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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未时

2025-03-26 16:26:44

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一见如故,不过随心而。

冯氏见傅未时未动,韩家老夫人又不像是会退步的,也只能放下,伸手扶了人:老夫人言重了,未时,既是心意,你且谢了吧。

谢过老夫人。

傅未时依言,将那珠子小心放入盒中,又命白芷来端了,这才见韩老夫人重新坐下去。

冯氏到底也是跟着傅煜见过些场面,这时刻面上早已调整过来,除了挥手叫傅未怡站起来,倒不见什么不快的,反是笑端着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来傅府,实在是傅府荣幸。

只是未时这丫头的婚事,当还需得老爷知晓。

那当如是。

韩老夫人点头,傅帝师辛劳,还请夫人代为说项了。

老夫人放心。

本来,当着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就不合规矩,冯氏内里是不满于韩家这做派的,然则人家这阵正得盛宠,还有什么好说。

直等到将韩家一行人送出去,冯氏才转而看向一边愣神沉思的人道:未时,韩府送的东西,你可要千万收好。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傅未时差点听笑,只当是冯氏泄气吧,点头应着:是,未时定会好好存放。

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言毕也不再多停留,由春黛扶着回了流榭阁。

倒是留了傅未怡与傅未时在庭中。

对傅未怡,她实在是没得好说,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好好想想,便抬步要走。

不想错身的空档,傅未怡一把拉住了她胳膊:你过来,我有话问你!二小姐有话好说。

白芷上前一步,想拦住。

你闭嘴!你什么东西!需要你教本小姐什么叫有话好说?!傅未怡一眼瞪过去,吐出来的话也颇为刺耳。

妹妹这是在打姐姐的脸吗?傅未时轻轻拂下抓着她胳膊的手,妹妹想与姐姐说点贴心话,与丫头们好好说说便是,她们会明白的。

……呸!谁要跟你说贴心话!傅未怡被拂去了手,听这话又辩驳不得,那日傅未然才教训过她,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哥哥那般凶她。

哥哥说她这般大了,毫无大家规矩,做的都是小家子事。

傅未时没回来之前,她是傅府唯一的嫡小姐,出去谁人不说她傅未怡好。

便是哥哥那般严苛的人,即便见得少了点也还算和煦,怎么傅未时一回来,连她最欢喜的哥哥都开始烦她了?不说她日日寻他被拒了出来,便是好不容易他亲来寻她还是来说她不是,她怎么咽得下气去,更何况还是因为她去招了傅未时!那日母亲与她提起韩家与傅家的婚约,韩家如今比之之前的林家要耀眼许多,所以听说今日韩家老夫人来,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却不想,竟又是傅未时!她凭什么?!就凭她那个早死的娘吗?!见面前人未动,还是傅未时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妹妹想什么?不客气地将手打开,傅未怡领头往自己院里走去:你来!我与你说事!还真是好大脾气。

傅未时摇摇头,不知为何,她竟是有些羡慕了。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年少过,也耍过大小姐的脾气,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肆无忌惮的滋味呢?是母亲走后吧。

也不对,她是与韩玄章耍过脾气的,刚刚嫁过去的时候,她闹得也不算少。

直到后来,她慢慢明白,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让她发脾气的人了。

如今……如今更是没了脾气。

一路跟着傅未怡进了她的园子,后者停在门口,伸手指了指后边的丫鬟们:你们!全部退下!包括你!我要跟她两个人说话!小姐……白芷拉了拉傅未时的衣袖,被傅未怡狠狠盯住:怎么?!我能吃了你家小姐?!傅未时拍拍白芷的手,这才拾阶而上,率先跨了进去,赞道:这么久了,姐姐倒是第一次来妹妹这院来,妹妹打理得甚好。

哼!我才不会打理,我又不是丫头!傅未怡没好气地转过身,将门也关了,当真就留了她们两个在里边。

傅未怡不开口,傅未时也不着急,直接开始自己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这儿与她的阑珊阁不同,傅未怡的屋子里净是女儿家物件。

