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 我回去多碍你们的眼。
大过年的把你气进医院,我又多了一个不孝的罪名。
程清让未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准要吵起来, 程昀是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同他讲话的, 他对苏鸢道:莞莞, 有时间让程昀带你回家看看。
苏鸢起身把他送到门口, 与匆忙出门的江远岱撞了个正着,他伸手扶了她一下连声道歉, 江昭舜道:你也要走?江远岱围上围巾:警局那边发现了新线索,我得回局里一趟。
江月白刚刚打完一局游戏满世界找充电器充电:爸,没人陪你下象棋了,和我组队打游戏吧,让程昀带我们吃鸡。
江昭舜兴致勃勃的打开手机:你在哪个区呢?你们有没有身为医生的自觉!还拉着伤患打游戏。
比起大舅、二舅程昀对这位幽默风趣与时俱进的小舅舅稍微亲近一点。
苏鸢整理着小桌上凌乱的插花, 白皙的脸蛋被屋内的高温熏的红扑扑的,衬得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程昀身上疼得厉害,摸了摸苏鸢有点发油的头发,嫌弃的收回了手:脏死了,几天没洗了?苏鸢把枯败的花枝丢进垃圾桶,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洗了。
程昀环臂道:没洗干净, 再去洗洗。
苏鸢坐着没动,他不耐烦的起身把她拉了起来,推推搡搡往前走:你看看你多粘人,洗个头发还要我陪着你, 撒娇也要分场合的好不好?江昭舜、江月白握着手机用同一个表情看着程昀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着,瞧他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都要信了, 人家比他懂礼多了,什么时候对他撒娇了?程昀带着苏鸢来到卫生间才蓦然想起来没有仔细教给她该怎么用洗发露洗头发,真是麻烦,什么都需要他教,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她离开他根本就没办法生活的好不好。
你怎么洗的?苏鸢坦然道:用水洗的。
程昀笨拙的解开她的麻花辫把她长长的头发顺进洗漱池,调好水温拿着花洒往她头皮上淋,冷着脸解释洗头的步骤:先用洗发露,像这样用手挠挠,抓出泡泡之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涂护发素,过上5分钟清水冲洗,发膜可用可不用,修复头发的精华是吹干头发之后涂的……苏鸢认真的听可惜完全没有听懂,程昀从来没有洗过这么长的头发,感觉自己好像在洗衣服,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手上完全不是那回事,不是手上没轻没重抓疼了苏鸢,就是弄湿了自己的袖子。
他气急败坏的抱怨:这么长的头发洗起来真麻烦,能把人累死。
你以前自己洗没有感觉很麻烦吗?用吹风机吹多长时间才能吹干?你答应我要剪头发的,我都录下来了,你可不能反悔了。
程昀用干毛巾毫无章法的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揪着毛巾上的头发丝皱眉:你怎么能掉这么头发,你没有感觉很恐怖吗?给你洗个头,弄得哪哪都是,衣服上,手上,毛巾上,洗漱台上,地板上……楼下的卫生间有点小,程昀一边吐槽一边认命的把她带到客厅找出吹风机帮她吹头发,他私心里感觉苏鸢是他的人,这些事情都该他管,要多自觉有多自觉。
苏鸢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书,对于吹风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柔声道:你的无所不能让我自惭形秽。
程昀骤然被苏鸢呼噜了一把,顺了顺毛,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手间力道慢慢变得轻柔,眉眼含笑:我这叫优秀本秀。
程昀吹了大半个小时才帮她把头发吹干,他伸出五指顺了顺长发,指缝里挂了一撮长长的发丝若有似无的撩过他的手背:真是太恐怖了,这头发必须得剪!苏鸢乌黑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垂至脚踝,宛若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长发公主,黑润的眼睛眨了眨,接过梳子慢慢梳着头发,在长辈面前如此形容实在是太过失礼的行为。
程昀正满意的欣赏着他的劳动成果,盯着她编头发的手指如临大敌: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现在编了晚上再拆开,头发就卷的不能看了,这是我给你洗的头发,你有义务帮我好好珍惜它的美貌。
许诺趴在江月白的肩膀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感觉自己有可能出现了幻觉:老公,小少爷这么温柔是真实存在的吗?江月白摸了摸下巴:大约是的。
程昀拔下插座上的吹风机冷着脸嚷道:你俩都老夫老妻了,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腻歪?世风日下!他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许诺无奈笑笑继续在沙发上劈叉看小说,江月白把红纸铺在青檀木桌子上裁剪成春联的大小,左右无事,准备趁着难得的假期参与今年的写春联活动。
叶子青风风火火的跑出来询问晚上的菜谱,程昀叽里咕噜报出一溜的菜名挑剔道:我要吃日本空运过来的鳗鱼,新西兰深海小龙虾,土耳其进口的鸡蛋,阿根廷的雪花牛肉……厨房里该扔的食材都扔了吧,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品味,我这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江致周恰巧披着衣服从楼梯上下来,中气十足的训斥:你这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败家子一个!你老子有钱也不是让你这么霍霍的。
程昀抠门的时候是真抠门,通宵打游戏五块钱的泡面都不舍得买;糙的时候是真糙,路边摊几十块钱的T恤他有一柜子轮着换;奢靡的时候是真奢靡,飙车赌博一晚上输出去千百万眼睛都不带眨的;讲究的时候也是真讲究,特意飞到意大利定制衬衫西装然后再专程跑去法国挑选几粒袖扣。
为了避免给老爷子扣上贪污腐败的大帽子程昀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不再苛求食材,转而挑剔道:鸡蛋不要煎太老,牛肉七八分火候就够了,小龙虾焖的时间要足够……柳婶,这个咖啡怎么不是手磨咖啡?牛奶也不新鲜,糖加一颗就够了,把咖啡的醇香都给盖下去了。
