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瑶城众人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下,好在沈碧等人赶在了战事前,沈碧命众人后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寻李牧通信另一路赶在战事起前随物资一同潜入瑶城。
沈碧等人交了运输队的令牌在守卫审视的目光中目不斜视的进了城,这一路上,一行物资车经过之处围满了瑶城百姓,城卫兵压制了蜂拥而上的百姓,却挡不住那一双双渴求的目光……沈碧别开视线跟紧队伍快步离开。
粮草到了?沈碧等人将这批物资转至粮仓,远远的,她便听到高台上一到熟悉的声音。
她为抬头,压低帽檐挡在背脊僵直的齐楚楚身前,带着她一同跟紧队伍。
是,陛下。
洪展羽的声音带着恭敬:陛下良策,如今万事俱备,只待请君入瓮。
万事俱备?君怀桑回过神怒道:你明明说已经书信江湖各派,为何只有这么点粮草?这……陛下,许是风雪太大,在路上耽搁了。
耽搁?最好是耽搁了。
他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沈碧一行人穿过院堂,沈碧落下队伍躲在长廊边,这才望向那站在院中二层上仅余的两道身影。
洪堂主,咱们的书信已经送出去多日了,送物资过来的帮派……就这望月门一派……哼,见风使舵的人还少么?洪展羽冷声道:他们会知道……这天下的风要如何刮,到底谁来做主。
是。
那名属下诚惶诚恐的俯身道:只是陛下……陛下?洪展羽冷笑:我留着他不过是需要他身后残余的那些势力以及他借来的兵罢了,等到他无用了……我自然会与他慢慢算算这笔账。
只是……他不是已允诺了堂主江湖之主的位置,还答应以后将瑶城划给你……他的允诺能作数?洪展羽的目光瞥过身侧的人,让那人下意识的畏缩低下了头,他收回目光又复道:你当真以为咱们这些年横死的兄弟都只是天灾人祸和仇家寻仇?当年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死了,就连疾风堂也被灭了门……不过是君瀚想让我们闭嘴罢了。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是可惜,那人还未杀绝前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天道有轮回?堂主是说……我一早便提醒过那些人了,只是他们贪念太大却眼高手低,所以只能沦为别人手中的刀……可我不一样。
洪展羽握紧面前的栏杆,目中透出迫人的光:我要做那提刀的人。
他的话音未落,长廊中便传出一道稀碎的声响——谁?!洪展羽一跃自二楼跳下,几步便跑到长廊前,可长廊内只剩风雪的空荡,哪还有半分人影?那名属下随后跟来,看着无人的长廊蹙眉道:或许是风声,堂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你已经几日未好好休息了,这边我先盯着,您去歇着吧。
洪展羽狐疑的打量着空荡的长廊,最后还是应了声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他身后那名属下的目光飘过长廊,这才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一切重归寂静,在长廊与庭院交错的横梁之上,沈碧才放开了掩住齐楚楚口鼻的手,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他们发现。
齐楚楚拍了拍胸脯惊疑未定的叹道。
谁说的?沈碧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那个……是我们的人。
啊?齐楚楚一愣。
沈碧没好气的厌弃道:你不跟他们一起走,跟着我干嘛?我说了要来帮忙。
齐楚楚却坚持道: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沈碧没有回答一跃跳下横梁,齐楚楚见状也急忙笨拙的爬下脚步追了上去,可没走两步,她便被沈碧掩住口鼻躲到长廊的石柱后。
只见一队巡逻兵正肃穆的自一侧的雪地经过。
待那队人走远,两人才自石柱后走出。
沈碧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慎重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他们。
