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耳的琴音划过耳膜, 宋绘偏头看了一眼抚琴女子生疏的动作,荒唐笑了声。
她这人计划清晰,安排完善惯了, 倒少出现这样的纰漏。
让高雅文人流连的青楼到杨川变成了挂羊头卖狗肉这么个活计,不得不说隔着万水千山的州郡文化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东西。
有了这样的认知,宋绘才注意到正中的墙上挂着的不是什么高山流水,是男女交颈而坐。
既是这样,她实地走一圈的意义便不大了, 顾愈再怎样也不会允许她插手这类生意。
宋绘脑海里转着念头, 正打算起身。
门外响起一道微沉半哑的声音,人在里面?宋绘神色恍了一下,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放了闩房门上。
耿平咽了口唾沫,声音紧张, 夫人, 外面声音怎么有点像太尉...,但应该不会啊, 太尉这么一来一回, 也不可能回来得这么快。
话还没讲完, 门从外面被人踹了一脚。
宋绘抿住唇,绝了他眼底那些侥幸,好像就是大人。
伴随着这话, 她唇角泄出一声叹气声。
见屋内没有动静, 顾愈情绪不耐了起来, 偏头看方沛,撞门。
方沛应下, 提气往前冲。
门朝两侧打开, 他以义无反顾的姿势将耿平撞了个人仰马翻。
顾愈跨过门槛进到屋内, 没看亲密的表现兄弟爱的耿平二人。
他视线在屋内巡了一圈,准确落在宋绘身上。
宋绘穿着男装,秀气的五官少了那么些个温柔,在简单干练的衣袍衬托下,显出一种洒脱随意。
她不慌不忙朝着顾愈行了个拱手礼,大人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若是回来知会一声,妾身直接回去不就好。
顾愈看着她行礼的动作,没什么情绪的哼了下,还挺像模像样?平日看得多,便跟着学着玩了玩。
宋绘声音平温得让人慰贴,说着话,边站了起身。
她摆明了想把这事儿囵过去。
等会儿。
顾愈懒散的偏了下头,指着位置,既都已经来了,那便坐下看看你找的小倌儿。
他挥退着装暴露的姑娘,拉着宋绘的手腕重新在案几后坐下。
顾愈闻了下精致铜壶里装的酒水,倒了小杯,仰头一口抿了,把外面的人喊进来。
方沛龇牙咧嘴揉了揉膝盖窝,应了声是,出去领人。
宋绘看着列站在跟前的六个白面小生,终于察觉到了些如芒在背。
顾愈似没发现她的不安,唇边噙着寡淡的笑,挨个做做自我介绍。
既是以皮相侍人,那五官自是好的,六个男子各有特色,也难怪空虚寂寞的妇人流连于此。
只见逐个说了名字后,顾愈表情和善的偏头看宋绘,问道:喜欢哪个?宋绘舔了下唇,斟酌了片刻,轻声回道:都没瞧上。
怎么会...,你不是专程来找乐子的吗?顾愈面上依旧维持着不变的温和,但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显然心情不怎么样。
宋绘唇边的笑意垮了垮,清澈眼底漫出些可怜巴巴的情绪,不是这么回事的。
她五官精致漂亮,没上妆,也没用首饰压着,模样更显小,能引出男人骨子里那些保护欲。
顾愈心里的不满,在宋绘怯怯的注视下没了七七八八。
他虚了虚眼睛,对自己这么轻易被捋顺毛显然十分不满意。
他没法对宋绘发脾气,眼角一挑,看着屋内碍眼的六个人,明明笑着,却让人背脊发凉,滚出去。
六个小倌儿屁话不敢讲一个,慌慌张张退出屋。
两个起初领宋绘上楼的女子也察觉到不友好的气氛,悄悄往外走。
等着。
顾愈面无表情瞧着两人,点了菜的吧?粉衣女子看了一眼宋绘,点头,点了的。
顾愈抬了下眸,薄而锋利的眼线拉得平直,让厨房加紧着做了拿上来。
女子应下,而后耿平极有眼色的帮着将门关上了。
房里没了其余人,宋绘接了倒酒的活儿。
她扯着宋仁礼这张大旗,轻声和顾愈掰扯出来的缘由。
说着,她将八分满的杯盏推到顾愈跟前,父亲初来杨川,我也是想给他找些事情做。
顾愈接了铜黄色的酒杯,抿了酒。
他手指搭在杯沿边,轻转了转,那这么说,我还得因为你这感天动地的父女情奖赏你一番?宋绘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
顾愈被她这幅粉饰太平的模样气笑,面色阴森,不,尊重长辈做得好,是该赏。
