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牛甩着尾巴低头啃着草, 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谭玉玲从大声哭泣变成了默默流泪。
谭玉瑶蹲的累的, 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别哭啦, 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我平时在村子里的人缘不怎么好。
逢年过节的也没怎么走亲戚。
有哪些人适合, 我还真不清楚。
你要是觉得我的建议能行, 就趁早去打听下。
谭玉玲其实心里已经认同了谭玉瑶的提议。
可是, 谁家会同意过继一个女孩子?不是她看不起女孩子, 而是村里重男轻女的人太多了。
只要有钱,谁都愿意。
对了,最好是打听那种孤身一人的老人, 或者老两口都行。
小玉婷一个月才能吃多少粮食,咱们每个月把她的口粮送去,每月再给个几块生活费。
平时多帮衬着干些活儿, 肯定有人愿意的。
谭玉玲想想也觉得有希望。
但是, 我妈她肯定会找人家要很多钱的。
谭玉瑶愣了,她想了那么多, 居然没想到这茬。
现在自己虽然手里有十块钱, 但明显是填不上二婶儿那胃口的。
加上系统里的十几块恐怕也很勉强。
钱的事, 我得好好想想。
你先打听着。
想到钱, 她就坐不住了。
回家抓耳挠腮的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直叹可惜了身上这把力气。
这要是在现代, 凭着这把力气还能去搬个砖赚点外快啥的。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躺黑市了。
从系统里兑粮食去卖。
不过这是下下策。
眼瞧着天快黑了,谭玉瑶打消了去镇上的心思。
正要煮饭, 就听到外头传来玉玲的声音。
跑出去一看, 她背上还背着背篓,一看就是还没回去过。
她脸上挂着笑,丝毫不见之前的愁眉苦脸。
玉瑶,我找到愿意过继玉婷的人了。
谁啊?这么快……就是二叔婆。
她刚刚在河沟上头洗衣服,听见咱俩说话了。
我牵牛回牛棚的时候她来找我。
跟我说她可以过继玉婷。
二叔婆?有这个亲戚吗?谭玉瑶实在没什么印象。
二叔婆你都不知道啊?就是阿爷二弟的媳妇儿。
二叔公和表叔早些年去当兵都没了。
家里只剩她一个了。
有啥条件没?谭玉玲点点头。
说是玉婷要是过继了,等她走了,逢年过节的都要给叔公还有表叔烧纸烧香。
这要求不过分,她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谭玉瑶也觉得没问题。
就是没和那个二叔婆接触过,不了解她是什么人,心里有些没底。
这样,你先回去,不然二婶儿又要打你了。
等晚上我爸回来了,我再打听下二叔婆这人怎么样。
明天早上我去叫你一起扯猪草,咱们去她家看看。
谭玉玲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家。
顿时脸就白了。
丢下一句糟了,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谭玉瑶都怕她背上的背篓把她压折了。
村里头这么大的姑娘都是要说对象的时候了,平常人家再忙,都会让她们呆家里养一养。
谁像二婶儿家那样,把姑娘当牛使唤的。
玉玲明明比自己还大三岁,站起来才到自己肩膀。
玉珠跟玉婷更不用说了。
这三姐妹都是让人心疼的很,谭玉瑶没法看着玉婷被卖掉。
只能尽力去帮她们一帮。
此时,就在谭玉瑶家向东二里地外,一个小山丘上。
头发花白的罗春花正在两个坟堆前拔着草。
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头子,我跟你说,过两天咱家也许就能进新人口啦。
你老哥家的那两个娃,大的还好,小的实在是不成样子。
家里孩子养的比猪还不如。
听说还要把老幺的拿去卖山里当童养媳。
前两年大华家那个丫头去当了童养媳,才一年呢,就被磋磨的断了气。
姜桂兰也狠的下这心。
玉婷才多小啊,我实在不忍心。
所以我打算把她过继到石头名下,给咱做孙女。
顿了顿,罗春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泪继续念叨道:这样,就是找不回小满,等我死了,逢年过节的好歹也有人个给你们扯扯草,上柱香不是。
空荡荡的小山丘上,微风吹起了挂在坟上已经破旧的墓纸,似是在回应她一般。
