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宴

2025-03-26 15:17:40

被突然这样指责,我一时间有些晕晕糊糊。

正思量着如何回答,杨云竟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杀你。

你自己了断吧。

打头一回知道,原来已经了断过的鬼也可以再了断一次。

大概是被他说得懵了,我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决定问一问重点:……怎么了断啊?杨云看着我,眼神坚定不移,但却没有了下文。

就这样对峙了小片刻,忽然有一个声音从墙角里冒出来:东方小姐,我才刚死没几个时辰都知道鬼可以跳奈河自杀,你都死了这么久了会不知道?呵呵,太奇怪了吧。

一听这声音,我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才看见墙角一身素衣的女子。

她叫妙染,是从青楼一直追随冷蓉到皇宫的跟班,没有冷蓉的威胁力,但比冷蓉难对付得多。

她从来不会做什么实质上的坏事,却有一张常人无法媲美的三寸不烂之舌。

青楼这个地方人多口杂,只要有讨论我的话题她就一定会插一脚,然后以一副冷静超然的态度把我从头批判到尾,顺带再把少卿杨云的事顺带拿出来提一提……总而言之,我在京城各种与克夫命贱的传闻如此广为流传,她的贡献不可小觑。

我看了一眼妙染,又看了一眼杨云: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她?不要装。

杨云眼睛眯了起来,别人都告诉我了,你杀死了冷蓉。

这个别人还能是谁,只能是墙角那个美人胚子吧。

她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有着明显的忿忿不平。

我想了想,道:我没有杀冷蓉,这两天我一直在幽都巡逻。

杨云看了我很久,眼中满是不信任:东方媚,我对你真失望。

语毕,他拂袖而去。

妙染顺从乖巧地跟在后面,临走前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眼中还是有着难以压抑的愤恨。

其实,她对我的恨并不是来自于对冷蓉的崇拜或是对杨云的爱,而是因为一件丝质的衣服。

当年因为杨云一句你穿青衣好看,我就真去把自己裹成条竹青蛇。

和杨云在闹市里转了一圈,由于注视无数猎奇感显著,之后那青衣我就再不敢穿。

没想到那一转不仅是杨云利用花枝招展的我刺激冷蓉的砝码,还得罪了妙染。

据闻妙染以前一直对我神往无比,看见我穿了那青衣立刻就照着做了一套。

衣裳做工相当精细,连身上的鸟纹、头上的发簪雕纹都一模一样。

谁知衣服刚穿上身,就有闲人说她东施效颦不知自丑。

妙染到底是个见过些市面的美人,也向来以性格大气闻名,坦坦荡荡地说道:衣服穿来就是给人看的,我与丞相千金身份不同长相不同,穿出来的韵味自然也不一样。

欢迎各位官人夫人批评讨论。

她这样一说,那些说她闲话的人反倒有些自惭形秽。

然而,也是从那一日起,她就和另外两个花魁私下定了周密的计划,孜孜不倦地到处毁我名声。

只是那会儿我生活顺利婚姻圆满,还有名门望族罩着,她的影响甚微。

她等啊等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我家倒台,等到我和她一样沦落青楼……她落井下石后,总算是乐弯了腰。

这些事都是我死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

尽管百感交集,但还是不大愿意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所以对她向来都是躲得起惹不起,但没想到她的恨如此持久,居然还会追杀到阴间。

如预料中那般,我和杨云少卿生前的种种纠葛、我的克夫命、我为横刀夺爱把情敌杀死并送入十八层地狱的流言很快在幽都蔓延。

只不过因为鬼对克夫杀人一说并不像阳间那样忌讳,这些坊间传闻也就没引起太大波澜。

值得玩味的是,原来杨云不想冷蓉死真正原因是怕她掉入十八层地狱。

冷蓉是出身青楼,刚死没多久,就被送到下面的世界逍遥。

杨云又是个清廉如镜的鬼帝,原先不愿意走后门救人,所以就留她在阳间,宁可看她和皇帝老子快活也不要让她受罪。

可是他们的爱是寻常人比不得的,接下来的日子,他天天都在捣腾怎么把冷蓉从地狱火海中救出来。

冷蓉为何能在几日内从十八层地狱里出来我不好奇,我也不好奇在丰都太后的庇护下她都会挂掉究竟是哪里出了舛错。

说我对照料弟弟的恩人冷血也好,知道她下来后我打头一件事便是去阳间寻策儿,发现他竟已被左丞相领养。

我去的时候他还在新居睡觉,小脑袋钻在被窝里被盖去了半边脸,只露出两条长长的眼缝。

他睡得那么沉,细细的眉毛舒舒服服地展开,以至于连我化身为人为他盖被子的动静都没察觉。

我在床边抚着他的额直至天明,他几个时辰内连身子都没翻一个,大概是真的累了。

天微亮时门外的人变多,策儿总算醒过来,我赶紧隐了形站在一边。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坐在床头,望着密集如画的影子一道道在窗上掠过,发了很久的呆。

