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骨笛

2025-03-26 15:09:51

梁京墨给老板倒了杯酒,一同举杯:徐老板记性很好啊。

徐明不无得意:别的不说, 只要是在我这儿吃过饭的, 我铁定能看个脸熟。

我这人, 背书不行,记人那是一流的。

就这个小姑娘,我还记得她跟农场的经理一起来我这里吃过火锅呢!徐明的手指点着的,正是蒋青青的照片。

蒋青青,和农场的经理。

四人面面相觑, 皆是凛然,精神一震。

李双托腮看着徐明,目光灼灼:徐大哥,你知道李经理为什么离职吗?不知道, 徐明摇头, 在他离职前一晚, 他还来跟我喝酒,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也不肯说, 就闷头喝酒。

手机响了好几遍都不接,最后干脆关机了。

我琢磨着,他应该是遇上桃花劫了。

那这个女孩子, 最后一次到这里来是什么时候?徐明对着照片思索了一会儿,咋舌:那得有大半个月了,她最后一次过来,还是和老李一块儿的, 后来就没来过了。

楼半夏放下筷子:徐老板,听起来你和李经理的关系应该不错,那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有个女朋友?这我倒是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吧……有时候又觉得不像。

一顿饭吃下来,四人也算得了些线索。

看已经有警队赶来,他们也就先行离开了。

坐在车上,宋初止不住地叹气:感情的世界,两个人刚刚好,一旦有第三者第四者插入,必成悲剧。

那也不一定,古时候不是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和乐融融吗?四人中唯一的男性梁京墨发话了。

宋初瞪眼,飞过去一个眼刀:你也想来这一出?梁京墨连忙讨饶,宋初勉强放过了他:娥皇女英,传颂得好听。

细想想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呢?表面看上去一片和平,关上门是什么样哪里是外人能够知道的。

自私的人类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是不可磨灭的。

回到文物修复处,梁京墨等人才知道,昨晚为了帮受害人解除身上的怨咒,竹安竟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能和竹安对抗甚至伤了竹安,看起来对方道行不浅,指不定就是从地府出来的那群鬼祟。

章邯重重地将手中的锤子砸在桌面上,将趴在桌子上的团子吓得挺身一个飞跃。

苏木抽了两张纸巾擦掉破洒出来的牛奶,颇为无奈:章邯,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先别这么激动,团子的毛都被你吓得竖起来了。

宋初眯着眼睛,已经准备开始补眠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能伤了竹安是一回事,到底有多大力量是一回事,也许对方手上有什么厉害的法器呢?梁老大不是说听到了笛子的声音吗……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完全趴到桌上,呼吸绵长。

梁京墨替她披了件外套:宋初说得没错,实力不够法器来凑。

今天在农场,我们见过了几乎所有员工。

那么,犯事儿的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此时,去李经理家调查的警员给了回复。

李经理的房子是租的,房东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去过了,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邻居之间交往不深,也没有人知道李经理去了哪里。

农场的监控录像拍到了李经理离开办公室到停车场,也拍到了他的车从停车场开出去。

但是他离职那天,停车场的摄像头刚好坏了,所以没有能够留下更多画面。

从停车场外的摄像头,可以隐约看清开车的人,应该是李经理没有错。

警员在电话里如是说道。

梁京墨冷声回道:我要的不是应该,是绝对。

李经理的车呢?那边的警员慌了一下,话筒中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片刻之后才恢复:车,李经理的车还没有找到。

从他离职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出现在道路摄像记录中了。

但是因为农场那边地方比较偏,附近的几条小路摄像头比较少,我们觉得他很有可能通过摄像盲区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目前我们还在寻找。

那你们就继续找着吧。

梁京墨撂下这句话,按下挂断键。

楼半夏将铜钱装入龟壳中,摇晃两下,倒在桌子上:他只是离职而已,为什么要避开摄像头?还是那么巧,他要去的地方,路上都没有安装摄像头?哪来的那么巧的事情?李双挠着团子的下巴,摇摇头,你的卦象是怎么显示的?楼半夏将铜板排好,凝视了大概有半分钟:李经理离死亡还有一步之遥,有幽囚之象。

他应该是被人囚禁了,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那蒋青青呢?苏木端着牛奶站在楼半夏身后,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铜板和龟壳。

楼半夏又将铜板塞回龟壳中,悉悉索索晃了两晃,倒出,铺平:死得透透的了,但是……也有幽囚之迹……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灵魂被困住了。

梁京墨陡然插话。

李双拖长声线哦了一声:会不会蒋青青和李经理是被同一个人给囚禁了,比如说李经理的前女友,因爱生恨什么的?不无可能。

楼半夏抛接着龟壳,李经理命中的确有一桃花劫,能不能避过去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持住……看来他是没能守住自己。

闻言,李双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我突然不想救他了。

一直到晚上,都没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宋初照例回到父母家,宋父宋母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看到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宋母忍不住发问。

