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偏又逢春 > ☆、第四十七章 喜欢

☆、第四十七章 喜欢

2025-03-26 16:26:47

只这北疆风沙, 终究吹不进京城府邸。

傅未时自归宁那日起就暂住了傅府, 冯氏突然殷勤, 她也没有推辞。

这日日里见着傅未怡, 皆是当她不存般。

傅未时本就不想置喙,只每每走在傅府廊间,总觉不实。

前世种种似是一场梦,如今瞧着,竟一切都在眼前缓缓坍塌。

傅未然是谁,傅煜可是知晓,如是知晓, 如何,若是不知晓,又当如何?她原想着,这一辈子,好生安稳便就够了。

可是……小厮过来报说东阁那边有事,少爷来不了了。

冯氏一声叹息,对着她们道:如此,便就咱们先用吧。

傅未怡闻言什么也没说, 只拣起筷子用着。

可是啊, 她方才有点思绪来,如果上辈子皆是痴傻, 上苍叫她重来,当不是叫她继续这般浑浑噩噩。

东阁,闫行——未怡, 你近来吃得太少,可是哪里不舒服?冯氏突然道,傅未时一抬眼,对面的人已经放下了筷子,面前的碗里当真没动多少。

许是没有睡好吧,无事。

傅未怡笑了笑,只那脸上实在算不得轻松,母亲勿要担心了,未怡真的不饿。

那可如何行?冯氏招了春黛,你去,给二小姐再盛一碗汤来。

罢了又瞧了边上人一眼,似是斟酌,而后才按住了傅未怡的手:你呀,若是哪里不舒服,定是要跟母亲说,莫要憋坏了自己。

未怡省的。

如此,冯氏便就更担心了几分,自家女儿又如何能够不了解,傅未怡一连几天都是这般模样,命人去打探也没探听出什么来。

实在无法,今日她便想要唤了傅未然来陪陪她,毕竟从小,她就只喜欢与这个兄长一处,只是她招小厮去请的时候,傅未怡面上竟是抵触。

方她仔细瞧了,小厮言说傅未然来不了,她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只是仍不开怀。

有个傅未时在旁边,她也没法说清楚,此间除了押着她多吃些,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至于傅未时,她打听了,听闻她那个将军夫君待她好得很,不说这回门礼,便就是那上上下下的马车,皆是他亲扶了,恨不能去哪都护着,倒像是傅府薄待了傅未时似的。

思及此,对傅未怡便就更心疼了些,说起来,傅煜也不晓得着了什么魔,本是好好的,现在偏非要将她许给那林家二郎。

林彦之是个什么主儿,京城谁人不晓?烟花地里滚过来的胭脂儿郎,整日没个正形,听说前些日子才刚刚被林大人赶出了府门,全城谁人不看着笑话,这可倒是好,他们傅家竟还上赶着要去触这霉头。

不过,说起这林彦之,似乎听说那日来迎亲的队伍里就有,还是替那韩玄章敲门的人,关系应是尚好。

目光下意识看向那边正默默喝汤,仿若无察的人。

傅未时擦了唇角,抬眸刚好瞧见冯氏,微微一笑:母亲有事?不过瞧着未时近来似是气色尚好,母亲心里着实高兴。

冯氏从春黛手里接了汤,递给傅未怡,眼色不容置疑,后者也只得拿起勺子。

谢母亲关心了,应是回了傅府,心里开怀吧。

违心话说起来,其实也无甚难受,傅未时端坐着,想着冯氏应不仅仅是关心她。

果然,冯氏默了一刻,和蔼道:我听说,韩将军与林家二郎关系甚好,可是当真?哦?又是他么?她记得傅未怡也问过。

母亲!说这做什么!傅未怡放了勺子,你问她,她方嫁过去,能晓得什么?没得叫人家看了笑话!如何就看了笑话了?她是你长姐,母亲打听一下怎么了?冯氏被她这突然的抗拒扰得有些诧异,你莫要多想,了解一下,总没有什么错处。

我吃完了!说罢也顾不上其他,傅未怡带了丫头就走,倒是丝毫不与冯氏面子。

傅未时自觉不言,接了白芷递来的漱口茶,细细用了。

冯氏被气得不轻,当着傅未时的面发作不得,片刻便就笑开:未时,你妹妹的性子你当时知晓的。

与你问那林家二郎的事,也实在是私下里的话,上不得台面去,她面子薄,你应是理解。

未时明白。

只是,她分明记得上一世,傅未怡嫁的事林彦之的兄长,至于林彦之——那林家二郎未时也知之甚少,只听闻他专心商贾,傅未时想了想,人是洒脱的人,倒颇有意思。

再多,她也说不出来了,冯氏还想再问,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终是罢了手:如此……今日也不早了,你回去歇午吧。

是。

傅未时本也没有想再留,带了白芷就行了出去。

冯氏缓缓站起来:春黛,二小姐去了何处?应是回房了夫人。

你道那傅未时什么意思?夫人说得哪一点?冯氏慢慢行至榻边,任春黛替她铺被:专心商贾?不就是不学无术么?与那下等人混作一般,我怎么瞧着傅未时那丫头倒是挺看好的样子?夫人说的可是大小姐后头那句?春黛回身扶她坐下,洒脱之人,说起来便就是无拘无束,一时瞧着新鲜,可夫人也晓得,那二郎方被林大人扫地出门,可见是个没天的,夫人您可千万把着关,二小姐可受不得那委屈。