很快丞相的小女儿宛儿的奶娘推门进来,声音轻得像是怕别人听见:策儿,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策儿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奶娘:我刚才好像梦到姐姐了……奶娘摸了摸他的头,用母亲般温柔的声音说:说不定姐姐真的来看你了,她在下面一定天天惦记着你,保佑你天天平平安安。

我想等她回来。

嗯?她如果能看到我,一定舍不得我,我觉得她会回来的。

傻孩子,奶娘只是这么一说你就信了?你姐姐已经去世了这么久,她生前是个好姐姐,一定很快就能投胎。

现在说不定已经去投生成了一个小妹妹,你总不能指望她还一直待在下面。

那你说宛儿会不会就是姐姐的转世?大概是策儿的眼神太认真,奶娘几乎立刻红了眼眶,也不敢直视他:或许是的。

所以以后你要好好对宛儿,宛儿也会对你好的。

如果她真是姐姐的转世,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这时外面有人呼唤奶娘,奶娘应了一声赶紧出去。

朝阳逐渐高升,我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不能再久居阳间,视野也渐渐模糊起来。

傻策儿,你真的认为姐姐会丢下你一个人么。

在你长大成人之前,姐姐哪里也不去,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说的话他当然听不到。

天亮,鬼散。

不过多时,出现在视线中的又是那条漫漫远行的忘川,那座独饮魂河的奈何桥。

*** *** ***过些日子是花子箫的家宴日。

听说了他的宾客名单以后,我发现他和老爹有一个同样的习惯,便是爱把别人的铺张大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连丰都大帝都会亲自上门的酒宴,他竟只称为是请一些客人的家宴。

原本我并不想去他家凑热闹,可是听说冷蓉已经被杨云从十八层地狱里捞回来了,她、妙染和杨云都会参加花子箫的家宴,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跑一趟,起码出了状况还可以临时应对一下。

少卿知道我和必安要一起出席这次家宴,连续赖了我几个晚上才终于在我的连哄带骗下安定下来,在我们离去时还投来了相当幽怨的眼神。

至于颜姬,这不守夫道的妖精已经坐落在了阳间,去当他宝贝沈公子的颜郎。

乘船顺忘川而走,穿过翠青湿润的竹林,花府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人多的时候状况出得也很快,刚绕过正厅前的青松屏风,我打头一个看见了花子箫,还有他身边的俏美人儿妙染。

花子箫正和一个客人聊天,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妙染在旁边时不时和他说上几句话,眼睛就一直没从他脸上离开过。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不解地随着谢必安走到他们面前。

无常爷,东方姑娘,欢迎。

花子箫伸手指向里面的厅堂,快请里面坐。

谢必安与花子箫寒暄之时,妙染朝我浅浅一笑:东方妹妹,这么快又见了面。

花子箫道:原来你们认识?原来花公子也和东方妹妹认识?你不知道,我这妹妹可是个机灵人儿,她和现在的鬼帝……其实我和妙染同龄,她之所以叫我妹妹,自然是由青楼的入行资历算的。

我正心中暗叫悲苦,她大概又要向花子箫详细介绍我的生平了,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一双杏眼看向了我们身后:啊,冷姐姐和杨将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头皮一麻,实在不大想面对他们,实在觉得这情况很糟。

可咬牙一想,如果我不来,情况大概会更糟,便转过头看向他们笑了笑。

冷蓉蹙眉看着我,脸板得像块棺木。

杨云也冷冰冰的,目光没在我身上停驻多久便直接对花子箫道:花公子,恭喜业城鬼殿盖成。

多谢。

花子箫像是察觉不到尴尬的气氛,二位里面请。

我想直接进去,妙染却在后面说道:等等,东方妹妹,这么快就进去了?我们几个都还没来得及叙旧呢。

我半侧过脸,淡淡地说:跟杨王与冷姑娘叙旧我还能理解,但妙染姑娘,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旧好叙的。

