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完全是做样子, 起码这饭菜, 确然是热着的。
傅未时晚间本就吃得少, 稍许用了些便就想放了筷子。
只瞧见男人似是真的饿了, 这才陪着又吃了些。
这般能坐在一起吃晚饭,应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基本都是她吃完了他方回来,要不也是嘱了她先用了饭,他似乎永远忙不完。
待丫头们接了漱口茶,收了席面退下,韩玄章自觉站起来, 却听身后人道:你去哪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很重要吗?……不明所以,韩玄章直觉有些作渴,还好。
那便就留下。
傅未时说完这句,率先往里屋走去,我可不想被祖母再念叨。
一时间,他站在桌前,走也不是,跟进去, 也不是。
傅未时没有听得外头人回话, 这才又道:隔间有榻,你自收拾吧!韩玄章转进隔间, 只见那榻上已经铺就好了,毯子也是叠得整齐,说是自收拾, 他倒是也没有好收拾的。
侧身躺下良久,里头安静,夜凉如水,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心安。
傅未时搂着薄被,许是太困,这会儿竟是倒下便就睡着,一夜无眠。
第二日醒来,外头照旧有阳光洒进,白芷闻声进来,方梳洗完,她才想起来隔间还有一人:将军呢?去习武场了。
白芷瞧着她面色,笑着,小姐昨晚好睡?一句话问得颇有深意,看来她们应是不知了。
傅未时抿唇只当未闻。
趁着白芷出去的间歇,傅未时往隔间瞧去,榻上一应都已经不见,开了边上箱阁,才发现那人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放了进去。
等张妈妈等人将她妆面等都收拾好,韩玄章已经重新洗漱换了衣服过来。
男人今日没有穿朝服,只着了件藏青常服,佩剑也是在韩田手中,他只空了手过来,二人一道行出影壁,门前停了四驾马车,后边还跟了些许挑了箱笼的小厮。
看上去,竟是也有些浩荡。
傅未时哑然:你送这么些东西过去做什么?回门礼。
韩玄章立在马车前伸手,小心些。
白芷并绿萝已经被安排在了后边车上,她也只好扶着他上得车去,而后车面一沉,男人跟着上来。
平心而论,傅未时并没有理清现在与他关系,有的,也不过是暂时平和罢了。
所以这般坐在一起,也是无话。
韩玄章心知二人心魔,也不强求,只道:这次回去,你当可以多住几日,待我去过北疆,便来接你回去。
北疆向来安稳,这次所谓何事?傅未时记忆里对北疆所知甚少,只晓得先前定北疆的便就是韩玄章的爹,韩老将军。
男人沉吟,片刻才道:近来有一批北疆进贡的物件,出了些问题。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得我亲去查看。
危险吗?韩玄章看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她关切,只听她继续道:若是危险,你可要小心些,你这条命,我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救得第三次。
放心。
傅未时不知他这句放心是宽慰还是认真,只心里有些没底,不好表现,便换了话题:之前你说傅未然亦敌亦友,何意?她记得上一世,困顿之时他曾有与她银钱。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扭头看向身边男子:对了,你以前,可认识傅未然?不识。
不识吗?她总觉得现在的傅未然有些奇怪,哪里怪又说不上。
是因为上一世实在没有在意吗?傅府与韩府离得并不远,归宁不比大婚当日游街,车马行得快,停下的时候已经能听着人声。
韩玄章又是先行出去,而后将傅未时接下去,方才站稳,便听府门前人道:韩将军,韩夫人。
傅未时依言看去,正是冯氏,此生第一回听人道说韩夫人,她还有些不适应,男人接她下来便就一直牵着她未松手,便是瞧见冯氏也只是躬身道了声岳母。
冯氏自然是瞧见那牵在一起的手,面上仍是喜庆,只眼神停在傅未时身上,直待她唤了声母亲才道:真是辛苦了,赶紧进来。
