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准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淮和傅江。
梁淮心理咯噔了一下。
傅准, 时间不多了, 你确定要浪费在这些废话上?梁淮说。
傅准:怎么能是废话,吃这么大一亏, 我总得弄清楚吧, 免得下次还要吃亏。
傅江冷笑:还想下次?准哥儿想得可真多。
傅准倒是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现在不想,以后就再没机会想了。
他这态度, 半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
傅江和梁淮这翁婿俩, 一颗心都在不断下沉。
难道说, 情报有误?那个女孩子……并不能威胁到他?一想到这儿,两人的脸色就控制不住地变了。
但……傅准是什么人?谈判桌上的王者, 从来没人能够猜透他的心,那么此刻他表现出来的平静,或许就是在故作镇定呢?梁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傅准,你有很多住处,但自从两个月前开始, 你几乎不去其他地方, 只煮半山那边。
而这个女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傅准放下茶杯, 手指在桌上轻叩:继续。
梁淮绕过来, 站在他身边, 一只手搭在轮椅靠背上, 弯腰, 凑近傅准:你跟她同吃同住同睡, 你甚至让她用你的书房……关键是,你最信任的黎管家对她的态度也很不一般。
听说黎管家已经恭喜过老爷子,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认真的。
傅准轻叩桌面的手指顿住,微微蜷缩,像是在隐忍。
这一切都被梁淮看到,他轻笑一声: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个能近你身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进你书房的女人吧。
前些天JK大厦一楼大厅的事儿,都传开了。
你傅总为了一个女孩子,可是从轮椅上都站起来了呢,不.良于行的人,为了拯救心爱的女人,直接飞奔出去……啧啧,真让人感动。
傅准脸色冷峻。
梁淮笑笑:说实话,我知道后也很感动呢。
要不是那个女孩,我们还不知道你的腿已经好转了那么多,都能站起来了呢!今天怎么还坐轮椅?傅准攥紧拳头。
梁淮勾了勾唇:要不傅总现在站起来走一个,让我们看看。
傅准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眉头紧皱。
梁淮个傅江都松了口气。
看样子傅准的腿果然没有完全好。
不过显然,傅准的腿是有所好转的,甚至都已经能够勉强站起来,能稍微走几步路。
正如梁淮所说,如果不是沈西园的话,他们甚至都没发现傅准的腿已经好转了那么多!真要是再给他一段时间,恐怕傅准的腿就真的全好了,到那个时候,对付他会更加麻烦,甚至一个不慎,也会引起他的警觉,想要再布下今日这种局,可就难了。
傅江:时间不多了,你确定还要在这儿浪费时间?梁淮也说:还有7分钟。
傅准,签字吧。
傅准缓缓抬头,看着梁淮:如果,我不签字呢?梁淮眼中露出一抹凶光:不签字?呵呵,如果你不签字,那边的诈弹就会爆诈,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你的心上人,就会被诈成一堆碎肉。
傅准半晌不语。
梁淮勾唇:傅总,其实以你的能力,换个地方,想要东山再起并不是难事,你傅准的名字就是号召力。
何必非要执着于此?能遇见一个让你喜欢的女孩子,也是缘分,殊为不易,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被炸成碎片吗?傅准目光冷凝:换个地方东山再起?然后再被你们威胁,吃掉?为你们做嫁衣?我看起来是智障吗?只要我签署了这些东西,就等于亲手把自己的把柄交给你们,一辈子都休想脱身。
梁淮:我们只是想要JK,谁让老爷子跟你,都不把我爸和颖颖我们一家当成傅家人呢?公司本来就该有我们一半,老爷子偏心,你也贪婪……我们只要公司,让你签这些,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要你签了,只要JK顺利交到我们手上,我跟爸保证,这些东西会当着你的面,全部销毁。
怎么样?傅江点头:准哥儿,我们只是想要JK,又不是想对你赶尽杀绝,到底是一家人。
这话说的。
傅准笑了起来:对啊二叔,到底是一家人,不如放了她,她可是您侄媳妇。
傅江笑:看样子准哥儿是认定她了啊,她父亲是沈厚崇?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也还算般配,我先恭喜准哥儿。