妹妹,今天好歹是花公子是家宴,你这样说话,岂不是不给花公子面子?花公子的面子,与你又有何干系?妹妹,你这样的态度有些过分。

这阴间能被花公子亲自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姐姐好歹算是一个。

她走过去挽住冷蓉的手,何况,我和冷姐姐也是好姐妹。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这一番不顺畅的话显然也说明她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理解她的紧张,却意识到她的敌意会随着我的回应增加,因此有些后悔今日来赴宴。

妙染眨了眨眼,巧笑道:冷姐姐果然和杨将军日日如影随形。

不过,听说东方妹妹和将军的关系也很不错?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我实在看不下去。

我拉了拉谢必安,又一次准备离开。

但很快的,冷蓉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东方媚,你当真我不喜欢杨云?我回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花府里原本如云的宾客也都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我们几个。

前些日子我患了一场大病,当时我不是不想结果了自己,到阴间来和他团聚。

但因为你,你才是他的妻室,我不愿意到阴间来给你们添堵,对你们的事也不愿再插一脚。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变高了很多,但你却动手杀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我不由觉得好笑: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我几百年没见你。

难道那晚上你穿着红裙来刺我还是假的?我冷蓉再是错大了,也罪不至死罢!情况变得越来越离谱。

要换做以前,我肯定会问杨云连你也信这种鬼话,可是现在看见他漠不关心的模样,我忽然觉得疲惫之极:我若是因为他憎恨你,又为何要把你弄死让你们在阴间团聚?冷蓉还没回话,杨云便突然开口道:那是因为你知道她会下十八层地狱,你自然希望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对杨云痴傻数年,若说在某一刻突然对这段愚蠢的过去做了了断,应该便是现在。

我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若真觉得我杀了她,就走正轨拿出证据来再上公堂鬼殿拍案。

在这里和你女人耍着嘴皮子诬陷我,算什么男人。

杨云道:如果真的走正轨,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念在我们曾经夫妻多年的旧分上不会和你计较,但也请你适可而止。

我哭笑不得:随你们罢。

此时,谢必安忽然道:敢问杨王,蓉贵妃是哪天去世的?初九卯时三刻。

杨云答得很快,听见必安那个带刺的蓉贵妃,脸色不大好看。

那便是。

那一整天我娘子都在我的房里歇息,莫不成是练了分身术去杀蓉贵妃?蓉贵妃怕是病入膏肓看走了眼,还是洗洗眼睛看清了我娘子的模样再下定论。

无常爷,我对东方媚的了解,恐怕要比你多得多。

冷蓉冷冷道,连白无常都如此有失公允,这阴间果然是腐坏得厉害。

哪里哪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下还是差了杨王那么一些。

只是,还请杨王和蓉贵妃说话悠着些,回答太快只怕会给人留下话柄。

杨云看了我们一会儿,轻叹一声:罢了,若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蓉儿身上,我根本不会跟你们计较。

我也不曾指望过你们会承认。

显而易见的,杨云已经完全听不进冷蓉以外之人的说辞。

令我费解的是花子箫的反应。

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他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谢必安。

但那轻描淡写的一瞥,竟看得我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乱颤,瞬间令我想起了无数妖鬼野史中的阴冷厉鬼。

又因为这一瞥结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他便又一次面带微笑地说道:好了,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以和为贵,不要再争。

都请先进去坐吧。

那几个人总消停些,先行进去。

书窗外竹叶轻垂,回廊月满,花子箫微微欠着身,长发如流水般垂落。

他用折扇指了指后院:东方姑娘,请。

*** *** ***谢必安这番话暂且封住了杨云和冷蓉的嘴,但旁人的目光看来,大概还是会猜忌他是护短,才寻此说辞。

而显然冷蓉在炼狱火海里受了不少委屈,从喝茶到移步宴厅用膳,她的咳嗽一直没消停过。

杨云一个晚上话都不多,只顾着在旁边端茶送水温柔体贴。

冰山美人一旦柔弱起来,那是比西施还要惹人心疼。

不仅是杨云,连在座的一些宾客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相对的,对我就是带着些指责的冷淡。

趁着花子箫去接丰都大帝的时候,一个青目獠牙的将军鬼在我身边坐下:东方提督,你都有了三个丈夫,为何还要跟别人争杨王?鬼帝真有那么好么?妙染这个长舌妇,她不挑拨离间仿佛浑身就不舒服!我听说她的鬼身是吊死鬼,果真名符其实!可是,无论我心里咒骂多少遍,她都无动于衷,黏在花子箫身边笑得花枝乱颤,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随口几句话把人弄得声名狼藉。

