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只是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老师就丢了。
这不是被狼叼了就是被妖怪给抓走了。
凭老师自己,绝无可能半分痕迹不漏的离开,她没这能力。
对,相处这么久,纯熙已看透老师是个菜鸡了。
想到这里,纯熙控制不住担忧的心情,随意选了个方向,朝前飞了千里。
凡是碰到狼群,都仔仔细细检查下看是否有老师的踪迹,然后将狼群剿灭。
东方、南方、西方、北方……纯熙脸色更难看了,老师人真没了,这可如何是好?老师绝不是会直接扔下她离开的人,这其中可能有别的事情发生。
纯熙难得动了回脑子想,老师知道她比较笨,很可能会留下线索给她。
剿灭狼群消磨了半日时光的纯熙眼睛一亮,身影闪现间,很快便出现在与老师分别的位置。
她拂袖一挥,毡子上的白雪洒落在地上。
毡子上一干二净,没有多有东西。
她想了想,抬手将毡子提起来,只见下面留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写满了字。
大概意思很简单,纯熙这个不孝弟子竟不曾发现她被大雪晃瞎了眼,还留下她一人被拐走,等见了面后,她们再好好聊聊。
至于目的地,便是深渊。
纯熙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将纸条收起,转身便朝断魂崖而去。
她得找父亲拿主意,不然等见到老师的那一刻,她就完了!!纯熙心事重重的离开,还得在得到化解法子后赶往深渊,时间真的很紧迫,只能默默祈祷下拐走老师的人给力点,将老师能拖多久拖多久。
唉,她大逆不道的这一日竟来得这般早,本以为会在老师与凤鸟盟撕破脸那日呢。
可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小山村,矮房里。
闻梵音双目被一根银白玄布遮蔽,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双手拢进袖中坐烧热的火炕里舒服地暗暗赞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之前那些时日都是纯熙误她,害得她颠沛流离,餐不饱腹,还得挨饿受冻。
这时,她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金叶上光华一闪,重明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妙音长……重明的话噎了回去。
他看着被蒙上双眼正坐在与她画风完全不一致的火炕上时,迟疑半晌,这才说道,你这是哪种戏码?被卖进大山里的媳妇吗?放着好好的仙门强者,凤鸟盟长老,神医谷谷主不干,演了这么一出这是要迫害谁?闻梵音:……听大先生一席话,才知大先生懂得倒是多。
连大山里有买卖人口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重明摸了摸胡须,笑容狡猾道:知道的少了,可是会被人坑了。
长老亲自找我不知有何要事?虽说他与妙音长老都心知肚明双方可以联系上,但他们都默契选择了让纯熙转达,给双方留有拒绝的权利,不至于针锋相对闹得太难看。
这会儿长老突然联系她,还真让人觉得意外。
闻梵音摩擦着新换的厚棉被,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说:如你所见,你女儿将我弄丢了,害得我被人拐走了。
她找不到我后,很可能会回去寻大先生支招。
重明脸色难看了一瞬,这女儿跟在长老身边许久,怎地还不曾学聪明些。
你在外头闹出点事来自己解决啊,带回家连累年迈的老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打定主意与长老聊完便去闭关,将盟内一切事务交由大弟子,想来浮舟应该能处理好,坑弟子毫不手软的重明下一刻听到长老慢条斯理的声音。
我并非怪罪于学生而迁怒大先生,是想提前告知大先生一声,我会前往深渊。
那里是上章真君最终停留之地。
闻梵音坦诚布公道。
重明沉默了下,皮笑肉不笑道:如此,我会配合长老,让妖兽前往待命。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嫌弃的‘啧’了一声,便毫不犹豫地一起断开联系。