他搁了杯盏,单手支着头,那接着讲讲喊小倌儿干什么?因为人年轻好看?顾愈手指揉着她指腹,慢条斯理,一个简单动作都能做出几分情/色的味道,年轻有什么好的,中看不中用的,但凡有一回,我弄完你,你能自个儿下榻的?宋绘捂住顾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嘴。
顾愈打定主意要整治整治她。
在被捂住嘴的同时,伸出舌舔了宋绘手心一下。
宋绘飞快松手的同时,顾愈哼了声笑,往日是为夫只顾着自己舒服,伺候得不到位,今个定好好改改。
说着,顾愈伸手抱住她的腰,让她坐到两/腿中间儿,握着她的头去亲她。
和往日的强势不同,顾愈动作又温又慢,一寸一寸的,亲得认真又仔细。
顾愈带着这么些个服侍耐心的时候几乎没有,...宋绘和他亲了这么多次,这回是最紧张的。
她能听见自己砰砰砰,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音,也能听见街道上或高或低的叫卖声,这两者被暖洋洋的日光分隔开。
在关了门的房屋,让人产生只剩下彼此的强有力错觉。
宋绘被吮得舌尖发麻,嘴唇红润润的,像个上了唇脂,专穿书生袍出来勾人的千年狐狸精。
顾愈比她高一截,坐着也比她高出一截,亲的时候得弯腰,鼻尖蹭到一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
宋绘身体软/得不像样,好好的衣裳皱巴巴,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侧襟被拉垮了,露出些肚兜的系带,雪白的皮肤在颜色对比下极具冲击力。
就算穿了男装,女人依旧是女人,顾愈握着又细又软腰,强行从宋绘神情里的纤细柔软拔出些理智来,技术可还行?宋绘慢慢平复呼吸,斟酌着回答,不敢随意开口。
门上响起两声噔噔敲门音,太尉,宋夫人,饭菜已好了,现在能拿进去吗?宋绘目光里的光稍汇了汇,老老实实的坐好,妾身知道错了。
顾愈手掌在她头顶轻拍了一下,将衣裳穿好。
宋绘应声。
过了一阵,顾愈才开口将外面的人放进来。
青楼里面的菜式价格虽不低,但味道也就一般,宋绘稍动了几筷便没了胃口。
顾愈这几天昼夜不停的赶路,倒不拘着味道,随便用。
宋绘捧着温水,看着他用饭,边问着这回临安的收获。
顾愈偏头望了她一眼,你的事情讲了一半,名字没敢和祖母提。
宋绘此前有些准备,倒也不意外,她主动递了梯/子,大人提的时候,妾身就觉着不太妥当,没说是好的。
顾愈左手揉着她指腹,习惯性的,继续着道:但也不是白回去一趟,没按着程序,我拖人走关系将你身份重新弄好了。
不过还是个妾。
侧室这事儿得上族谱,不是瞒着顾老夫人便能随便完成的。
除了这个,顾愈还起了兴致,和宋绘闲谈了些临安的八卦。
宋绘一直没主动问过,现顾愈闲聊着提起才知道袁珠前年出嫁了。
袁珠在绍南遇着叛军攻城,在城内给叛军当了阵子军/妓,要找好郎君并不是件容易,再加上她眼光也高,这一拖便是几年。
她现在的夫家姓周,在临安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男方全名叫周全秀,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在礼部任职,模样前程也都还不错。
他前面娶过妻,不过病死了,找续弦,挑挑拣拣了六年也没点个头。
家里人着急,把袁珠相中了,强按着将人给娶了。
顾愈抿着酒,继续缓缓说到:她头一年没怀上,过得有些艰难,去年年中有了好消息,我这次回去时候碰巧遇着了她孩子洗三,便去了一趟。
你虽往日和她有些间隙,但这两年她确实成熟懂事了许多,待你回去临安倒可以见见。
顾愈许久没提这些日常琐碎,难得心情放松,她再看见你说不定也很高兴。
听到此处,宋绘抬眸看了顾愈一眼。
袁珠见着她会心情愉悦吗,大抵不会的。
五年前,虽说最后是宋绘将计就计离开了临安,但到底设陷阱的是袁珠,她要是知道宋绘还活着,应会寝食难安。
顾愈并不知道这其中来龙去脉,在他认知里,五年前劫持马车的事都是宋绘一手计划的,袁珠不过是个不怎么重要的陪同者。
宋绘既有耐心忍了这么久,自不会这时候随便讲了。
她安静看着顾愈,弯着眼睛应下,是啊,我也挺想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