一想到明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幽都,一想到幽都会变成第二个京城,我就无比烦躁,把喝到一半的茶往桌上一搁:能不能不提他们了?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此时,冷蓉捂嘴提裙,走到我身边,轻咳了几声道:东方媚,你若真喜欢杨云,便他在一起。

我也不想再因他天天以泪洗面。

我退出。

不!杨云也从五方鬼帝的坐席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我们早就成了众宾客目光的焦点,他的眼中却仿佛只能装下一个冷蓉。

他握住她的手,强迫性地把她往身前一带:冷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就这样像送礼一样随随便便让给别人?冷蓉努力想挣脱他,却仍旧被他抓得死死的。

她眼眶红了,拍打他的手背:放开我!你既然要和她纠缠不清,就不要靠近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只接受一对一的感情!与我当初委曲求全答应杨云纳妾相比,她是如此果断无情。

我和东方媚早就没关系了,为了你我还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为了你我甚至可以现在就下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杨云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眼睛眯了起来,你想退出是么,那好,你退便是。

从此往后,你退一步,我进十步。

别人看向我的眼神,已经从责备变成了同情。

仿佛我做的卑鄙之事也都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如此相爱,我只是陪衬品。

死去的心大概已不会再痛。

我打了个呵欠,坐在椅子上,为必安沏了一杯茶:必安,我听别人说花公子富可敌国,大半个幽都都买得下来,你说是真是假?必安不由笑道:你这话题转得还真硬。

是转得真快吧。

似乎是我的没反应让妙染看着不顺眼极了,她说话时都咬牙切齿,面部扭曲,眼见杨王把握不住,心便转向花公子。

不看看自己是谁的弃妇,也就只有小兵小卒愿意娶你。

真可悲,为了掩盖内心的痛苦,居然一连嫁三个丈夫……唉,我听说其中一个还是断袖?她刚一说完,就有一些不明状况的人被逗笑。

同一时间,一群人护送着花子箫和一个中年虬髯男子进来。

虬髯男子一身华袍玄红交错,头戴帝冠,不怒自威,想来是丰都大帝。

他们刚踏进门,所有人便起身向他跪拜。

都平身吧。

丰都大帝心情似乎很好,在最里面的席位上坐下来,列位,你们别看花子箫平时性格温和,可是生了牛脾气。

东方鬼帝的位置不是还空缺着么,朕让他考虑考虑,你们猜猜他说什么?‘人生一朝一夕转瞬即逝,所以凡人才想去当官过把瘾。

花子箫比乌龟还长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画画吧。

’众人随着丰都大帝笑了起来。

丰都大帝道:子箫,人家都称你为鬼中之鬼,说你看不穿摸不透。

你说说,连鬼帝之位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花子箫在席上坐下,命乐师奏乐,四排十二个侍女为大家斟酒,不紧不慢地将折扇放在手心里握了握:这么说来,子箫确实有一件事想做。

丰都大帝笑道:说。

杨云和冷蓉深情的戏码到一半中止,便显得有些尴尬。

其实撇去鬼帝的高位,杨云都绝对算得上是个英姿勃发的美公子。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嫁他时他的模样。

轻风掀起盖头的刹那,春深云淡,人立玉,天如水,翩翩君子黯淡了黄金与红妆。

只是此时此刻,和花子箫一比,黯淡的却是这翩翩君子。

花子箫道:我不想要东方大人的位置,却很想当他的女婿。

我愣住。

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没反应过来。

花子箫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对丰都大帝道:我对东方姑娘一见倾心,与她的亲事,还请大帝做主。

杨云和冷蓉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诧异之色。

如果花子箫要娶一个女子,那她为何还要去和杨云的女人争风吃醋——我对花子箫的了解甚少,来到阴间的时间也不长,竟都会忍不住如此想。

很显然,在场的人也更是有着同样的感触。

因此,众鬼们都毫不掩饰地讶异起来。

丰都大帝捋了捋胡须,察觉了大家的反应却没挑明:东方那个老赌鬼的女儿,有点意思。

这姑娘现在可在场?谢必安朝我不怀好意地笑笑,用下巴指了指他们的方向。

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朝大帝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丰都大帝看着我,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对花子箫道:这丫头果真国色天香,难怪把你迷成这样。

花子箫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丰都大帝又道:东方姑娘,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杨云。