宋初当然不敢说出真相,只道是有件宝物丢了,要是找不回来,他们都要受到惩罚。

宋父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就是罚款,要不然就是撤职。

宋初哼唧一声:宝物太贵重,我们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的。

去去去,阿初好不容易回家,你就让她放松一下,说这些做什么?宋母打断了父女俩的谈话,给宋初碗上添了只鸡腿,对了,阿初啊,学校有一个支教计划,我跟你爸准备去贵州的一个山区学校支教一个学期,等这批学生毕业了就走。

宋初不由得愕然:为什么?我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去支教过,我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算是故地重游,也算是重温年轻时光。

宋父摇头晃脑,脸上的笑容几乎能闪瞎宋初的眼。

被自家父母虐了一把的宋初叹了口气:好,你们就去重温年轻时光吧,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宋母嗔怪地踢了宋父一脚,含笑地看着宋初:宋初,你跟你们梁处长怎么样了?要是觉得还不错,就正式带人家回来见见我们。

宋初垂着脑袋,把爆红的脸埋进饭碗里:你说什么呢?有案子在手,即使是周末,宋初也可能清闲地待在家里,一大早就被招到了市公安局。

询问之下得知,清醒过来的受害人都认识蒋青青,还都算是蒋青青的朋友。

而且,他们都知道蒋青青和李经理交往的事情。

甚至在蒋青青倒追李经理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帮了忙的。

这样子一看,作案者的动机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现在调查的重点,变成了李经理和什么人有过暧昧关系。

会不会是师老板?宋初怀疑。

配合他们工作的刑警否定了宋初的猜测:我们一直在监控师老板,她的生活很有规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那她有男朋友吗?楼半夏问道。

刑警迟疑了一下:我们监控了她一天,并没有发现她有和异性有亲密关系。

不过,在蒋青青和李老板失踪的时候,师老板都不在农场。

李双的手指从师老板的照片上划过:即便看上去这个人没有作案的可能,但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和她脱不开干系。

四人将要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却在门口发现了似乎已经等待多时的贾姨。

贾姨告诉他们,她那天拦截师老板并非胡搅蛮缠,她在师老板身上闻到了自己女儿的香水味。

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也越发看不清东西了,但是我的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很多。

年轻的时候,我学过调香。

虽然没多大本事,却也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我们家不富裕,又要供养两个孩子,没有闲钱买不起名贵香水,所以青青用的都是我自己调出来的香水,我绝不会闻错。

我会那么冲动地拦住师老板,也是因为我闻到了那股味道,那种味道很特别,不会轻易沾染上。

但是一旦染上,就很难消散。

我可以确定,师老板和青青肯定曾经有过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

让我更加不安的是……贾姨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双安抚地握住她攥紧的双手:贾姨,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现在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即使知道蒋青青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他们却不能就这样告诉贾姨,除非消息确定。

贾姨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李双的手:那时候师老板身上,好像有尸体的臭味……虽然她已经尽力用香水的味道掩盖,但是我还是闻到了,不过我也不能确定……梁京墨一个眼色,楼半夏下车回到公安局,片刻后拿了搜查令回来。

将贾姨送回家,四人立即赶往师老板的住处。

师老板所住的小区是酒店式管理公寓,空间很大,房间很多,但是却只有她一个人住。

他们到的时候,师老板还没有出门,对几人的到来显然很惊讶。

师老板到搜查令有些惊讶,却并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很大方地让人进门了。

宋初有意装作崴脚的样子,扑倒在师老板身上。

师老板身上的香水味的确很浓,经过贾姨的提醒,宋初还真闻到了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只不过那味道极淡,不刻意去闻很容易忽视。

掏出金丝眼镜戴上,梁京墨在屋内扫视一圈:师老板独居,没有男朋友吗?师老板不太好意思地垂下头:这些年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并没有交男朋友。

一轮搜查毫无收获,但师老板的异常又确确实实存在。

宋初打开卧室的衣柜,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整洁而又空荡。

床上也是一样,几乎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师老板,你有洁癖吗?宋初问道。

师老板怔楞了一下,才点头。

有洁癖的话,农场的工作的确很勉强,难怪需要一个经理了。

师老板尴尬地笑笑:是啊。

不过,这个农场应该是师老板一手办起来的吧。

昨天还有人说,一开始的时候,师老板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

洁癖,应该是后来才有的吧。

被宋初笑盈盈地看着,师老板紧张地舔了舔唇: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李双用手肘捅了捅楼半夏,悄声道:咱们的小宋初,成长神速啊。

楼半夏抬眼看了看宋初,弯唇一笑。

宋初对师老板步步紧逼,师老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应和。

梁京墨抱臂靠在门上,看着宋初逼问师老板的模样,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宋初不转眼地盯着师老板的眼睛,师老板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眼神吸引,只觉得宋初的眼神越来越深邃,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遥远,而她自己越来越疲惫。

你叫什么名字?师琴惠。

今年多大?三十二岁。

你的男朋友呢?分手了。

什么时候?半个月前。

你的前男友是李经理吗?是……是你囚禁了李经理和蒋青青?我没有。

没有料到师老板竟然会否认,宋初心神一岔,师老板迷蒙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宋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靠到一边,眉头紧皱,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结果,就连梁京墨都觉得意外。

