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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馥郁

2025-03-26 16:26:51

柴房那边默了一默, 而后才道:小姐怎么了?跟绿萝说说吧。

绿萝, 你有没有想过, 人一辈子, 要去做什么?台阶上有些尘埃,傅未时并没有去管,随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来转着。

绿萝这一辈子,自然是要跟着小姐的,没有什么想做的。

不该如此的。

手指跳跃,将那绿色的青竿绕了个圈,剩下的一圈一圈绕起来, 傅未时笑了笑,你还小,以后的路自是要自己去走的,我不可能留你一辈子。

小姐不要绿萝了吗?里头的声音带了一点困惑,更多的是焦急,绿萝可是做错了什么?傅未时想起上一世的小丫头,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永远在身边叽叽喳喳, 便是这一世, 她也从未想要制约与她,甚至更疼她一些。

她永远记得那时候闫成连想要捉她, 将她们主仆逼到绝路时,这个小丫头趁她受伤不备偷偷换了衣衫,待她醒来, 闫成连的人已经进了帐。

你们这等懦夫,只会欺负女子!你等打不过韩家军,便就想得这般主意,呸!你们若是动我,韩玄章不会放过你们的!…………字字句句,终是惹怒了西北军,将她拖拽出去,傅未时拼着命地想喊想叫,想说不是,她不是,可是她喊不出,声音嘶哑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绿萝被拖出去的时候,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再无消息。

她被丢在了拐角,有人掐住她的喉咙告诉她:你是她的丫头?回去告诉韩玄章,想要赎回她婆娘,就一个人来神山口。

她不……是……她死死抓住那人的手,想要告诉他,抓错了人,可那人却是将她横将一甩。

爷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狗屁话,还敢用你的脏手碰你老、子?又是一脚踩在了她脸上,那人使了使劲,然后才出了帐子,也不瞧瞧自己哪根葱。

许是身上太脏,许是蓬头垢面太过,傅未时艰难地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韩玄章找到她,带她回营,她揪着他要他去救绿萝,她对他说:求你了,我求求你。

男人低头看着被她抱住的腿,与她道:若我去了,仍是救不回,你当如何?不会的!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那是一个陷阱。

闻言她使劲摇头:没关系,我救你!我们可以带更多的人过去,我们可以提前部署!我们可以的!夫君我不可以不管她,夫君我求你了。

傅未时,我去了,你的丫头可能也不会回来了。

她却什么也听不进了,只一遍又一遍与他说:我陪你一起去,我陪你!他们畏惧你,才会捉绿萝做人质,对不对?许久,顶上才传来一声轻叹,韩玄章什么也未说,便就往门口去。

韩玄章!那是她那一辈子第一次吼他。

你先养伤,我会去。

男人没有回头,但是你不能去。

罢了,他便真的走了,再没有看她。

直到她偷偷跟去,才知晓那时候,韩家军已是被困了半数在西北王手里,能够带去神山口的,已然不多。

纵是如此,他还是去了,只是到了地却并没有瞧见一丝一毫绿萝的身影,反是看见她冲出来,骑在马上的人突然动了怒,一口血直直喷出来,旧疾突犯,她一时间也慌了神色。

韩玄章从马上堕下来,眼都是赤红,只对着她爆吼滚开。

便是这般时候他都要推她走,她心中悲恸,却没有退后。

闫成连笑得猖狂,忽而瞧她道早闻韩夫人巾帼,随夫征战,要好生瞧瞧是何模样。

跪地的男人与她狠道:你走!不要管我!那一战,惨烈至极,韩田护在身侧拼死与她喊着:夫人!带将军走!她才赶紧将已然昏迷的男人驼起上马,千里奔驰南下。

纵是最后韩家军突围,大家却也是不愿再提及。

想到此处,手里的狗尾巴草便就打了结,死结。

韩玄章——傅未时仰起头来,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来。

柴房门后复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姐……是真的不想要绿萝了吗?盛夏的风轻易便就吹干了泪痕,傅未时连手都无需抬起,只将那手中死物丢进了旁边草丛里:绿萝,我想,你该有自己的天地了。

前世因果,她不愿再纠缠。

早该想到的,闫成连分明早就认出了她才是韩夫人,早就认出了的。

一切不过一场戏,一场只有她一个人奋力的戏。

所以后来韩家军式微,墨羽营全数补进编制,一应听从五皇子。

所以后来她曾有在宫里见过的身影,当真并非幻影,绿萝——绿萝不要,绿萝想跟着小姐!里头传来拍门声,声音越发急切。

拍了拍衣角的浮尘,傅未时终是站了起来:绿萝,有了喜欢的人,没有什么不好。

骤然,里头陷入了沉寂。

傅未时站了一刻,慢慢跨下台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轻轻地,全无往日轻松欢愉:可是小姐不要绿萝了,绿萝还是错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被骗了。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