他和冷蓉竟也在看着我。

料想现在我若回答说请大帝做主这两个同命鸳鸯的好戏就会少了那么几分惊天动地,面对妙染的恶意,我也能有力还击。

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在幽都只会待到策儿长大成人,与其在这留下一屁股桃花债,不如两袖清风,早日离去。

至于旁人的风言风语,笑笑便过去。

我道:多谢花公子青睐,花公子乃鬼中龙凤,一表人才,和我成亲实在有些浪费。

何况我家里三位夫君已经有些伺候不过来,花公子来必然是要受委屈的。

所以,这番好意我先心领。

原本以为这样说,那对我充满激情与澎湃的妙染会消停一下,谁知她看我的眼神竟更加复杂起来。

丰都大帝捋胡须的动作迟疑了一些,看着我和花子箫微妙地笑了:郎有意,妾无情,子箫,你看这事可如何是好。

丰都大帝是鬼界至尊,我一直以为他会是个神像般威严冷酷的人,谁知他的性子竟是如此。

这说话的调调……总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

花子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勉强。

只是我对东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姑娘若是有意回头,子箫随时静候佳音。

听听这话说得。

子箫啊子箫,你果然是个君子。

不过,有的姑娘偏生不爱君子。

丰都大帝轻轻叹了一声,转眼看向我,东方姑娘,朕和老赌鬼也算是有几世交情了,看他从上上辈子的书香世家大少爷,变成上辈子连三两银子都要拖欠着丢人的糟老头子,再变成这辈子皇宫鸡棚里那只……朕实在对他感到对不住得很啊。

他女儿朕若不好好照应,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承蒙陛下厚爱。

我一时半会儿捉不住这大帝的重点在哪里。

丰都大帝道:既然你不愿嫁给花子箫,回去朕和太后商量商量,给你在朕的后宫里立个名分。

你早些把家里三位夫君遣散了,到朕身边享清福罢。

全场呆如木鸡。

一阵狂风吹来。

我看上去很淡定,实际一切惊涛骇浪的言语都无法描述我心中的震撼——果真我的直觉是对的,这丰都大帝为老不尊,年轻人的事他搅合个什么劲儿!花子箫也有些慌了:陛下……丰都大帝朝他举了举手:你不懂朕和东方的交情,他的女儿朕是一定要好好‘照顾’的。

东方丫头,你快快决定,是要当朕的妃子,还是要当花夫人。

花子箫看着我,虽像是被丰都大帝阻止了,深黑的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终于知道。

这花子箫不仅有着幽都第一脸,温润有礼,还擅摆鸿门宴。

这门亲事早是钉子锈在木头里的事,他和丰都大帝二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 不过是给我个台阶下,好让强取豪夺变成天赐良缘。

丰都大帝把玩着身上的念珠,再次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须:东方丫头,你怎么看?我……我提起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花子箫,花公子人很不错。

在四下一片死寂中,丰都大帝满意地点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下。

婚礼三日后举行。

他话音刚落,盘子摔落砸碎的声音响起,妙染低着头,满脸不甘愤恨地起身冲出宴会。

这局势变化堪比六月云少女心。

杨云和冷蓉两人还站在原处,大抵也被弄晕了。

他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准备做出点什么反应,花子箫便道:陛下,子箫还有一事请求。

丰都大帝佯装不耐烦:又有什么事。

我看杨王与冷姑娘也是一对有情人,前阵子陛下碰巧又欲安排杨王修仙,不如让他们一起罢。

丰都大帝毫不犹豫道:是个好主意。

善了。

*** *** ***晚宴结束后,一些宾客离去,花子箫带着一些宾客在厅堂中赏画。

我和谢必安穿过回廊准备去后院和范无救会面,必安忽然道:花子箫是个人物。

我道:从何说起?求个亲事就一炷香时间,杨王和冷蓉还就这样被他送走。

仙鬼不容,杨王去了仙界当再高的官,也不会像在鬼界这般如鱼得水,何况方才我听他们在底下的说法是打算让他当散仙。

花子箫这人看上去温温柔柔客客气气,但他要看不顺眼的人,还真没什么好下场。

是不是鬼当久了都会有些阴森?我都答应这门亲事了你再来吓唬我,似乎有些不地道。

娘子实在多虑。

你看你和我,少卿还有颜公子不都成亲了么,这些日子还是各过各的。

以花子箫的个性来看,他应该不会强迫你和他同房,但总会用一些你意想不到的法子。

这便是姜太公钓鱼的事。

他把这些日子的尴尬说得如此轻松,我反倒有些不自在:我自有分寸。

按理说我和他们成亲了,是该尽一些妻子的义务。

可是,没个好时机,即便在同一屋檐下我们这夫妻间的关系也没一点桃花香粉味儿,浑然散发着凛凛正气。

必安和我向来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少卿嘴上嚷嚷的厉害却从来不敢实际行动,骚狐狸断袖就不说了……我心想自己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骚狐狸和黑无常正站在后院里赏月。