闻梵音忍俊不禁,她手指描绘着被子上的花纹,无声道:我略胜一筹哦,大先生。
她能猜到上章真君所在何处,卢家定然也是知道的。
卢衍与凤鸟盟牵扯不清,谁知道卢衍会不会将消息告知重明呢。
且她早早便将目的地告知了纯熙,用一个已半公开的消息换取凤鸟盟的支持和行动,再划算不过。
想来重明大先生也知道这点,却不好宣之于口,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哎呀,别人不开心时她便觉乐呵了。
这时,开门声响起。
闻梵音从声音判断出来人是那位老伯的小孙女。
姐姐,我进来了。
小女郎声音怯怯道,我、我已将自己打理干净了,姐姐放心。
闻梵音听到她皮肤与衣服的摩擦声,可以想到到她紧张地用手揪住衣摆不停的打转。
她微微一笑,和善道:莫要害怕。
我来此借住本已打扰到小女郎啦。
她聪明的转移话题,缓解小女郎的紧张和自卑:快上来帮我瞧瞧,我头上的发簪是否缠在头发上了。
我眼睛不太方便。
她故作失落地摸摸眼睛上的白布,小女郎顿时心软了,也顾不得紧张便三两步来到火炕边脱下鞋子爬了上去。
她来到闻梵音身后小心翼翼检查着,伸手轻轻将缠住的发丝拨出来,这才松了口气道:姐姐,已经好了。
仿佛因能为这位看起来便尊贵无比的客人做些事,小女郎的声音听上去都带着几分雀跃。
多谢小女郎啦,真是帮了大忙了。
闻梵音温声细语道。
小女郎害羞的差点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姐姐唤我楠楠便好。
小女郎这个称呼听上去怪让人不适应的,好似大户人家的贵女。
但她不会忘记,她只是一个贫苦出身的孩子。
闻梵音发觉她的不适,从善如流的改了:楠楠,那我们睡吧,不早了。
楠楠点点头,熟练地脱去打着补丁的衣服后,将自己塞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闻梵音。
闻梵音伸手摸索着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便脱下外袍,跟她躺在一起。
楠楠嗅着被窝里清淡雅致的香味,感受着身边轻微地又温柔的呼吸,眼眶有些红。
她自有记忆起便不曾见过娘亲,如今跟这位贵人姐姐睡一起,好像跟娘亲睡一起一样温暖。
真好。
她嘴角翘地高高的,大胆地将被窝下的手塞进姐姐温暖柔软的手心里,见姐姐没有拒绝,她翻个身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姐姐怀里。
这一夜,她就当姐姐是娘亲了。
明天后,姐姐就还是姐姐。
闻梵音温柔的将楠楠搂在怀里,脸上没有笑容,周身的气息却温和无比。
她十分喜爱孩子,孩子是世界的未来。
他们的眼里黑白分明,纯真稚嫩,必须要保护好呢。
她伸手摸摸孩子特意洗过的干燥的头发,低头轻轻在孩子眉心亲吻了下,低声道:你会平安长大的,楠楠。
楠楠紧紧闭上眼睛,只觉得好像在做梦。
姐姐亲她了,真的亲她了。
那温暖的感觉跟她想象中的娘亲一模一样。
她不敢睁开眼,唯恐眼泪掉下来。
姐姐不仅美丽还很温柔,她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闻梵音在这户人家等了一日后,纯熙不出所料并不曾到来。
她朝守在门口的范辉道:阿光,我的学生不回来了。
我不便继续等她。
若你无事,我们直接离开吧。
范辉并无异议,他嗓音听不出半分不对劲,依旧一副善良活泼的阳光男孩模样:我没事哦。
那闻姐姐你等等,我去跟老伯打声招呼便走吧。
闻梵音点点头,见他窜进门去找老伯后,微微歪头侧向身后,轻声说道:楠楠也听到了,我很快要离开了。
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楠楠早知她会离开,可真到了这时,却依旧难过。
不知不觉间,眼泪便流淌下来。
她小小年纪懂得少,可此时此刻却莫名懂得了以前爷爷与其他人偶然提过的一句话:生离苦。
姐姐不嫌弃她,会抱着她睡觉,会亲吻她的额头……一举一动透出来的珍惜让早熟的女郎无法忽视,让缺失母爱的她无法放下。
她声音哽咽道:我知道了姐姐,不过你要记得我,一定要来看我啊。
到了春天,我们这里有很多漂亮的迎春花。
姐姐若来的话,我带你去看。
闻梵音对她的小心思哑然失笑,她郑重说道:我答应你,会在春天来看你,明年若无闲暇便后年,后年若不方便便大后年……她笑容温柔道:总会在一个迎春花开放的暖日里,我来看望你。
