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打哪里听来的浑话?傅未时扯着嘴巴笑笑, 想着当时明明就她与老夫人两个人, 怎么也不可能传出去啊。
祖母说的。
男人勾唇, 难为老人家了。
啊, 是难为了。
傅未时应和着,怕是咬了自己舌头,祖母怎么会如此想?莫不是听说了你受伤的事儿之后太过担心?嗯,我也是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不想老人家都要哭出来。
这么严重么?韩玄章便就瞧着她唱戏,也不点破, 只不想她耍赖起来竟是这般流畅,倒似是那年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索性就从善如流地丢了块桃肉进嘴,点点头:是了,严重得很,到底老人,听话极是当真,夫人若是能劝住,自是最好。
傅未时心虚, 跟着又拎了一块塞进嘴里应着:是是是, 我尽力。
不过我还有些疑虑。
怎么没完没了了?傅未时只作好奇看住他:将军请说。
夫人准备怎么劝?男人微微颦眉很是为难的模样,祖母性子我了解, 轻易不能解惑,你不如先与我说说,我听来看看可能行。
这次傅未时是真的哑了, 可也不晓得这人为何突然转了性子,等得可算是耐心,一本正经。
疯了不成!傅未时将口中桃子咽下去,端正坐了,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算了,将军既是已经明白了,又做何要来一探再探。
夫人说的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傅未时气急,脸都红了些:你如何听不明白,只这事儿实在也怨不得我来。
若非祖母催得急,我当也不必要污蔑了你去。
所以夫人污蔑我什么了?韩玄章!男人顿住,对面的人已然恼羞成怒,这会儿盯着他的眼神当真已经冒了火苗子,哪里还有平时摆出的端庄淡然。
真实了许多。
傅未时想发火,那人却只是看着她淡笑不语,便似是拳头锤进了棉花里,发作不得,整个人都恼了,蹭的一下就站起来要走。
韩玄章跟着起身,一个侧身便就挡在了人前:祖母那边,不用你去说了,我自会处理。
今日月圆,既是赏月,自是赏完再走。
赏不下去,困了。
闻言韩玄章才让出路去:如此,那夫人还是先去睡吧。
你……今日怕是走不成了,我方从祖母房里出来,我也说不准此时可是有人盯着咱们院子里。
……傅未时四下里看看,连白芷和绿萝都不见了人影,又是哪里来的其他人,可男人说话不似作假,倒叫她狠不下心来赶人。
就这般对峙半晌,她终是率先进去:将军吃完桃子便就赶紧进来休息吧!莫要在外头喂了蚊子!哪里是关切,分明说得恶狠狠。
韩玄章心下开怀,反是笑了出来。
傅未时懊恼地甩了袖子进去。
隔了许久,那人才进了屋子,关了门独自去了隔间,倒是没有过来打搅她,傅未时这才将捏了半天的薄被掀开了,当真是焐出了汗来。
隔间的灯盏亮了一炷香时间便就灭了,她这才沉沉睡去,竟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听得一声轻响,傅未时依声睁了眼,外头已经大亮。
那人向来起得早,每日是要去习武场上练了枪剑才用早饭的。
约莫又等了一会,才听得白芷敲了门进来,见她还在床上,有些诧异:姑爷说小姐醒了,怎么还未起来?刚醒。
傅未时坐起来,一会我们去祖母院里用早饭吧。
小姐不知么?姑爷方出门前交待了说今日不用去暖阁了,叫小姐自在屋子里好生休息就好。
白芷一行说着,一行眼里全是笑意。
傅未时心下奇怪,来不及在意,只招了手:你过来扶我一下,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子有些沉。
白芷笑得更难忍了些,依言过来扶住她:小姐这是累了,自是觉得身子沉。
不若再睡一会?傅未时这才猛然察觉,她哪里是身子沉,分明是被下了药!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下的药,竟是叫她睡得这般深沉。
再一联系白芷的话和带了些善解人意的笑意,傅未时整张脸便就红了,没想到她不过是与老夫人多说了几句,他便能这般耍她!小姐这是怎么了?无事!将被子一掀,傅未时重又躺下,累,再睡会。
那我替小姐关门。
等等!你回来。
傅未时撑了半个身子起来,昨夜后来你在哪里?姑爷命我跟绿萝在外头伺候着。