只是两人脸色都不是特好看,尤其是颜姬,一头银发在辉辉月色下把肤色显得苍白,看着黑无常的眼睛也是又亮又凶险,像只快要发怒的真狐狸:我不解开迷魂咒又如何了,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范无救也恼了,一身黑衣让他化作了月夜的修罗:颜姬,你这样太过分了!既然没有需要我做的事,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你还有没有道德规矩可言?跟狐狸精讲道德,讲规矩?哈哈哈哈……颜姬抱着腰大笑起来,露出的白色尾巴上绒毛随风颤抖,我就是不放过她怎么着,就不让你开心怎么着?范无救原本已至气头上,但想了一会儿眼睛眯了起来:原来,你想独占我。

颜姬微微一愣,大声道:放屁!范无救却像是捉住了对方要害,往前走了一步,扬起嘴角:说想奴役我,看我不顺眼实际是假的对么。

我差点忘了你是断袖。

你……颜姬手指发抖,忽然扬手朝范无救脸上打去!但范无救动作迅速,抓着锁链的大手反应迅速地把颜姬的手腕接下,紧紧扣住:拿她威胁我,和我长时间相处,你以为便能如意了么?断袖我不是没见过,但像你这么无耻的还真少见。

喜欢男子不代表你就得变成女子,你以为自己美得很,却不知道在个男子眼中一个大男人扭着屁股走路有多恶心。

告诉你,就算这世界上没了女子,我独身一辈子也不会考虑多看你一眼。

颜姬很显然被这番话伤了,眼眶发红: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她扔到奈河里去!你扔啊。

你扔了我就直接杀到你的狐狸窝老巢里扒皮草给她陪葬!范无救把颜姬重重一推,他脚下不稳直接往后跌倒,摔到了我跟前。

我连忙扶住颜姬,他一见我和谢必安都在,眼中有泪珠子在打滚,却一直强撑着捂住被锁链伤了的手腕,恶狠狠地对范无救道:你走着瞧!他转身一溜烟跑掉。

谢必安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又对范无救道:范兄言重。

九尾狐不分男女是否断袖,走路都是那个样子的。

一向刁毒的白无常居然也说我言重了,看来我还真是言重啊。

范无救显然还在气头上。

难得看见谢必安都有些语塞,我道:我也觉得颜姬只是贪玩,应该没有恶意,你这样说他,他心里应该会很难受。

何况他不是自以为美,他本身就生得好看。

范无救道:好看有什么用?那个性真是让人生厌。

你以为所有好看的人都跟花公子似的温柔似水?难得一向寡言的黑无常开口说了很多话,但这一开口,就让我和谢必安都闭了嘴。

而花子箫和丰都大帝做事真是不盖的,翌日便安排了杨云和冷蓉投胎。

冷蓉在阴间尚无功勋,不能直接进入仙界,他便令他们转世投胎,成为再世夫妻,积累功德,以便晚年修仙飞升。

所以,喝汤过桥望三生石的路子,他们还是得走。

我好歹和他们也是故人一场,一大清早就带着少卿,去送他们过桥。

杨云站在奈何桥头,依旧一袭黑袍,眉间一点淡紫色,将他的眼显得无比深邃。

见我过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媚娘,我深知我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今后或许在轮回中都不会再见。

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罢。

嗯。

我平静地看着他和冷蓉,祝你们永世恩爱。

杨云笑了笑,冷蓉眼中却噙着点泪水:东方媚,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我知道她真心爱杨云。

杨云待她也一样。

看见他们喝下孟婆汤,我想,这段荒唐的过去,总算要划上一个句点。

然后杨云拍拍少卿的肩:照顾好媚娘,尤其要小心她新纳的夫君,他可不好对付。

少卿怔了许久:新纳的夫君?媚娘,少卿,我们在此别过。

杨云牵着冷蓉的手走过奈何桥,少卿却在纠结新夫君的问题,反复问了我很多次,我以目送他们离去的借口推脱都没用。

眼见他们在桥对面看完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杨云忽然回过头来,脸色发白地看着我:不,不是这样……他忽然扔掉冷蓉的手,朝我冲过来:青寐,青寐!我是云霄啊!但是脚还没踏上奈何桥,人就已经被鬼卒拦住。