有话咱们日后再续,现在,时间可不多了。
傅准看向梁淮:还有几分钟?梁淮看了一眼手表:5分40秒。
傅准拿起了茶杯。
梁淮和傅江眉头皱了起来。
傅江又提醒了一遍:准哥儿,只有五分钟了,你可考虑清楚,那小姑娘是死是活,都在你手里……你干什么!傅江话音未落,傅准那拿着茶杯的手忽然一松,茶杯顷刻落下,落在桌面上,茶水溅出。
梁淮为了让傅准好签字,把所有文件都翻到了签字页面。
这水一洒,所有文件全都湿了!梁淮脸色一沉:傅准你干什么!傅准有些惊讶:这可怎么办?要不二叔你们再重新出去打印几份?5分钟时间应该不太够打印的吧,要不你们先把定时诈弹给暂停一下?傅准你!傅江脸色铁青,你故意的!傅准:我身体不好,二叔应该知道,刚才一紧张,手抖了一下,二叔可以理解的吧。
傅江气得说不出话来。
梁淮冷笑一声,把桌上湿了的文件全都收走,飞快地抽了纸巾擦干桌子。
他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一模一样的文件。
早料到你不会那么痛快。
梁淮说,这里还有一份。
你如果再毁掉的话,那就等着给你女朋友收尸吧!傅准坐直身体,看着梁淮:你们真的布置了诈弹?在什么位置?怎么,说给你,你还能赶过去救人?梁淮冷笑,已经晚了,最后1分钟的时候,如果得不到我的信号,我的人会立刻按下引爆器。
到时候,你就能看到被炸成烟花一样的小姑娘了。
傅准笑了一下,仿佛在看白痴一样看梁淮:布置诈药,蓄意杀人。
梁淮,你就不怕警察抓你吗?梁淮:只要你签了这些文件,诈药不会爆炸,炸弹稍后也会拆除,神不知鬼不觉。
傅准:那如果……爆炸了呢?梁淮一愣,眼神如刀:你什么意思?傅准缓缓地笑。
他极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可这么好看的笑,却让梁淮浑身发冷:傅准,你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傅准的手指在桌面上梁淮重新拿出来的那些文件上,轻轻地划过,他没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唐晨,微微欠身,又站直身体,姿态淡然自若:傅董事、梁经理,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让人报警。
另外,您在这儿安置诈弹,着实选错了地方。
梁淮的脸部肌肉狠狠一抽,一双眼睛骤然瞪圆:你们……唐晨微笑:现在,你没有必要通知你的人引爆诈弹,多此一举,因为……说到这儿,唐晨故意停顿了一下。
梁淮和傅江的心都被他捆住,狠狠勒紧,几乎喘不过来气。
唐晨不紧不慢地说出下面的话,因为,就算你不通知,诈弹也会引爆。
梁淮猛然上前,一把揪住唐晨的领口,你什么意思!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唐晨拍了拍他的手,梁经理,放松点。
在咱们国家,私人制作、藏匿、使用□□,都是违法行为,更不用说您这还是蓄意谋杀,如果最终炸弹没引爆,杀人未遂,可能会判的轻一点,但如果炸弹引爆,杀人既遂……等待您的,只有死刑。
梁淮的手猛然一抖:你……你……你们……傅江一拍桌子,站起来,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傅准,你早算计好了!傅准叹气:二叔,我给过您机会的。
傅江攥紧拳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准忙说:二叔,这可不是晕倒的时候,若真中风晕倒,那你连给自己辩护都不能。
傅江气得满脸通红,不断地喘着粗气。
他咬牙说道:你看那个丫头片子的眼神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准哥儿,你骗不了我!傅准垂眸,并不言语。
傅江说:准哥儿,你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你看向那个女孩子的时候,眼神、语气,全都不一样,从小到大,我对你再熟悉不过,我百分百肯定,这个女孩子对你的意义,一定很特殊。
你,舍不得她死。
傅准点点头:我的确舍不得她死啊,可是……终究只能说声遗憾了。
傅江沉声问:你什么意思?傅准笑了笑:二叔,其实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对我很重要,她对我的意义也完全不同。
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女人,她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让我着迷,如毒药一般让我上瘾……那你还……傅江不解。
