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5-03-26 15:38:07

桑暖一直知道莫思源有秘密, 但没想到他会有个这么大的秘密。

而此刻,她就站在那个秘密前, 整个人已经被惊得石化。

这也太、太、太夸张了吧!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放学之后,莫思源没有带她坐上回家的77路车, 而是坐上了一辆与家的方向相悖的公交,来到了这么个好似贫民窟的地方。

这里方圆十里不见楼房, 完全就是一个山野村落。

路上她还和他吵了一架,直嚷着他要把她卖掉。

然后就当她看好戏似的等着他能给她变出什么花样时, 没想到他竟在一个平房前站住,掏出一把钥匙, 打开了这个房子的门。

她已经无暇问他这房子和他的关系了, 反正她早就见证过他的神奇,学习、美术、广播操……简直无所不能。

关键是这房子里的东西,完全已经看得她瞠目结舌——满屋子的画架, 从门口一路往后排列,一直排到屋子最后。

画架上放着木质画板,有的画板上有画, 有的空着。

画板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岁了, 有些已经被腐蚀, 有些完好, 却也已经有了裂痕。

墙上也并不空着,贴壁纸似的贴满了画作,有人像、有临摹。

画纸已经微微泛黄, 还有些画早就被雨水浸泡,看不清了。

那些画画的用具更是零零散散地落满了整间屋子,石膏、花瓶、尺子、橡皮……还有各种铅笔,彩铅,墨铅,2B3B4BHB……满屋子都是黑白的世界。

没错,因为这一屋子的画里,几乎没有几幅是有色彩的。

懂了吗?莫思源踢开地上的瓶瓶罐罐,走到窗前推开窗,满屋的灰尘立刻飞扬起来。

自从上了高三,他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整个屋子里都布满了尘埃,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颗粒,逆着光让视线变得朦朦胧胧。

他从墙角取了扫帚和抹布,开始打扫房间。

桑暖怔怔地看着这个房间,咽了咽口水。

懂了!她完全懂了!她懂得他说的不需要色彩的画是指的什么了。

原来,是素描画。

咳!莫、莫思源……桑暖结结巴巴地开口,灰尘吸进肺里有点呛人,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莫思源微微皱眉,你先别说话。

桑暖才不管他说的,她现在有满腔的疑惑不吐不快。

她张大了嘴巴咳,越咳吸进去的尘埃越多,最后她只能压着嗓子小声说:咳……咳咳!那个,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家。

自作自受,莫思源也不管她了,自顾扫着地,头也不抬地说。

啥?……莫思源默了两秒,这是我和我妈的房子。

桑暖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关于莫思源的母亲,桑爸知道的不多,桑爸桑妈也不曾跟她讲过。

她只知道在莫思源的面前,他的母亲是个禁忌。

在莫思源去她们家之前,桑爸就再三警告过她不许在他面前提他母亲的事。

她无意知道有关他的事,才不会吃饱撑的去碰这个钉子。

而莫思源也真的一次都没对她说起过。

再看莫思源的反应……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默默地扫着地,脸上一贯的冷淡表情。

不知怎么,桑暖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她对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她讪讪地环视这间房子,那个,我能随便看看吗?看。

莫思源不多赘言。

桑暖踱着步子在整个房间走了个圈,左看一看,右看一看。

这间房子看似很挤,其实不小,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还仅仅只是客厅。

旁边还有着卫生间和卧室,如果按莫思源说的,那应该是他和他母亲真正生活的区域。

她走完了客厅,顺便走进卧室,开始观察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

卧室很小,屋子里的东西应该已经被收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个木质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一个柜子。

