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算得上是汇北郡内数一数二的大城,但再怎样,战事频发的边境州郡也没法和临安绍南这些地方比繁华。
前几日下了雨,新买的庭院内多处积着污水,顺墙长的杂草东倒西歪倒了一片。
宋绘让人将东西放到廊下,先将会客用的堂厅打扫了。
夏陶将擦干净椅子摆出来,娘子,你先坐在外面稍等片刻,一会儿就打扫干净。
宋绘顺了下裙摆坐下,点头应了声不碍事。
顾澜清也得了一张小椅子,他双手环抱着椅子背,跪在椅子上盯着屋内打扫的夏陶冬霜看。
宋绘担心他摔倒,稍压着了椅子的扶手,怎了?看什么这么认真?顾澜清往后偏头,乌溜溜的眼珠滚微上移了下,看着宋绘,往后娘会和清儿一起住吗?宋绘弯着眼,在他期待的目光里应了声嗯。
顾愈进到庭院里时,顾澜清正趴在宋绘耳边,怂恿她成为明个早上睡懒觉的共犯。
余光瞥见顾愈,他赶紧扒着自己的小椅子坐好,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
宋绘瞧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无声露出些笑。
顾愈扫了顾澜清一眼,目光落在她面上,走走,看看宅子。
宋绘应下,将顾澜清交给夏陶看着,而后跟顾愈一道往里走。
杨川的建筑风格和宋绘过往待的地方有些不同。
它院落相对封闭,并没有廊窗之类,檐角房梁的造型也没雕琢太多细节,总的来讲,屋身低平,曲线平缓,恢阔舒展。
四间大屋在上北面列着,两边是两间厢房和配套耳房。
后面四通八达,但和前面堂屋相连的就一条大甬路,倒也规整。
朝向采光都还好,虽占地不大,但也没什么需挑剔的。
顾愈见她没露出什么不满意,开口道:杨川没那么多规矩,你找间喜欢的屋子住便是。
另外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应不多,东西不用专门找房间归置,都放你屋就行,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要不要买人,还要不要添置东西,这些都只有住下之后才知道。
宋绘应下,不急着操办。
宋绘见他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安静候着。
顾愈稍用了些时间组织语言,而后缓缓道:这边的人各方各面都比较放得开,如非必要,不要和人强调你的身份,让夏陶她们也改改称呼,唤你夫人。
宋绘虽是头一回来汇北,但听顾愈讲过一些风土人情,也凑趣读了几册书,大抵明白顾愈是什么意思。
侍妾通房这些个身份到底是低了些,汇北这边民风彪悍,有以抢占别家妻妾为乐的人。
妻占了个正字,有人会顾忌两分,但若是妾,有些便少了忌惮,行事起来没个数。
宋绘目光在他面上定了一小会儿,弯眼,谢大人怜惜。
宋绘的声音挺有特点的,娇气,尾音会稍微拖一点点,显出几分缠/绵依恋。
顾愈望着她,眼底负担卸了卸。
他手指在骨节上敲了两下,顿住,有些不合章法,...平日里还是低调些。
宋绘眨眼,妾身心里有数。
她偏了下头指北面的四间大屋,大人替我参谋参谋哪间屋子适合妾身住可好?顾愈抬了下唇角,笑着应了声成。
四间屋子各有优劣,左面的房屋多配了一个小厨房,中间两间屋子一个大一个采光好,最右手边的屋子前后院的泥土肥沃,适合种些花草。
宋绘顾及着顾愈的偏好,选了采光好的一间屋。
顾澜清则被顾愈以年纪小长身体,常会加餐的理由安排到最左侧。
仆人将屋里屋外都做了一遍清扫后,而后才开始归置物品。
他们东西不多,但这么一顿忙活,转眼便过了申时。
宋绘替顾愈找了件铅青色的袍子。
底色灰暗,但上面有着金线勾边,银钱描摹着如意纹,低调中又透出些大气奢华。
宋绘为了扣领口的扣子,离得稍有些近。
顾愈神色慵散的垂眸看着她距眼缘较近的睑线,我估计回来得会比较晚,你收拾好自个儿休息,不用多等。
宋绘扣好盘扣,手将肩缝线压平整,而后退开小半步,柔声应下好。
汇北的城池大同小异,县主府的墙都会比其他建筑修得高出那么一些,顾愈没问人便找着了设宴地点。
一块赤金九龙的大匾上龙飞凤舞写着赵府,门两面站着数十个持刀护卫,看上去威风凛凛。
护卫这边应提前打过招呼了,耿平报了名号后,他们便直接被允许入了内。
丫鬟领路,走了半柱香时间,便到了待客的主厅。
堂厅内已坐了不少人,都是统一的北方人打扮,有男有女,男的大多年长,女子都未出阁,看情形,看是来相看夫婿的一般。
见顾愈进来,坐在主位的大汉起身迎了上来,数年未见,太尉还是一如既往,英姿勃发啊。
顾愈露了个温和的笑,拱手,赵大人才是老当益壮,顾某自愧不如。
这一次宴席的主人公是顾愈,按武将尊右的原则,他的座位被安排在赵诚的右下方。
他一坐下,坐在另一面梳着双辫的姑娘便起身,落落大方向他做了自我介绍,意图昭然若现。
旁边的人替他满上酒,顾愈随手举了举,开口道:幸会。
他态度敷衍,赵诚眯了眯眼,插了一句,顾太尉,赵妮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年及笄,还未定好夫婿人选。
顾愈抿了口杯沿,放下,正要讲话,赵真大步从外面走进来,父亲,你就别白费功夫了,太尉大人可是带着妻儿来的。
赵诚倒不知道这事,他拖着声音哦——了一下,没听说大人娶妻,老夫这耳朵是有些不灵了哈哈。
杨川的地理位置很好,极适合作为屯粮点,是稳住渡良这边形势重要的一环。
让赵诚觉着他是能够通过各种手段被拉拢的,之后计划行事起来更容易些。
这念头在顾愈脑海里瞬间划过。
他身体稍往后靠了下,姿势舒展随意,伸手拿了酒杯,宠妾罢了,赵大人也知道这城里城外的不安全。
他端杯巡了一圈,声线平稳的朗声道:多谢各位前来为顾某接风洗尘,我这就先干为敬。
赵诚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那倒是,前几日有个富商过来谈生意,在客栈歇脚,晚上小妾就上了别家床。
听他说起这事,其余人跟着默契的笑出来。
可惜,那小妾听说被玩死了。
就一晚上,没撑得过去。
哈哈哈哈,那商人第二日看见被送回来的尸体,眼睛一翻就晕了。
这我也听说了,好像被吓尿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