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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2025-03-26 16:15:42

35石板搁置一碗肉,用油炸过后再水煮,显得格外诱人。

杜仲提起筷子,落下时看向对面回避的脸色,咳嗽一声收了筷。

红彤彤的辣椒面,被她一股脑的洒在肉上,筷子搅动金色肉块转眼红似晚霞。

李相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筷子在碗中戳戳,气氛沉默而尴尬。

相月,敲碗呢是个不太好的习惯。

杜仲侧身不经意拉近与她的距离,歪头哂笑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么?自打那天他说了几句,李相月便再没有理他,想与她说话也总是被她冷冷略过。

你不要总想着法子侮辱我师父!李相月收了筷,面色更是不悦,眉头紧锁与他是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杜仲手不自觉的抚上耳朵,故作语调轻松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中。

入口的瞬间,眼睛发红,勉力吞下去,嘴唇微微肿胀。

他思考着一言不发的盯着李相月的怒容,想究竟是他说云苓让她生气了,还是当日话说得太过直白惹人害羞。

几番思索,他仍是决定再吃一块肉,筷子夹起艰难的往口中送。

另一双竹筷格下他的筷子,肉啪叽掉在石板上。

这么辣别吃了,李相月瞥见他通红的嘴唇,难以言说的情绪上涌,她夺过碗默默的重新做了份。

吃这个,我没放辣椒。

其实你做菜挺好吃的,杜仲时刻观察她的表情,脑海中回忆起雷驰说的一句话,女孩子嘛都喜欢人夸。

他目光一转,手指在石板上轻叩。

就挺质朴,也比较用心,这一点你师父教的不错。

李相月抬头,与他四目相接说道:师父不会做饭,这是我爹爹教我的。

……杜仲哽塞,手不知放在何处,好在他瞥见李相月缝了一半的护膝,拿起放在手中把玩说:针脚细腻,足以见功夫。

他翻来覆去,想再找两句表扬的话,但这护膝一没绣花,二又是用的竹签缝制,实在谈不上精致美丽。

他犹豫之际,手上不禁使上力气,好好的护膝成了两半。

杜仲说:…………哼!李相月再次端起碗大步离去,今天这饭谁也别想吃。

杜仲伸出的手架在半空,懊恼的狠狠打了下自己的嘴,真是一张坏事的嘴啊。

气温一降再降,谷底下了场大雨,树枝挂起冰棱。

李相月双手合十吹口气,搓了下放到耳垂上揉了揉。

最近耳朵冻的痒,昨个她没注意用力大了点,挠破了皮。

杜仲背手走进屋子,斜眼望她,见她毫无反应又咳嗽一声,来回踱步叹气连连。

李相月放下手中快要完成的护膝,扭头盯着他,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花样。

尝尝?杜仲说的是碗中肉,色泽金黄,淋上蜂蜜香甜四溢。

他这番显摆就是又要再提她厨艺不佳的事了?李相月脸色瞬间垮下,转身继续缝着护膝。

杜仲大概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表情僵硬手托着下巴,指尖对着鼻尖一时没有对策。

哎,他抽出筷子,向桌上一点。

夹起其中一块肉,放入嘴中夸张的咀嚼,伴随瞬息万变的面色,吐了出来。

没熟!哈哈哈。

李相月捧腹,杏眼笑成弯月亮,点缀克制不住的泪花,让杜仲看的失神。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杜仲挽唇一笑,大挥长袖靠着窗说:论武功,你与我没得比。

但论厨艺,确实略胜一筹,再下认输,姑娘能否赐教一二?能让倚月楼护法不耻下问,李相月骄傲顿生,免不了喜色迎面,指着他那碗肉说道:肉块切得太厚,现在天气这么冷,一时半会儿根本煮不透。

再说这炸的功夫,火候大了外表是炸的酥脆,可里面还冷着呢。

说的极为在理,这些确实需要与你多相切磋。

他摸了摸嘴唇上不存在的胡须,笑得肆意。

杜仲!李相月瞧他这幅模样,心中已是清明。

你故意的吧,你就是故意的!把我耍的团团转很好玩么?总是说些疯疯癫癫的话,让我、让我以为……杜仲眉头松开,站前一步,与她对视低沉着嗓音问:让你以为什么?李相月缩回脖子,眼神闪躲,手指死死绞住衣角。

嗯?杜仲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一步一步将她逼入角落。

我说的什么话?那一句?是说你关心我的那一句么?李相月脸颊绯红,牙齿咬住下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被逼的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吧,没事。

