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川晚上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米阳已经睡下了, 房间里两张床, 米阳睡了靠窗的那一个,整个人裹在被子团起身体,床垫微微凹陷下去一点, 看起来床也跟着软了似的,他睡的沉,白洛川就觉得自己也带了困意, 特别好入眠一般。
白洛川绕过去给他又掖了下被角,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灯光昏暗, 但是也能瞧见米阳手里捏着个什么露出一角。
白洛川伸手揉了一下,触感熟的不能再熟, 米阳从小就没离开过他身边,这个小枕头自然也是天天见,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枕套,但捏在手里这人就能睡的特别踏实。
白洛川轻手轻脚的去洗漱,又把房间里空调温度开高了一些, 这才睡下。
米阳生物钟挺准的, 第二天一早就醒了,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把白少爷叫起来,挤了牙膏让他刷牙,白洛川早上有点起床气,一脸的不乐意, 但牙刷都被塞到嘴里了,米阳又一个劲儿的催,只能洗漱好了,跟着一起去吃了早餐。
他们下去的时候,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同学也到了,瞧见白洛川都有点惊讶,其中一个女生笑了道:真是难得,跟你一起出来比赛这么而多次,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起来吃早餐。
白洛川随意嗯了一声,坐在那等。
女同学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取餐点,就瞧见米阳一个人端了两盘过来,放了一份在白少爷面前,小声问他:不要咖啡了吧,牛奶怎么样,我看到那边有热的。
白洛川点点头,对他语气好一些:好。
米阳端了两杯牛奶过来,俩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坐下开始吃饭。
女同学的视线在白洛川身上转了下,很快又落在米阳身上,大概是觉得米阳比较平易近人,说话又温和,小声跟他聊了两句:你是白洛川的弟弟吗?米阳摇摇头,道: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女同学道:难怪,你们挺熟的吧,我看你一直照顾他呢,你对他可真好。
米阳笑了,道:他对我也很好啊。
女同学有点想不出来,她是在大半年前和白洛川经常一起参加比赛的,个人赛还好,团队赛的时候白少爷可是没一点把她当女孩子,该怎么分配还是怎么分配,做不好的就黑脸,不过硬要说的话,对男生要求的更狠一些就是了。
那个女同学跟米阳交谈这么几句的功夫,白洛川就来打断了两次,第一次是要米阳把手边的方糖盒递给他,第二次是嫌弃盒子里面放的是黄糖,眉头皱地死紧。
米阳又给他加了一块,搅拌化开,低声道:一样的,喝吧。
白洛川这才喝了。
女同学在旁边偷看两眼,和白洛川视线撞到,立刻收回来专心吃自己的,也不敢和米阳聊下去了。
只是她心里也在嘀咕,这俩人看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在管谁,白洛川脾气大,但是米阳看着一点都不怕他啊。
第一天比赛很顺利,晚上回来的时候白洛川在其他人面前没说什么,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只剩下他跟米阳两个人的时候,忍不住炫耀了一下自己压中了题型,听着米阳夸他一句尾巴都要翘上天。
晚上他们一起吃饭,米阳也跟着去了,那几个和白洛川一起比赛的同学凑在一起闲聊,有人开玩笑道:听说明天的实验还有电视台来拍呢,不知道会不会播出,搞不好我们也能上电视了。
白洛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眼睛却在看着那个和米阳说话的女同学,女孩大约是早上的时候和米阳交谈过,晚上也坐下打了招呼,和米阳小声聊了起来,白洛川隐约只听到米阳说了句家里有个妹妹,就看到对面那个女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带了笑意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特别放松,你平时是不是对你妹妹特别好呀?你对其他女生也这么温柔的吗?米阳还没回答,就听见旁边嘶了一声。
白洛川捂着自己的嘴,皱眉道:疼,好像咬破了,你帮我看看。
米阳看了一眼,拿纸巾擦了一下就印了血迹,这一口咬的不轻,倒了一杯清水给他道:怎么咬到嘴了?白洛川含糊道:不小心,还是疼,你再看看,是不是好大一个口子。
他一直让米阳看,听着米阳说不碍事也不肯撒手,非说疼,直到米阳就跟他一个人说话才消停下来。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刚才那么大着舌头喊疼了,话也讲的利索很多。
过了一会,那个女同学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一下,白洛川还特别不耐烦道:干吗啊!女同学很尴尬,她抱着一本书抠了抠书角,小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个题想再跟你确认一下计算步骤……白洛川道:现在才想起这个?早管着干吗了。
女孩脸都红了,站在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米阳道:现在也不晚啊,明天不是还要比赛,你去吧。
白洛川道:那你呢?米阳道:我回房间等你,反正也没什么事,看会书什么的。
白洛川想了一下,眼角余光又看到那个女同学在看米阳,立刻下意识侧身挡了一下,点头道:行吧,你回去就不要再出来了,外面冷,小心着凉。
米阳答应了一声,起身回房间去了。
他回去之后先在行李箱里找了一下,每次出门的时候程青都会给他准备一个小药盒,放一些常备的药在身边,这次算是出远门,准备的还要齐全,米阳拿了一瓶西瓜霜喷雾出来,这个是治口腔溃疡的,白洛川咬伤嘴角也能用到。
