杜宾垂首走了进来。
吴刚下意识往章邯身后缩了缩,看到杜宾他就觉得危险。
杜宾双手交握置于身前,朝着吴刚深深鞠了一躬:我向你道歉,是我没有弄清事情的经过,就把你和那些恶鬼当做是一伙儿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牟所谓啦灌溉的23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