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京中守备军, 来势汹汹地冲进了温府。
守备队长拱手问礼温少卿, 纪将军。
何事竟劳动守备军冲入我侯府?温北川烹着茶水, 笑声问道。
京中发生凶案, 我等奉命缉凶,惊扰二位大人, 实在有罪。
无妨, 不过是什么凶案, 查到我府上来了?温北川抿茶。
贵贤坊贾府, 全府上下,除贾府主人贾臻外, 无一活口,贾臻双腿被斩。
如此凶残么?温北川抬眉,何人犯事?据贾臻所言, 乃是……乃是贵府温姑娘,携下人行凶。
守备队长有点慌, 眼前这二位, 没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但皇命在身,他又不得不前来抓人。
这便奇怪了, 我小妹一直在家,并未出府, 如何行凶?温北川握着茶杯一顿, 又看向纪知遥纪将军, 你说呢?我也不曾见温姑娘出府。
纪知遥心里压着火气, 若温北川早些将温阮接回来,哪里会有现在这等麻烦,他就是故意纵容温阮行凶!纪知遥回头对守备军说莫不是贾臻受惊过度,吓糊涂了说诨话吧?守备军队长额头渗出密汗,拱手道那,那不知,可否请温姑娘随我等走一趟,将这误会解释清楚。
你好大的胆子啊,王成。
温北川放下茶杯,发出一声闷响,吓得那王成颤了一下,堂堂侯府千金,若是随你走了这一遭,京中之人会如何说她?可……可圣命难违!可有喻旨?没,没有。
你假传皇命,当斩。
少卿大人……不,小侯爷!王成当场跪下去,连声道下官不敢!温北川笑得如春风拂面,和煦体贴罢了,你也只是尽忠职守,去后院看看吧,我小妹一直在府上,并未离开。
谢少卿大人!王成领着人往后院去,温北川又喝了口茶。
纪知遥却觉得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温北川,深不可测。
多谢纪将军了。
温少卿好谋算。
过奖。
纪知遥今天被温北川摆了一道。
如果只有温北川一人为温阮作证,那这证词便作不得数,但加上一个纪知遥,就十分可信了。
就算是贾臻指着温阮的脸说就是她行凶杀人,也定不得温阮的罪。
否则,便是安陵君纪将军在说谎,在……欺君。
王成来到后院,温阮正坐在春庸阙的绣阁窗下,就着烛灯看书,学着解残局。
他不敢冒然闯进姑娘闺阁叨扰,只远远看了一眼后,就立刻退下了。
反正在就行了。
贾臻冤死就冤死吧。
这京中一天到晚冤死的人多了去了。
他走了?温阮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殷九野,放下书问道。
嗯。
这棋局好难啊。
难吗,明明很简单。
殷九野落了两粒子,无情地嘲讽了温阮的智商。
温阮和了棋局,搅得一盘子乱七八糟。
殷九野看得好笑,她不仅在大事上挺沉得住气,这小性子倒是也使得很顺手。
坐在她对面,殷九野问你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贾臻?当时你说京中守备来了,就说明有人要保他,盛月姬的裙下臣那么多,天知道还有些什么人?我虽不知是谁在保他,但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大哥必要受牵连。
我已经拖累了一个兄长,难道另一个也要因我受累么?而且死是这世上最轻松的事,不甘地活着才叫受难。
有原温阮生不如死活着发疯的例子在,温阮很清楚带着痛苦过活是什么感受。
殷九野说黄蜂尾后针。
是呀,我就是最毒妇人心,如何? 温阮拔弄着棋子,轻声说我就是要憋屈死他,让他下半辈子都是个残废,我还要天天去他眼前晃荡,气死他。
若你要作恶,必是十恶不赦之徒。
殷九野笑叹。
所以你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温阮轻笑。
在下便陪姑娘,作尽天下恶。
你是在表白吗?……哈哈哈,开玩笑的。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了?温阮抿了口茶,随意地问道,不过,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殷九野垂下眸子,笑说道我是个怪物。
嗯,看出来了。
你安慰人的方式好像不太对。
唔,或许你喜欢温柔一点的?那我这样安慰你吧,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不太正常。
……温阮低笑出声,我不会告诉我大哥的。
殷九野故意问你又怎知大公子不知道?温阮笑说因为他如果知道,就不会让你跟在我身边。
殷九野再问那你为何要替我瞒着?温阮偏头想了想,说有个小跟班当我的夫子,我听学可以走后门。
