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布固日德最开始是给贵族放马的小马倌,这是他认同的说法。
也有说他是某个小贵族的奴隶,布固日德肯定不会承认,毕竟奴隶等同于牛羊,算不上人也没资格做官。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已经没人追究。
但在布固日德心里,曾经受制于贵族,给一群没本事靠祖辈的废物称奴为婢,始终是抹不去的耻辱。
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方有了今天的地位。
而那些所谓的贵族呢?天生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努力来的结果。
因为他的身份,稍有战功就遭人嫉恨,直到现在也未获得大汗的认可。
反观合勒要走运的多,也不幸的很。
起点极高,具有神童的美名,可惜长大后江郎才尽,一事无成。
派他来洪城,多半是颗弃子。
身体里流过得祖辈好斗不服输的血液,不会令他轻言放弃。
在他看来洪城就是他的机会,是他重新为自己正名的好时候。
至于洪城守军布固日德,不过是个会舞刀弄枪,头脑空空的下等人罢了。
合勒就像一头不走运的野兽,恰好撞在布固日德困顿苦恼之际。
他隐藏的怒火,就等着星火点燃,而杜仲就要做燎原的引子。
洪城树林外有个直通城内的暗道,里面狭窄只能独人通过。
咱们可以用此道,送人进去挑起纷争。
韩邝看了眼小公子,又摸上胡须说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咱们一船过去,不稍半时便会被布固日德发现。
这时打仗并非明志之举,不如多次少人的慢慢送人过去,掩人耳目。
不愧是聪明人,杜仲心想韩邝虽然隐居山林已久,但对时局仍然尽在掌握,不容小觑。
部分人潜入城中,另外埋伏在洪城外。
就等城中发出讯号,配合聊城守军里应外合,方能万无一失。
韩邝目露精光,装作不经意瞥了眼傅疏竹道:唯一可惜是,咱们派遣之人只能在洪城内晃悠,怕是很难进到布固日德府内,如此在外挑拨耗费时间精力怕是要多出一半有余。
其实要他们尽快的闹起来,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是……哎算了!他刻意拖长,吊足了胃口后闭嘴不谈。
小公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收敛,手阖在轮椅双侧,有节奏的敲打起来,隐约可查怒意蕴藏。
有什么话一个劲说完便罢了,说一句停一句怎么和上茅厕似的?江湖豪杰不拘小节,在万仞山庄尚能忍耐,出了皇城那就是满嘴荤话,想说什么说什么。
杜仲太熟悉韩邝的意思,他不是不想说。
而是就等着别人催他说出来,显得自个儿是多么的不情愿,若是真出了事好将自个儿摘个干净。
小兄弟,不是老哥哥我卖关子,而是这法子不稳妥也不人道,说出来没人愿意去做,讲了也是白讲!韩邝一脸无辜,接着几声叹气,好似真是无法。
你不说怎地知道没人可做?就是你这般叽叽歪歪的耽搁时间。
韩长老不想说就别说了,先将人送进去,再想法子也不迟。
一直默言的小公子发了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邝,表情不悦。
他似乎已经看透韩邝心中所想,手心虚虚的打在傅疏竹的手背上,汲取来自她的温暖。
韩邝没想他这么沉不住气,眼中多有无奈,又盯着傅疏竹好似要用眼神一口口将她吃了。
凌厉富有深意的眼神片刻变成和煦的长辈,他像是做了个大决定,眼角闪着泪花说道:本来小公子都发了话,我是不该说的。
一想到洪城百姓他们仍在受苦,我日夜难熬,就算说出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也认了!布固日德好战好斗,更是好色。
所到一处,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要收入囊中。
他是草原上的汉子,血性男儿最不能忍旁人动自己的东西,不管是地位财富还是女人,都不能容忍。
韩邝!小公子低声喝道。
韩邝充耳不闻:我想如若有这样一位女子,愿意以身饲虎深入布固日德府内,再造出点小意外。
布固日德和合勒的矛盾定能激化,洪城百姓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这样的女侠,可不好找。
韩邝慢慢说着,眼神移向傅疏竹:她需年纪少艾,不俗的容貌,能深深吸引住布固日德。
武功得是上乘,有起码的自保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最好不是中原人士,别让云梦谷的人一眼看穿。