傅准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可是二叔,她对我这么特殊这么重要,重要到我甚至都无法隐藏自己对她的心思。
您说,这意味着什么?傅江一愣。
傅准一脸怅然,自顾自地说:这意味着,她是我的弱点。
她单纯、年轻,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今天二叔你能利用她来对付我,那改天肯定也会有别人利用她来对付我。
这个弱点太明显了……傅江的手抖了起来,所以呢?傅准微微抿唇,眼中尽然都是哀伤:所以,我怎么会容许这样一个弱点,存在于我的生命里?那我以后,还能睡个安稳觉吗?你!傅江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准,你,要借我们的手,除掉这个弱点?傅准点点头,这还要多谢二叔,帮我下定决心。
他的手指在桌面文件上无意识地划着,我喜欢她,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甚至到了迷恋的程度。
这太可怕了,我甚至都变得不是我了。
二叔,如果不是你给我这次机会,我可能还要另外再找其他机会。
可是……我竟然害怕自己对她下不了手。
傅准看着傅江,十分认真地说:从认识到现在,才不过短短两个月,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可我已经多次失控。
我怀疑,再这么相处下去,一个月后,我就真的再无法对她下手;两个月三个月后,我可能会轻易为她放弃一切;半年一年之后……我估计,我要把命给她,都还嫌不够。
他说着,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二叔,你知道现在这里有多疼吗?像被硬生生撕裂一样得疼。
这份极致的疼痛告诉我,立刻答应你,立刻叫停……傅准趴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无比地看着傅江:二叔,我很清楚,今天是我除掉这个弱点,唯一的机会!不会再有以后。
甚至过了今天,我就再也舍不得了。
他戳戳自己的心窝,因为这里,真的很疼很疼,二叔,梁淮,多谢你们。
他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疲惫不堪地缩在轮椅里。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这样疯狂爱上一个女人了。
她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傅准你疯了吗!你那么喜欢她,却要弄死她?梁淮咬牙切齿。
傅准点头:如果只是一般喜欢,那她会活得好好的,我会让她成为全世界足以受宠的女人,金钱、名气、地位,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可,她错就错在,太过迷人,她不要我的钱和宠爱,他要我的心啊。
这太可怕了。
如果我的心都给了她,那还算是我吗?傅准微微勾唇,看向梁淮:这次你们的计划很棒。
她死在你们手上,你们就等于是帮我解决掉了这个致命的弱点。
我以后,再不会有同样的弱点。
而你们……正好也被警方解决掉。
如此一来,我没了弱点,公司也没了麻烦,一举两得。
所以说啊,二叔,梁淮,你们这局布得真是太好了。
傅江气得浑身乱颤。
梁淮更是双目猩红一片,他一把冲上来,就要掐傅准的脖子。
唐晨把梁淮挡开。
他看着梁淮说:梁经理,我建议您现在立刻跑路,说不定还有机会在警方锁定你之前,逃出境外,否则……傅准的手指在桌面叩动得越来越快,唇角还微微勾起。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忽然问了一句::唐晨,极点了,那边引爆时间定的是什么时候?应该到了吧,怎么还没动静,别坏了我的事。
唐晨立刻回答:应该还有30秒。
傅准点点头,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他垂着眼帘,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但那翘起的唇角,还有在桌面上欢快跳跃的手指,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相当美妙!梁淮!傅江看向梁淮,表情动容。
梁淮咬牙切齿,整个人的神经肌肉已经绷紧到极致,他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扭曲。