杜仲退后两步,不忍心再说下去。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李相月快步从他身侧走过,杜仲喊住她说道:别走,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因为是你做的,怎么样都很好吃。

我这是在夸你,杜仲扯开嘴角笑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

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在夸你。

他解下腰间酒壶,倒光剩余美酒,装上热水放在她手心。

抱着,会暖和一点。

李相月抱住酒壶,暖意缓缓从瓶身透来,指尖的寒意驱逐。

她瞟他脸上的笑容,小声说:你笑得真傻。

杜仲挑眉,手抚上嘴角,看向她离开的背影,问自己:很傻?管他呢。

李相月坐到池边,手里抱着酒壶,低头看湖中的自己。

湖面已结冰,她的面容清晰的映照冰面,头发长了,束发的发簪险些挽不住,几根垂在耳畔。

她摸上自己面色的绯红,淡淡的颜色仿佛天边的霞,轻柔的落在她脸颊,更添动人姿色。

她无疑是美的,像她的名字从来不是太阳般耀眼,却似月光般柔情,温婉可人。

李相月眼中的欣喜快意一点点消磨,她嘴角由翘起变得有些下垂。

借着冰面的反光,她看见盯着自己笑的温柔的杜仲,如她所说很傻。

她一掌打破冰面,水面扭曲再看不清两人面容。

她心中无处而起,没处可去的烦闷并没有随冰面破碎而消散,就在她心底某个角落,等待某刻突然地爆发。

本来应该十一月就下的雪,迟迟未到。

两人对于落雪的事,只字不提,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日子倒过得平静顺畅。

这天李相月在池边练剑,云梦剑法第五重已练的炉火纯青,第六重卡在瓶颈处,有处招式怎么也无法连贯。

燕子沾水这招不妨加上残阳照雪,自然能接的过来。

杜仲指点。

李相月照样使了一招,确实较之前顺畅许多,不禁松开紧皱的眉头,她不解:你是如何将这两招想到一起的?燕子沾水是云梦剑法,残阳照雪则是江湖人人都会的武功招式,可在任何兵器铺买到招式分解。

一个是剑法,另一个则用斧更好,风马牛不相及。

杜仲挑眉,摇头反问:学习武功的意义何在?是为了好看?还是为了将一门兵器展现的淋漓尽致?是为了克敌,大敌当前就是一根树枝也能杀人,与兵器何干?过分强调兵器,或是正统而忽略武学真正奥妙,只会越学越窄,固步自封。

杜仲拾起一根树枝,仿着她挥剑的模样来了一段,招式飘逸,剑气冲过冰面,断开整齐的裂痕。

李相月知道他武学造诣极高,但与他动手几次,他都未尽全力,今日方知自己与他有天壤之别,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匹敌。

杜仲昂着头冲她一笑,眼神充满希冀。

却见她一脸沮丧,握剑的手捏的青白。

嘶。

树枝落地,他倒在池边,手按住膝盖。

你怎么了?李相月丢下剑将他扶起,关切的问。

杜仲锤了两下腿,无奈地说:穴道封的太久,这膝盖有点使不上力,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李相月扶他坐在石板上,进屋又出来将护膝绑在他膝盖。

天气冷,膝盖不能冻着,你中了毒更应该注意才是。

杜仲没想她缝了几月的护膝是给自己的,心下喜悦不能用言语表达,千言万语划在嘴边终究是一句谢谢。

棕色的护膝是她一针一线拼凑出来的,每天坐在池边映着池水仔细地将线头埋进毛发里,用手摸上丝毫没有起伏。

一片白色的落花飘至护膝上,片刻后化成一滩稍深的雪渍。

李相月抬头,天空簌簌落下白色的花。

她用手接住,累成手心中的水洼。

杜仲发丝间染了霜,他低头盯着地面突然出现的白色飘絮,静静的似被定住。

李相月嘴角上扬,她抬手接住更多的雪花,兴奋地对杜仲说道:杜仲,下雪了。

等了许久的雪终于落下,白色雾气一点点伴着雪花尘埃落定。

渐渐浓密的白雾消散,他们要寻的路正无比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眼睛刺的发疼,李相月的兴奋慢慢冷却,她喃喃道:真的下雪了啊。

是啊,真的下雪了啊。

杜仲苦笑,有种恐惧担忧害怕牢牢抓住他,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一辈子不下雪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