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端茶品用的戚麒闻言,也吓得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妈耶,想他走南闯北去过这么多地方,还没吃过一碗一千两的面呢,这小丫头也太敢要价了吧,而且即便是坑他不也应该在吃完了才叫价麽?姑娘这面……委实有些贵了。
戚麒倒是没生气,面色和善。
公子莫怕,我柯缓缓做的东西因人而异,也不是任人来了就能吃到我做的饭的,今日见到公子是好美食之人,也是懂美食之人,这才有了一千两的定价。
面不吃就坨了,不如公子先吃,我们再谈之后的事?小跟班见自家公子鬼迷心窍的拿起筷子要吃,下意识的小声提醒道:公子呐,咱没带这么多银子……戚麒瞪了他一眼,随后淡定的将面卤搅拌均匀,挑了一筷子面条入口,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得到了满足,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不做声,只顾着低头呲溜呲溜的吃面,柯缓缓见状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靠着墙吃起来。
今天做的香菇卤肉面也是以前奶奶常做的,柯缓缓平时不喜欢吃香菇,嫌弃有一股异味儿,奶奶不嫌麻烦的把香菇多焯两次去味儿,然后配着花生炸一次后香脆可口,再加上点自制的卤肉,绝对是人间美味。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用心烹饪的菜品更好吃的了。
柯缓缓想到这儿,鼻子有点酸,赶忙低着头又吸了两口面条。
这个时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的谢与棠与德容扛着昨日猎回来的野猪进了院门,柯缓缓没想着这么快又能见他,稍有些意外。
同样意外的也有德容,若不是他刚刚跟着爷在外面听了这么一出,很难想象方才的话是缓缓姐讲出来的,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缓缓姐并不是这么简单,但心里却更崇拜她了。
放哪儿?谢与棠看了眼坐在院里吃面的绿衣公子冷声问。
谢大哥,麻烦你先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吧,下午我去收拾了。
柯缓缓放下碗筷,扶着墙蹦了两下,见谢与棠都不正眼看她,肯定还在生气,她还是少说两句话的好。
缓缓,这头猪还挺大的,下午我来帮你一起分切吧。
王大婶道。
好啊,先谢谢王大婶了。
柯缓缓见谢与棠要走,忙道:德容,这是猪肉钱,还有这个卤肉面的卤子要不要带走一碗,你和谢大哥中午可以……话音未落,谢与棠便打断道:无需。
本以为能蹭上这一千两银子一碗的卤肉面的德容瞬间沮丧了,爷这是又怎么了?接(做)受(人)不好吗?他羡慕的看了眼吃的正香的戚麒,含泪走去接下柯缓缓拿出的碎银子,便跟着爷一同离开了。
谢与棠脚下生风,德容紧追了几步才赶上,他不解道:爷,你说缓缓姐为什么要收那个人一千两银子的面钱啊?那个人得多有钱啊,竟然也敢吃?她说的一千两不是面一千两。
嗯?《典论》曰:一世长者知居处,三世长者知服食。
那丫头是看出来他家底殷实,又好美食,想引资罢了。
德容抓了抓脑袋,刚刚那人看上去是挺富贵的,可爷又是怎么看出来缓缓姐想引资的呢。
我说过,柯缓缓不是个简单的人。
爷还怀疑她是宫里安排的人?并非,若她与那些人有瓜葛,早有机会近身杀我。
那……谢与棠想到昨夜柯缓缓说的那些鬼怪还魂之事,不想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思索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条□□笔,你去在柯缓缓家附近的画上族徽标志,一路引回家便是。
德容颔首接下,自去办事。
另外一头,戚麒吃了整整两大碗卤肉面后正在回味,突闻柯缓缓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这面值一千两否?戚麒扭头看去,重新打量了面前这个姑娘,纤弱的身段并不高,宛转蛾眉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可不像同龄姑娘那般柔弱,戚麒去过的地方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一遭,像这样埋在沙堆里的金子,是能一眼瞧出来的。
这个女孩,就是这样的金锭子,不管沙堆埋的多厚,迟早都要发光的。
你想开酒楼?戚麒挑明了说。
戚公子行走四方,知道这四海的人的喜恶偏好,酒楼也好,卤肉铺子也罢,达成规模才有利可图,我志不在街边小铺,要做就做连锁经营。
戚麒笑了,没想一块卤蹄髈吃出个世外高人,戚家世代经商,以互通贸易为主,对经商的机遇很是敏锐,他走得地方多了,知道这些寻常的地方小吃多受地域限制,难以流通,没想到这个姑娘竟有这么大的口气,要将吃的做成规模,倒是有趣。
姑娘的手艺,若想如此应该不难,差的是银子。