此时此刻,他还在判断,傅准刚才的表现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戏?要赌吗?梁淮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血腥味顷刻便在他口腔之中弥漫。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傅准的话给动摇了。
到了傅准这种地位,确实不应该有这么明显能让他失控的弱点。
现在,如果诈弹真的爆诈,那个女孩子必死无疑,傅准将再无弱点,同时傅准肯定也会疯狂地针对他和岳父,为那个女孩子报仇,最关键的是,爆诈事件安排的并没有那么周密,这意味着,警方想要找到证据也并不难。
甚至梁淮也怀疑,傅准真的找到了他控制诈弹的人,有那些人指控,警方更能轻易给他定罪!梁淮心中恨得要死。
他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一切,就是傅准自己早就算计好的,难怪他敢单独一人,就带着唐晨来赴会,明知道是鸿门宴,他还敢大大方方地来!阿淮!傅江也紧张到了极点,时间不够了,他声音颤抖地喊了女婿一声。
梁淮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大概就是压垮梁淮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一秒,梁淮立刻把手中的通讯器拨出去,拼命地按0的指令!000!000!暗语,0是停止引爆,1是立刻引爆。
梁淮疯狂地按0。
他嘴唇在哆嗦。
不能引爆,不能引爆。
只要炸弹不引爆,后续都好处理,一旦诈弹引爆,出了人命……他这就是在把自己的命往傅准手上送!发了不知道多少遍指令过去。
梁淮还不敢放松,他还又打电话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对着话筒吼:停止引爆停止引爆,听到了吗!停止引爆!奚睿跟沈西园讲述了自家小舅舅那不为人知的浪(惊)漫(悚)爱情,他又忍不住问沈西园:小园园,你相信那种感情吗?什么?就类似我小舅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啊。
你死了,我也爱你,对你的感情超越生死的那种爱情。
奚睿说,其实我挺向往的,但是吧,我从来没感受过。
沈西园看了一眼这傻孩子:你又不是变态,心理正常的人,怎么会有那种感情。
再说了,他对那女孩不曾放手,你以为是好事吗?什么意思?奚睿忙问。
沈西园目光淡淡的:人死如灯灭,一切过往都该烟消云散,魂归地府,定功过,重入轮回,这才是正道。
那些滞留在人间的鬼,其实都难有好下场。
而你小舅这般,强行把人留下。
那女孩错过了死后头7入地府的机会,就已经上了地府的黑名单。
地府还有黑名单呢?是啊,她这样滞留人间,不在规定时间魂归地府接受审判的,都会上黑名单。
地府只是腾不开人手来追捕她就是了。
鬼在人间是很艰难的。
之前已经跟你说过,风吹日晒都会严重伤害到他们,还有被厉鬼精怪吃掉的危险。
留在人间的鬼,十有八.九都躲不过这些。
就算她侥幸躲过这些,每隔十年,天道也都会降下雷劫,劈的就是这些孤魂野鬼。
有修为的鬼,尚且抵挡不住雷劫,更不用说那些没修为的,雷劫都不用劈到他身上,就能让其灰飞烟灭。
而他们如果觉得人间太难,想要回归地府的话,鬼门也不会轻易打开,等到鬼节的时候鬼门倒是打开了,他们也能进去,但因为上了地府黑名单,他们生前有功德的,功德会被减半,罪业则会被加倍……本来功德加身能再世为人,并且投胎富贵人家的,那在被罚之后,极有可能投生到穷困家庭,一生坎坷;更有眼中的,可能连投胎为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投胎成牲畜……沈西园看着奚睿说,你小舅舅只管他的心情,他割舍不下那女孩。
可他不知道,这份不舍已经害了那女孩!奚睿:……奚睿一脸茫然,片刻之后,他连忙问道:那可怎么办啊小园园,你这么说,我觉得小舅妈好可怜啊怎么办!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有没有被厉鬼吃掉,这么多年的损耗,她本就是普通人,应该也修炼不了,这会儿魂魄已经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吧,也太可怜了。
怎么能帮帮她啊。
沈西园:让你小舅舅以女孩的名义,多补功德给她。
等我有时间了,去给她开鬼门,或者等鬼节时鬼门自动打开。
奚睿:非得我小舅舅去做吗?我弄行不行?沈西园:不行。
是非因果,你小舅舅造下的业,必须有他来结。
奚睿顿时面露为难:可你也看到了,我小舅对这些特别排斥,他肯定不会照做的。
沈西园:那就没有办法了,算那女孩倒霉,遇上了你小舅,连死都不得安宁。
……奚睿:哎园园,那个……话音未落,房间门就被推开,谈之走了进来。
你们还要再玩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情,得先走了。
