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站在高台上远远地看着温阮出宫的身影, 兀自笑了下, 但又很快敛住笑色,绷起了脸。
本宫宫里是不是还有几匹透云纱?是,娘娘, 今年南边儿江城进来的贡品, 数量不多,就那几匹全在您……本宫不喜欢, 拿去给她。
……是, 娘娘。
打一出生就没了娘,连身衣裳都不知道穿好的, 素得跟死了亲爹似的, 不知情地还以为他靖远侯进棺材了呢。
女官……娘娘, 我不瞎, 姑娘今日那身浅青的衣裙用的料子和手工, 没个两三百两银子下不来。
温阮比温北川先出宫一步,让落落先回回春阁了。
温北川一见着她就赶忙迎上去小妹你怎么在这儿?等你呀。
温北川听着心头一暖, 笑道无事了。
大哥,其实, 我刚从宫里出来。
……温北川看了温阮一会儿,料到她是去找皇后了。
他叹声气,又笑道以后不要这么冒险, 不要轻易进宫。
我知道了,我担心你才进宫的。
我知道,那你也应该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
温北川与她并肩慢行。
嗯。
温阮点点头, 那林大,真是三皇子的人?不,他是我的人。
温北川笑道。
……温阮抿了抿唇,很快就理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三皇子他们作了这个局给大哥下套,大哥反手利用了这个局,将罪名扣在了三皇子身上了。
林大先前那番有负大公子的话,是顺着三皇子他们的安排在演,假意投诚三皇子背叛大哥,那些是为了二公子的婚事的话,也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让陛下心里生疑。
但最重要的是,是最后林大要与大哥的鱼死网破,大哥说出他曾经是冯家的人。
于是这场局,就变成了,冯家早年就安排了人手深埋在温家,等着类似今日这种情况的时候,启用这粒棋。
再加之大哥似是无意间说起的林大在军中升职很快,已是牙将之职,就更容易让陛下怀疑,这也是三皇子与淑贵嫔故意的。
在军中安插人手,并让他们的人手升迁得如此之快,手握兵力,便是犯了陛下的大忌。
温阮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在于……她问大哥那林大升迁得快,到底是冯家的手笔,还是大哥……是我。
温北川并不瞒她,浅声笑说甚至,林大根本就不是冯家的人,也从来没有打碎过冯家哪位小姐的花瓶,都是我捏造的。
大哥不怕他们去查证吗?温阮心里一惊,大哥这手,有点黑啊!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如何查,再说,查了又能怎么样,陛下认定了就行。
那陛下为何会认定?他不是对我们家……这个呀,我也奇怪。
温北川笑了笑,今日三皇子不该如此失态,那是个稳重的皇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三皇子如此敏感。
但他的失态意味着皇帝对他有疑,而且三皇子知道皇帝对他有疑,所以今日御书房里但凡出一点点纰漏,三皇子就很难再自证清白。
毫无原因的,温阮就想到了阿九。
然后她摇摇头,阿九不过是一个下人,拳脚不错,心计也有些,但是手应该……伸不到朝堂上吧?她想着这些,跟大哥在分岔路分开,说是要去渔樵馆找阿九问问课业上的事。
到了渔樵馆,阿九正在小睡,温阮轻手轻脚地过去,凑近了看他脸上的面具。
殷九野忽然睁眼,笑问好看吗?……面具不错。
温阮说。
别的呢?过得去。
殷九野瞥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坐起来,怎么样,宫里头没事吧?没事,我大哥大获全胜,三皇子还被禁足了,但我不知道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被禁足的。
殷九野给她递了杯茶,想了想,歪头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温阮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跟他一起去听白楼刺探军情,结果关在小柜子里被迫听活春i宫的事。
她眨了眨眼,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
咱们家姑娘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难道区区一个三皇子,你就怕了?殷九野故意激她。
温阮对啊,我怕了,怎么样?殷九野……这激将法怎么不灵呢?温阮抿笑去就去嘛,你知道三皇子府在哪儿吗?知道,走。
但话说在前头啊,要是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我们扭头就走。
什么样的事?阿九,我发现你学坏了。
姑娘哪里话,我都是跟姑娘学的。
……诶,姑娘,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能我解个惑吗?什么呀?当初你来渔樵馆的时候,那个春i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事情,殷九野一直想不通啊!温阮,她也没法儿解释啊。