傅未怡跟在冯氏后边,只瞧见傅未时被身边人牵着,似是呵护着什么人间至宝一般,面上气色也是好,当真如府里仆子说得,嫡长小姐嫁得好。
哼,嫁得好又如何,谁还嫁不得了!这般想着,已经见冯氏将人带进了前厅里,傅煜正是坐着,见二人进门,直等着他们行了拜礼这才下来虚扶一把。
待将一套礼节做完,傅煜才借由将韩玄章带去了书房,傅未时便就跟着女眷进了冯氏的流榭阁。
傅未时走在后边,刚好并着傅未怡,便随口问道:今日回府,没见着弟弟,可是朝中有事?姐姐说话好笑,哥哥是那般闲暇的人么,为何你回来他便就要在府里?一不留神,竟是着了呛,几日不见,也不晓得她这又是为哪般,遂干脆闭了嘴。
隔不久,倒是傅未怡自己又扭了头来:喂,我问你,听说你夫君与那林家二郎交好,那你在韩府这几日,可有见过?林家二郎?哎呀!少女突然一跺脚,你声音小点!故意要人听见不成?!妹妹说的可是林彦之?是吧是吧,应该就是吧。
傅未怡甩着自己的袖袍,听说他浪荡得很,你可有见过?没有。
傅未时答,不过,传闻中的事情,哪里可以信得。
傅未怡闻言便不再说,又绞了帕子,神色不豫。
不过妹妹若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留意一下。
谁要你留意!你管好自己便是!好的吧,还是没变。
傅未时便不再说,眼见着要进流榭阁,就听小厮过来报说少爷已经回府过来了。
冯氏面上这才真的放晴,对她道:你这归宁可是好,你弟弟都两日没回来了,竟赶上了。
弟弟应是也思念母亲吧。
冯氏本就与她无甚话好说,这般也就听了,而后就见门口进来一人。
傅未然穿着深色朝服,甫一进门就瞧见冯氏身边一抹倩影,几日不见,她似是瘦了些,面上倒是带着笑,眼角都是月牙儿。
见得他来,那人唤了一声:弟弟来了。
长姐近来可好?都好。
傅未时招了白芷来,抽了一个荷包出来,弟弟已是入仕,还是莫要嫌弃姐姐这喜包了。
竟是要与他发红包的,呵。
傅未然上前一步接来,什么也没有多说便就收进袖中,还是冯氏在边上道:未然,既然来了,便坐一会,午间前厅还有席面,你姊夫应是还要陪酒的,不若先吃些糕点垫一垫。
母亲多虑,今日可是长姐归宁,便是陪酒多喝也是姊夫的事,我一个小舅子,自是用不上。
傅未然瞧向傅未时,长姐说可是?问她么?她又哪里知晓,只这一提醒突然想起他方才犯了病,没得饮酒的道理,这才笑道:你姊夫酒量实在是浅,怕是也陪不了多少。
我记得大婚当日姊夫可是喝得不少,醉得厉害。
对,她才想起,那日他送亲应是也在的,傅未时摇头:你也知他醉得厉害,你姐姐我可是彻夜照顾着,这般再来一次,可实在受不得。
闻言傅未然默了一刻,方道:我会与父亲说的,只古来有礼,姊夫到底也躲不过。
注意些便好。
如此,没了话题,傅未时只是奇怪,向来见到傅未然,最开心应是傅未怡,怎得今日没有只言片语。
冯氏应是也瞧出些不对,却也只道:未怡近日跟着教养嬷嬷学得辛劳了些,见了兄长也不记得见礼了。
傅未怡这才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傅未然淡淡应了,重又将话题转了过去,与冯氏说起宫里娘娘要办一次宴席。
冯氏来了兴致听着,傅未然讲得不紧不慢,只全然当是没有其他二人一般。
傅未时好心,推了面前糕点与她,傅未怡瞪了眼,似是给了她毒药。
好吃的,你不吃,我便就都收了。
说罢又塞了一块去。
傅未怡瞧了她一刻,终是伸手过来,只一口便就冲她:寻常点心罢了!哦,那就是吃的人心态不对吧。
傅未时悠然,我吃着便挺好,我记得你以前也是爱吃的。
……难得,傅未怡没有再说回来。
等到前边通知就席的时候,冯氏已经开始要着手准备入宫的裙衫了,傅未然一行劝着不急一行让开道去领了众人出去。
傅未时又是落在后边,衣袖却是被人拉了一道,回首正对上傅未怡,一时新鲜:怎么?你既是已经嫁了人,我便就问问你。
后者咬了咬嘴唇,难以启齿一般,迟疑良久,直待得大家都行至前边,才细声问,房事当是何事?可是需得什么功夫?……傅未时一抬眼,刚巧碰见席前那人探寻过来的眼神,顿时便就哑了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