谈之说。
奚睿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家小舅一眼,又看向沈西园,走不?沈西园正在摆弄手机,点点头就站起身来。
她给傅准发了几条微信,都没回。
这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么忙的吗?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沈西园想了一下,抬头看向谈之:谈先生,这边可以订外卖吗?谈之一愣。
奚睿也茫然地看着沈西园,不敢置信地问:你还没吃饱?沈西园:给别人订的。
奚睿转念一想就知道那个别人说的是谁,他撇撇嘴,你还怕他饿着呀。
沈西园没理他,而是看向谈之。
谈之:可以。
你想点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做好找人送过去,地址呢。
地址啊……傅准说晚上有工作要忙,应该是在公司吧。
不过也说不定。
她打开手机定位,看一下位置共享。
奚睿凑在沈西园耳边小声嘀咕:小园园你可真是人见人爱,这儿怎么可能还给订外卖。
不过我小舅开口了,这个面子他们怎么都要给的,我小舅倒是不把你当外人。
沈西园没吭声。
她握着手机,看着手机定位上几乎重合的两个点……谈之又问了一声:找到地址了吗?沈西园轻轻地咬唇,随后就说:哦,送到JK大厦,交代前台送去给傅准就行了。
谈之微微挑眉,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交代了一下领班,就带奚睿跟沈西园离开。
走出会所的时候,沈西园还忍不住回头朝东边看了一眼。
手机上傅准的定位,就在这儿。
距离很近很近。
放大地图来看,不到300米的直线距离……他,也在明若会所。
可他明明告诉她,他今晚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谈。
沈西园想了一下,对于傅准这种人来说,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大概是今晚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吧。
走啊小园园,干嘛呢。
奚睿见她站着回头看,笑了一下,恋恋不舍啊,是不是这里的菜特别对你口味?想吃以后常来呗。
沈西园没说什么,上车。
东区房间。
傅准依旧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
梁淮在大喘气。
傅江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傅江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准哥儿,你……你非要赶尽杀绝吗?傅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局布置得如此精妙,不让你们好好感受,未免也太浪费了些。
唐晨微微一笑,目光淡然:诈弹的位置已初步确定,警方已经封锁现场,你的人也已经全部落网,正被严密看守。
刚才副董事和梁经理对傅总的所有威胁,也已经全部录音录像……傅董事,梁经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还望你们好好交代。
傅江和梁淮脸色难看极了。
你……话音未落,警察已经冲了进来……梁淮忽然开始激烈地反抗:是他,都是他!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是被他教唆的!老实点,少废话!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警察压住梁淮。
梁淮拼了命地挣扎,双眼带着无比的仇恨,死死地盯着傅准:都是你!都是你对不对!这些合同,还有诈弹,都是你给我下的套!傅准,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傅江在警察冲进来的那一刻,忽然嘴唇发紫,两眼一翻,整个人软软倒下,警察赶紧对他急救,又赶紧叫了外面的急救医生进来……鸡飞狗跳的。
唐晨推着傅准出去,上车,跟着警车回局里,他们都还需要做笔录。
这边虽然不是闹市区,但也是公共场所,这会所来往的客人,全都非富即贵,都是很有身份的人,可居然有人在这儿安装了诈弹!一旦诈弹真的爆炸,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影响更是恶劣至极,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彻查严查!来明若会所,是唐晨开的车,没有带司机和保镖。
