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另一个人附和着。
宋初皱起眉:一个人?什么样子的人?中间床的伤员喝着水啧啧两声:像是个女人, 长得还挺好看的, 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裳, 却又不像是喜服。
难不成那就是墓主人?左侧床的考古人员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做他们这一行的什么没听说过?大家心里都有数。
梁京墨看了眼病房内的挂钟,他们已经谈了半个多钟头,这三个人都还没有出现异状,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遂告辞离开,带着宋初和苏木回到小村子休整,准备第二日下墓查看。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现在都没人敢进去了, 发掘工作滞留不前。
三位明日下墓, 若是察觉不妥, 不要硬撑,赶紧出来。
晚上, 考古队特地跟村民买了家禽, 摆了一桌请梁京墨三人。
倒不是说他们客气,而是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墓中的恐怖。
请他们一顿好的,应该的。
第二日一早, 鸡鸣声刚起,梁京墨三人便已经起身准备。
古墓的年代大概在西汉,距今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文物价值固然宝贵, 若真是里面生了变必然也不好对付。
宋初包扎好手臂,穿上外套:这些够不够?苏木画着符,偷眼瞧了旁边盛着血的海碗一眼,连声道够了。
梁京墨掀起屋帘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血碗不由得冷下脸色。
没等他发火,宋初已经勾着他的腰把人拉了出去,苏木不由得松了口气。
让宋初放血这事儿是不仁道,虽然主意是宋初出的,他却是帮凶。
梁京墨要真的追究下来,够他好好喝一壶的。
不过在这关键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被宋初拖出门外的梁京墨抬起她的左手臂,微微撸上袖子,便可以看到被胶带固定住的纱布,隐约可以看到一点血色。
宋初吐了吐舌头: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梁京墨一言不发地替她拉好袖子,直将宋初盯得颈后发凉才开口:宋初,我说过要护你周全,那请你也答应我,轻易不要伤害自己。
越过梁京墨,宋初看到两个考古队的成员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正往里面探头探脑,不由得脸上一热,扭着身子要挣开梁京墨的钳制却始终挣脱不开,只得连声答应。
考古队队员只把三人送入墓道,再往里他们也不敢去了。
纵然是壮着胆子冒险进去了,若是碰上了什么事,他们也只会拖后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外面。
有了之前的铺垫,三人在墓道内下意识地寻找墙壁上的指甲。
其实根本不用找,只要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有指甲存在。
那些指甲,就像是和土的石子一般无处不在,令人脊背发寒。
墓道内十分平静,大约二十分钟后,三人顺利进入陪葬墓墓室。
棺木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也没有被运出去,墓室中陪葬的器件倒是已经被清得干净。
墓室中一共十二座棺木,排列得整整齐齐。
棺木都是杉木的,是极为普通的木材,看上去不像是王公贵族的品味。
苏木仔细看过每一座棺木,能掏空一座山建造为墓的人,陪葬的棺木竟然只是最为普通的杉木,难道是墓主人太抠门儿了?梁京墨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座棺木,手套上不出所料沾上一层厚厚的尘土。
木材的问题他也没有很好的解释:既然到了这里,开棺看看。
宋初一愣:就我们三个人?梁京墨一挑眉: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三人卸下背包,从包中取出开棺所要用到的工具,在兜儿里揣上几张符咒备用,简单地准备之后就是开棺了。
由于年代久远,山中湿气重,这些棺木就这样放在墓室中,即便墓室本身有防潮防腐的措施,却还是避免不了木材的腐败。
撬锤刚刚搭上去,还没有使多大力,棺木已经出现了裂痕,梁京墨立即叫停。
古时棺木并不以铁钉之类封死,而是用木椽子固定,有些甚至只是利用木材本身的结构而不用任何的外物即可固定。
