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大悲寺。
两位还是请回吧, 无印大师闭关了,谁也不见。
一位灰衣僧人站在红漆佛门前,垂眸双手合十, 表情平静, 无悲无喜的道。
闭关?!李慕夏不敢置信的惊叫。
怎么会闭关呢?!李慕夏火热的心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从头凉到了脚。
满心的欢喜都化成了浓浓的失望。
敢问大师何时出关?谢行之心中也很失望, 却并没有像李慕夏一般失态, 而是着急的询问着大师出关的时间。
若是大师能在几天后就出关,仍然可以替他们阻住陈郡暗流下的危机。
无印大师常年闭关参悟天机, 若无所感,必不出关。
因此, 贫僧也不知大师何时会出关……,灰衣僧人平静道。
天机哪里是那么好勘破的?!两人心中俱是一沉。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接连奔波了两个昼夜, 才赶到了大悲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真的不能让我见大师一面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大师……李慕夏不死心的恳求道。
她真的很急切!她身上的污水一天不能洗净, 她便一天都不能安稳。
尤其是这盆污水还是由那个男人亲手给她泼过来的。
他固然没有那么爱她,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 他会亲手伤害她!这个时候的李慕夏已经忘记了,从她重生那天有了不一样的选择时, 她和楚北决就已经注定是敌人了。
因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李慕夏一时只觉得有如万剑穿心一般的疼痛。
楚北决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亲手刺了她一剑!又稳又准又狠!她不甘心!她愤怒!她急无印大师的证词,让她可以挺直腰杆儿,狠狠的反击回去!所以, 她必须得见无印大师一面。
无印大师闭的是死关,任何人不可打扰!,灰衣僧人道。
李慕夏脸一白。
死关,除非有所感悟,否则,至死不出!那岂不是说,她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无印大师了吗?这怎么可以!她不要顶着假冒天女的骂名活上一辈子。
她的重生不该再这样憋屈!无印大师究竟是闭死关,还是被人暗害了,小师傅,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谢行之搂着面色苍白的李慕夏,目光冷锐,她是无印大师亲口所说的天女,陇西李氏族长的女儿李慕夏。
可是,冀王为了打击我陈郡势力,在陇西凭空捏造了一个天女,说天女根本就未离开过陇西……冀王为何敢撒这弥天大慌?!我有理由有相信,无印大师已被他所害!也许现在尸身就在你身后的这座高塔内,纵然这样,你们也不肯打开门看上一看吗?!不可能!灰衣僧人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有了表情,他震惊得脱口而出,无印大师是天下有名的得道高僧,一般人根本就不能伤他,这根本不可能!为何不可能!?或许别人做不到,但是,冀北楚北决绝对可以!而且,现在,他也最有动机!只要无印大师死了,就没有人能认出谁是真正的天女,必将大大打击我陈郡势力,而大好陇西。
谢行之寸步不让,步步紧逼,直将那名僧人逼得连连退步,神情动摇,谢行之缓缓道:小师傅,开门吧……看看大师如何了?不……不行……若是……若是打扰了无印大师勘破天机……罪过就大了……这……这……,灰衣僧人额头开始冒汗,合十的手都开始哆嗦。
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你的罪过重要,还是无印大师的安危重要?!谢行之目光中带着点点责难,仿佛在看一个自私狭隘之人一般。
灰衣僧人神色一震,迟疑着,手缓缓向塔门伸去,就在快要碰到塔门的那一刻,一声响亮的佛号远远的传来,阿弥陀佛……慧静,你在做什么?被称为慧静的灰衣僧人一个哆嗦,似乎才从迷乱中清醒,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方丈,瑾王来了,他说无印大师已被冀王所害,所以,让我打开塔门,一探究竟……慧静急急的说,显然心中是极担忧塔内的无印大师的,可是,又不敢违背无印大师之意擅开塔门,现在,见到了方丈,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的,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
