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愈回来院子时候, 宋绘正坐在窗边看书消磨时间。
听见院里下人的问候声,她将书册子反扣在桌上,起身迎出去。
她已卸了妆, 皮肤细腻,脸蛋从内里透出粉色,和顾愈对上目光的同时,弯眼露了笑。
宋绘偏头望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冬霜,让人将饭菜拿上来吧。
冬霜福身应是, 折身往外。
宋绘在顾愈身边坐下, 翻了个茶杯,替他倒上茶, 大人怎么回来这么快?顾愈抿了口杯盏沿,事情乱七八糟的, 一时半刻理不清, 便也不急在这会儿。
宋绘比起往日懂得多了些。
简单的说,囤着粮草的杨川捏着渡良的命脉, 这里的人和事情该清理的得清理, 该办的得办了, 否则一旦杨川出现什么变故,便会对前面的战局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杨川的事,可以说是官场上的争锋, 但往小了说, 其实也就是商业上的竞争...宋绘想着事情, 冬霜将饭菜摆上了桌。
夏陶也跟着帮忙,她余光瞥见清蒸鱼时, 生理性的反胃呕了一声。
顾愈拧着眉, 目光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宋绘将碗筷放到顾愈跟前,帮着解释了一句。
宋绘目光轻掠过面带惧色的夏陶,请个大夫瞧瞧吧,你这害喜太严重了些。
夏陶弯腰垂头,轻声推拒到:多谢娘子关心,不碍事的,...呕。
宋绘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偏头看了冬霜一眼,去请个大夫。
而后宋绘又支着夏陶回去休息,换了前些日子买来的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旁边候着。
她边用着饭,边和顾愈讲话。
吃完饭时,请的大夫也来了,他经了通报进屋向宋绘和顾愈问安。
顾愈抿了口温水,偏头指了指宋绘,既然来了,顺道给她把个脉。
宋绘意外的眨了下眼,妾身又没个什么事,平白着把什么脉。
虽是这么说,宋绘还是拉了下袖子,露出手腕。
大夫深鞠了一躬,应道:老夫冒昧了。
说着,他上前,掀着袍摆在桌边坐下,将手搭在宋绘腕上。
宋绘没觉着身体不舒服,对这事也并不太上心。
大夫把了一回脉后,摸了摸自己雪白雪白的胡须,又搭了一回手。
宋绘瞧了白胡子老头一眼,偏眸瞥向顾愈。
过了一小会儿,大夫十拿九稳,起身,向两人拱手祝贺道:恭喜太尉和夫人,这是喜脉啊。
午时刚过没多久,阳光还有些炫目。
耀眼的日光落在大夫花白的头顶,像给他戴了个会发光的发冠,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切的虚幻感。
宋绘安静瞧了他一会儿,似没听清他讲话,偏头向顾愈求证。
顾愈虚了虚眼,表情上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高兴。
宋绘确认了真实性,偏头看向大夫,可是我什么症状都没。
大夫耐心应答道:有的小孩乖巧,没反应也正常,但确实是有了。
说着,大夫自然的交代起怀孕的注意事项。
宋绘已怀过一次孩子,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她没怎么用心记,等大夫讲完,她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又伴随着细碎的喜悦。
顾愈目光在她上弯的眼角停了停,让冬霜把大夫领下去给赏银。
人走了,顾愈拉握着宋绘的手腕到跟前瞧。
暖黄色的日光照得宋绘皮肤通透,隐约能看见细白一截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走向。
他指腹有茧,摩着手腕时候有些酥痒感,盯了一小阵后,开口道:这样看,准吗?看脉象不都这样吗...宋绘声音低下去,另起了一句,这孩子是不是不能要?最后几个字很轻很软,没设防也不带什么特别目的,就像露出肚皮的野猫。
顾愈眼睫压了压,没事,既怀上了便留着。
他现在也摸清了点宋绘的性子,凡事都爱自己琢磨,想出一套逻辑通顺的解释。
顾愈手指在她眉间敲了一下,我刚只是在想,你的事儿得该和祖母讲一声,顾澜清她老人家是知道的,到时将孩子领回去便是,但这个。
顾愈指了指她平坦的小腹,她完全不知情。
现在不掰扯清楚,日后又是一大堆问题。
顾愈想着事情轻重,生了要回临安一趟的心思。
他正经讲着话时,宋绘目光移也不移的瞧着他。
阳光好着,宋绘那双眼睛被照成了浅褐色,甚至能看见漂亮的瞳纹。
顾愈叹了口气,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喉头滚了两下,要命。
两个新买的小丫头呆头呆脑,冬霜算是有些经验了,她拉上门,领着两个新人边往外退,还一边福了福身。