你说的是。

这个傅未时,实在不是个向着咱们好的。

冯氏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事必得与傅煜再好生说说。

回去路过傅未怡的院子,傅未时顿了顿。

白芷跟在身侧,这几日小姐日日心思重得很,也不知如何替她排解,身侧人低头走着,她仔细替她引着路:小姐,姑爷应是要回来了吧?傅未时瞧了瞧日头,已是刺眼,遂又低下头去:快了吧。

那人说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第三日了啊……白芷,随我去妹妹房中一趟。

是。

她总得亲去问问,也好过这般梗了刺。

傅未怡的院子里花儿开得正好,姹紫嫣红,比她那阑珊阁要艳丽许多,只是此时院子里静得可怕。

傅未怡的侍女站在院外,瞧见她们过来上前矮了身,却是未让路:二小姐正歇午,大小姐还是请回吧。

已经歇下了?傅未时有些诧异,不过一瞬也就明白了,自是如此,那我去旁屋等等。

大小姐!小丫鬟拦了一道,大小姐不知,二小姐睡眠浅,今好不容易睡下,大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倒是想改日再来,只是过了今日,就不知再见何时了。

对峙间,忽听里边屋门打开,披发的少女立在门口,吓了自家丫头一跳,赶紧直直跪下:小姐责罚!奴婢吵醒了小姐,小姐责罚!白芷下意识瞧了瞧自家主子,傅未时只当未见,绕过那求饶的丫头:今日是我的不是,不知妹妹这般浅眠,扰了妹妹。

进来吧。

傅未怡居高临下看了下头三人一眼,你,下去。

小姐……下去!还要领罚么?!傅未怡声音陡然拔高,小丫头赶紧爬起来退出去。

整个院子静谧,倒是显得主子暴躁了些,傅未时扬手命白芷等在外头,施施然走上去。

傅未怡只冷冷瞧着她,遂便就转身进去。

进屋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带上。

比之上一次来,这一回,傅未时当真长了见识,屋里一片狼藉,连那日她与自己欢喜说到的古琴也摔在了地上。

蹲下身子,伸手拂了一下,铮铮琴声,却是沉闷得很。

你来做什么?散了发的女孩已然重新坐回榻上,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倒添了些消沉。

母亲担心你,命我来看看。

哼,母亲怎么会叫你来看我,傅未时,你莫不是当我是个傻子?女孩嘴角带了讥诮。

你信也可,不信也罢。

傅未时自挑了个能坐的地方,林家二郎,虽是比不得你兄长年少有为,然人各有志,当不能以此时定夺。

榻上的少女幽幽一笑:呵,你分明是来瞧我笑话的罢!怎么?喜欢了自己的兄长,是不是违背人伦,是不是该被千人弃万人唾?说着,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她这边走来:可是,傅未时,你也不是什么好的,你以为你现在多么光鲜?不过是藏着祸心端着笑罢了。

妹妹此话何意?你敢说你不知道兄长心思?你敢说吗?女孩一步一步走来,傅未时,你知道!你知道,但是你一直当作未知,你实在恶心!不愿与她讨论这种事情,傅未时只盯着她赤着的脚:傅未怡,伤害你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自己,你骂我,然后惩罚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吗?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停下,片刻,才听她笑道:所以呢?我能做什么?拔剑杀了那个人吗?!或者,我能做什么?……傅未怡笑得几近癫狂:傅未时,我与你不一样。

你已经嫁给了韩玄章,以后,你便就是韩府的人了。

我呢?我是傅家的嫡小姐,我该如何?该去与人说,那个人他不是我兄长?还是该与人道,那人欢喜了自己长姐?我!我啊!傅未怡指着自己,我起码还知道,我是傅家人!我做不得!你呢!你不是与那镇国将军琴瑟和鸣么?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若是不回来,你若是直接消失!他也不会这般对我!沉默一刻,面前的少女突然仰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真可笑,我明明最讨厌你,竟然这些话我也只能与你说了。

看着她,傅未时突然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傅家的嫡女。

她似乎也曾经,背负了这般责任,也曾拼了命地周旋,可是那时候,她甚至连一个可以骂的人都没有。

傅未怡。

许久,傅未时终于站起来,往那边走去,他既是无心,你这般伤害自己也是无益。

他蛰伏在傅府,连爹都不知道,你又是否猜过他要做什么?傅未时停下,离得近,她能瞧见少女面上的泪痕,又是谁,与你说得这个秘密?是他吗?还是别人?若是别人,他想做什么,你想过吗?……少女突然瞪大了眼,什么都说不出。

傅未怡,你并非无路可走。

轻轻勾唇,你还有冯氏与你撑腰,若是不快活,你还能拼一拼,跳出去。

林彦之不窠臼于朝堂,自有一番天地,她想起上一世最后憔悴的女孩,纵有夫君相敬如宾,那双眼中却全无生机,以至于她最后去了,也只剩下一声叹息,或许,你需要的,便是不一样的人生。

傅未怡盯住面前的人,她确然想要逃,她待不下去,可是她无处可去。

傅未然阴森与她道,若是她说出去,会叫整个傅府陪葬。

她想忘记,可是她忘不了,她还能记得那人举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模样。

傅未时觉得该说的,已是说了,正要转身,忽听后边问:你喜欢过他么?谁?你处处躲他避他,你应是早就知晓的吧。

妹妹误会了,傅未时说的事实,她还是刚刚猜测出他身份,至于傅未怡说的另一层,我当真不知。

那现在呢?身后的声音不依不挠,他喜欢你,你知晓了,你可有喜欢过他?不曾,也不会。

傅未时轻笑,妹妹勿要忘了,你也说过,我已经嫁进了韩府。

身后的女孩默默攥紧了拳头。

从屋子里走出来,外头更热了些,傅未时伸手挡了阳光,颇有些眩目。

喜欢——这实在是一个,太过久远的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