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阿莉斯笑了声，算哪门子的账？我就是想不通，你对那件事怎么就那么耿耿于怀呢？阿莉斯停下来看向贺锋，头一次表情那么认真严肃，我话就说一遍，你听好了，哪怕将来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还是会把你推进逃生舱的。
贺锋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情绪。
不惜违背承诺？不惜违背承诺。
阿莉斯道：别给我钻牛角尖，我当初把你从战场上抱回来，给你取名厄普，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我如果想让你死，我当初干嘛救你回来？我闲着没事干养个小崽子在身边体验一下当妈的感觉？贺锋：……阿莉斯没好气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揪着一点不放。
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你好？和我一块儿死有什么好处？贺锋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至少是和你死在一块儿，那就够了……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缩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他坚定地认为是老师违背了承诺把他抛下，他不想做那个被抛下的，所以他努力地变强，努力地往上爬，可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还是被抛下的那个，孤零零地站在崖顶，身边没有一个人。
阿莉斯怕贺锋会问起别的，于是她加快脚步往马戏团走，贺锋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回到马戏团搭的帐篷前，阿莉斯转身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贺锋：好啊。
阿莉斯：……操，就不该嘴贱问。
帝国前元帅贺锋来马戏团看表演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直接就传进了团长耳朵里。
贺锋？团长腾地站起来，两眼瞪直，你确定是贺锋吗？真的是贺锋吗？！他带来了多少人？就、就他一个啊……贺锋跟着阿莉斯逛了一遍帐篷，所到之处，人人敬而远之，带着警惕又畏惧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直到从视线范围内离开才松了口气。
啧啧……阿莉斯一言难尽地看着贺锋，坏事做多了，就是这样的。
贺锋微微一笑，老师怕是忘了以前你到的地方，不是血流成河，就是哭声一片，就是问个路，被你拦住的人都能哭到失声。
阿莉斯面无表情看着贺锋，旋即头也不回抬脚就走。
别跟着我，我找人揍你！贺锋忍俊不禁，还是跟了上去。
他就像是阿莉斯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周围的人是怎么看他的都无所谓，那些人跟背景一样在他眼中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有他眼前这个人。
……小伙计一听阿莉斯把贺锋带来了，先是愣了一下，心说她不是去见赤蛇联邦的联络人吗，怎么变成贺锋了？等回过神来后，他立刻翻箱倒柜地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你怎么这个样子？站在阿莉斯和贺锋面前的，是个穿着裙子画着小丑装戴着牛仔帽手捧水晶球的人。
你甭管。
小伙计瞪了眼阿莉斯，心说要不是你把贺锋带来了我至于做出那么大牺牲吗？谁知道贺锋会不会对我夜闯帝国军校带走你的事情怀恨在心呢……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
就在这时，贺锋忽然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小伙计，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伙计冷汗涔涔，僵着脖子挪开视线。
贺锋：你的得力帮手？阿莉斯：是盟友。
贺锋嗤了声，盯着小伙计瘦弱的身板，他行吗？卧槽！小伙计一把摘下牛仔帽扔在地上，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质疑我的能力！我，必须行！贺锋微微挑眉，有我行？我……他妈怎么知道！阿莉斯看看小伙计，又看看贺锋。
这俩人当着她一个410岁小姑娘的面开什么车呢！……贺锋来了，不管他是几个人来的，团长为了避免事端还是亲自去迎了，顶着压力留贺锋吃了顿晚饭。
从始至终，贺锋就像是来逛一逛似的，没有任何敌意……哦，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的敌意都给了他的老师。
你就吃这个？关你屁事。
所以现在那么弱是有原因的。
你再说一遍？一顿饭别人吃得战战兢兢，他们俩吃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各自手持叉子来一场决斗。
吃过饭后，团长见贺锋迟迟不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他以为贺锋准备留宿一晚的时候，贺锋要走了。
对此，阿莉斯也表示很意外，还以为他会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贴着她呢，没想到……阿莉斯愣了一下。
等等！老子这有点失落的心情是什么鬼？！就在阿莉斯发愣的时候，贺锋忽然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
