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行在宁妱儿准备量身的时候离开了,赵茂行紧随其后,待春和堂彻底忙完,便又要到了晚膳的时间。
宁妱儿的膳食与旁人不同,多是药膳为主,宁有知也不留她,让她快些回去休息。
回吉安院的路上,主仆三人边走边聊着,也不知怎地又说起那件绝妙的凤凰喜服来。
奴婢可从未见过那样的衣服,就好像会发光一样!岁喜现在说起来,眸中都带着艳羡。
竹安怕宁妱儿心头不快,拿胳膊肘装了岁喜一下,宁妱儿恰巧看到这一幕,笑着朝竹安摇头道:这有何避讳的,那衣服的确精妙,只是不适合我罢了。
这话她说得并不违心,在某些方面,宁妱儿是相当通透的。
竹安知道宁妱儿向来不爱计较,但成婚是女子一生头等的大事,小姐怎地还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三人从廊上下来,平日里岁喜眼睛最尖,一下便看到院门口那道身影,不由愣道:那不是王爷么,怎么站在咱们院门口啊?沈皓行显然也看见了他们,温笑着撑开折扇,朝这边点了下头。
宁妱儿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想到明日沈皓行就要离开,便从容地走上前去,朝他行了一礼。
沈皓行指着一旁道:这里面是些草药,本王也不知宁姑娘能用上哪个,便都给带来了。
常见上前一步,将木盒朝宁妱儿打开,里面放着几根人参,还有些许鹿茸等名贵的药材。
还不等宁妱儿开口,沈皓行又道:本王明日便走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无用,宁姑娘可莫要拒绝。
宁妱儿原本也是要收下的,之前便用了人家那么多药材,如今若是推辞拒绝,便显得过于矫情了。
宁妱儿行礼谢恩,竹安上前接过木盒,这便等着恭送沈皓行离开,然而沈皓行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朝常见递了个眼神,常见便退去几米以外,这便是打算和宁妱儿说些什么,还是不便让旁人听到的内容。
想起前些日子,两人在张府那段并不算多愉悦的谈话,宁妱儿便没有将竹安和岁喜支开,而是道:快到民女喝药的时候了,王爷若无要紧事,民女便先行告退。
呵,这小病秧子最近真是愈发胆大了,从前那股唯唯诺诺的劲儿没了不说,如今倒是敢直接给他下逐客令了。
沈皓行笑容渐深,握住折扇的指节也在不知不觉中加了力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宁姑娘一个问题。
宁妱儿道:王爷想问什么?沈皓行还是想留几分面子给她,便故意看了眼她身后的竹安和岁喜,暗示道:宁姑娘确定要本王现在问?宁妱儿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问心无愧地点头道:王爷问吧。
沈皓行又是一声轻笑,直接道:你喜欢他么?主仆三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岁喜,在她的认知里,宁妱儿同沈皓行几乎是从未见过面的,怎么会一开口是这样一个架势。
岁喜震惊到直接抬起眼看向沈皓行,然而下一刻袖子便被竹安用力拽了一下,她猛地反应过来,又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沈皓行面容极其平静,见宁妱儿惊讶地望他,却一副不愿不回答的模样,便刻意补充道:本王是在说,赵茂行。
宁妱儿震惊之余,最大的感受便是觉得被沈皓行冒犯了,她少见的板起脸来,冷冰冰道:王爷不该这样问的。
沈皓行像是没看到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头一次见你时,你与赵茂行两人在东园的亭子里,他给你系玉佩,看不到你神情,但本王却是看到了,你面上毫无喜悦,甚至还想要退开,不是么?你、你……宁妱儿从未想过,那时她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会落在别人眼中,且这个人还是沈皓行。
她不可置信地再次抬起眼,正好撞到那沈皓行那双泛着幽光的桃花眼上。
你既是不喜欢他,为何要和他成亲?沈皓行一面说着,一面向前压了压身,将他们的距离拉得又近几分,我瞧你姑母不是甚为心疼你么,还能强迫你不成?没有!宁妱儿再也忍受不住,终是出声反驳道:姑母没有逼迫我,我与表哥青梅竹马,自是互相喜欢才定下婚事的。
是么?沈皓行挑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那日的一举一动,都细细说予茂行听,看看他可否也这样认为,如何?不要!宁妱儿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后悔了。
那这样的反应,岂不是正好说明沈皓行方才那些话都是对的。
宁妱儿此刻呼吸早已凌乱,胸口不住地起伏,眼圈也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略微侧脸,朝身后低声道:你们先退下。
竹安和岁喜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恨不能将方才听到的话从耳中扔出去,他们半刻也不敢耽搁,立即退了下去。
周围在无旁人,宁妱儿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开口:求求王爷,不要告诉表哥。
沈皓行弯了许久的唇角,在她开口求他的瞬间,终是落了下来,就连你也能看出,若我告诉他之后,他信的人会是我,而不是你。
宁妱儿紧抿双唇,垂眸不再言语。
沈皓行不由嗤笑道:若当真心意相通,互相欢喜,为何他会不信你?周遭气氛愈发沉冷,在沈皓行以为听不到任何答案时,宁妱儿忽然抬眼,眸中的水雾却不知在何时已然退散。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连下一瞬是生是死都不知,与其去想所谓的喜与不喜,倒不如寻个安稳度日的活法,这样不对么?沈皓行再度弯身,几乎要与她气息相撞,这才停下。
他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下一瞬发生何事都不知,为何还要考虑往后的安稳?他喉结微动,目光从那光亮的眸子慢慢落在那张粉嫩的唇瓣上,沉声道: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宁妱儿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很快,她便向后退开一步,垂眸道:王爷不该……是不该。
未等她说完,沈皓行便直接冷声将她打断,他静静地望着她,应该说,是在专注的审视着她。
沈皓行脸上的温笑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是宁妱儿从未见过的森冷。
许久之后,他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抬手替她将额前不知何时飘落的一缕碎发,轻柔地别致耳后,淡道:不该又何妨呢?说罢,他转身走上长廊,玄色的身影最终与长廊尽头的黑暗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