万事开头难,若戚公子有心,不如入些股,日后分红不会少的。
说实话,柯缓缓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第一次见面,成功率太低了,但保不齐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贪嘴成了呢。
戚麒犹豫片刻从袖笼里取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不瞒姑娘说,在下居无定所,若真入了股,恐怕也难以收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柯缓缓盈着笑意道:既是如此也不勉强,若真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戚麒见她行事不拖泥带水,落落大方,若不是有寻人的任务在身,真愿意帮她一把,这样以来还能多吃几次她做的东西,哎,可惜啊。
他刚从小院走出,便被不远处树干上的一处白色图案吸引去了。
戚麒一脸震惊,忙扭身问小厮福来,方才我们来时你可见这个画了?!福来摇头,没见到呀七爷。
这就奇了,难道是……戚麒想到方才见过的那人身影,若按年龄来说,应该是了。
他大喜,吩咐道:去找缓缓姑娘借块湿抹布,把树上的图案给我擦了去。
是。
戚麒按图摸到了村西那处偏宅,此时德容正在门口等着。
德容见来人是刚刚那个富贵公子,也愣了下,引路道:爷说您会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戚麒示意福来在外等着,自己脱下绿帽,大步向屋里走去,见谢与棠端坐在上正拿着本书闲翻,直接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殿下……谢与棠忙起身扶他,顿了片刻,你是…小七?果然是你!戚麒激动的差点落下泪,哽咽几许,终是忍住了,他打量谢与棠片刻,懊悔自己当时在柯缓缓的院子里没认出来他。
多年前京城一别,未想再见之时竟是物是人非,爹与我找你多年未果,曾想过……呸,是我胡说八道了,殿下身强体健的很,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莫要再唤我殿下,儿时你怎么叫我来着?六哥,对不对?平日冷淡如水的谢与棠此刻也有些激动,戚家是母亲一系的族人,也是他如今唯一可以倚靠的力量,本快死掉的希望,又重新活了过来。
戚麒抹了抹湿濡的眼角,笑着说:是,六哥,快与我讲讲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说着,戚麒四顾看去,这里不说家徒四壁,却也与皇子该有的生活相差甚远,可见这些年过的并不好。
当年父皇寿宴中毒,母妃与我被设计诬陷,后母妃遇害,张公公赶在我被侍卫拘禁前将我带离皇宫,隐姓埋名,这些年我们去了不少地方。
去年凛冬之时,张公公因肺病久拖成疾,离世了。
我与他养子德荣也是今年才搬进清水村的。
谢与棠三言两句将过往讲出,避重就轻,但戚麒知道,每一句的背后是鱼游釜中的险境,亦有血雨腥风的厮杀。
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戚麒想象不到。
方才说姑姑是被人杀害,可有查出谁是背后主使之人?谢与棠摇头,我远离朝堂后宫多年,常想到当时晚宴的场景,却也只有猜测,并不能确定是谁动的手脚,如今朝中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势力平分秋色,难言是谁从中得利更多。
这些年我与阿爹暗中积攒势力,为的就是找到并扶持六哥登上皇位,姑姑温婉贤淑,没想到……放心,我们定让他们血债血偿!谢与棠颔首,可有军中势力支持?魏姜。
镇西大将军……他!谢与棠有些意外,魏家势力与他族人相争已久,百年前亦是魏家祖先领兵灭了他禹国异邦,他又怎么会主动帮禹国遗脉?戚麒见他有所犹豫,继续道:姑姑出事后魏姜便辗转曲折找到阿爹,这些年为了找你,魏姜也在背后一直出力。
阿爹本是不愿意让他参与,毕竟他祖先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但阿爹与他长谈一次后,就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谢与棠颔首,我先见舅舅问明此事才妥。
戚麒附议,后感叹这些年大费周章也没找到六哥,没想到最后因他嘴馋而寻到。
六哥先在这多将就几日,我先回镇上报信,然后去给六哥安排个僻静典雅的住处。
不急,最近有暗卫寻到我的踪迹,已经盯上古溪镇,清水村位置偏僻且山林多,此事需从长计议。
六哥,你且信我,小七我安排的地方肯定让他们找不到!戚麒不是自夸,如今戚家势力富可敌国,安排这样的事不在话下。
说罢,戚麒转身欲走,让谢与棠拉住。
别着急走,你我兄弟难得重逢,不差这半天。
戚麒扭身笑道:是是,看我急的,不如我先回去派人通知阿爹,六哥若不愿随我去镇上,便在这等我弄些小菜好酒,今夜不醉不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