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愈吃完了饭, 用备下的热帕擦了擦手。
他逗宋绘玩的心思散得差不多了,没事儿还要做的吧?见宋绘摇头,他起身, 继续着道:那走,回去吧。
宋绘应声,跟着他站了起来。
百花楼生意都集中在夜里,白日里基本上是没生意的,但他们从屋里出来便见着一楼大厅坐满了穿着华贵的人。
点菜的、喝酒的又或是要了盘花生米坐着慢慢数的, 摆明是不知从哪里听见了风声来看捉/奸大戏。
顾愈情绪平和, 跟传言里说的阴沉恼怒大相径庭,为热闹来的人多多少少露了点失望, 不过大约也能明白其中缘由...所有人,不自觉的将目光往宋绘身上聚。
她穿着利落干净的袍子, 漂亮的肩腰线能被直观的勾出来, 模样极美,身体姿态更漂亮。
就算是真的捉了个现行, 这么好看的女人, 是个男的估计都舍不得下狠手。
顾愈扫了一眼便把握住了事态。
他轻哼了一下, 声音不大,也就跟在他边上的宋绘能听得清。
闲出鸟蛋了。
宋绘听到这类话,觉着很有意思的弯了弯眼。
她一笑, 楼下就抽气声。
果然, 要笑得好看的才能叫做美人。
顾愈懒得维持些表面的和善, 偏头看了一眼耿平和方沛,半柱香时间, 全部清出去。
两人拱手, 正要领命, 顾愈又补上了一句,看看谁坐的马车来,扣了。
他们答下,领着护卫下楼哄人。
宋绘明明穿着外出方便的男装,最后回宅子还是坐的马车。
顾愈也没骑马,和她一道坐的车回去。
宋绘在百花楼里说得虽然隐晦,但顾愈基本上明了她的意思。
他靠着车厢,姿势舒坦的开了口,做生意可以,不过别想盘什么青楼,...换个想法。
他抬了下车窗帘子,指了下,考虑考虑酒楼。
顾愈虽没做过这类事,但毕竟是些高消费场所的常客,有些思路上的东西是有道理的。
宋绘记在心头,温言应了好。
回到宅里,洗漱的热水已经烧好了。
顾愈去沐浴,宋绘在外间顺着他给的思路往下捋,他出来时,宋绘还在想酒楼的可行性。
顾愈在窗边坐下,喊宋绘过去给他擦头。
宋绘走过去,坐在他边上,换的襦裙裙摆堆叠在塌上,像是无根开出的桃花。
堆了些事要处理,待会我去趟书房,晚上不必等我。
宋绘帮他擦着头发,应了声好。
宋绘虽喜静,但和顾愈一处时也会故意找些话题来活跃气氛,他问着顾愈一些关于酒楼的设想,将他提的那些不专业看法记下,由着之后慢慢推敲琢磨。
顾愈头发干了,便换了件袍子去了书房。
宋绘上床眯了会儿,起来坐了片刻,让人去将宋仁礼叫来。
宋仁礼来是来了,不过并不赞同宋绘要开酒楼的想法,这杨川人对吃食这类东西要求不高,糊弄着一顿便吃了,酒楼生意根本走不起来。
说到这儿,他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两分傲色。
好歹是在商场上走过这么多年的老江湖,宋绘这个点子天真又不现实。
宋仁礼拿乔的端着手边的茶盏喝了小口,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事,再说了,现杨川里有两个大酒楼,背后都有东家,哪能这么老虎嘴上拔胡子的。
宋绘没因他这态度恼怒。
她认真想过宋仁礼的话,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酒楼怎么才能将生意做起来,这个可以慢慢想法子,爹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可能什么想法都没有。
稍作了停顿后,宋绘抿了个笑,目光温纯,孩儿我顺风顺水的,爹您才能晚年如意,不是吗?宋绘年纪还小,但交谈推拉里所表现出来的老奸巨猾不输分毫。
她也能想得出来办法,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宋仁礼急于要站稳脚跟,她根本没必要把这些揽到自己身上。
宋仁礼深深地看了宋绘一眼,有太尉在身后撑腰,倒也不用对那两酒楼后面的人过多忌惮,回归本质,也就是怎么吸引人到酒楼里用饭。
宋绘手指并拢,平着向他递了下,您讲。
宋仁礼吐了口气,眸里露出几分精明。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来杨川这几日有到处走走,发现这里没什么娱乐的去处,青楼能算是一处,但花费的门槛不低,不可能经常去,酒楼要是想要快速的聚集人气,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宋仁礼的法子并不新奇,但在杨川却可能很有效。
除了在酒楼菜式下功夫外,他还提出像梁普当地的大小酒楼茶肆一样,找些会讲故事的说书先生,吸引人去。
至于装潢、人手这些,也不需过多摸索,直接套用杨川当地的一套,学过来便是。
宋绘将这件事交给宋仁礼后,并没过多干涉。
除了酒楼地契署她的名儿外,这个被新盘下来的地儿和宋绘看不出太多关系。