江湖儿女不乏烂漫少女,武功尚佳的不在少数,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让她们潜入布固日德府内,的确冒险。
自身危险不说,甚至会暴露整个计划。
这下可难办了,哪有时间去找个犄角旮旯里的江湖女儿?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唯有摇头。
突然有人想到大呼一声:傅姑娘不就是倚月楼人?人长得漂亮不说,一手长鞭也舞的极好!众人恍惚,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傅姑娘是谁。
不由暗叹,她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甭说云梦谷和其他江湖门派中人认不认识她,饶是一起来聊城的许多人,也是今天才晓得她姓傅。
她独来独往,只与小公子有说有笑。
白日一整天几乎不出门,偶尔陪陪小公子在露台上听听风声,除此之外很难看见她的身影。
身边发话的人,她有些印象,一次练功时遇见的,寒暄了几句。
不行。
不妥!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发声之人一颤,相视看了眼。
林奇安满脸通红,被小公子盯得扭过头去。
始终放心不下,悄咪咪地用余光看向傅疏竹。
见她满眼都是小公子,压根没往他这边望,不由失落。
疏竹武学浅薄恐不能担此重任,韩长老另谋高人吧。
小公子压低声音,表情严肃仿佛是在警告。
韩邝笑着将身子朝向傅疏竹:傅姑娘是傅堂主的闺女,说句浅薄实在不妥,好种焉有坏苗?难不成傅姑娘也觉得,自个儿未继承堂主一点半点儿,与他相距甚远?韩邝!这次声音明显比上次更加愤怒。
小公子挣扎着就要朝他扑去,被傅疏竹按住柔声安慰。
她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去便是。
不过在座的各位需得晓得,我傅疏竹除了这个姓氏来自傅天佑,其他样样皆与他没有关系。
武功是楼主教的,若这次洪城我真帮到了忙,也是我傅疏竹自个儿争取来的,别再将我与那个要死不死的怪物扯在一起!傅疏竹,你闭嘴!小公子紧握住她的手,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他流露出狰狞愤怒的一面。
与平日里的温柔疏离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那里太危险,不要去。
布固日德与合勒早有矛盾,激化只是迟早的事,有你没你都不会改变。
阿陆,我决定了,我去。
随你。
小公子冷若冰霜的盯着傅疏竹,片刻后甩开她的手,推着轮椅往房间走。
事情订下,众人没有松气的时候,忙赶着各自准备。
热闹的大厅,霎时剩下几个闲人。
杜先生,您今个儿可真是吓死我了。
吴知府由是心悸,想与杜仲客套几句,却发现他手背在身后,似乎正在思考。
吴知府是官场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情世故还是懂些,说着要回去准备物资,不消片刻就从龙吟堂离开。
风愈发的寂静,浅浅击打河岸的风穿过龙吟堂的帘幔,最后熄灭大厅的蜡烛。
你想到了什么?韩邝,小公子。
杜仲回答,黑暗里头发白的发光,衬的眼神黑黝黝地像水底不易察觉的漩涡。
我以为韩邝出山是因为小公子,夫人对他有再造之恩,我实在想不出除帮助小公子以外的理由能让他从山洞里出来。
他居然拾掇傅疏竹去□□布固日德,要知道在小公子心里,傅疏竹的分量怕是比楼主还要高一点。
敢动她,商陆不会原谅他。
李相月不想,傅姑娘在小公子心里地位如此之高。
一时对她生起好奇,再想林奇安方才的眼神,已有答案。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如此形容并不为过。
性子刚毅,爽朗单纯,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样的女子很难不招人喜欢,将她放在心上也是理所应当。
这是好事。
她说。
杜仲挑眉:的确是好事。
彼此了解彼此的意思,韩邝与小公子如果不是同路人,这无疑会是个好消息。
但……李相月蹙起眉,抬头看向楼上的房间:傅姑娘她一人去,我怕出事。
傅天佑的姑娘,你以为真是个孬种?杜仲安慰道:她武艺不如他爹不假,可别忘了她还有个娘。
医谷长大的人,虽不会武功,但浑身是毒,傅疏竹与她学了七八分,对付布固日德足够了。
可是,府里不止一个布固日德,怕就怕双拳难敌四手……杜仲用手按住她的嘴唇,嘘了声:有小公子在,她不会有事的。
不知从哪儿来的信心,杜仲就是坚信,商陆不是个简单人物,有他护着傅疏竹,出不了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