整个房间又小又空旷的,看上去有点压抑。

好在房间的窗低,有光照进来。

如果把这里收拾干净,应该还是很温馨的。

桑暖在书桌的角落看到一个刀刻的小小的莫字,她猜想应该是他的房间。

桑暖站在房间的中央左右相看,心里有种奇怪的滋味。

这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竟比她们家条件最差的时候还要困难几倍。

这间卧室和另一间卧室相通,和这间相比,那一间显然要更小更压抑,桑暖大概猜得到那间房间是他母亲的,随便看了看就退了出去。

莫思源把客厅打扫得差不多了,画架画具也规整好。

正水池边洗手,就看见桑暖兴致冲冲地从卧室跑出来,手里捏着两本素描教材,满面期待地摆在他面前。

莫思源,这两本书能借我吗?莫思源随意瞄了一眼,拿去吧。

应该是她从他的柜子里翻出来的,反正他也没用了。

桑暖兴奋地就把书往书包里塞。

那书的年月一看就很久远了,再加上这房子许久没人来,书皮上早就落了满满的灰尘。

她不管不顾,拉开书包就要把书放进去,看得莫思源眉心直跳,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转身从一旁的抽屉抽出一个干净些的塑料袋,放这里。

哦。

桑暖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听话地接过了袋子把书装了进去,抬头对他笑笑。

去洗手。

莫思源继续命令。

哦。

桑暖听话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边洗边回头说:莫思源,这里这么多画,都是你画的吗?也不是。

莫思源说:这里以前是个画室,有很多人来,我的画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是哪一个?洗完了手,桑暖胡乱往身上擦了擦,连忙跑到墙边仰着脑袋看这满墙的画。

莫思源飞快地扫了眼一整墙的画作,说道:肖像画基本都是。

肖像?桑暖的注意力立刻全部放在肖像上。

屋子里的肖像不多,有老有少,除了一些明星肖像,多数人桑暖并不认识,所以也不能评判他画得怎么样。

还有一些画被雨水浸泡得早已看不清了。

桑暖猜想着这些都是以前过来这里画画的学生,被莫思源当做画画的素材捕捉。

只有一幅画,桑暖觉得和其他肖像画不太一样。

这屋子里所有的画无论好坏大小,都是直接贴在墙上的。

但只有一副,是裱了玻璃画框挂在抽屉柜旁。

那幅画保存得自然要比其他的画更好。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人的侧影,头发长到披肩,眼睛半阖,面容宁静华贵,唇角上扬着一点弯度,似笑非笑的。

画角有一行小小的字:赠妈妈,思源。

字迹还很稚嫩。

所以,这是就莫思源的母亲了?桑暖愣了愣。

她从没见过莫思源母亲的照片,也从没见莫思源拿出过。

但是她曾听桑妈讲起过,莫思源的母亲是个漂亮的美人,气质不输那些电视上的大明星,虽然这画画得和真人不一定相像,但猜想着以一个十岁孩子的画画水平,桑暖觉得,她美人的名号应该名不虚传。

唉,桑暖默默感叹。

怪不得都说莫思源长得好看,果然美的人为了保持基因只会找美人相配,自己的后代只会越来越美,丑的人配不上美人所以只能还是找丑的,然后越来越丑。

残酷的世界啊!这样长久地盯着一位逝者的画像看似乎不太礼貌,桑暖挪开视线,落在刚刚莫思源拿袋子的抽屉上。

抽屉没关严,半掩着,这时里面有一样东西映入桑暖的眼帘。

这是什么?她走上前一把就将那个东西给拽出来。

那是一个透明的档案袋。

袋子里装着一些稿件似的画作,看上去也有些时日了,却保存的异常好。

她好奇地打开档案袋,刚拽开一个扣子,迟迟看过去的莫思源却猛地怔住。

你不能动这个!他一把就将档案袋从她手中夺走。

虽然没完全看清里面的东西,但最起码袋子是半透明的,最外面的那一张还是让她看到了。

那张画上画的依稀是……一条项链?桑暖心中好奇的小火苗又轰然燃起,按捺不住,上去就抢,什么呀,我看看!桑暖!莫思源却完全没有上一次抢情书时的性子,一手把档案袋藏在身后,一手指住她,脸上难得出现十分严肃的表情,我没有跟你闹,如果你不想我冲你发火,就立刻住手!从没有见他这样过,桑暖吓得眼神一缩,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去,不动就不动,吼什么……她委屈地一撇嘴。