梁京墨在棺木周围转悠了两圈,伸手在一端棺盖和棺木联结处中心抹了抹,一个不甚明显的方形显露出来。
抽出斩魂剑顶住那方形,使劲往里一顶,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一个规则的方形孔洞出现了。
这里,就是将整个棺木联结为一体的唯一节点。
接下来的动作就简单多了,用匕首划开封漆,水平推动棺盖,便可以顺利将棺木打开。
棺木中是一具已经成为枯骨的尸体,几乎没有什么遮蔽,姿态安详。
棺木内没有其他的陪葬品,只在枯骨的手腕处发现了一个翠绿的镯子。
镯子水头很好,没有多余的花纹,出现在一个陪葬的人身上有些稀奇。
我刚说墓主人小气,现在这镯子一出现,倒是打了我的脸了。
苏木用手电筒的光照着镯子,这样的玉饰用在仆婢身上不大可能,难不成这里陪葬的都是墓主人的小老婆?宋初撇嘴:你忘了医院里他们说的话了吗?主墓室里的那位八成是个女人,女人要这么多小老婆吗?再说要是这人是墓主人的小老婆,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个镯子陪葬?说话间,三人已经打开了下一个棺木。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个男人的尸骨,生生打了苏木的脸。
棺木中依旧没有出现其他的陪葬品,唯有枕下一支玉簪。
那玉簪与先前的玉镯一样,水头十足,却没有雕琢,朴实无华。
梁京墨一直没有说话,这墓里的情形让他也是一头雾水。
先前从陪葬墓室清理出去的玉器都是寻常式样,这些人戴着极为名贵的玉石下葬,却又只是简单的式样。
而且每人身上只有一件,不多也不少,更没有其他饰物。
十二座棺木全部被打开,六男六女,女配玉镯,男配玉簪,一个都不错。
宋初靠在一边微微喘着气,额上已经沁出了些许汗水:我在古文献上见过不少墓葬规制,这样的下葬方式却闻所未闻,墓主人定然是个奇人。
梁京墨四下里看了看: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不一样?苏木和宋初转了转脑袋,并未发现不妥之处,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梁京墨。
梁京墨的手指从墙壁上拂过:这里连一枚指甲都看不见。
宋初站起身沿着墙壁走了走,果真如此。
苏木摸着下巴猜测:陪葬墓是为了守护墓主人所存在,那些指甲也是在之前的那些人要打开主墓室的时候才发动了攻击,会不会是因为陪葬墓和指甲的功效一样,所以也不共存?梁京墨回头看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为打开陪葬墓的棺材,三人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和体力,遂决定在陪葬墓室休整一会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梁京墨正给宋初换药,耳朵突然动了动。
和宋初对视一眼,苏木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轻微的卡兹声在周围响起,似乎有什么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陪葬墓室聚拢而来。
梁京墨不动声色给宋初换好药,靠在一边拿出压缩饼干准备进食。
背后,就在背后!梁京墨的左手压在地面上,斩魂剑随时准备出鞘。
宋初的火之心察觉到主体的异常,已然进入了防备状态,红光乍隐乍现。
苏木手心藏了数张黄符,单腿弯曲,一触即发。
就在三人以为背后的东西会出手的时候,那响动却停下了,就停在距离咫尺的地方。
宋初侧过头,身后的石壁上已然密布着乳白色的指甲。
这些指甲,是活的吗?苏木走出两步,离那面墙远了些。
梁京墨伸手抠下一片指甲,在指尖捻为齑粉:指甲是死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它在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去了。
那我们还要进去吗?宋初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当然是要进去的,他们的目的不就是弄清这些指甲到底是什么情况吗?穿过陪葬墓墓室,又是一段幽长的墓道。
这里的墓道比之先前更为阴冷黑暗,许是时间不允许,这段墓道还没有来得及装上照明用的壁灯,只能靠手电筒照亮前路。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墓道内的指甲更加明显。
注意着些,这里的指甲比之前露出土层的部分更长一些,恐怕随时会攻击。
走在最前方的梁京墨边走边嘱咐着。