怎么办?!这塔门开……还是不开?!无印大师究竟是生是死?!大悲寺的住持方丈无海大师高声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慧静,无印闭的是死关,除非勘破,非死不出!他此时若死,你入他也不得活;他此时若活,你擅自闯入,便是断了他的修行,他便与死无异……你怎可如此愚钝?!慧静闻言,如同当头棒喝,冷汗涔涔,连忙双手合十,弟子知错!谢行之目色一冷,方丈这是要无视无印大师的生死了?!身披方丈袈裟的无海大师,雪白的长寿眉抖了抖,再次高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瑾王驾临,老纳有失远迎,还望瑾王恕罪!出家之人早已看淡生死,不入六道轮回……若无印今日真死于塔中,也是他泄露天机的所得的因果循环而已,一切皆早有定数,非人力所能逆转……李慕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大悲寺方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淡淡的往她这里看了一眼,那目光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心中悚然一惊。
大师此言差矣……无印大师乃为陈郡得道高僧,深受陈郡百姓爱戴,若无印大师真为楚北决所害,我陈郡数十万兵马自当为无印大师讨还公道!瑾王说的并无证据,只是一种猜测。
贫僧不能只因瑾王的一种猜测,便坏了无印的修行,这门今天是断断不能开的!当真不开?!确实不开!谢行之清俊的脸上覆满冰雪之色,他沉沉道:方丈大师,楚北决借真假天女,动摇我陈郡百姓民心,坏我陈郡根基,今日,本王必要亲见无印大师一面不可……为了我陈郡百姓的祸福安危……得罪了……语毕,谢行之轻轻一挥手。
两队手持兵刃的陈郡士兵迅速包围了大悲寺,唰的一声,雪亮的刀锋便架在了大悲寺住持上下和尚的脖子上。
大师!其它跟在住持方丈大师身后的僧人都急了,可是,方丈却只是摇了摇手,制止了他们反抗的意图,再次高声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瑾王,天意难违,有时相见不如不见……,这似乎是对谢行之和李慕夏最后的善意提醒,在说完这句话后,住持方丈便将双止阖上,默默诵起了经文,再不理会外物。
冷静、淡然、超脱。
不知为什么,李慕夏的心慌得厉害。
她的目光落在那扇关得紧紧的塔门之上,直觉告诉她,不要试图去打开这扇门,那扇门的后面会关着很不好的东西。
可是,连日来的焦灼、不安、急燥、委屈,又迫使她想马上打开这扇门,将真相公之于众,重回众人视线的顶端,让人们继续膜拜她、尊敬她、敬畏她……两个念头在李慕夏的心中来回的拉锯,撕扯着她的心。
最终,理智没有打败**。
李慕夏迫切的希望打败楚北决和他背后被她放在手心里的女人。
楚北决何曾会为一个女人而去费心费力的谋划一切?!在他的心里只有有用的女人和没用的女人。
没用的女人不值得他挂心。
有用的女人不需要他费心!沈瑶林凭什么?!李慕夏的心随着士兵们越来越接近塔门的手,而激烈的跳动着,脸色也由刚才的雪白渐渐转红,眉梢眼角俱是激动,瞳孔不自觉的放大着……只要再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楚北决的阴谋和谎言就会大白于天下!谢行之目光锐利,漆黑如潭,深得望不到底。
他并不相信方丈大师的话。
比起方丈大师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楚北决敢撒这弥天大谎,无所畏惧,定然是帮了周密的安排。
只要杀了无印大师,那么,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证实真假天女。
以楚北决的实力,他绝对可以颠倒事实,混淆黑白,将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
而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耳根子软的愚民。
真相?!真相在他们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信息。
这样一来,他手上握有天女的优势,便被楚北决轻而易举的灭掉了。
他不得不承认,没有天女的天时和人和在手,他是无法抗衡楚北决的。
不是无法抗衡楚北决的镇府军,而是无法抗衡楚北决的镇府军加上楚北决一直隐在暗处的几十万楚家军。
陈郡……已经很危险了。
他需要无印大师为他破局!哪怕为此得罪大悲寺!就在那扇塔门即将被推开时,吱呀一声,塔门竟然被人打开了,从塔里往外缓缓的走出一个白衣僧人,衣袂飘飘,面容慈祥,眉眼开阖间,尽显睿智,被他看一眼,似乎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法保存。
一声佛号,如惊雷震荡人心。
阿弥陀佛……瑾王殿下,贫僧无印在此恭候多时了…………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今天只有一更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