但是这会儿要去警局做笔录,原本是应该坐警车的,但傅准的轮椅不太方便,就破例让他使用他自己的车子,毕竟他也是受害者,对他的要求还是很宽松的。
不过,虽然依旧是唐晨开车,车上却多了一名警察,当然是为了监督两人,录音录像,避免两人有串供的行为。
唐晨和傅准显然都很累,谁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车子开动之后,唐晨很专注,傅准则坐在后排,靠在座椅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唐晨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微信进来。
他打开一看。
是公司前台,说有人给傅总订了餐,问要不要送到办公室。
唐晨皱眉,点了下微信,回复道:谁订的?对方没有留下身份信息。
唐晨:打开看餐有什么问题吗?图1、图2、图3,我们看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一份很精美的餐食。
唐晨:不用管了。
他放下手机,想了想,还是打算跟傅准说一声。
可他一回头,脸色骤变。
坐在后排的傅准,双眼紧闭,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痛苦,他双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腿,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分明,脖子里的筋看起来,更是颇为狰狞。
傅总!傅总你怎么了!唐晨脸色大变,立刻高声喊道。
坐在副驾驶的警察也赶忙回头看,这一看也吓了一跳。
警察同志你来开车,我看下傅总怎么了!唐晨说完,直接开门下车。
此刻红灯已经变绿。
副驾驶上的警察也赶紧下车,绕道驾驶位上,后排已经有车辆在不断鸣喇叭了。
车子再次开动,过了红绿灯,找了个不碍事的路段靠边停车。
怎么回事?警察赶紧问。
这位可是傅准啊!JK的大老板,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情,那影响可就大了。
唐晨比谁都着急。
傅准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脸部肌肉紧绷,额头上脖子里全都是汗。
很显然,他很疼,特别特别疼。
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他的腿出了问题。
他双手在紧紧地抓着腿,整个人因为太过疼痛而颤抖不止。
嗯——傅准忽然闷哼一声,他的腿在痉挛。
太疼了,为了抵抗这份疼痛,他全身肌肉都在紧绷着,无形中的用力,让他肌肉痉挛,痛苦加倍。
傅总,是不是腿又疼了?叫沈小姐吗?唐晨问。
一直闭着眼睛的傅准,忽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唐晨,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不许告诉她,现在,送我去裴洲那!用我手机……给她……发微信,说,说我……说我紧急去国外出差,还要……还要一周才能回来。
唐晨紧抿着唇,很是不解,但傅准的命令,他会严格执行。
还有……另外,把我手机里的东西全部……拷贝出来,手机清理干净,保留登陆的ID,让人把……把我手机带我国外,园园跟我有……有位置共享,她能看到我在哪儿,别……别让她起疑心。
是。
唐晨咬牙答应。
傅准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送傅准到裴洲那边的时候,傅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出了大量的汗。
裴洲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他全身肌肉多处痉挛,他的腿又在疼对不对,剧烈地疼!裴洲脸色十分难看,立刻让人准备冰袋,给傅准的腿降温,同时给他注射镇定和麻醉类药物,减轻他的疼痛。
唐晨一个人毫无形象地蹲在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晚上11点多的时候,傅准已经送过来一个多小时了。
裴洲总算是出了急救室。
唐晨手里拿着一支全新的手机,把傅准的旧手机装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交代手下人带去国外。
看见裴洲出来,唐晨赶紧问:傅总怎么样了?裴洲擦了擦汗:我还没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呢,他的腿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忽然又严重成这样?唐晨抿唇,摇摇头:不清楚。