宋初亦步亦趋跟在梁京墨身后,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考虑着如果在这里放把火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苏木手心的符纸就没有收起来过,方便他随时处理情况。
大约十分钟后,三人又进入一间陪葬墓室,规格同先前那一间并无二致,棺木和陪葬品的情况也是一样,三人便没有在此多花费时间,继续深入墓室。
墓道里固然看着吓人,却并没有出什么实质的乱子,三人安安稳稳地到了主墓室的石门前。
看着面前紧闭的石门,苏木脸色严肃:如果我没有记错,医院的那几个家伙说,他们已经把石门撬开了一条缝隙。
宋初点点头,她也记得是这样。
但是实际上石门关得严严实实,让她怀疑是不是那几个家伙出现了幻觉。
梁京墨蹲在石门前:石门上的确有被撬过的痕迹,地上还有半个脚印……另一半应该被石门压住了,说明石门确实曾经打开过。
那我们现在要打开吗?苏木两手举起六张符咒,十分谨慎,要不要先贴上?梁京墨用斩魂剑抵在门缝处,尝试着往里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宋初揉揉眼睛:这石门上是不是有花纹?苏木也将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宋初口中的花纹:你大概是眼花了。
宋初不信邪地将手套脱了,直接上手去摸,果真感觉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梁京墨从包中拿出一盒白色的粉末,往石门上抹去。
小时候大家大概都做过一件事,将硬币或者带有花纹的物什放在一张不算太厚的纸张下,均匀地用铅笔在纸张上涂抹,最终硬币的图案或花纹,就会被拓印在纸张上。
这是一种显影的方法,梁京墨现在做的事情原理也差不太多。
随着白色粉末被涂抹在石门上,一个繁杂的图案逐渐显现出来,乍一眼看上去,如同骇人的鬼脸一般。
在黑暗的墓道中,只有手电的灯光打在这有些阴诡的图案上,更显可怖。
本就比外界温度低了许多的墓道,此时似乎又添了几分寒意。
这是什么意思?宋初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梁京墨闭了闭眼睛:在墓室入口雕刻猛鬼图案,应该是威慑外面的人,使之不敢轻易进入。
但是图案画得这么不明显,威慑的效果……恐怕不怎么样吧。
苏木撇嘴。
梁京墨盯着石门上的图案观察了许久,突然举起斩魂剑一剑扎在了猛鬼图案的眼睛处。
几乎同时,墓道内的指甲如同飞射而出的利剑向着三人袭来。
宋初双臂张开挡在梁京墨和苏木面前,火之心在她面前咫尺之处形成一层火遁,只要那指甲一靠近,便立即化为灰烬。
梁京墨一鼓作气,用斩魂剑生生将石门扎了个通透,有暗红色的血液从斩魂剑与石门的交界处蜿蜒而下,如同血泪一般。
伸脚踢了踢有些失神的苏木,梁京墨让他准备好符纸。
待他一拔出斩魂剑,苏木便将数张以宋初的血绘制的符箓点燃,塞在了斩魂剑所破开的洞口。
纸符塞进孔洞没多久,宋初便察觉到指甲的攻势越来越小。
不过五分钟时间,墓道内便已经看不到指甲的影子。
梁京墨不再犹豫,将斩魂剑插入石门的缝隙中,使劲一撬……黑色的烟雾扑面而来,散发着令人眩晕的恶臭,如同腐烂的尸体一般,直熏得人头脑昏沉,像是做梦一般的感觉。
梁京墨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血腥味霎时充斥了口腔,疼痛的感觉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手电的光芒打偏了,梁京墨却在不甚清晰的灯光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灯光打过去,却又看不到了,叫人恨得咬牙。
宋初和苏木晕乎了足有一刻钟才回过神来,手软脚软走不动道儿。
梁京墨也不敢就这样把两人拖进去,只得在门边探入脑袋观察。
主墓室大概有一个半陪葬墓室的大小,墓室的墙壁十分光滑,甚至有些反光。
梁京墨自己一打量,这墓室的墙壁竟然是由玉石砖块堆砌而成。
待宋初和苏木恢复了体力,三人迫不及待地进入主墓室,寻着墓室内的烛台点燃,好歹算是添了些许光。
看着室内的景象,宋初踩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整间墓室全部由玉石打造而成,无论是中央的棺椁,还是脚下的地面,还有承载着火光的烛台,都是玉石质地,令人咋舌。
三人围在玉石棺椁周边,正商量着要如何打开它,突然听到一声响动。
他们刚刚打开的石门,竟然又自己关上了。
苏木叹了口气,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落进坑里了?你的感觉没有错。
梁京墨的手搭在玉石棺椁上,眼神看着墓室的一个角落。
宋初和苏木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具白骨正晃荡着朝他们走来。