屋子变成封闭空间,顾愈捂着人眼睛,半搂着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宋绘坐在顾愈大腿上,双手抓着他衣襟,不额外说话也不挣扎,显出非一般的乖顺。
顾愈身体微往前贴了下,宋绘碰着他...,原本柔软的背脊线微顿了一下。
她这点小动静自然没办法逃过顾愈的眼睛,顾愈扯着唇笑了下,将头搁在宋绘肩上。
他对宋绘的欲/望凶猛又迅速,坦荡荡,也根本懒得掩饰。
顾愈唇在宋绘耳根后面轻点了一下,不要脸的话像是轰顶的五雷在宋绘脑海里打,你既聪明,那今年好好费些心思学学口技,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空一年吧。
... ...军营里说荤话的糙汉多了去了,顾愈这已收着收着来了,但宋绘还是耳尖通红,有些受不住。
顾愈发热的掌心在宋绘腰侧贴了贴,你胆大包天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事怎么一说就紧张。
没。
宋绘明目张胆的瞧了他一眼,语出惊人,妾身只是觉着妾身这方面不怎么样,别破坏了大人兴致。
顾愈慢条斯理舔了下唇,眼神有些危险,没事啊。
他声线懒洋洋的,像看着孙猴子跳脚的如来佛,慢慢来,这些事熟能生巧,除了我也没人能陪你练。
就在宋绘找不出话回应时,冬霜在外面敲了敲门。
宋绘扬声问了句。
冬霜隔着门回答道;耿护卫说是中午赶走的那个车队又来了,老老小小好几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是您不见要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顾愈单手支着头,揉着宋绘指尖,替她答了。
跟外面说,把门柱子擦干净了,两边都行,让他们随便选根撞。
冬霜不知道顾愈是来真的还是说着玩,但房里的宋绘没讲话,像是默认了这样的处理方法。
冬霜在门边踌躇了好一阵,应了声是。
门外的站着的人影消失不见。
顾愈将宋绘抱起来放到床上,昨个夜里没睡好,现在补会儿觉。
宋绘坐在床沿边上,仰头看站着的顾愈,开口道:睡不着。
顾愈自己脱了外面的袍子,拉松宋绘衣裳的系带,示意她抬手,边应声道:那就当陪我睡会儿。
宋绘抬起手,由着他脱了衣裳。
宋家人找来杨川完全是意料外的事,这个孩子更完全是没在计划中的,毕竟顾愈每回都注意着最后一下退出来...宋绘确实不怎么困,她需要思考当下的处境。
虽是这么说,但她挨着枕头的同时,整个人被一浪又一浪拍过来的困意给淹住了。
她睡着了,主动提午睡的顾愈却精神抖擞。
他单手支着头,手指一下戳她脸颊,又一会儿摸她眼角,情绪不明。
宋绘有前科,要是又哪哪不顺心,她又故技重施跑个四年,那便好玩了。
他得尽快回临安,将事跟顾老夫人交代了,把隐患清理了才是...耿平在外面唤了顾愈一声。
顾愈起身,穿上袍子,打开门走出去。
耿平拱手,道:蒋成他们都来齐了。
顾愈应下一声,走吧,去书房。
他余光瞥见冬霜,多交代一句,去备些点心,她醒来可能会饿。
说完,顾愈便在耿平的陪同下,离开了后院。
-受这孩子的出现的影响,顾愈不得不重新安排了计划。
他从勉阳喊了几个亲信,共同去稳住渡良的局势,而后在四月初骑马回去了临安。
他路途中间没怎么休息,连夜往回赶,四月中旬到的临安城。
顾愈这次回皇城回得十分匆忙,顾老夫人也是在他入了府才收着的消息。
天色已经半暗,他没用饭也没洗漱,径直去了老夫人屋里。
顾老夫人和几年前并没什么大变化,双目有神,精神抖擞的。
顾愈进屋,拉了下袍子,跪下行了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顾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上下打量他,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讲一声。
顾愈在顾老夫人身侧坐下,神色恭敬的应道:偷偷回来的,低调些好,万一被人参一本说擅离职守了,又得鸡飞狗跳闹一阵。
那不至于,这时期,上面还不敢动你。
顾老夫人手里转着佛珠,目光在顾愈面上轻做了停顿,有急事?顾愈稍作了停顿,应了声是。
顾老夫人轻阖着眼,过了小半晌,因为你在边关养的女人?见顾愈有些意外,顾老夫人笑了一声,孙儿在边关杀敌,我这糟老婆子当然得关注着些,你正大光明的捧着,我能不知道?虽是这么说,顾老夫人了解得并不多,新皇登基,里里外外的信息传递都管着的,她也是专门让人留意着,才隐约知道些杨川大胜的细节。
顾老夫人既有准备,那便省了顾愈的功夫。
就在他斟酌要怎么和顾老夫人提宋绘的时候,老夫人端茶盏抿了下,先开口,人你就养在汇北玩玩便是,别领回来了,宋绘那事在前面摆着的,我不信你这看人的眼光。
顾愈蹙了下眉心,祖母...顾老夫人摆手打断了他讲话,不成,这人没经过我选便不能领进我顾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