杨云用力挣扎想要摆脱他们,但一路被强迫着往后拖,扔到了地上。

他奋力爬起来,再次朝我冲过来,却又一次被鬼卒们拽住。

终于他挣扎不动了,一边被鬼卒们架着腋下拖走,一边痛哭着喊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想起了我,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不论多少年我都会——但是话没说完,人已被扔入轮回。

看见这一幕,冷蓉和少卿傻眼。

我自然也傻了眼:他……在说什么啊,他是在跟我们说话么?冷蓉也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但已经喝了汤过了桥不能回来,只有顺着鬼卒的意,跟着进入轮回。

直到桥对面一片宁静,我才回头看向少卿: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少卿对杨云没什么兴趣:你新纳的夫君是怎么回事?少卿再有不满,也无法阻止花子箫定下的亲事,就像天皇老子都没法让喝了汤的人重新踏上奈何桥。

三天期限一满,花府的大红轿子就抬了过来。

少卿一哭二闹三上吊四投胎完毕,终是平静了一些,和另外两个夫君看我坐进轿子,一脸天下末日的惆怅模样。

大概是前一夜想得太多,在轿子里摇来摇去,没多久我已睡着。

然后我做了一个感觉很长实际很短的梦。

梦里有彩灯点点,烟桥重重。

云淡天低月辉处,一个白袍仙人在纸上绘画,妙笔生花,绘出大片仙界云台的水墨画。

他黑发如水,肤白如玉,额心一点紫色仙印,容仪清然氛氲了万里桃李花开。

我走过去,和他说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他抬头看见我,略显愕然,而后浅浅一笑:东月楼台轩辕座是有个云霄仙人,不过不是大仙,至多是个顽仙。

半梦半醒中,我隐约觉得这人是个故人,却远得像是开天辟地时的事,远到仿佛已经与我无关。

只是如此不清晰地看着一个人的脸,不记得他的五官,却记得他的眼神还有那种从容悠然的微笑。

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仙,却能拍着胸脯说,这人便是我心中仙人的模样。

直到轿停风起,凉飕飕的空气吹进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怪梦。

大概是杨云在过桥之前的乱叫让我印象深刻,竟梦到他变成了个仙,真是荒谬。

我在旁人的搀扶下进入礼堂。

凤冠的珠帘摇摇晃晃,眼前景象恍如昔日。

花府里挤满了众鬼宾客,花子箫一身大红喜袍站在礼堂里,回过头看着我。

这样的模式走了好多次,这次除了地点改变,人更多了点,拜的高堂是丰都大帝,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还有些发冷,想早点结束这场被要挟着进行的婚礼,好早些回去安抚一下少卿。

夫妻对拜时,尽管隔着珠帘,我还是看见了花子箫眼中化不开的伤感。

但那样的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丰都大帝打断:赶紧喝交杯酒好洞房,在这么多人面前眉来眼去像什么样子。

花子箫禁不住轻笑出声,和我喝了交杯酒,在一片欢呼声中带我去了新房。

云烟旧梦,凤雀屏开,新房里红烛摇曳。

花子箫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

我累得靠在了床头,完全没有初次嫁人含羞矜持的模样:花公子,这婚礼还办这么盛大,你玩心太重。

花子箫脱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这可不是在玩。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和我成亲不成?把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真的假的,我们已成亲。

花子箫也陪着我喝了酒。

三杯交杯酒下肚,我就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气娶了三个啊。

你看看,现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第一美人儿,我真是要羡煞旁人。

你不是娶我。

花子箫用金杆拦下我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这是我的宅子,你和我在这成亲,自然是嫁给我。

是么,可是,你只排第四位啊。

真不明白,我都已经有了三个夫君,你为何还来凑这个热闹……幽都的佳人,也不至于如此罕见啊。

不出一会儿,花子箫的眼中也有几分醉意,他用金杆掀开我凤冠上的珠帘,勾下头来仔细地看了我许久:东方姑娘。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在。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身子朝我凑过来了一些。