既是在外头,可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在外头盘桓?那倒没有,怎么了?白芷有些担心,莫不是昨晚有夜贼闯进来?哪里有什么夜贼,傅未时捏了拳,哪里有什么老夫人的人在外头看着,全是他的报复!没有,你下去吧。
韩玄章早间出的门,到了午后才回来。
韩田今日被留府,此时正等在影壁,接了佩剑跟着一起进去。
府里今日可有什么事?其他没有,只是听闻少夫人今日有些不适,在相思阁未曾出来,不过……韩田停了停,见主子没叫停,才继续道,不过少夫人据说发了火,打发了好些丫头出去,管家不敢做主,都安排去洒扫。
倒是有些当家主母的样子。
韩玄章脚步不停,还有呢?少夫人还说了,屋子太小,装不下太多书,叫人将爷您的书都全数搬了出来,这会儿都摆在书房里了。
嗯,还会发脾气了。
韩玄章点头:还有呢?还有老夫人说,爷什么时候回来便就去暖阁一趟。
行了,你去寻了寒山准备一下,暖阁那边我自己去便是。
是!傅未时这一天发了不少火气,不仅将韩玄章送过来的丫头们都赶了出去,还将屋子也清理了一遍,白芷并绿萝急得都想去接了张妈妈回来,毕竟劝都劝不住。
只这不收拾不晓得,不知道何时,那人竟是带了这么多东西进来,光是书便就叫几个小厮运了几趟。
傅未时这会儿体力全部都恢复了,更是差点想亲自上场去将那人铺盖也收了。
忽而外边有人来传话,正是寒山。
白芷带了人进来,寒山瞧着院里景象不禁感叹,再看向庭中挽了一般衣袖的女子,慌忙躬了身:少夫人。
怎么?寒山抬起头:少夫人辛劳,只此去怕是带不得这般多的物件,还望少夫人精简些。
去哪里?傅未时诧异看过去,才发现这次来的是寒山,不是韩田。
寒山回道:明日起便就是夏猎,将军理应陪同保护在官家左右,来去大概五日。
夏猎?傅未时疑惑:我也要去么?少夫人乃是韩府夫人,自是当去。
京城贵胄人家皆是要去女眷的。
此前似乎是没有这么一回事,傅未时细细想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夏猎的记忆。
只不过,古来夏猎便不如秋猎那般隆重,正是万物生长的时节,便是猎到了什么,也是会放了的,左右不过是求个彩头。
所以各家女眷跟去,也是应当,毕竟是个盛会,总该有些不同颜色。
傅未时瞧着寒山,只觉自己今日这一通闹腾,怕不是刚巧应了那人心思,如此倒是好,连东西都不用单独收拾了,真真是打得好算盘。
将军呢?!主子去了暖阁。
寒山应了,复小心问道,少夫人,那这些东西……你自己瞧着哪些需要搬上车去就是。
傅未时忙活了一天,也是乏了,此时更觉无力,挥挥手便就罢了。
寒山领命,几个小厮进来将东西都抬了出去。
蒋氏本是担心得紧,不想今日听说相思阁那边动静颇大,又听得前一夜孙儿过去直待到今日晨练都未来得及做便就入了宫,据说孙媳更是休息了小半日。
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愁,只等着孙儿赶紧回来。
哪晓得这一等便就是好半天,好在韩玄章到底是来了,瞧着他神色如常,蒋氏这才放下了心中石:玄章你身子可好些?好了的祖母,您莫要担心了。
韩玄章扶她坐下,孙儿今日来还要与祖母告个假,后头几日孙儿要去夏猎场,祖母若是无趣了,便就寻了秦嫂嫂过来。
蒋氏左右将孙儿看了几圈确实好得很,这才点了头:你出去做事,祖母无妨的。
既是夏猎,未时是不是也要去?是了。
难怪,方我还在奇怪好好的,怎么就将收拾了那么多东西出来,连丫头们都打发了。
蒋氏回身对杏荷道,你去将丫头们领来看看,该去哪里你安排下。
是。
罢了蒋氏又对韩玄章道:不过只是去上几日,倒也不需得将人都打发出去。
相思阁的人应是够了,这些人是孙儿招进来的,不过未时带的人也照顾得甚好,还是烦请祖母替孙儿安置了。
蒋氏点头:倒是个能做主的。
你也是,下次做下决定也与未时说好,免得多出这些许事情来。
祖母说得是。
韩玄章又陪着说了些话,临走了,蒋氏忽而又唤住他:玄章,祖母知你心气,只是,祖母老了,说到底,还是想你好好喜乐安康,这便就是最好。
祖母。
祖母看未时那丫头甚好,蒋氏没有瞧他,只顾自道,你俩小打小闹,皆是应当,小夫妻当如是。
祖母只盼你与未时好好过日子,这天下再大的事儿,在祖母眼里,也没有你们的日子重要。
蒋氏远远坐在那里,韩玄章回身去瞧她,却只得前者一个挥手。
祖母教诲,孙儿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