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025-03-22 07:13:27

沈皓行再度出门,这一次许久都未回来,宁妱儿也不知他去做什么,如今不能下地,便只是靠在床头望着薄窗发愣。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屋内还未点灯,漆黑一片。

宁妱儿从前最是怕黑,夜里睡觉屋中都必须点灯,可今日她竟也不觉得怕了,许是白日里已经受够了惊吓,那一桩桩事情,哪个拉出来都比这夜色令人恐惧。

不知又过去多久,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缓步进来,看不清容貌,但那身形一看便知是沈皓行。

他进屋便先将灯点亮。

宁妱儿这才看到他松了发髻,一头墨发随意地散在身后,且又换了身衣裳,这次是件青色绸缎睡袍,腰间上的系带宽宽松松搭在那里,仿佛稍不留神便会彻底松开。

他饮下一杯水,随后缓步走到床边,望着眼睛乱转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的宁妱儿,道:该沐浴了。

宁妱儿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瓮声瓮气地道:我今日乏了,明、明日再沐浴吧。

不可。

沈皓行不容商量地道:从衡州到上京,这一路上你从未沐浴过。

路上时间紧凑,根本抽不出工夫沐浴,别说宁妱儿,沈皓行自己也是今日回到魏王府才好好洗漱了一番。

若是在从前,宁妱儿巴不得赶紧去沐浴净身,可如今她腿脚不便,别说检查身子,她连那浴桶都迈不进去。

宁妱儿看了眼沈皓行,心虚道:我、我这几日没有出力,身上连个汗珠都没有……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又道:也没有任何异味,不如……晚两天再洗吧?待过两日她腿脚恢复些力气,便不用沈皓行帮忙了,毕竟十多日都能撑过来,也就不在乎多这三两日了。

宁妱儿说完,见沈皓行没有回话,且周围气氛愈发沉冷,她慢慢抬起眼皮朝上看了一眼。

果然,沈皓行脸色冷得可怕。

我、我只是怕麻烦王爷,若王爷不嫌弃,宁妱儿讪讪道,那便去沐浴吧。

话音落下,宁妱儿乖巧地抬起胳膊。

再次落入沈皓行怀中,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澡豆,浑身都散发着那股熟悉的淡香。

净房里点着几盏香灯,一进来便能闻到阵阵香味,与沈皓行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绕过屏风,在汤池旁放着一个圆形木桶,里面是已经接好的热水,上面还撒着一层淡紫色的角堇花。

在木桶旁触手可得的位置,有一个与木桶齐高的四方小桌,桌上是隔着澡豆和沐巾,那沐巾叠得四四方方,看着便觉得异常柔软。

小桌旁还立着一个衣架,上面搭着一件绯色睡袍,看布料与沈皓行身上这件一样,皆是上好的绸缎所做。

沈皓行将她搁在椅子上,转身撩开衣袖,将手伸进水中试温。

宁妱儿局促地四处张望,目光扫过汤池时,看到氤氲的水雾中,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正注视着这边,屋中点的灯都在木桶周围,那个角落幽暗看不真切。

宁妱儿记得之前来净房出恭时,并没有看到那个角落有什么东西,也许是当时她太过紧张,再加上里面水汽缭绕的缘故。

她也害怕是自己瞧错,眯着眼又细细辨认了一会儿,待认出那身形时,当即倒吸冷气,直接揪住面前人的衣摆道:那、那边有条狼犬!沈皓行神情平静,垂眸擦着手上的水珠道:是狼,不是犬。

啊?宁妱儿吓得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怎么会有狼呢?它咬我怎么办,我不要沐浴了,我要回去,王爷快带我回去!放心,它咬不到你。

沈皓行唇角微微勾起道,那是本王亲手制成的。

王爷做的啊……宁妱儿的手慢慢松开,眯着眼又朝那边看去,不由疑惑道:是假的么?可我怎么瞧着它这样逼真啊……沈皓行抬手将宁妱儿发髻上的簪子抽开,搁在一旁木桌上,解释道:的确是真的。

真的?怎么可能……宁妱儿被他说糊涂了,蹙眉望着那若隐若现的狼身。

如何不可能?沈皓行走到她身后,一面帮她松发髻,一面细细地讲解起来,本王曾将那狼养在身侧,后来因它染病而亡,心中多有不舍,便寻到一个制成狼本的法子。

这法子其实不算太难,却要万分用心,需要先将狼杀死,杀的时候尽可能不要损坏皮毛,再将它皮毛与血肉仔细分离,接着每一处的骨骼都要……王爷!宁妱儿立即将沈皓行叫住,苦着一张脸,语气近乎带着哀求的地道:别、别说了,我想沐浴……嗯?沈皓行动作一顿,见面前的小脑袋用力摇了摇,便颇有些失望道:本王还当你也对这些有兴趣。