不只是那个角落,越来越多的白骨出现,逐渐围住梁京墨三人。
梁京墨扬起斩魂剑,须臾之间已经斩下三具白骨的脑袋。
丢了脑袋的白骨瞬间化为飞灰,其他的白骨依旧逐渐朝他们围拢过来。
这些白骨没有太大的攻击力,苏木摆个阵把它们拦住,我们先开棺。
梁京墨的手已经摸上玉椁边缘。
苏木依言在棺椁周边地面以符咒摆出防御阵法,自己盘坐在阵眼的位置以咒文加持,暂时挡住了白骨靠近的步伐。
玉椁打造得光滑平整,比之木椁石椁更为沉重,也更加难以打开。
斩魂剑不够薄,难以插入玉椁的缝隙之中,现场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比斩魂剑更薄的工具。
宋初咬了咬唇,想到自己的火鞭。
火本无形,既然能化为鞭,应当也可以化作其他的形态。
思量之下,宋初以掌心贴住玉椁的接缝,以红莲业火逐渐渗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焰的走向。
梁京墨见到宋初的动作有些诧异,但看着她专注的神色便不曾说什么,只着眼看着。
红莲业火从玉椁的缝隙中进入椁内,又从另一边的缝隙中钻出,如同一条绳子一般。
两端相合,火光逐渐褪去,红莲业火便化作了宋初手中的一条绳子。
宋初惊喜地抬头:成功了!梁京墨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有了这条绳子,打开玉椁只是需要几分蛮力。
玉椁很高,几乎到梁京墨腰部的位置,站在地面难以使力。
此时也顾不得冒犯先人,宋初撑着玉椁的边缘一跃而上,双脚踩在玉椁边角处,将红莲业火化成的绳子紧紧勒在自己手中,身体后倾,试图将玉椁打开。
梁京墨胆战心惊地站在宋初身后,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来。
梁京墨原本想着玉椁沉重,宋初恐怕是打不开的,却不曾想宋初硬是咬着牙将玉椁的上盖掀起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那条缝隙一出来,梁京墨立即将斩魂剑插了进去,让宋初卸了力气。
宋初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从玉椁上跃下,和梁京墨一起将上盖往外扯出一些,让它能搭在玉椁的边缘不至于再落下去。
接下来只要水平推动就可以将其移开,大大省了力气。
以前见识到金缕玉衣,已经是大为震撼,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遇到这样一间完全由玉石堆砌出来的墓室。
宋初龇着牙敲着自己的上臂,刚刚太用力,恐怕肌肉拉伤了。
打开玉椁,里面依旧是玉棺。
无论是玉椁玉棺还是堆砌出这座墓室的玉石,都和外面陪葬墓室中那些陪葬的人身上的玉饰一般,打磨得十分光滑,但却没有什么花纹。
白玉打造的玉棺很是通透,不必打开棺盖,便可隐约看到里面的光景。
玉棺与玉椁构造不同,打开不必那般费事。
如同陪葬墓的棺木一般,在玉棺的一端有一块略不平整的地方。
梁京墨刚刚摸到那一块,原先没什么攻击力的白骨突然开始猛烈攻击,墓室中不知从何处开始升腾起黑色的雾气。
想到刚刚打开主墓室石门时遇到的黑雾,三人立即屏住呼吸。
不过作为活人,总是需要呼吸的。
宋初灵光乍现,想起梁京墨之前给她做的口罩,立即从背包中翻了出来。
也许不能完全挡住黑雾,总归会有些效用,能坚持多久是多久。
黑雾升起,白骨如同突然磕了药一般兴奋起来,力量也不再是软绵绵的,苏木设下的防御阵图已然挡不住它们的攻势。
梁京墨腾不开手,宋初一鞭子挥过去,却不是冲着那些白骨,而是地上的纸符。
纸符瞬间被点燃,蹿出丈高的火焰。
白骨触之即燃,不得进入阵内一步,就连那升腾而起的黑雾,似乎都在火光中逐渐变得稀薄。
苏木麻溜儿地爬起来,帮着梁京墨将玉棺棺盖掀开。
刚刚把棺盖打开一条缝隙,突然有一股力将棺盖又给拉了回去。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苏木和梁京墨的表情都有些难以描述。
宋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到他们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苏木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里面有东西,把棺盖拉回去了。
宋初探着脑袋看了看,棺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完全看不出曾经被移动过。
我们再试试。
宋初说着,从背包中取出了撬棍。
作者有话要说: 墓主人:吵人睡觉你们有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