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 温阮抱起猫与殷九野一同往家走。
路上殷九野忽然说要想解决此事倒也很简单。
温阮问怎么说?杀了吕世子不就行了?……人都死了, 怎么完婚, 难不成右相还准备让他女儿跟吕世子结个冥婚?冥婚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重点不在这儿。
温阮笑出声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那我今晚就替姑娘去杀了他。
……你是认真的么?当然, 姑娘尽管开口,我杀人极为利索。
温阮忽然想到她带着阿九去找贾臻,为二哥出气的那晚, 那晚的阿九跟平日里不太一样,杀机四溢, 凶残狠辣,而且极为嗜血暴虐。
她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殷九野你能答应我,除非不得已, 都不要大开杀戒吗?为什么?因为我感觉你似乎控制不住你的杀戮欲,一旦撕开了口子,你就如同野兽。
姑娘害怕?怕倒是不怕的, 我只是觉得, 你仍在有意识地压制着你的杀心, 这就是好事。
残暴恶念往往能吞噬一个人的灵魂,我不希望你失去理智,沦为被杀戮意识操控的怪兽。
殷九野看了温阮好一会儿, 其实那晚,他真的以为温阮会害怕他,从此离他很远的。
如果是那样,他也不奇怪, 他见多了因为恐惧自己而躲得远远的人。
但温阮没有,温阮只是很轻声地说,深呼吸,冷静下来。
都不知该说她包容体谅好,还是胆大无知好。
半晌过后,殷九野笑道好,我答应你。
先回府吧,这事儿我得想想怎么办。
温阮笑揉着猫,轻叹了声气。
温阮回到侯府,本是想找大哥说说此事的,但大哥并不在府上,二哥就更不在了。
她想了想,举着二狗子在眼前,认真地说二狗子,我想请帮我一个忙。
不帮!九阴真经不是厉害着吗?你不是跟他玩都不跟我玩吗?你找他帮忙去!二狗子抬着下巴,不满地喵喵喵。
十条小鱼干。
你当我是什么猫!我有那么容易被收买吗?再给你找盆猫薄荷。
咱两谁跟谁啊,说,什么忙!温阮笑弯了眼,在二狗子耳边说了些话。
……京中最阔气最豪华的玖瀚茶楼。
温北川坐在安静的雅间里,外面优扬的琴音袅袅传来,他手中握着一杯热茶浇着紫砂茶宠,茶香四溢,白气升腾。
推门而入的纪知遥看了他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你约我来有何事?温北川放下浇茶宠的茶杯,给纪知遥倾了一杯茶,笑说玖瀚楼中的茶的确是京中一绝,纪将军试试这道正山小种如何。
纪知遥端起来品了一下,点头的确不错。
嗯。
温北川笑看着纪知遥,说,今年正山小种送往京中来的不多,一大半送进了宫中,余下一些都在此处,可是俏得紧。
温北川你想说什么,不必绕弯子。
纪将军可知为何今年送到京中的正山小种不多么?茶叶吃天气,雨水,许是生得不好。
非也,是茶叶上贡路上,起了一场火,烧掉了几大车贡品。
温北川?我听说,前些日子送去纪将军麾下大营的粮草,半路上也起了一场大火吧?温北川!难道此事是你所为!温北川温和一笑,纪将军,私自烧毁军中粮草乃是诛家之罪,你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在下身上,在下实不敢当。
纪知遥眸光锐利地钉在温北川身上,你到底想做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也很久没有给陛下上折了,实在是愧对圣恩,颇有尸餐素位之嫌,便想着要不要将此事上报陛下,也算是为君尽忠。
温北川轻啜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地说道。
你要挟我?纪知遥冷声问,粮草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陛下知道,他这个将军就算不被重罚,也要吃些苦头。
纪将军如今正得圣上宠信,可谓是烈火烹油之势,我不过一个日薄西山的侯爷之子,岂敢有此恶念?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帮你。
你?纪将军今晚要入宫赴宴吧?不错,三皇子寿宴。
嗯,纪将军放心去吧,粮草之事我会为纪将军想办法。
纪知遥是真的看不懂温北川在做什么了,粮草被烧之事他昨日夜间才得到消息,而且那批粮草还是陛下刚批了过去的,再向朝庭申请调拔一批过去也怕是花上不少时间。
再加上他现在风头正盛,朝中有不少人都视他如肉中刺,若是被有心之人诬一个私吞粮草的罪名,他就是雪上加霜。