我立刻往后退了一些。

他又前进。

就这样我被逼得无路可退,浑身紧绷地问道:怎么了?花子箫好像心情好得很,侧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会儿,又转过来弯着眼笑道:不是第一次成亲,怎么会紧张成这样?他这样一说,我反倒更紧张了: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第一次跟你成亲啊。

花子箫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不再那么内敛,笑得也比平时明显了一些,把我拦腰抱过去:还是爱说一些傻话。

他的双唇忽然覆上了我的唇。

我吓得整个心脏都抽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挣脱逃跑。

可惜酒量不好,也只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贴着我的嘴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温柔说道:不要怕,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绝对是醉过头了,呼吸急促又虚弱无力地说了一声:好……此后,即便他的手慢慢从背后绕到前面,碰到了很多我娘亲都不曾碰到的地方,都只是胆怯地抱住他的脖子,全然没想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一夜昏昏沉沉地过去,我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

醒来时下意识伸手拨弄床帐,想要起身更衣去巡逻,手碰到的却是墙壁。

稍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一只手正搭在我的腰间,颈子下面枕的是另一条胳膊,身后赤裸肌肤的触感让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我转过脑袋一看,花子箫的脸孔近在咫尺,我们的长发如云般缠在枕上。

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顿时浑身血液都冲到了脚下——棉被下我跟他都光着膀子,连条裤子都没穿!!花子箫睡得很轻,睁开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再迷迷糊糊地将我搂紧:媚媚……眯着眼睛吻了我一下,将头埋下去,很自然地在我颈窝里蹭了蹭。

但仅过了小片刻,他的身子忽然僵了僵,然后抬起头看向我,有些愣住。

我和他对望了片刻,也有些傻眼。

他连枕在我颈项下的手臂都不敢抽,只低低地说道:东方姑娘,我们……我脑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拽着被子一点点往里面拖,从他身上拽下来,迅速转过身去把被子裹在身上,闷声道:起来把衣服穿好。

对不起,我昨天喝太多。

没事。

穿好衣服先出去吧。

我也不知道在发什么闷。

这婚事举办得盛大,整个幽都都知道我和他成了亲,夫妻之间行云雨之事是理所当然,但为何我就觉得清白丢得如此轻易随便?簌簌的穿衣声持续一会儿,又停下来。

身下的被子被拉动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花子箫正在看床上的落红。

我用被子盖住它:我来了月事。

东方姑娘,鬼不能生育,没有月事。

我,我有的。

花子箫看着我沉默不语。

这会儿我连在床上挖个洞掉下去的冲动都有。

家中有三个夫君竟还未经人事,花子箫一定觉得这事好笑得不得了。

原本我盯着墙壁默默生自己的气,那道熟悉的气息又一次从身后笼罩。

一只手钻入被窝,轻轻握住我的手,身后的人柔声道:娘子,在你转世前,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前两天我和花子箫还礼尚往来,客客气气,转眼间就变成了这番情景。

更奇怪的是,他那娘子叫得顺口之极,好似叫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花子箫何以要娶我我不知道,但他有个日思夜想的妻子我却大致有个了解。

他现今说要对我负责,还应该真就是表面上的意思。

这大致也是我心有不甘的缘故。

原本我想着第一次如何都要跟了少卿,因为少卿虽不是我最爱的人,却也永远不会伤害我。

再不济也得跟无常爷,毕竟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我对他还算有些了解。

可是跟花子箫……他可是个画皮鬼啊,我居然和一张皮睡了一个晚上,还让他沾了我的身子……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背上直打寒噤。

我要先回家。

我推开他,理好衣服就打算下床。

谁知刚一落地,双腿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立刻跪了下去。

花子箫立刻下了床,把我横抱起来放躺回原处,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休息好了再回去吧。

你这样不好走路。

一想起前一夜不大清晰却深刻至极的记忆,我的脸唰地充满了血。

实在不愿意再想下去了,我把头完全埋进被窝里,后悔得青了肠子。

花子箫道:现在还不舒服是么,我先去帮你准备一点早膳,你休息一会儿。

他出去后,我一直把脸埋在被窝里,即便不能呼吸,也不愿面对这狼藉的新房。

之前必安跟我说,如果和花子箫成亲,他肯定不会勉强我,但可能会其他法子让我就范。

可是回想前一个晚上,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完了所有的……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一夜过去后,我在他家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对我的态度和婚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称呼从东方姑娘换成了娘子,其他时候似乎更客套了一些,连吃饭都不和我并坐在一起,好像洞房花烛夜的肌肤之亲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