江致周命令:不用管他,爱吃不吃。
许诺劈叉下腰趴在腿上问苏鸢:莞莞,你和小少爷怎么认识的?你喜欢他什么?苏鸢正襟危坐,兰花指微翘用程昀买给她的水晶兔子发圈绑头发,她以前习惯了用发带现在研究了好久才研究明白发圈的用法:无一不喜欢。
果真情人眼里出西施,许诺合上小说直起腰八卦道:你们是谁追得谁?谈恋爱谈了多久了?现在发展到哪种地步了?小少爷平常对你怎么样?以后有谈婚论嫁的打算吗?苏鸢懵懵懂懂想了好久才给了她一个难以理解的答案,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程昀身上离开过,她不明白为何别人会感觉他不好,他明明很好很善良的呀。
他的好只有她知道。
裁好的红纸放了厚厚一摞,江月白用老爷子常用的墨锭在冻石梅花砚台中添水研墨,他把毛笔递给江致周道:爷爷,还是由你来开笔。
江致周挽袖,执笔蘸墨,笔锋苍劲有力:门庭虎踞平安岁,柳浪莺歌锦绣春。
程昀的汉字写得很不好,每年写对联都会受到全家人的鄙视,今年也不例外,江月白挑衅的让他露两手,美名其曰新年添福气。
他在心里暗暗腹诽,字有什么好写的,去商场买几幅对联贴贴不就好了,每年特意去写也不嫌麻烦,老爷子就是古板守旧的要命,为什么非要拉着所有子孙辈顺从他的特殊爱好,这不叫孝道这叫强人所难。
江致周端着保温杯喝了两口茶:苏鸢是什么来历?你二舅都没有查出她的底细。
他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公事公办时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程昀怒道:你们派人查她了?我是犯罪嫌疑人吗,值得你们把我身边所有人的底细全部翻一遍!江致周放下保温杯重新执笔蘸墨,声音不疾不徐: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但想要嫁给你,我总要查清楚她的身世背景才能放心。
嫁……嫁给我?程昀一怔,压下黑眸中意味不明的神色哑声道,谁说我要娶她了?江致周笔尖一顿,墨迹在红纸上氤氲开来:什么?!你把人姑娘睡了都不需要负责的吗?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我……他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碰过,不是,刚刚好像就碰了。
他亲都没有亲过她怎么就已经睡过了,不是,好像是亲过的,如果那样也算个吻的话,还是她亲的他。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江致周被他气得有点发懵,话题又一次被程昀成功带偏,家长都见了你都不打算娶她?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人?你把苏鸢的家庭背景好好给我交代清楚,然后找个机会把亲事定下来。
苏鸢的家庭背景他确实不清楚,他不欲细问也不想细听,他能想象得到苏鸢文邹邹给他背一大堆他完全听不懂的文言家族谱系,那一定比语文老师念唐诗宋词还要无聊。
可他总不能对人说这是一只来自覃朝的古人吧,别人疯了才会相信,没准会把他们俩都送去精神病院。
程昀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乱扯:莞莞她是黑户,吃百家饭长大的,外公,中国还有很多贫穷落后的山村,他们重男轻女,女孩在他们看来就和家里的猫猫狗狗一样,不计算在人口之内。
江致周一拐杖甩了出去:你口中还能不能有句实话了?编,接着编,苏鸢的谈吐做派比你小子都强,你给我解释解释?外公,我没骗你。
程昀挡住他的拐杖,推的离他远了一点真诚道,莞莞是被遗弃的孤儿,三年前意外出了车祸,原因不明,总之在医院躺了三年才醒来,所以……所以她反应比较迟钝,脑子也不太灵光。
她的户口在三年前就被注销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她重新上一个新的身份,这年头没有身份证也是够麻烦的……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程昀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弹了弹衣袖胡乱瞎扯:我和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江致周听不下去他的胡说八道:好好说话。
你不是挺喜欢莞莞的吗?这样草木皆兵防贼一样的防着是几个意思?横看竖看我也不会吃亏,你瞎操心什么劲,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像你们那个年代讲究门当户对还包办婚姻。
怎么?不会吧!你们难不成还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指望我去卖身联姻?还是你们看不起莞莞,打算上演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江致周把毛笔丢在砚台里懒得听他鬼扯,每次好好和他谈正事说不上两句话就被他扯皮扯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了。
门当户对的名媛中有哪一个能受得了他的脾气?谁愿意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只要家世清白,品性不错,程昀喜欢,他乐见齐成。
许诺由着江月白手把手写了一副对联,字写得横平竖直,勉强看得过去,程昀受不了的打了一个冷颤,这俩人能不能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随时随地秀恩爱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他瞅着安静坐在沙发上认字看书的苏鸢,兴致缺缺的把她拉了过来:你要不要也写几幅春联?他们古代大家闺秀不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嘛,程昀不知道苏鸢写字写得怎么样,总不至于比许诺写得还要差,只要能在江月白手里扳回来一局就成。
程昀压低声音附在她的耳畔道:宝贝,你一定要给我长点面子。
苏鸢偏头疑惑道:长面子?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两个人,一加一等于二,懂不懂?我精神与你同在,威力也是翻倍的,不把他们统统比下去就太说不过去了。
苏鸢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双手各执个狼毫笔,左右手闲庭信步般用梅花篆字写道:一代英豪生虎气,三春杨柳动莺歌。
梅花篆字本就复杂,没个十几年的功力绝对写不出她这种水平,程昀眸光一亮,这不是给他长面子是太给他长面子了:宝贝,厉害啊,左右手都会写,瞧瞧,我们这是大师级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