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阿莉斯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就听到贺锋说：老师……我走了。
阿莉斯抬头看了眼贺锋。
他笑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什么，可就在它准备浮出来的时候又迅速沉了下去。
阿莉斯没多想，她腾出只手在空中甩了甩，行，路上小心点，年轻人，早点睡，别熬夜。
他们注定了没有办法站在一起，那个海盗联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既是厄普，也是贺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贺锋将帽檐压低，背对着阿莉斯挥了挥手，借着夜色离开了。
阿莉斯看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眼前这片夜幕下已经没有贺锋的身影了，她却像是要借着记忆里他离开时的背影再在夜幕下勾勒出来。
舍不得啦？小伙计凑到阿莉斯耳边小声说。
阿莉斯睨了眼，舍不得也得舍得，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伙计肩膀一耸，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戏团的飞船离开机械城。
-时间定在三天。
这三天里，小伙计给阿莉斯制定了好几个计划，但他没有赤蛇联邦内部地形图，否则这些计划可以更加完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小伙计拿起本子看了看，长叹道：就怕入了出不来……阿莉斯正坐在一旁往手腕上绑绳带，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念我点好的？小伙计：我倒是想往好里想，可是那毕竟是赤蛇联邦啊，而且就你一个人进去，也没个内应外援什么的，到时候被发现了，你就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阿莉斯不说了，她怕再说下去自己能被气死。
……三天后，月黑风高夜。
小伙计背上东西和阿莉斯离开了马戏团，临走前，小伙计对团长说：如果三天后我没有联系你，就说明计划失败了，我们凶多吉少，你们也别管，直接逃。
团长什么也没说，目送他们离开后，他转身回到房间里，给一个加密短号发了邮件。
在滴答滴答声中，原本平静的心情开始浮躁起来，这种石沉大海的感觉，不太好受。
就在团长准备再发一封邮件的时候，对方回复了！——「派人跟着，我要知道赤蛇联邦的老巢位置。
」团长看完后立刻删除了邮件，思忖片刻后，他把疯帽子喊了进来…………男人把小伙计安置在一处安全屋。
屋子里有一个星期的水和食物，如果情况不是特别紧急，不要离开这里，三天后我们没有出来，你就立刻离开。
小伙计看了眼穿着贫民窟里破破烂烂衣服的阿莉斯，点点头，明白。
不过我是希望你们能出来的，万事小心，不要深入，打听到消息就回来……我说的就是你！你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着！知道了知道了。
阿莉斯把艾萨丢给小伙计，关键时候它也能救你一命，别嫌弃。
路上，男人跟阿莉斯把赤蛇联邦的基本规则讲了讲。
你是被我买来的新小孩，一般进去后就会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上面的人会看到小黑屋里的情况，资质上乘的人留下来，被纹上赤蛇联邦的图腾。
剩下的呢？阿莉斯问。
男人默了几秒，剩下的……我也不知道。
没有人会去关注剩下的小孩会去哪，是死了还是被贱卖到别的地方都跟他们没关系，就像上面人说的，为了大业，总要有人牺牲。
如果你通过了，你就可以在小范围区域活动，那地方不会放武器，但是会放书，各种书。
男人看了眼阿莉斯，那种绝对不能流出去，在文明中被抹除的那部分，都能在赤蛇联邦里找到。
看着离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的全星际最大赌场，阿莉斯忍不住笑了声，指着辉煌如宫殿的赌场，嗯？男人摇摇头，指了指他们自己的服饰，声音很轻，人分三六九等，我们是不配站在阳光下的。
男人带着阿莉斯去了赌场旁边的杂货铺，从架子上拿了样不起眼的泥塑后和钱一起放在老板面前。
老板抬头看了看，又瞟向男人身旁的阿莉斯。
阿莉斯穿着贫民窟里发酸发臭的衣服，蓬头垢面，指甲缝里都是泥，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确实瘦了不少，看上去更像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了。
老板拿起钱丢进抽屉里，新鲜货？男人面无表情，我的，你少打主意，想要，自己出去找。
老板嘿嘿笑了笑，撩开帘子示意他们进去。
男人抓住阿莉斯的胳膊拖拽似的带她进去。
杂货铺的地理位置很好，它的下方就是这座城市的地下河，从杂货铺下去，总比直接找地下河的入口要更加不起眼。
地下河散发着臭味，各种垃圾飘浮在水面上。
不过竟然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阿莉斯有点敬佩赤蛇联邦的忍耐能力。
岸边有艘船，男人带着阿莉斯过去的时候，有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老头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火苗在黑暗中摇曳。
男人扯起袖子，将手臂递过去。
直到手腕处浮现赤蛇联邦的图腾，老头子才收起懒散的姿态直起身，指了指岸边的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