莫思源捏着档案袋,犹豫地看了看抽屉,又看了看桑暖。

最终还是决定把档案袋拿在手里,低声说:阿暖,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你想拿都可以拿走,只有这个不行。

我才不稀罕!桑暖闷声说。

莫思源顿了顿,然后走进卧室。

半晌又走出来,手里多了两本素描书,递给她。

这两本书讲的是素描基础,如果你要学素描,这对你会很有帮助。

桑暖斜着眼睛瞥了他手里的书一眼,直接扭过头去,完全不理会他。

莫思源无奈,径自把书放进塑料袋里。

这么小闹了一通,桑暖也没了看别的东西的兴致。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两个人便出了房门。

外面天已经暗了,莫思源给桑爸桑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他们俩在外面吃饭,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个地方叫宁郊。

再往北去就是到了青城市下的宁堂村,这里正是青城市与宁堂村的交界。

附近有很多农家菜饭馆。

两个人在最靠近公交站的地方随意找了一家,吃完饭直接坐上返程公交车。

一路上,桑暖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档案袋。

喂!两个人之间一直横着一股古怪的沉默,路程过了大半,桑暖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打破了氛围。

她指了指那个档案袋,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思源,那个……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记忆里,莫思源似乎从没对那样东西如此紧张过。

从小到大,从他出现在桑家的那一刻开始,桑暖的直觉就是抢走了桑爸桑妈对她的关注,所以只要是他的东西,不管她有没有,从来都喜欢和他抢。

幼时抢书抢笔抢房间,后来抢零花钱,抢他的生日礼物,抢一切他在乎的。

他也的确和她生过气,可却也是任由她抢走,从不认真跟她争。

还是头一回,他那么认真地和她抢某一样东西,并且带着绝不会被她抢走的决心。

那究竟是什么,就那么重要吗?既然那么重要,他干嘛这些年不带在身边,而是放在这个破烂屋子里。

难不成……怕被她抢?桑暖好奇了。

嗯。

莫思源淡淡地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他低声开口,阿暖。

嗯?你有什么理想吗?啊?桑暖愣了愣。

抓抓脑袋,认真想了想,呃,算有吧。

远大点的倒没想过,不过现在我就想着,能有个人,认认真真地教我画画!一想起以后自己也可能成为一界素描大师,桑暖的幻想就止不住地有点荡漾,她自顾地低低乐了乐,然后看向他,你呢?莫思源的眼神却忽然有点黯然。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

理想……他的理想……公交车又停了一站,车上的人陆续下得差不多了。

桑暖等了一会儿,等到都有些困了,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最后她干脆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把头看向窗外,算喽,你不想说就算啦!珠宝设计师。

莫思源突然低声说。

什么?声音太轻,桑暖以为自己听错了。

珠宝设计师?他说的好像是这个。

走吧。

车到站了,莫思源率先下了车。

桑暖跟在他的后面,困意一消而散,紧跟着他,一边在他身边蹦跳一边碎碎念。

珠宝设计师?为什么是珠宝设计师?那是什么啊?设计师……是和设计房子和衣服一样,把珠宝画在纸上让别人做出来的吗?莫思源,你的梦想还真是蛮小资的嘛……那是桑暖第一次知道珠宝设计师。

直到许多年以后,桑暖才发现,其实老天真的很会恶作剧。

它总会让你心生一些理想,然后绕着圈让别人替你去实现。

别人在你的理想里不断被现实抨击,被打磨。

而在你的世界里,它还是像最初一样美好。

梦想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

莫思源,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而那个晚上,星星很亮。

桑暖这样和莫思源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吻戏预警~不见不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