最要紧的,那些将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之辈,怎能让他们少了粮晌?于是此事被他压了下来,知情者无几人,温北川是怎么知道的?纪知遥前倾了身子逼视着温北川,沉着声音问温北川,你有何居心?温北川轻轻抬眸,清润的眸子平和地对上纪知遥的眼睛,唇角轻弯,笑着说我说了,我在帮你。
纪知遥又看了温北川许久,最后起身离开。
他走后,温北川唇角的笑容放下来,将他喝过茶的杯子清洗干净,倒扣在茶盘上,又开始浇茶宠,依旧是茶香四溢,白气升腾。
再度推门进来的人是蓝绻,他一进门就拱手问好,温少卿。
蓝掌柜,请坐。
温北川抬手指向方才纪知遥坐过的椅子。
多谢温少卿。
蓝绻恭敬道。
温北川也照样是给他倒茶,笑说方才纪将军来找过我,蓝掌柜应是看到了吧?刚才倒的确是瞧着纪将军从这里离开,两位公子交好,多谢眷顾我们小店的生意了。
嗯,纪将军来找我说了个事儿。
何事。
他军中的粮草被烧了。
蓝绻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抬头失声问什么?!温北川抬首看他,笑着说朝中尽知蓝掌柜掌天下银钱,军中粮晌亦少动国库旧银,多是靠您手中的活银使动,纪将军的这批粮草,好似也是蓝掌柜您调度的吧?不错,可是那批粮草是自渠州粮仓调用,出了粮仓后便交由了纪将军亲军护送。
蓝绻放下茶杯,皱眉道纪将军亲卫皆是以一敌十之辈,粮草运送更是隐蔽之事,旁人鲜少能知,这粮草如何能被烧,莫非……时值盛夏,天干物燥,一个火星子都能引发一场火灾,蓝掌柜,你这番猜测,有些诛心了。
温北川笑道。
是,是我多想了,纪将军爱兵如子,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蓝绻连忙说。
可是连蓝掌柜您都这般想,此事若是放在了朝中,怕是对纪将军非议者更多,纪将军乃是我朝中重将,战功累累,岂可为小人馋言所害?温少卿说得对,是小人不知轻重了。
可边关将士总不能少了口粮,是吧,蓝掌柜?蓝绻点头,又说可是要再调粮草过去,需得陛下圣旨方可。
不错。
温北川抿了口茶,笑说,但我们刚刚不是说了吗,此事最好不要惊动朝中,否则便是对纪将军不利。
温少卿此话小人不明白。
蓝掌柜这些年为国库赚了不少钱,便是太府寺大司农也远不如您在陛下面前得脸,实在让人钦佩,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若让陛下知道,蓝掌柜自己的荷包,比国库还丰盈,不知陛下会做何想?蓝绻心底猛地一沉,但面上不露痕迹,只是说少卿大人,您这可是污蔑,在下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温北川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对眼中的清冷之色让蓝绻背后发凉。
温北川说蓝掌柜不必如此,我二弟如今与您合伙做生意,我若是将您告发了,不是要把自己的弟弟也送上死路么?蓝绻却越发不解了那少卿大人今日这话是何意?只是希望蓝掌柜拿点银子出来,将纪将军的粮草窟窿补上,您的私银就好。
我想,对蓝掌柜来说,这只是九牛一毛吧?温少卿你并无实据,却在此妄断在下私吞国库银钱,在下根本没有做过些事,又如何补上粮草损失?八里铺,张家村。
……蓝绻猛地站起来,撞倒了椅子,打翻了茶盏,他脸色骤变,陡失血色!温北川握着茶杯在指尖转了转,笑容依旧是和煦如春风般,语气也依旧温和亲切不凌人,蓝掌柜,粮草之事,就麻烦您多多用心了。
蓝绻既惊又惧地看着温北川,温,温少卿,如何知道此事?温北川笑,不重要,蓝掌柜你藏这些钱所图为何也不重要,我不在乎。
你是要养私兵也好,要买械具也罢,又或是别的,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他笑望着神色大变的蓝绻,抿了口茶,放下些碎银,站起来温声道玖瀚楼不愧是京中最好的茶楼。
他自蓝绻旁边错身而过,蓝绻怔在那里,久不敢动。
温北川离了玖瀚楼,上了轿子,下人在旁边说大公子,今日皇后召了回春阁掌柜进宫,带出一个消息,正是于姑娘将与吕世子完婚的事,那掌柜告诉姑娘了。
温北川听着拢了一下手指,暗忖皇后好快的手脚。
自己是从回春阁前盛月姬的人闹事,推断出太霄子背后真实打算,所以提前布局以防今日之事,没料想皇后竟也这么快就摸到了风向。
我小妹是何反应?温北川问。
看着挺生气的,但还算能沉得住性子。
她啊……走吧,去二弟那儿。
是,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