傅未时是真的觉得有点头昏了,伸手遮了那刺眼的阳光,声音低缓:绿萝,我不问他答应了你什么,也不问你往日里都与他说了些什么,我只问你,若是他一遭败北,你悔吗?又是长久的沉默,长久的,而后便是轻笑,绿萝的声音染了尘一般,却坚定:绿萝不悔。

那便好,不悔,便就好。

傅未时不再说,径直往下走去。

小姐!……他败了,对吗?绿萝附耳贴在门扉上,却只听得砰的一声,而后是护卫们的呼声:少夫人晕倒了!快去告诉老夫人!沿着锁着的门,绿萝使劲要往外去看,却只能透过门缝瞧见一点身影,那人被人抬起来送远了,她不能目及。

脱力地沿着门框倒坐了下去,脚边的稻草横陈,绿萝这般坐着,木然失神。

晚些时候,她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往前一耸,趴在了地上,有光陡然扫进,刺得她眼睛生疼。

伸手挡了挡,扬起头来,才发现来人盯着她的目光,似是要吃、人一般,可纵是如此,她也没有再怕。

来人招了手,有人进来将她脚上手上的绳索解开。

姑爷要放了我?我更想你死。

男人的声音深沉得可怕,她毫不怀疑,他是当真想杀了她的。

绿萝被两个护卫拉起来,站住了,正对着男人的脸,那张脸上,全无半丝表情,似是瞧她一眼都觉恶心。

韩玄章伸手掏了一袋碎银,丢在了地上。

姑爷不怕小姐怪罪?她的意思。

男人半句废话也无,也不愿与她解释什么,只冷声继续道:傅未然流放西南,一路凶多吉少,你若是想跟着,自去。

原本噙在嘴角的自嘲慢慢淡下,绿萝蹲下去,将那袋子拾起,眼泪终是落下:我……真的只是与他说了小姐平日里做的事情,与姑爷你的相处,剩下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也不懂……不重要。

男人没有叫她说完。

临去,绿萝回过身来,祈求地看着那面如石刻的男人:小姐她还好吗?韩玄章本不愿再答,却想起那人虚弱与他道:绿萝不过痴傻之人,念在多年情分,你莫要叫她抱憾而去。

无妨。

那便好,那便好……绿萝一路走出去,跌跌撞撞。

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在她身后关上,声如重锤,她再回首去看,却只得门口两尊石狮眦目以待。

韩玄章回去相思阁的时候,白芷出来道少夫人已经喝了药睡了,他点点头,站在门口。

姑爷……他掀了眼皮去看,廊上的女子端着托盘,欲言又止,见他不愉才立刻道:绿萝她……真的害了小姐吗?这件事,以后便不要再提。

姑爷不说明,白芷却到底明白了,只点了头,退了下去。

轻轻进得屋子,因还未到晚上,仍是有些暑气,他着人从林彦之家里淘来的冰块正摆在床边,即便如此,床上人头上仍是起了薄汗。

他拧了帕子去擦,却不想下一刻便对上一双深幽的潭水。

醒了?未曾睡着。

担心绿萝吗?枕上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晓你不高兴的,可她……她是你很重要的人,我明白。

前世今生,他都明白。

韩玄章。

嗯?对不起。

修长的手指顿在她的眉间,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韩玄章轻笑:病傻了么?我认真的。

傅未时按住他的手,那手中带了重茧,她将那手掌细细看过,笑道,此前我总想着,你该有多讨厌我,才会在那般生死关头还叫我滚开。

她的手在他掌心,痒痒的,他便直接抓住了,不让再动。

傅未时转过眼来看着他:韩玄章。

那时候,你恨过我么?恨你明知陷阱还要叫我去送死?男人淡笑,若是这般,我该恨你很多时候。

??傅未时眉心一蹙,男人却不再多言,只看着她,知道等不到回复了,微微一笑,韩玄章,你附耳过来。

韩玄章不知何意,只见她唇色苍白着,瞧着甚是憔悴,心疼得紧,遂俯身下去,侧耳去听。

面上似是轻羽扫过,淡淡地,带着馥郁芬芳般,然后下一刻,这浓郁化不开的甜腻,便就落到了唇上。

……未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