只是这个?不然呢?阿,九。
殷九野笑看着温阮,她狡猾得像一只小狐狸。
你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何总是戴着面具。
殷九野说。
可能是你长得丑吧,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温阮一本正经地说道。
……温阮低头忍笑,说你总有你的理由呀,我干嘛要问?也许是面部有疾,也许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你既然戴着面具,那面具之下就是你的秘密,我不会轻易打探别人的秘密的。
要什么样的情况下,你才会对别人的秘密有兴趣?殷九野笑问。
我对这个人有兴趣,我就会对他的秘密有兴趣。
所以,你对我没兴趣?你希望我对你有什么兴趣呢,阿,九?温阮往前倾了倾身子,笑眼看着殷九野,那笑中有些狡黠地试探。
这人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阮阮,他是不是喜欢你?我草他也太惨了吧?二狗子深沉地感叹。
温阮戳了二狗子的大饼脸一下,喜欢自己怎么就惨了?他不得天天被你气死啊?二狗子深切地怜爱了一把温阮以后的夫君。
算了,她未必能有夫君,就她这个闭着眼睛莽的作法,没人受得了她。
惊动了京中守备,温阮很清楚自己这次惹出的祸有多大,所以她主动前去跟大哥认错。
大哥却只是笑着说无妨,有大哥在。
阿九是我逼着他去的。
温阮说。
你要保他?对。
可以。
谢谢大哥。
你若真要谢我,就不要说谢谢这两个字。
一家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怎好总是谢来谢去?若非贾臻对二弟不利,你也不会这么做,不是吗?难道你只把二弟当哥哥,却不把我当哥哥了?温阮笑着挽住大哥的手臂怎会,大哥也是我的哥哥。
温北川笑得眉眼里荡开温柔,摸了摸温阮的头发放心,一切自有哥哥在。
温阮没有问温北川会如何处理此事后他与盛月姬的关系,她相信,她的大哥自有分寸。
当温北川做好了准备在朝堂上来一番唇舌之战,为温阮和殷九野脱罪时,早朝之前,他收到风声,贾臻改口了。
贾臻说,昨日是他看错了,来行凶之人并非温阮和她的下人,而是一伙匪徒。
温北川有些诧异。
渔樵馆里,蓝绻拱手弯腰公子,贾臻那里已经打点妥当了。
殷九野支着额头嗯。
不知此事,是如何惊动宫中的。
蓝绻不解,所有人都不解。
贾臻私下可与宫中有联系?殷九野问。
不曾,他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那便是怪事了。
殷九野笑了下,贾臻算是废了,以后不必再管他,但别让他死了,我要他活着。
蓝绻觉得这事儿好残忍,贾臻如今双腿断去,不如死了痛快。
但殷九野觉得,以后可以经常陪温阮去贾臻面前晃荡,气死他。
殷九野一想到这个,就有点乐,温阮,是个奇人啊。
蓝绻不知道殷九野在乐什么,只是很小心地问了一声他手下的营生……交给温西陵。
殷九野说。
公子……蓝绻有些不明白殷九野此举何意,他说贾臻手下不少布庄,金店,还与南边漕运有来往,这都是利润极为丰厚的营生,若交给温家二公子,便是脱离了太府寺,银子不进国库,我怕陛下……殷九野接话银子不进国库,进温府,你怕陛下不满。
蓝绻拱手道靖远侯府这些年来谨小慎微,远离朝中纷争,小人想着,这应是温家大公子故意为之,以避陛下之忌。
若公子你此时将这些营生交给温二公子,小人觉得,可能会引起温家大公子的怀疑。
蓝绻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是个忠心的人,殷九野很清楚。
那就做得漂亮点,温西陵被贾臻暗算了这么一把,当然会想报复,以他的性子,必是要抢贾臻的生意,你顺着他的报复走就行了。
殷九野说。
是,公子。
蓝绻却依旧忧心忡忡公子,相对这些,我更怕公子暴露,若让陛下得知公子私自离了太玄观,还藏身京中,怕是要龙颜大怒啊。
殷九野敲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语气悠缓地说你好奇我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吗?蓝绻当即跪下去,诚惶诚恐公子言重!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殷九野让他起来,我该怎么引起她的兴趣呢。
蓝绻……公子你在说些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