裴洲翻了个白眼:之前他腿疼缓解,是因为沈西园吧,沈西园人呢,让她过来一下啊,还是你想看他疼死?唐晨一愣,不是用药了吗?裴洲冷笑:不知道怎么回事,用药也无效,他现在的疼痛指数依旧非常高,而且是持续不断的疼痛,他这会儿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我不敢强行唤醒他,他昏迷着还没那么遭罪,一旦醒过来……唐晨眼圈完全红了。
他攥紧拳头:傅总说,不能找沈西园。
为什么?裴洲十分不解。
唐晨摇头,我……不知道。
今晚的事情,唐晨没有办法跟裴洲解释,在傅准醒来之前,今晚的事情谁都不能说。
他也很想立刻找沈西园来,那样傅准就不用遭这么大得罪。
可……他不能。
今晚这场局,傅总赢了,赢得很漂亮。
他敬佩无比。
可直到监控视频的画面中,沈西园离开,唐晨才发现,傅总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也是从那一刻起,唐晨才明白,今晚的局,傅总真的只是堪堪险胜。
若……若梁淮再疯一点,要同归于尽的话,那结果,恐怕就难料了。
午夜0点前。
沈西园收到了傅准的微信。
要去非洲考察项目,为期一周,那边情况特殊,不能用手机联络,一周后回来,勿念。
看着这条微信,沈西园的眉头皱成了小山。
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打开了手机的位置共享……傅准此刻的位置,已经在市区,且还在不断移动。
差不多凌晨1点钟的时候,位置移动到了市区的一处酒店,不动了。
沈西园查询了一下国际航班。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国际航班了,尤其是去非洲的……也就是说,他要明天一早才会坐飞机走。
那今晚,也不回家吗?手机钱包、银行卡,所有余额统统清零。
沈西园咬着唇,丢下手机,蒙着被子睡觉。
心脏好像闷闷的很难受。
她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还毫无困意,整个人特别难受,她在网上查了一下心脏难受……熬夜容易导致心悸猝死……沈西园又丢下手机,蒙着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次日一早醒来。
沈西园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果然,所有余额清零,她再次变成了穷光蛋。
再看手机定位,显示,傅准此刻人在机场。
沈西园按了按自己的心脏,那里还是很难受,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当初要以身补结界的时候,都没那么难受。
她一咬牙,给傅准发了个微信:你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见你!微信没有及时回复。
沈西园一向果断,说去就去。
她飞快地起身洗漱换衣服,整个过程十分钟搞定,之后她就快步跑出了别墅。
坐车太慢,瞬移危险,只能疾行。
她不知道机场在哪儿,只能开着导航疾行。
准备出发,全程48公里,大约需要52分钟,此路段为拥堵路段……沈西园出发。
导航的女声不断响起:继续向前行驶6公里,此路段限速60,您已超速……前方测速,限速60,此处罚单较多,请谨慎驾驶,当前车速160,已超速……已超速……已超速……前方经过拥堵路段,大约需要15分钟,请谨慎驾驶耐心通过……这一段大概是前面出了事故,堵了很长,导航上这一段都是标红的,显示拥堵路段全程3公里。
沈西园的速度也受到影响,主要是拥堵严重,很多车主都下车在路上观望聊天,以至于路上都是人,她在疾行,生怕撞到人,速度自然就下降了。
刚才有一阵风从我身边吹过?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个人在飞?眼花了吧……妈妈,刚才我看到一个小姐姐跑得比火车还要快!一个小女孩开心地说。
年轻的妈妈亲了亲女儿:那肯定是小仙女。
小女孩连忙点头:仙女姐姐!沈西园从别墅赶到机场,花了10分钟。
刚到机场,这机场太大,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了回复的微信:不用来,马上登机,关机了。
微信是2分钟前发的。
沈西园连忙拨通电话打过去,却提示已经关机。
她不信邪,继续找。
可她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记忆中原主坐过很多次飞机,但沈西园自己从来没坐过飞机。
这机场太大了,上上下下好多层,还有什么T1T2T3什么的航站楼,她怎么找都没找到哪有南非的航班。