一张古琴摆在了案边,傅未时走过去拨了一下,清越非凡,昭示着琴的主人并没有荒废,起码这音准得很。

傅未怡冷眼瞧着面前的女子进来以后也不问她话,倒是自在,甚至还开始拨弄自己的琴来,终于没好气提醒:你勿要乱碰我东西!那是哥哥寻了好些地方才与我买来的。

哦,当真好琴。

傅未时抬起手,妹妹喜欢琴吗?本是不喜的,但是哥哥喜欢。

只是傅未怡今日并非要与她说这些有的没的,遂偏过头去,于椅子上坐下:你累了也可以坐。

真是孩子气。

傅未时:姐姐不累,你且说说你要跟我讲什么。

这一问,面前女孩反而气焰降了下去,便是傅未时都差点等得没了耐心。

妹妹。

你不要着急!我在想怎么与你说!……似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傅未怡梗着脖子,看都没有看她:那个……上次在园子里说你的事情,是我不对。

我不该说话那么不好听。

什么?这回轮到傅未时瞪着她了,却见傅未怡继续不看她,甚至别过了身子:当然,错了我就认,我给你道歉,我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

但是这并不说明我会喜欢你,我跟你说明白了,我还是很讨厌你的!哦。

那你说说,为什么讨厌我?我来跟你说事情的,可没说要回答你问题!傅未怡指了指房门,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还真是……傅未时笑了起来,闻着笑声,傅未怡看过来,面上已经通红:你笑什么!你是不是特别得意!没有没有。

你就是有!好,我有。

傅未时好歹是控制住了面上表情,这才往门边走去,既然你好好说了,那我便也说一句,我根本没有怪你。

谁说要你原谅了!我说我的,你就那么一听!哦,好吧。

傅未时点头。

等等!傅未怡冲过来按住门,顿了顿,你……你要与哥哥说,我给你道歉了!……还不走吗?我这里可没有饭给你吃!回去的路上,白芷揣着盒子,只听前边的人指了指东头的一片绿荫问:那里是谁的院子?小姐说的可是竹轩?竹轩啊……傅未然的院子,傅未时倒是从未进去过,走吧。

……………………爷,傅家少爷过来了。

韩田敲门进来。

你下去吧。

韩玄章搁下笔,正见傅未然负手进来,京里可还好?看你说的哪一件。

傅未然慢慢走进去,看了看案上的卷宗,皱皱眉,你报于上边的,可没有这个人。

因为还有用。

韩玄章转过案几,早些时候韩田交于你的东西可有保管好?自然。

傅未然顿了顿,突然开口,近来你祖母来了傅府,你可知晓?是。

韩玄章取了另一份卷宗与他,祖母那边,是我寻她去的。

莫不如此,你那爹爹怕不是要将你妹妹嫁于我。

闻言傅未然却是顿住:我妹妹或是傅未时,都是傅煜的女儿。

你我相知,你应知道这婚约是我母亲定与傅未时的。

沉吟半晌,傅未然才复开口:那你可知晓,你祖母将什么送与傅未时?韩玄章沉默,并未言语。

是你父亲留给她的碧玺。

傅未然瞧住他。

此话来得奇怪,韩玄章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只是一瞬,傅未然便扭过脸去: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莫要用力过猛了些。

沉吟半晌,案前的男人才悠然一笑:未然是觉得我急切了些,还是祖母急切了?你祖母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有人授意了。

韩玄章不置可否,只重新执笔,蘸足了墨汁:莫不如此,傅煜又怎么会将你姐姐嫁于我,上边又怎么会允许我娶她?……大致是思虑了一番,傅未然才转过身去,寻了一处坐下,将手里的卷宗展开来,你觉得这个皇帝,会不会相信你只是沉迷温柔乡才这般作为?信与不信,又有何重要?接下来的话题,便再未牵扯于此。

韩田立在门外守着,直至日头西斜才见里边的人出来。

傅未然路过他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听闻韩将军此战伤势甚重?韩玄章恶战负伤已是京中盛传,否则也不会得那般赏赐,只傅未然方才瞧着他并无大碍,倒不似传闻的夸张。

韩田不知如何回,还是傅未然替他答了:应是用药用得好吧?这……不知道该不该吱声,好在傅家少爷似是也不在意答案,转身便兀自离开了。

屋里,夕阳的霞光打在案上,韩玄章这才将捏了许久的笔轻轻放下。

祖母将那串碧玺给了她吗?他还记得那几近模糊的岁月,身前的女子打马骑行,他伏在她肩上,突觉安心。

那时候,他当真想着,什么仇恨家国,什么战火冰寒,若是皆可放下,他一定不会那般疏离于她。

他撑着受伤的手,将那珠串戴于她脖间,他想说,对不起,未时,我不值得。

然则到口却只得生硬的一句:若我死了,你留着。

可哪怕是这一句,都被她狠狠驳了。

未时——韩玄章觉得自己的伤口又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