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懿皇后过世之后, 帝就下令将所有伺候过纯懿皇后的下人通通逐出了皇宫。
李宗渠去调查时只剩下了年纪稍大的常嬷嬷还未曾离开。
嬷嬷……李宗渠看着常嬷嬷苍老的背影小声道。
常嬷嬷的弯着腰细细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看着站在门外的李宗渠,忽而叹了口气道:老奴迟迟未走便是在等王爷。
李宗渠上前一步, 拉着常嬷嬷,着急问道:嬷嬷,你陪在母妃身边甚久,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母妃的身子这几年忽然就垮了,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是不是有人谋害的母妃?常嬷嬷低着头, 看着自己手里的行囊,轻声道:王爷, 纯懿皇后生前也并非真的是个纯良之人。
王爷知晓的后宫里女人多是非就多, 想要活下去爬的高, 必须要有手段。
娘娘这是累了,这么多年了,她累了, 不想再斗下去了。
曾经能护着她的少年郎, 如今早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李宗渠抓着常嬷嬷的手微微松懈了, 他的眸子里闪过的都是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 父皇曾说这世间女子无人能及她千分之美。
可哪怕是这样, 父皇身边的美人也依旧没有断绝过。
父皇那样不喜欢工于心计的董贤妃却依旧是同她有了不少孩子。
常嬷嬷年纪大了,站的久了就觉得腰背不舒服,便坐下来道:王爷, 老奴陪着娘娘从潜邸一直到皇宫。
从看她肆无忌惮到小心翼翼。
王爷也应当发现得了,娘娘变得越来越怕皇上了, 生怕惹他不高兴, 生怕皇上不重视您。
爱人至此, 大约不算是爱了。
李宗渠不说话, 可心里却是抽痛的,世人皆以为纯懿皇后艳压群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只有她自己觉得她是身在高位身不由己。
王爷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不颁布册封娘娘为后的诏书,一直等到了今日?常嬷嬷微微仰头问道。
李宗渠思忖道:可是因为本王?本王的生母若是当了皇后,那本王就是嫡子,对于太子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此乃其一。
常嬷嬷解释道:除此之外还因为王爷的舅舅是尚书令,位居高官。
王爷那时候年幼,加之杞国战乱不断,若陛下忽然崩逝,那么太子背后的永昌亲王和您背后的尚书令必有一争,如此一来杞国难免分崩离析。
父皇想的深远。
李宗渠淡淡道。
常嬷嬷感叹道:是啊,陛下想的都是国与天下,心里早就没有了那个一直默默陪着他等着他的女子。
娘娘等了那么多年,也当了那么多年的贵妃,可终究是抱憾而终。
嬷嬷,你同本王讲这些,是知道谁害了母妃吗?李宗渠眉间紧蹙道。
常嬷嬷摇头似乎已经释怀:王爷,没有人要害纯懿皇后,只是命运弄人。
娘娘弥留之际告诉老奴,让王爷务必不要为了她的离世而劳心伤神更不要迁怒于旁人。
王爷若是心有愧疚,不妨善待眼前人。
眼前人……李宗渠喃喃道。
常嬷嬷淡笑着:看到王爷与王妃郎情妾意,娘娘虽然嘴上说着不妥,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王爷要比皇上更长情。
常嬷嬷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拿着行囊要离开:宫门就要下钥了,老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爷珍重。
李宗渠看着常嬷嬷一步一步离开,独自再次走近沉凝殿中已然闻不到那那时候的香气,也见不到那时候的那个人。
长宣殿,小太监匆匆走进来看着仰躺在龙椅上憔悴了许多的帝,轻声道:事情都办妥了,人都走了。
只是……帝微微半睁双眼,语气沧桑道:只是什么?小太监叹了口气道:常嬷嬷出宫把这些年积攒东西交给妹妹之后,便投井自杀了。
帝过了半晌才回话道:她是个忠仆。
陪了她那么多年……小太监又低声道:先前王爷去找常嬷嬷了,似乎是心存疑惑的,可是常嬷嬷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王爷保重自己。
帝的手在桌案上有气无力的搭着,缓缓的微微笔直了腰板道:听说这几日董贤妃把后宫的事情料理的不错。
小太监点头道:是,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就是贤妃娘娘了,贤妃娘娘忙里忙外的倒是做的极好。
极好?帝拉长了尾音,鼻尖充斥着一丝不屑:看来她倒是急着代替纯懿皇后。
皇上有何打算?小太监问道。
帝冷笑着:既然她那么上心就让她打理后宫事宜吧。
是。
小太监领旨退下。
纯懿皇后下葬之后的两个月里朝堂市井渐渐如常,宫里董贤妃打理的井井有条,为此宣郡王李宗泽也渐渐有了拥护者。
