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程的路上, 一车四个人, 没人说话, 气氛安静得相当诡异。
小陈坐在副驾驶, 时不时偏头去看看驾驶座的贺维, 觉得他脸色不对，心里害怕又尴尬。
转了转脖子想找池念求助, 可一回头看见段牧之，她就更害怕了。
忙又转回身坐好, 一句话都不敢说。
段牧之靠在后排，双腿随意地交叠, 半抱着池念, 一手垫在她腰后, 一手握着她的手，半阖着眼睛在假寐。
两人亲昵的姿态，似乎是并不在意前面两个人的存在。
池念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她悄悄地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贺维射向后方的视线，还有他咬紧的后槽牙。
已经快要驶入环线了, 池念到现在都不知道贺维怎么就变成了他们的司机。
她隐隐感觉段牧之刚才好像是故意的，虽然她也知道他可能是有点不开心, 但不管怎么说，贺维现在毕竟是公司的场地提供方，要真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她不好对老总交代。
想着，池念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感觉到池念的动作, 段牧之睁开眼睛轻缓问：怎么了？没事。
池念摇摇头，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我再不动了。
她有些紧张，段牧之看得出来，也猜得到原因。
他勾勾唇角，搂着她的手臂正要收紧，前排一直没说话的贺维突然插了一句：池念，是又不舒服了吗？约莫是有意的，贺维原本一直未曾开口，这时候一出声语气就是异常的亲密。
这一个又字用得，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池念下意识看向段牧之。
段牧之也正望着她。
他眼里没有任何怀疑，只有关切。
哪里不舒服？池念心头一暖，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之前有点晕车。
贺维从后视镜里看见段牧之的表情，暗自得意。
正要抓着这点激他两句，段牧之却揽过池念的肩膀，按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靠着我睡吧，还远，眼睛闭着会好一些。
他声音温柔，语气体贴。
池念心下感动，对他点了点头：嗯。
贺维听着这对话走向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只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这时后方有车发出了超出信号，他看也不看，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飞快。
池念靠在段牧之肩上，还是有些担心。
段牧之却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在她耳边道：安心。
池念不知道他是让自己安心休息，还是让她安心不要多想。
但看着段牧之低垂的眉眼和他眼中缱绻柔情，池念莫名就觉得很踏实。
段牧之最让她感动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总是好像能够看穿她的心事，又总是给她无尽的安全与踏实感。
其实池念想要的不多，金钱或者名利都不是她在意的，她要的只是身边这个人罢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段牧之轻轻吻了吻池念的脸颊，提醒她已经快到了。
池念原本只是想闭着眼睛养一下精神的，但段牧之的肩膀太舒服，怀里的温度也太恰到好处，这一路上他都将她护得好好的，没让池念觉得一点颠簸，池念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池念才发现他们到了体广。
车子停在体广的地下停车场，段牧之牵着池念下车，贺维和小陈也很快下车，四人同时站到了车前。
看着面前两个人相携而立的模样，贺维面色沉冷非常。
段牧之倒仍是那样随意淡然的模样，他点点头对贺维赞许道：很称职。
你！原本被当成司机使唤已经让贺维相当相当的不爽了，段牧之一句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的称职愈发让贺维怒火中烧。
段牧之忽略了他愤怒的表情，转而问小陈：我们要去吃饭，你先回家还是一起？小陈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征求意见，她愣住了。
我……她先看了看池念，然后看了看贺维。
前者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后者正被气得不行，压根没工夫看她。
犹豫半天，小陈低声道：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那就一起来吧。
无需她把话说完，段牧之便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到池念身边。
剩下一个贺维，段牧之当然不会要他也一起去。
搂着池念转身的同时，段牧之淡淡道：车钥匙一会儿有人来拿。
接着便头也没回地走了。
饶是贺维忍耐力再强，这会儿却也被段牧之潇洒离开的背影给气了个半死。
贺维原是不想看着池念和段牧之单独相处，想着怎么样也要找个机会想让段牧之尝尝嫉妒和醋意，却不料他竟彻头彻尾地被当成了个司机。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这份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更不可能这时候还舔着脸追上去。
小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贺维在原地又是跺脚又是咬牙，她心惊胆战的，背后都被吓出了汗。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段牧之突然幽幽来了一句，老老实实上班，不该拿的钱别拿。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没什么异常，说话间甚至都没看着小陈。
但小陈却仍然在瞬间有了一种被人拿冰锥抵住脊梁骨的感觉，一股子冰凉的寒气像是从虚空里钻出来的，直往她骨头缝里挤。
如果在今天之前听见这句话，池念可能还会觉得段牧之有点莫名其妙，但现在听见他这样说，池念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方才在怦凡，贺维讥讽地问段牧之是不是租的车，池念当即就觉得不对。