天呐,宁妱儿绝望合眼,她才没有兴趣,且一听到沈皓行口中那血肉分离的场景,便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她努力压下胃中不适,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沐浴了,麻烦王爷在外面等等。

沈皓行道:你一人可行?宁妱儿忙不迭点头道:我可以的!沈皓行看向她那双小腿,不由问道:那你如何进浴桶?宁妱儿扶着小桌摇摇晃晃站起身道:王爷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就是慢了些,需要麻烦王爷在外面多等些工夫。

见她语气如此笃定,沈皓行也不再勉强,只是在临出去前,他望着墙角那条狼,阴恻恻地丢下一句:本王还从未制过人本,你可莫要淹死了,那东西当真是不好做的。

宁妱儿顿时头皮发麻,应当说,是她身上每一处都在发麻。

不不不,她才不要被制成人本!她会好好的活着,才不会被这一桶浴水给淹死呢!宁妱儿抿住双唇,慢慢脱掉衣裙,却当真在进浴桶的时候犯了难,最后她心一横,屏住气直接一头栽进桶中。

外间等候的沈皓行,闲来无事取出一根玉笛,正打算吹奏一曲,便听见里面传来噗通一声。

他动作顿住,随即将玉笛落下,紧接着又重新举起,又落下,又举起……片刻后,听到里面一时没了声响,终是深吸一口气,问道:可还活着?此刻已经在浴桶中稳稳坐住的宁妱儿,大口喘着粗气,一把将脸上水珠抹掉,应道:王爷,我、我还活着呢。

嗤。

沈皓行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很快,笛音传入净房。

这是首悠扬婉转的曲子,本是可以抚人忧伤,令人心神放松,可此刻落入宁妱儿耳中,却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她看看不远处那双明亮的眼睛,又看看面前凌乱的花瓣,最后欲哭无泪地念起静心咒。

在念完之后,她长出一口气,犹如半年前从珍宝阁回来的那个晚上一样,自我安慰道:王爷是心悦我的,只要我乖巧听话,他不会对我如何的……她沐浴时不光洁身,且还时不时用瓢将浴桶中的水往外泼,在水温渐凉时,桶中的水已经泼出去大半桶。

好在净房内不光有地龙,还烧着炭盆,一点也不觉冷,宁妱儿起身用沐巾将身子裹住,彻底将浴桶里的水泼干净后,才穿上那件绯色睡袍。

沈皓行被叫进去的时候,看到小病秧子穿着他睡袍站在桶中,桶外到处都是水,一时也不知是该夸奖她聪慧,还是骂她蠢笨。

明明可以让他帮忙,舒舒服服就能沐浴,却非要这般折腾自己。

不过最后,沈皓行什么也没说,将人从桶中抱出,由于这睡袍对宁妱儿而言太过宽大,且这绸缎又过分的丝滑,在落入沈皓行怀中时,大半个肩膀瞬间露出,小姑娘脸颊瞬红,慌里慌张将衣服重新提起,紧紧握在胸前。

沈皓行神情未变,将她放回椅子上,小姑娘这次倒是聪明了,许是真的乏了,绞头发这样的活又落在了沈皓行身上。

夜阑更浓时,两人终是回到卧房,沈皓行将宁妱儿放在床榻上,转身又推门离开。

这一日实在经历了太多,宁妱儿此刻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力再想或是再做任何事。

她困乏地躺下,拉上被褥,慢慢合上双眼。

许久之后,门被推开,沈皓行走了进来。

宁妱儿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听到声响后朦胧睁眼,可随即桌面上那唯一的光亮也被熄灭。

王爷?宁妱儿嗓音含糊,睡眼惺忪地望向面前黑影,低喃着:夜深了,你为何……不去睡觉呢?沈皓行有些听不清,但是大致也猜得出她说了什么。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面脱去鞋袜,一面平静道:这是本王的卧房,你要本王去何处睡?作者有话说:沈皓行:本王教你制作狼本吧?宁妱儿:不不不,我愚笨,学不会……沈皓行:没事,多练几次就会了。

宁妱儿:救命呐——————————感谢支持,评论区不定时随机掉落红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