李宗渠这几日都待在府邸里喂鱼,许清如就静静地站在李宗渠的身侧看着他对着池水撒鱼饵。
王府里静静地,连鸟叫声都听不到,阿英和董楼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着。
阿英小声问董楼:王爷这样伤心,已经好几日未入宫了,皇上召见王爷都不去。
董楼无奈耸肩道:王爷的脾性便是如此,他断定了是有人谋害了纯懿皇后自然是不会听了旁人的几句话而轻易更改。
只是如此一来,我是怕王爷同皇上父子情义渐渐淡薄……阿英低着头道:我就没见过我娘,我也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我很小的时候,是被我爹卖掉的。
多亏是卖到了许府,遇到了小姐。
所以我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有多难过……董楼的手轻轻的揉了揉阿英的头发,笑着道:想来王妃的娘亲对你也是极好的,所以你性子才能这样良善。
阿英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们夫人人极好,温柔贤淑,什么都能做。
许清如贴近李宗渠,拿过他手里已经空了的碗,小声道:王爷,我们去放风筝吧。
嗯?李宗渠微微一愣,像是如梦初醒。
许清如轻轻抚摸着李宗渠的脸庞,柔声道:王爷从前只陪妾身放过一次风筝,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王爷日日陪着翰林院那些个糟老头,却鲜少陪着妾身。
是本王不好。
李宗渠轻轻的将许清如揽入怀中,弯下身来低声道:你说的,本王都许你。
我们现在就去。
可是……府里没有风筝了。
上回的早就积灰坏掉了,王爷陪妾身一起做一个好吗?许清如脸上洋溢着笑容道。
好。
李宗渠牵着许清如的手道。
阿英和董楼蹲在门口,看着许清如和李宗渠二人在里面忙着做风筝,阿英眼里满是羡慕。
阿英小声道:王爷只有在和王妃的时候才会掩饰自己心里的难过。
董楼叹了口气道:治疗纯懿皇后病症的太医都被赶出宫去了,王爷派了不少人马去找可就的找不到。
依我看是皇上故意不让王爷查下去的。
可越是如此,王爷心里的疑惑就越大。
阿英又道:听说,太子殿下从军营回来了,说是在军营里受了伤回来疗伤。
听说太子殿下知道纯懿皇后一事之后居然还为纯懿皇后哭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太子能安什么好心。
他这是不想在军营里吃苦了,找个由头跑回来而已。
更何况如今我们王爷也是嫡子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如临大敌。
他若是还待在军营里,这朝堂上的朝臣都向着我们王爷了的话,他还如何坐稳太子位。
董楼解释道。
许清如微微抬眼看着蹲在门口角落里的两个人,眸子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王爷瞧这二人般配吗?李宗渠稍稍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同样姿势,像两只土拨鼠的董楼和阿英,竟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哈哈哈,这俩太傻了!阿英还没反应过来李宗渠是在笑他们,拽着董楼的衣袖,震惊道:王爷笑了!董楼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打扰到王爷王妃了这就退下。
李宗渠叫住了董楼道:不必!你过来看看本王和王妃所做的风筝好不好看。
阿英提着裙子率先跑了进去,走到许清如边上,拍手笑着道:这风筝真好看!只是这是什么?是鸿雁。
许清如笑着道。
董楼接上道:鸿雁寄相思。
许清如拿起毛笔递给李宗渠道:王爷把想和纯懿皇后说的话都写在上面,想来在天上的娘娘一定能看得到。
李宗渠拿着笔想了想写下几行小字,在董楼和阿英的推搡下到王府的院子里。
今日的风很大,吹得树叶都沙沙作响,风筝渐渐的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就像是真的飞翔的鸿雁,穿越着耀眼的阳光飞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东宫,你说什么?李宗义拍案而起,眼神里都快要喷出火焰来。
魏驰小声道:殿下这几日不在东宫,朝堂上蠢蠢欲动,有些大臣说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说董贤妃诞育皇子且一直纯善,要皇上立董贤妃为后。
混账!李宗义将桌案上的册子悉数拍落。
如今有了个嫡子李宗渠已经够让李宗义头疼的了,现在还要让董贤妃当皇后,是嫌李宗义心里还不够堵得慌吗?那些个大臣都有谁,都记下来吗?李宗义冷着脸问道。
魏驰点头道:都已经记录在案,这个些个大臣大多都是些不安分的。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给本宫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