那天段牧之抱着池念上了劳斯莱斯的事情，小陈后来告诉她，她都看见了。
她艳羡又好奇地望着池念，小心翼翼问她，段牧之究竟是哪家公司的老板。
池念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她不习惯说大话撑场面，更不愿因自己的一时虚荣而对年纪尚小的小陈造成什么错误引导，便老老实实对小陈解释道，那车是段牧之租的。
关于段牧之租车的事情，池念很确定自己只跟陶乐还有小陈说过。
陶乐和贺维至今都没见过面，那么贺维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池念侧眸看了看小陈，她正低着头，镜框下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
池念想，她多半是觉得羞愧的。
再抬头看了看段牧之，他侧脸俊美，表情淡然，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他回过头来对池念笑得浅淡却温柔。
电梯来了。
池念回以一个微笑，嗯。
两人一道进入电梯，池念按住开门键，温声提醒小陈，小陈。
小陈闻声，有些讶然地抬头望着池念，见她表情无异，眼眶里打转的泪忽而不知道应不应该落下来了。
池念这时又道一句：快进来。
小陈怔了一下，低下头，快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空气安静了下来。
段牧之垂眸看着池念，忽而心念一动，凑近她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这是偷袭。
池念一顿，登时便羞红了脸。
她下意识看了看小陈，而后抬头似嗔似怨地瞪着段牧之，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爱。
段牧之轻笑，搂着她往怀里靠了靠，轻声道：傻瓜。
-池念原以为在外面吃饭是段牧之突然做出的决定，但服务员引他们到了包间，看见已经就坐的陶乐，她才知道，原来他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之前圣诞节的时候他们放了陶乐的鸽子，陶乐本来就嚷着要让池念和段牧之补偿他一顿大餐，但考虑到段牧之如今仍是无业游民的状况，池念一直没答应。
不知道段牧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私下联系了陶乐，趁着今天大家都有时间，说请他吃个饭。
请吃饭这个事情倒是没什么，但池念觉得自己买菜在家弄一弄就挺好了，万万没想到段牧之订的餐厅竟然这么贵。
陶乐刚才翻着菜单要点菜，池念跑过去看了两眼，那菜价差点被她吓晕过去。
怎么这么贵！她于是又赶忙跑回段牧之身边，问他：你干嘛订这么贵的位置？！段牧之给她倒了热茶，倾身靠近她问：怎么了，没有喜欢的菜么？不是！哎呀！池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语气不是责备也不是埋怨，就是心疼，你要请他吃饭咱们可以回家做呀，你到外面来，还吃这么贵的，一顿把钱花光了，你后面日子不想过啦？！两人说话时头挨头贴得很近，顾忌着段牧之的面子，池念声音也很低。
她温柔的吐息轻轻震动着段牧之的耳膜，酥酥麻痒的感觉让段牧之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深深望着池念，眸光微沉：如果我没钱，你会不要我吗？池念一愣，什么话。
以为段牧之误会了她的意思，池念顿了顿，又忙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
你这么久没上班，之前的钱都拿来交房租了，如果这时候还不省着点花销，你怎么回家过年呢？池念眼里的焦虑和担忧是实在且真切的，面对可能身无分文的段牧之，她没有任何瞧不起他的意思，唯一的担心，只是怕他这时候把钱花了，过不好这个年。
段牧之一早就知道，池念是他见过的，最朴实，最善良，也最傻的女人。
可面对这样的池念的时候，他还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单手扣住池念的后脑，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动情道：有你，就够了。
哎哟哟~！注意点呀，这儿还坐着两个电灯泡呢！灯火通明的，你们干嘛呢这是！陶乐揶揄地调侃着。
小陈抿着唇不敢说话。
尽管他们都在一旁看着，池念这会儿却顾不上害羞了。
平时看着段牧之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说话这么费劲呢。
她揪着段牧之的衣袖，咬牙道：不是，你不知道，你要真在这儿请陶乐吃饭，他能把你吃破产你信吗！池念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陶乐却还是听见了。
嘿嘿、嘿！池念，说人坏话也挑个地方好吧！我都听见了啊！陶乐白她一眼，瞧你抠门那样！池念说人坏话被抓包，吐了吐舌，下意识地往段牧之怀里躲了一下。
她这样自然的动作让段牧之的心情颇为愉悦，他将人护在怀里，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傻瓜。
而后目光又转向陶乐，淡笑道：随便点，没关系。
这还差不多！陶乐朝躲在段牧之怀里的池念做了个鬼脸，招呼着小陈开始点菜，妹妹来，想吃啥说！我们不理你那个抠门儿的领导！陶乐这大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请客的人是他。
你……池念刚出声想让他悠着点，腰就被人环住了。
段牧之的唇似有若无地从她耳尖上擦过，别担心。
想吃垮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池念被突如其来的酥麻激晕了头脑，来不及细想他这话的含义，高成这时候突然推门而入。
哟！都到齐了呢！池念不知道高成也要来，他突然进来，她蓦然抬头，发现他还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待看清高成身后的人时，池念吓了一跳。
老……她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却被段牧之先一步按在了椅子上。
就这不到一秒钟的空档，池念看见小陈霍然起身，毕恭毕敬对着高成身后那人叫了一声，王总好！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吃垮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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