这事儿如火如荼的进行,传到赵诚耳朵里,得了他一声嘲讽和满脸的不以为然,开酒楼?我还没见过外乡人在杨川能将酒楼开起来的。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杨川城内最大的酒楼便是赵诚开的,他在杨川的声望不低,上上下下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跑去什么新酒楼用饭。
但,写着宋氏酒楼牌匾的小楼剪彩那天,楼外排起了长队。
不明所以是大多数。
谁也没瞧着在顾太尉宅邸的后门拿到了二十个铜板的人都屁颠屁颠的一个个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太尉夫人都承诺了,除了这二十个铜板,进去酒楼里花十个铜板吃顿饭,出来还能再领三十个,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生意。
他们藏着掖着不愿意给其余人说,越是这样沉默的、执拗的排队,看热闹的、不屑一顾的越是好奇,从众的跟着排起了长队要进酒楼吃饭。
这些小聪明能瞒着外面的人,瞒不过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顾愈。
他知道这事儿后,在书房里坐了两个多时辰,去了后宅找宋绘。
宋绘正在看着账本,拨钱让耿平拿去收粮。
听见声音,宋绘偏头看了眼跨步进到屋内的顾愈,大人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顾愈在八仙桌边坐下,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有些事。
他目光扫了一眼耿平,对他讲到,先出去。
耿平应下是,宋绘看着眼里没笑意的顾愈,弯着的唇线拉直,露了点疑惑,大人怎么了?顾愈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我有个问题且想问你。
宋绘坐到他对面,轻声道:大人您讲。
顾愈往日是不想和宋绘翻旧账,也懒得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记得。
顾愈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五年前,我从临安离开时曾告诉过你,如若有事给我写纸条,鸽子会带着飞过来,但是你却写了几封长信,为什么?宋绘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放在桌下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她勉强稳住面上的笑,就是觉着有太多话要和大人讲,没想那么多。
顾愈冷哼了下,语气嘲讽,没想那么多?我怕是你想了又想。
他来找宋绘并非是为了解惑,而是有了猜测,来兴师问罪。
宋绘察觉到顾愈情绪,沉默的抿了下唇。
当时,顾愈留了信鸽,她却故意写了长信,这其中细微一点点的差别只告知了一种情绪状态。
宋绘提前知道了自己会离开临安,觉着没必要写纸条等回音,所以改写了长信。
换个简单的说法剖这个事,那便是宋绘自个儿胆大包天想的外逃计划,意外遭难身死的说法并不成立。
宋绘还活着。
这个结论,顾愈五年前便得出过...但。
顾愈时隔许久的,目光露了几分阴森,这不是不小心写的信,这长信和外面的长队一样,你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顾愈动了真火,整个人身体绷得像是一张弓,散出恐怖的临界威压,你料定了我顾愈知道你还活着会翻天覆地的找人,你把我顾愈当成你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你/他/妈的,一直在玩我。
他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停顿了片刻,继续着道:讲吧,从头到尾,你这么演,原因是什么?顾愈眼底情绪凶又狠漠然。
宋绘端正坐着,在咄咄逼人的情况下,勉强弯出一个笑。
妾身想着,大人这几年要是纳了新人...,清儿他。
顾愈气笑了,他呵了一声,打断宋绘,道:老子为了找你就没心思纳妾了是吧?...宋绘,真有你的,你真他/妈的觉着老子被你制得死死的?他连续两个反问句,将情绪越叠越高。
宋绘没在顾愈盛怒下再解释。
顾愈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宠着你是看你顺眼,别蹬鼻子上脸,没个分寸的,他顾澜清在你这儿再好,好破了天,他也是个庶出。
你再怎么防着旁人,他也不会因为是我顾愈唯一的庶出儿子得到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