范辉与闻梵音很快便离开了这处巧合下才到来的小山村,老伯看着人影远去,低头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叹息道:他们与我们不同,只是我们生命中偶然的一个过于惊艳的过客,不会与我们再有交集的。
你莫要太过执着。
楠楠望着消失的身影,一抹眼泪倔强的说:她答应我会回来看我,我们并非只是一面之缘的过客。
而是会互相努力创造羁绊的……朋友。
也许有可能是亲人。
她怀揣着美好的梦想,无比期待这个寒冷的冬日早早过去,迎春花盛开。
范辉与闻梵音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他看向明显心情不太愉快的尊上,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闻姐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楠楠丫头?闻梵音微微一怔,问:我表现的很明显吗?范辉哈哈大笑道:你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然很明显啦。
既然舍不得,我将楠楠带来陪在你身边吧。
无论他如何和善,都掩饰不了其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他字里行间都潜藏着对凡人的不屑一顾和凡人能跟在仙人身边的荣幸。
傲气的理所当然,完全忽视了人家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的亲情,肆意妄为的想要将人分开,关键他还拥有这个能力。
这就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她皱了皱眉,白布挡去了她眉宇间的不悦。
果然还是明舒最好,为人处世,说话行事总能让她高兴。
眼看着他跃跃欲试即将付诸行动,闻梵音语气平和的拒绝道:阿光莫要为我忙前忙后了。
我如今眼睛不方便,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如何照顾一个年幼的孩童。
可以让楠楠照顾姐姐嘛。
范辉语气俏皮的说。
闻梵音无奈道:阿光莫要逗我。
楠楠还太小了,她需要照看老伯。
范辉见她是真心拒绝,这才悻悻作罢。
时间一晃过去五日,他们即将到达深渊。
范辉神色一日日沉下来,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活泼开朗,反而带着几分落寞。
这日,天气放晴。
闻梵音白布遮眼,手拄黑伞谨慎地行走在一处被冻结的河面上。
她说道:阿光,深渊快到了吧。
范辉神色复杂极了,他无法再保持之前欢快的模样,有气无力道:嗯,还有一日功夫便到了。
闻梵音脚步停住,她歪歪脑袋,疑惑的问:你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阿光,你可有心事?范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随口找理由说:我只是想起家中相依为命的残疾兄长无人照看,一时难受罢了。
哦?闻梵音差点笑出来。
范辉先生口中那位‘兄长’怕是出行都坐轮椅的卢衍少君吧。
卢少君知道他养的好兄弟在背后怎么编排他吗?既如此,阿光还是先行离去吧,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闻梵音善解人意道。
深渊那处定不止他们,还会有其他势力的强者。
范辉担心被某位强者识破伪装,那种在尊上面前被拆穿的尴尬他表示拒绝,便只能想办法先走一步了。
语气中,他却还装作游移不定:这、这可不行。
闻姐姐,留下你一人我不放心。
闻梵音气息柔和,语气带着慎重的规劝:你不放心我一人,便放心你相依为命的兄长吗?他也无人照看,若出事了你怕是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范辉先生居然针对她表露在外的这种温柔可亲,凡是为他人考虑的性格设计,将其当成弱点。
她意味深长起来,他这是相信她如今的性格是真实的啊。
范辉先生可真是天真,很容易相信人呢。
范辉听着闻梵音的话脸庞微微扭曲,狠狠翻了个白眼。
卢衍若真出事了,他绝对会放炮竹庆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