我不去,我要跟你一起走。
像是怕她拒绝一般,齐楚楚再次说道:就算你不和我一起走,我也会自己去找,你不如带上我。
你?!沈碧瞪向坚持的坚持的齐楚楚,可时间紧迫,她叹息着走在前面低斥道:跟紧点。
齐楚楚忙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同躲开严密的巡守寻找君怀桑的居所,在城主府内转了一圈,沈碧才在一间守备森严的庭院外驻足。
是这里?沈碧点了点头,这院落虽看似精致贵气,可森严的守护戒备实则是对其内之人的看守。
她的目光扫向院内,虽然如今确定了君怀桑应当就在这院中,可如今园内有这么多守卫,她想不打草惊蛇的进去恐怕……沈碧正沉吟间,忽觉身侧的人捂住了她的鼻子,正奇怪的转过头时……却见满院巡逻的守卫竟齐齐倒了下去。
齐楚楚则悠哉的摆了摆手,待空气间的烟尘散去,她才拿下了掩住沈碧口鼻的手,拍了拍手笑道:搞定!沈碧回过头错愕的看向齐楚楚,还好她没招惹过长乐宫……走啊!见沈碧不动,齐楚楚忙拉住她的手臂踏入院子。
可两人刚刚踏入院落,却见院子正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齐楚楚未料到竟还有人一惊,而沈碧却脚步僵直的愣在原地错愕的看向这突然出现的拦路人。
霍先生。
你们认识?齐楚楚诧异的看着沈碧晦暗不明的神色,又将目光转回面前那怎么看也不像是榜首的人身上。
那人见来人是沈碧竟也似有一瞬的错愕,可下一秒他便垂下眸抱拳作礼:沈姑娘。
霍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沈碧面色无波的问道。
拦路之人正是沈碧与连渊曾在林中巧逢的那名姓霍猎户。
霍先生平静答道:霍某奉命在此守护陛下不得有半点闪失,沈姑娘若不愿离开,便只能从霍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碧却不答,目光定在他身上:小然呢?霍先生不答,只是将手中的刀亮出:拔剑吧。
他抽出长刀,说罢便出刀快准狠的向沈碧攻去。
沈碧忙一把推开齐楚楚,抬起手中的剑挡下了他凌厉的刀势。
霍先生的刀虽不似万刀堂其他刀客一般霸道且力道极强,他的刀法精细而极快,竟逼得沈碧连连退避,可她的剑却始终没有出鞘。
拔剑!霍先生轻斥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不是还嚷着要削下我的头?让让你,谁知道你这野味打惯了,还能不能耍得好刀了?霍先生的刀毫不客气的加快,啐道:尽会耍这些嘴上功夫!看刀!沈碧眼疾手快的抬剑再次去挡,刀光剑影间,两人竟僵持不下的再次缠斗数十招。
只是沈碧毕竟以剑鞘相抵,应对起来自也渐渐有些吃力。
就在霍先生再次加快了刀法想一鼓作气的逼她拔剑时,院中房间的那扇门却忽然大开——住手。
并不洪亮的声音却立刻让缠斗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二人动作稍停,武器却都未收,只转过头看向那站在门口的人。
好久不见,只是不知阿碧此番登门拜访所为何事?莫不是……君怀桑见她望来,展颜笑道:也是为了取我性命?沈碧的目光一晃,并未回答。
君怀桑缓步走到两人身前,轻轻抬手拨开霍先生的刀。
陛下。
不敢妄动的霍先生犹豫道。
君怀桑却示意他退下,目光定在沈碧身上低言道:儿时我第一次见到你知道这便是未来要站在我身边的人时,你才那么小……后来你学会走路渐渐变得叛逆,甚至和男孩子一样学骑马射箭,尽管世俗非议,我却仍旧觉得你与旁人不同,甚至……他顿了顿,再次靠近她:我承认沈家灭门是我父王所为,可那时的我却冒着忤逆他的罪责倾尽所有将你救下。
这么多年来,为防他再起杀念,我甘冒背负世俗的目光踏足烟柳之地也要让世人皆知你是我君怀桑要护之人。
哪怕沈家凋落,你只只身一人,我也从未废弃过与你的婚约,一心想与你同享这天下……那时父王要我在王位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可我呢?我杀了我的父王。
我宁愿杀了他……也不愿伤你分毫。
沈碧身形一晃,下意识别开了头。
负尽天下。
他的步步紧逼让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他却一把抓紧她的手臂逼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我可曾有一点负过你。