把药放桌上,米阳拿起昨天看的那本书继续翻看下去,这本也是魏贤老师给他们找来的,魏老师一直从边城跟着他们回了沪市,悉心辅导,白洛川的天分居多,但他这边更多的是依赖这位良师,如果没有魏贤的话,他可能没有今天这份儿成绩。
重来一次,并不代表很多事都理所当然的会了。
米阳在沪市学校里见过许多同学,他们很多人在起跑线上已经远超普通小孩,或是天赋出众,或是家世优越,但他们付出的努力也远远比普通人更多。
米阳自认天赋普通,惟独多了一份成年人的理智和沉稳,让他可以静下心来去踏踏实实地做事,因此有魏贤辅导的时候,他总是拿出十分的精力去努力学,努力听。
他手头看的书也是魏贤给找来的,魏贤来了沪市之后,从那位好友教授的手中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连修书的工具也给米阳找来一套。
这会儿米阳看的就是那位教授整理准备要出版的一份书稿,是他带队去新疆抢救册页式拓本和绢画的记录,拍了不少的照片,这份是整理出来送去出版社的,被魏贤又多印了一份拿来给米阳先瞧瞧。
关于修补具体案例的书米阳一直都很感兴趣,他上一世都是自己摸索,接触的少,现在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光是看着就恨不得自己也去吐鲁番博物馆亲眼瞧瞧那些东西。
等到九点多,白洛川回来了,米阳就放下书道:我找到药了。
白洛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自己带伤,道:哦,不用了,好的差不多了。
米阳道:那么深一个口子怎么可能一下就好,你过来喷药,要不然明天早上又说疼,不肯吃东西了。
白洛川想躲,但是房间就这么小,实在没办法只能被抓过去喷了一嘴药粉,苦的脸都皱起来。
他刚开口要说话,米阳就道:不能说话,就这样含着吧,一晚上就好了。
白少爷修了一晚上闭口禅,翻来覆去睡不着,憋得难受。
第二天一早临走又被米阳叫住,米阳看着他自己喷药之后,点头道:好,可以走了。
白洛川戴上围巾,含糊道:你等我回来,我中午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吃,下午陪你去买东西。
米阳把手套拿给他,道:嗯,加油啊。
白洛川咧嘴笑了一下,两根手指在眉毛那比了一下,少年人的样子带着傲气的鲜活,意气风发。
米阳上午看了一会书,躺在床上也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房间里特别冷,看了一下果然空调停了,只有一点暖气的余温,裹着被子都觉得冷。
他起来穿了厚衣服,打电话去问前台,前台那边的人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全市都供电紧张也没有办法,电梯都停了呢,我们会尽快恢复的,要不再给您送床被子过去?米阳住在17楼,加上昨天已经多要了一份,就没让他们再送来。
他把衣服都穿好,想去喝点水发现房间里也么有热的了,只能勉强喝了一点冷的,隐约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最近的一次甚至都停在了酒店楼下。
米阳站起身在窗边往外看,穿戴的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正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酒店出来,旁边还有人举着输液瓶,急匆匆地送上了救护车,但也只走了一辆救护车,另外一辆救护车停留在原地,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一些人拎着箱子慌乱地跑了出去。
这画面太过熟悉,米阳记忆里甚至和他曾经在电视中看到的一些画面重叠,脑海中两个字猛然浮现——非典。
SARS,传染性很强可能导致猝然死亡的严重急性肺炎,更可怕的是,它的病原尚未确定,所以被称为非典型肺炎。
米阳印象里它是发生在夏天,最早的通报也是在五月份前后,当时他人在山海镇,学校放假两个多月一直留在家中,并没有非常深的印象,只记得那年夏天所有人都留在家里,还有消退不去的消毒水和熏醋的味道。
他看着外面已经有医务人员开始消毒并拉扯起警戒线,眉头皱的更深,或许是因为他太依赖上一世的记忆,反而没有及早做出预防,太大意了。
房间里的电话很快响起,是酒店前台请他留在房间,是一位香港来的客人突然发烧了,已经送去医院救助,还请您不要慌乱,留在房间里等候医务人员去测量体温,确认之后就给您办理退房,损失由我们酒店承担……米阳听着她说完,冷静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先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关机,应该是还没有比赛完,手边也没有他们老师的电话号码,只能先给他发了信息过去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一再叮嘱道:你们不要回酒店,直接回沪市。
发完短信又给程青打了一个电话,道:妈,你听我说,京城有‘流感’,我们住的酒店有人发烧被送去医院了,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只是还需要再隔离确认一下……对,我就在酒店里,现在很安全,你在沪市等我回去。
因为没有任何新闻报道强调病毒的严重性,大家只当做是新型流感,每年春天都有,只是没有隔离这么严重,程青迟疑一下,问他道:阳阳,要不要我过去陪着你?米阳拒绝了,道:你在家陪着小雪吧,我没事,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可以的话,再进一批药吧,板蓝根和小柴胡冲剂,还有消毒水、口罩一类的,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别让小雪去幼儿园了。
程青道:小雪身体比你还好呢,你每年春天都要感冒一次,这次又去北边,一下冷那么多……真不用妈妈过去陪你吗?米阳道:不用,你们在沪市,哪里也不要去。
等程青答应了,米阳才挂了电话。
他把手背放在额头试了下,觉得微微发烫。
随身带的医药盒里有体温计,他拿出来量了一下,等几分钟后取出来看了一下,37.5度,低烧,但依旧是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