下楼的时候,众人被告知电梯正在检修。

所幸是下楼,走楼梯也不会太累。

宋初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这件事,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

梁京墨扶住宋初,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别魂不附体的,走路就好好走路。

魂不附体……宋初的眼睛突然亮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梁京墨,现在很多线索都指向师老板,但是对她的催眠却失败了,有没有可能是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或者是人格分裂,所以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不自知?梁京墨摸着宋初的脑袋:如果她被附身了,你应该能够闻到味道,况且,我们连现场都没有找到。

走在最前面的楼半夏突然停下脚步:我想,我们应该离案发现场不远了。

属于灵类的直觉告诉她,前面应该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梁京墨走到最前方,将其他人护在自己身后,斩魂剑已然握在手中。

根据楼半夏的指示,梁京墨在一扇门前停住。

楼半夏看了看四周:上面就是师老板的公寓。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众人心照不宣。

开锁对几个人而言都只是小意思,隔着门板,众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阴气。

宋初提前准备好纸符,门一开就将纸符尽数撒了出去,只听得噗噗几声仿佛气球漏气般的声响,纸符在半空中化为齑粉。

屋内一片凌乱,客厅内散落着沾满红褐色干涸血迹的布料,桌面上放着爬满虫子的肉块,腐烂的臭味令人作呕。

厨房更是一片狼藉,干掉的血迹几乎随处可见,水池中的内脏一看就知道是属于人类,汤锅里还炖煮着什么东西。

蹲在客厅地上查看的宋初后背一凉,下意识侧身回头,师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与方才不同的是,现在的师老板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腐臭气息,黑色的雾气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你是谁?宋初的声音有些颤抖。

师老板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声音仿佛从肚子中冲出,和师老板原本的声音大相径庭:你们一直在找的人。

楼半夏听到动静从卫生间中出来,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情况,古琴的琴音已经迸射而出,震耳欲聋,连宋初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师老板却只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连头都没有回,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楼半夏胸口一痛,一股腥甜的味道泛上喉头。

找到了!李双的声音从卧室中传出,不仅吸引了宋初、楼半夏和厨房门口的梁京墨的注意力,也招惹到了师老板的注意。

宋初不过眨了下眼睛,师老板的身形已经到了卧室门口。

她快,梁京墨的反应也不慢。

怨女的手搭上李双的肩的同时,梁京墨的斩魂剑也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看到师老板手中通体雪白,却泛着浓重黑气的笛子,梁京墨眯起了眼睛:怨女。

师老板,不,应该是附在师老板身上的怨女扭过脖子看着梁京墨:不愧是五百年来最有天赋的通灵师,竟然能认出我。

垂眸看了眼漆黑的斩魂剑,怨女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可惜了,我现在有身体,你的斩魂剑奈何不了我。

除非,你把这个女人一起杀了了事。

宋初扶着楼半夏堵在卧室门口,悄声问怨女的身份。

楼半夏吐出口中的血沫:怨女也是灵,介于魔灵与鬼灵之间,亦正亦邪,生于被负心的女子的怨气之中,故被称为怨女。

她手中的骨笛,传说是由小三的骨渣凝成,怨气不散。

李双反常地一动不动,怨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手中骨笛一挥,轻易挑开梁京墨的斩魂剑,和李双一起挪到房间的角落。

怨女从背后环抱着李双,李双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在卧房的床上,消失的李经理昏睡不醒,手脚被手铐脚镣固定在床边,口中塞着一个球状物,他身下的床单上狼藉不堪,排泄物的恶臭挥之不去。

怨女凑在李双耳边说了些什么,原本没有动静的李双挣开怨女的手臂,在床头柜上拿到一把匕首。

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楼半夏顾不得自己的伤情,凌乱而刺耳的琴音不断从指间泻出,试图唤醒李双。

同时,梁京墨向怨女抛出斩魂剑,宋初一把拖住李双,试图将她带出卧室。

然而,看上去娇小的李双却似乎有千斤重,自恃力气不小的宋初竟然挪动不得。

怨女看戏一般瞧着众人的动作,不慌不忙地将骨笛举到唇边。

笛声本该清脆可爱,怨女吹奏出的声调却呜呜咽咽如同女子的低泣,令人伤怀。

宋初怀中的李双突然爆吼一声,剧烈挣扎。

宋初一晃神,竟然被她挣脱。

回神的时候,李双手中的匕首已经扎入李经理的心脏。

此时李经理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胸前的匕首,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无声地做出谢谢的口型。

沦落到如此境地,他是生不如死,死了反而能够解脱。

怨女的笛声停了下来,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被你们发现了,我只能加快计划的实施了,可惜我还有好多手段没有用上。

说话间,怨女挪到床边。

她伸手将要碰到李经理的身体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不无惊诧地回头,怨女对上了一双燃着火焰的眸子:陌……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调,宋初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宋初,那是师老板的身体!梁京墨扬声提醒。

宋初一脚踩在怨女的胸口,包裹着火焰的右手握住她的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