沈碧晃神间,齐楚楚却忽然撞了过来,一把推开君怀桑将她拉到身后。
沈碧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你从未亏欠过我,是我欠了你。
可事情总要一码归一码,难道你没有因要夺权向敌国借兵?是又怎样,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王权被夺?我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君怀桑微眯双眸:包括你。
他说着,竟有大批守卫自院外涌入,将她们重重围在中间。
沈碧将齐楚楚护在身后,目光扫过四周渐渐逼近的守卫。
留下,我会和你共享这天下。
这天下?沈碧看着他面上傲然的神色冷笑道:即便你得了这天下,怕也是被割让半壁的天下吧!可你又知不知道,你将敌军放进来,他们就当真能如你所愿的祝你夺位?既然已经入了关他们直接杀到王都不是更好?!她说罢,抬剑与周遭攻来的守卫缠斗在一处,就连驻足在一旁的霍先生也再次拔刀加入了战局。
原本对付一个霍先生都显得有些吃力的沈碧,如今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来敌更要保护身后齐楚楚的安全,处境已然是更加艰难。
拔剑!霍先生几轮招式走下来,再次停下了动作怒道。
还跟他们废话干什么!他们就是摆明设了圈套等我们进来!齐楚楚一边慌乱的躲开向她挥来的长矛一边喊道。
可沈碧却依旧已剑鞘相抵,从始至终都未将剑出鞘。
即便是有齐楚楚不按套路出牌撒出的毒粉向助,也依旧未有脱困之相。
放下武器,我自然不会为难与你。
君怀桑站在人群后的台阶上,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拔剑!霍先生再次怒道。
沈碧扛下霍先生的刀,看着眼前的人咬牙低声道:如果他们抓了小然,咱们一起杀出去,把他救出来。
是我杀戮太多,你们沈家的灭门我也罪则难脱,你不必对我留手!他说罢,刀尖再次一转强攻向她,硬是要逼她将剑拔出。
可就在这时,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君怀桑却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身子一歪便抽搐着栽倒在地上。
他这一倒让在场所有的守卫同时愣住,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蜂拥而上至时,那率先将他扶坐起的人将手探到他的鼻息……惊得坐在地上。
死、死了……众人不可置信的同时将目光转向那依旧在众人包围圈内的人。
而沈碧也似未从这场突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转头诧异的看向身后的齐楚楚……齐楚楚虽神色依旧恐惧,目光却透露着坚定:你来做便是不义,不如我来了结束。
沈碧定了定神,当务之急是如何脱困,还要尽快找到被抓走的小然。
她忙掏出约定好的信号弹放向天空,在众人还未反应之前急忙拉住齐楚楚闯了出去。
守卫们回过神来,忙提起武器冲了上去。
沈碧带着齐楚楚一路在霍乱已起的城主府内飞奔,两人穿过渐入夜色的长廊,却忽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将两人带入一旁的房间内。
随后而至的守卫蜂拥自门外跑过,直到这个角落重新恢复了寂静,沈碧才将掩住齐楚楚口鼻的手拿开看向身侧的相救之人。
你们趁现在离开吧。
霍先生说罢转身便向房间另一侧的窗子走去,可他没走两步便被身后的人拉住。
平日里你逞强送死我绝对不拦你,可事关小然,你当真要拿他的性命做赌注也不要我帮忙?霍先生的脚步一僵,终于不再反驳。
沈碧不再多说,将一样东西塞到齐楚楚的手中:趁乱出去,万一……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齐楚楚忙想拉住她,可沈碧却已与霍先生一同自窗子跃出,飞身走瓦踏夜而去。
她想呼喊的声音卡在喉间,见举着火把的守卫再次跑过,院中尽是新王攻城的哭喊……她的手紧紧捂住唇,却有豆大的泪珠不断自眼底滑落。
她摊开颤抖的手——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竟是一枚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