找了一圈,实在不行,她找了一个志愿者问:我想找去南非的航班,在哪儿啊。
您是要去南非吗?我找人,他要坐飞机去南非。
沈西园说。
那他已经过安检了吗?志愿者问。
沈西园茫然。
志愿者耐心地说:如果对方已经过安检的话,你没有机票,是进不去安检的哦。
那我是不是只要买张机票,就能进去安检了?沈西园问。
志愿者点头:是的。
那我买票,在哪儿买票?额……请问您是要买去哪儿的票?随便!沈西园在就近的一个柜台上,随便买机票。
可她没钱,又赶紧给奚睿打电话,让奚睿立刻给她转些钱,好卖机票。
买了机票,又飞快地去过安检……等她终于进了安检内,等她终于找到了去南非的那趟航班的登机口,人家已经停止检票,廊桥关闭,飞机已经关了舱门,正在滑行。
我想找人,他在飞机上,能不能帮帮我……沈西园问。
很抱歉女士,飞机已经关舱门。
您可以给对方打电话,我们公司的航班,是不需要用户关机的。
移动电话和网络都可以全程使用。
现在飞机还没起飞,您是可以打通对方电话的。
一旦飞机高速飞行,移动电话就会信号不稳……沈西园瞪大眼睛看着工作人员:你是说,坐飞机不需要关机?我们公司是不需要的,其他公司各有规定。
微笑服务,笑得很甜美。
沈西园怔怔地站在原地。
忽然,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不用关机,为什么关机?昨晚说好了紧急工作加班,可实际上他却在会所,后来深更半夜又说要出国,宁愿住酒店都不回家。
明明是今天一早的航班,回家住也来得及的。
现在,不需要关机,又关了机……心口很闷很涨,很难受。
沈西园忽然就掉了眼泪。
这算什么啊!她紧紧地咬着唇。
哎,女士,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机场工作人员赶紧查看她。
沈西园?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这位先生,您认识这位女士?是的,麻烦你们了,我来。
男人低声说道,他站在沈西园跟前,出什么事了?二十分钟后。
沈西园退了手中的票,当然,全价买的机票,退的时候几乎没退多少钱。
她跟谈之一起出了机场。
送你去哪儿?谈之问。
沈西园转头看他:刚你碰到我的地方,是安检内,你肯定也买了机票才能进去。
你是要去哪儿?现在又跟我出来,不耽误吗?谈之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你的样子,我不放心。
我那边不是很着急,改时间即可。
沈西园哦了一声,闷闷地说:其实不用不放心我的,我很强大,没有人能伤害我。
谈之无声地笑了,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嘴硬的小孩:嗯,是我多心。
如果没看见也罢了,看见了……我只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沈西园没吭声。
她一直盯着车窗外面看。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转头看向谈之:如果你妻子的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开口就是了。
谈之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只是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奚睿那小子说的?沈西园点头:如果你真的爱她,真的为了她好,就找我帮忙。
谈之面色冷淡:那倒不必。
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排斥。
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左手红绳的吊坠,一个小西瓜。
见沈西园看过来。
谈之右手摩挲着小西瓜,淡淡地说:这是我妻子送给我的礼物。
沈西园竟然不是很意外。
她刚想说什么,手机响起。
她动作飞快地拿起手机,却在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时,情绪又低落下去。
谈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沈厚崇,她父亲。
沈西园微微抿唇,接通了电话。
你找我有事?沈西园的声音很冷漠,完全不像是女儿跟父亲说话的样子。
不是撒娇,不是生气闹别扭,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园园,你……能来医院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