老太太收拾好扯出来的野草,转头留恋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才颤颤巍巍的下了山。
她回去收拾了下,拿着个小布袋子出来,直直去了村长谭子平家。
谭子平也是一把年纪了,很多事情他都放给了儿子做,一天倒也悠闲。
正逗着孙子呢,就看到罗春花来了。
很是意外。
他跟罗春花的男人谭行刚从小一起长大,好的连裤子都恨不同穿一条。
小时候他掉池塘里还是谭行刚救的他。
不然哪有现在他这个村长。
后来刚子去当兵没了,他儿子偷跑去当兵也没了,小的去做了红小兵,出了趟门就再也没回来。
罗春花这一生实在可怜的很。
所以他除了在分工的时候多有照顾,还早说了,有啥难处尽管来找他。
不过,她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来过。
今天倒是稀奇了。
这可是真难得,十几年了,头一回见你上我家来。
罗春花笑了笑说:哪里就难得了。
平常村子里不是也常见到。
没事我上你家做啥。
那今天是有事了?是有事。
我想过继谭老二家的老幺给我家石头。
想让你跟我去他家说说。
谭子平一愣,满是沟壑的脸露出个极其惊讶的表情。
过继谭老二家的老幺?确定是谭老二?他家那可是个女娃娃,你过继她干啥?这话罗春花可不爱听。
女娃娃咋了,上头都说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我就喜欢女娃娃,你帮不帮吧?帮……罗春花这十几年来头一回找他帮忙,能不帮吗。
只是,谭育全两口子都是浑人,我虽然是村长,但他们家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强逼着人点头。
罗春花点头。
我明白,话我去说。
你只要帮我做个见证人就行了。
要是能说成,还要麻烦你开证明。
谭子平这下没啥好说的了。
两个人叫上了刚下工的谭育民一起去了谭育全家里。
几个人刚走到路口,就听到谭育全家里传来阵阵打骂声。
男声女声都有,骂的也是乱七八糟不堪入耳。
前头两家邻居显然见怪不怪的。
端着饭碗坐在门口,淡定的吃着饭。
谭子平越听脸越臭,哪有这样骂自家孩子的父母。
你们也听得下去,不晓得去说说。
那吃饭的邻居连连摇头。
谭老二那两口子都是个惹不起的。
上去说了也没用,还能惹一身骚回来。
谭子平白了他一眼,又拿手里的烟杆捅了捅谭育民。
意思,这是他兄弟,就交给他了。
谭育民苦笑两声,上前去拍了门。
老二!开门!里头的人显然没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装着没听见,骂孩子的声音甚至还高了一个度。
谭子平气极,上前踹了门两下。
谭育全,开门!里头的骂声顿时没了。
秦桂兰有些慌。
全儿,好像是村长的声音。
谭育全绷着个脸,踢了下桌子。
怕什么,还能吃了你?去开门!你们三个给老子滚到后头洗衣服去。
敢偷懒手板打烂!玉玲三姐妹齐齐打了个冷颤,赶紧去屋里抱了脏衣服去洗。
罗春花一进院子就四处找那三个丫头,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心里担心,面上却没露出来。
谭子平先拉了板凳坐下,有些严肃的盯着谭育全。
你们两就是这样当爹妈的?听听你们刚刚骂的那些话,是人该说的?村长,您老到我家来不会是来教我怎么管孩子吧?当然不是。
是你二婶儿找你们有点事儿。
谭子平把话头交给了罗春花。
罗春花很干脆,直接说了来意。
谭育全没有一口回绝,朝秦桂兰看了看。
夫妻两都升起了个念头。
好好敲她一笔。
罗春花是有钱的,二叔当兵那么多年,还有石头的抚恤金。
她一个老太婆能用多少。
现在她想过继自己的女儿,还不趁机敲她一笔,发个小财?秦桂兰摸摸隆起的肚子,试探的道:二婶儿,你想过继玉婷也不是不行。
可我平时最疼的就是她了。
要是过继出去我这心里可是舍不得的狠。
你看……这话,她说的丝毫不脸红。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疼孩子的妈。
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信她。
罗春花哼了一声,笑道:你直说吧,要啥?秦桂兰干笑了两下,看向自家男人。
见他手比了个五,顿时有了数。
五十块。
你拿五十块出来,我就答应把玉婷过继给你。
五十块,你生的是金疙瘩不成。
你还真敢开口啊,秦桂兰。
谭子平到底是没忍住。
嘲了一句。
当然这话在那夫妻俩听来,不痛不痒的。
他们只把目光落在了罗春花身上。
只要她答应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