于是她问如果我说,我吃错药了,你信么?……信,什么时候再吃错一次?你想干嘛?我的意思是,我好提前准备解药,姑娘想哪儿去了?……好烦,温阮不跟他讲话了。
殷九野一路忍着笑,带着温阮到了三皇子府外。
成年的皇子都不会再住在宫中,在宫外有府邸,三皇子的这府邸还不小,挺阔气的。
照样是翻墙,殷九野抱着温阮又摸进了三皇子的书房。
两人缩在书柜后面,殷九野站在温阮身后,下巴靠在她在脑袋上。
温阮回头瞪了他一眼。
殷九野指指身后,身后一堵墙,你让我上哪儿去?温阮皱了下鼻子,转头看三皇子,殷九野继续将下巴搁在她脑袋上。
刚刚被陛下下令禁足十日的三皇子,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阴沉沉的。
温阮也是第一次见得三皇子庐山真面目,是个生得挺周正的皇子,人模人样的。
他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写字静心,看其字迹,他这个心不太静。
然后走进来的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人是太霄子。
太霄真人可能解释一下,蓝绻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皇子还挺有威严地说道。
太霄子坐下,皱着眉头蓝绻此事的确反常,但也并非没有原由,他与温家老二温西陵有生意来往,许是如此,才有此事。
我对蓝绻的确多有亲近之意,但那已是三月之前的事情,在看出他并无与我结交的念头后,我再未找过他,可他却在昨日向陛下进言,说是担心国库财权旁落他人之手!三皇子将笔重重地顿在宣纸上,砸出一大片污渍。
他其心可诛!三皇子低声恨道。
温阮听到这里,转头看殷九野,眼神交流队再次上线你知道这事儿吗?殷九野耸肩摊手我哪儿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还就是我让蓝绻去跟皇帝说的这事儿。
那边的太霄子说其实蓝绻这么做,也是在埋祸根,殿下何不因势利导,将蓝绻与温西陵之事说与陛下听?我已被禁足,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三皇子靠在椅子里说道,不如你去。
好。
太霄子点了下头。
三皇子又问,盛月姬那边怎么样了?不似以往,用处不大。
都是些废物!太霄子没说话,只是轻捻了一下拂尘。
罢了,你先回去吧,其实此事到底会如何收局,还是要看晋亲王那边,若晋亲王认定了是温家,就好办了。
太霄子点头称是,起身离开。
三皇子也静不下心来写字了,起身走到窗边,莫名地轻唤了一声温阮。
温阮听得抬了一下眼睫,他叫自己干嘛?很熟吗?以前有仇吗?而且温阮明显感觉到,殷九野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从三皇子府出来后,温阮看着一言不发的殷九野,关切地问阿九,你刚才……嗯?殷九野低头看她。
你的小弟弟,刚才是想吐了吗?殷九野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温阮这含蓄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说道温阮,你是一个女子!温阮淡定地看着他,你不用这么紧张,热血方刚的男儿与女子近距离接触时,有一些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对此表示极度的理解和宽容,不会笑话你的。
……殷九野按了一下额头,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要是呢,姑娘准备怎么办?他干脆问道。
听白楼,其实还是有几个姑娘生得很不错的。
但这个钱不能报销啊,请人嫖是要倒霉一年的。
……你去死吧!殷九野要气死了,早知道不让蓝绻帮你大哥了,什么狗屁大舅子!温阮忍着笑,背着小手从他身边走过,我让你笑话我吃错了药,哼!殷九野气得脑瓜子疼,不想理温阮,可步子却不听话地放慢,跟着温阮永远不急不缓的步调。
温阮想不太懂,问道大孝子为什么会跟三皇子勾搭上?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小心眼嘛,大不了我请你嫖就是了。
温阮你信不信我头给你打烂!不信。
……殷九野仰天长叹温阮你是什么精怪变的啊?磨人精。
温阮突然想到了什么,闷笑了一声磨人的小妖精哈哈哈哈对不起。
殷九野你是神经!温阮拼了老命地忍住笑,好了好了,说回正事,三皇子好像跟盛月姬挺熟的诶?难不成,三皇子是颗隐形龙珠?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我把权谋写得很直白,如果还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留言,我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