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供京城高门贵女围猎的猎场竟然出现了谁都不知道的一头黑熊,还差点让姜顾两家的姑娘命丧熊口。
这事不仅顾平宁心中有气,就连深宫中的太后听闻后也是当场震怒,严命彻查。
奉旨彻查的官员还未查出什么端倪,这件事情的另一个主人公姜阮姜姑娘就登了顾府的门,还指名道姓要见顾含光。
姜阮见了顾家的大姑娘一次,顾平宁又是被冤枉又是被逼着下跪。
见了顾家的二姑娘一次,顾平玉差点死在黑熊爪下,到现在后肩上的伤口的还未愈合。
因此也不怪顾家上下都对姜阮感官不好。
顾平宁琢磨着姜阮身上一堆麻烦,拦住了皱着眉头就要起身的顾含光,自个儿去了前厅接见姜阮。
怎、怎么是你?我有事找顾公子。
哥哥在忙,姜姑娘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姜阮显然不愿意,咬着嘴唇不吭声。
顾平宁耐心好得很,吩咐红缨上了茶,自己拿了一卷书低着头边翻边喝茶。
这股子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做派显然惹怒了姜阮,可奇怪的是她竟也没有甩袖走人,而是气鼓鼓将茶一饮而尽,将茶盏用力摔在桌子上,语出惊人: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告诉你哥哥,我要嫁给他!顾平宁差点没失态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连呛了两口才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嫁给谁?姑娘,你难道忘了你西茗湖畔的亲亲表哥了吗?貌似前不久你还为了安王殿下想杀了我,又不惜自个儿跳湖冤枉我。
还是说现在小姑娘不仅主意变得快,脑回路还清奇,抢不过男人就要做我嫂子?姜阮今日似乎和前两次见面又有很大不同,没有再和顾平宁互拼演技装柔弱的小白花,她的脸色苍白,左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拳,像是抱着什么艰难的念头在孤注一掷。
我说,我要嫁给你的哥哥,新科状元顾含光。
我稍后就会去求姑祖母赐婚,现在过来是好意提醒一声。
这话信息量颇大。
不说明日才是殿试的放榜之日,姜阮如何一口一个新科状元?只说他们顾家招谁惹谁了,赐婚了一个不够,还要再陪进去一个顾含光不成?顾平宁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姜阮一字一句道:姜姑娘这好意,我们顾家可受不起。
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心思为好。
姜阮又开始咬嘴唇不说话,面上露出倔强又不肯认输的模样,倒像是有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孩子气模样。
这样子看得顾平宁简直头疼。
她倒不是怕姜阮当真去求太后赐婚,毕竟顾家又不是任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和安王的赐婚确实不好推,可一个除太后宠爱再无依仗的小姑娘,还真以为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嫁给顾家的独子吗?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平宁耐着性子和人讲道理。
可姜阮依旧是那副柴油不进的任性模样,顾平宁也忍不住冷了语调:就凭你第一次见面就想推我落水害死我,你觉得我哥哥可能娶你吗?姜阮死死地捏着茶杯边缘,指甲因为太过用力泛出苍白,就如同她上了胭脂也遮不住的难看脸色,却依旧在那里嘴硬道:等姑祖母赐了婚,就不是你哥哥愿不愿意娶的事情了。
那姜姑娘今天还特意过来走这一趟干什么呢?顾平宁冷着声音道,猎场上的黑熊是冲着你来的,阿玉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
我们也不求你感激,但你现在还敢将主意打到我哥哥头上,当真是觉得有了太后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番话让姜阮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她死死地盯着顾平宁,嘴唇翕动,好一会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有交换的消息,只要你哥哥同意娶我,我就告诉你,关乎你的性命。
顾平宁脸色都没变一下,重新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我的命就不劳姜姑娘操心了。
红缨,送客吧。
有人想杀了你!这是姜阮今天来走这一趟手里握着的最重要的筹码,她现在急切地需要有人庇护她,否则她还不知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嫁给安王已经没了可能,深受君恩又手握兵权的顾家无疑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姜阮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加重语气强调道:是真的,有人要杀了你,我都听到了!我说了此事不劳姜姑娘操心。
顾平宁推着轮椅也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神情急切的姜阮低声道,当然同理,谁要姜姑娘的命也不干我顾府的事,更别想拉我哥哥下水。
听到这话的姜阮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恐又怀疑的表情。
顾平宁却是重新退回原来的位置,再次吩咐道:红缨,送姜姑娘出去吧。
养伤养的快要长霉的顾平玉在屏风后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家哥哥。
她原是不放心阿姐,毕竟姜阮有着害人的前科,这才拉着顾含光躲在后头偷听。
可这一场对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有人要杀她阿姐?还有人要姜阮的命?还有她哥哥,已经成了状元吗?顾平宁推着轮椅过来见到哥哥妹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怕是太后的身子不太好了。
顾含光若有所思地点头。
只有最不爱这些弯弯绕绕的小白兔顾平玉,觉得自己和人精似的一兄一姐格格不入。
这怎么就,又牵扯到太后身上去了?永康宫中,气急的太后一把砸了药碗,指着昭武帝怒骂道:你这是要哀家死后都无颜去见姜家的列祖列宗吗?昭武帝此时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只是沉着脸道:太后这话严重了。
不过太后要对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朕自然也要对得起蔺家的列祖列宗。
皇帝,哀家这些年可有要求过你什么吗?太后见昭武帝态度冷硬,又放软了姿态低声道,哀家只是想让小六娶了阿阮而已啊。
阿阮乖巧,又叫你一声姑父,嫁给小六再合适不过了,姜家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一个嫡系的姑娘了啊。
朕早已经为顾家的女儿和小六赐婚,太后这是想让朕在天下人面前食言,还是想让姜阮去做侧室?这话说的实在不客气,太后气的直直喘了两口气,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昭武帝:好,好!哀家当年有意将阿阮许给太子,是你说太子需要一个有力的外家,决计不肯同意。
这事哀家认了,没逼你也没逼太子,可现在你就是这样作践我姜家的姑娘吗?顾家的女儿,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罢了,也敢叫我姜家的姑娘低头?那是镇国将军府嫡出的姑娘,是我大越不败战神的长女。
昭武帝看着太后不以为然的神情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的这位母亲,从来心心念念的都是姜氏一族,为此甚至不惜逼迫自己的儿子。
太后没逼过朕吗?昭武帝提起往事不是不怨的,那朕又是因何立了太后的亲侄女为后?太后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而后又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里也有着一半的姜氏血脉,何况阿柔有何不好?是,先皇后千好万好。
可当初朝廷新立,皇上的后宫,皇后的宝座,本就是用来平衡各方势力的筹码。
太后当初不惜绝食也要把姜家的姑娘推上皇后之位,可姜家既无能臣干将,又非世族之家,就因为太后想要提携母族的这一点私心,成为新帝不久的昭武帝不知熬出来多少根白发,又遭受了多少原本可以不那么为难的困局。
太后想让姜家永葆荣耀,想要皇后的宝座出自姜氏一族,但是她总忘了她的儿子姓蔺,最先维护的,永远是皇族的利益。
昭武帝看着已经垂垂老矣的亲生母亲,她不再像当年那个可以逼他立后的时那样强势,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她的眼角发梢。
而那个最终成了他皇后的温柔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只留了两个孩子成为他最珍贵的财富。
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低声保证道:朕会为姜阮指一门好婚事,太后安心养病吧。
躲在门外的姜阮死死地捏着手中薄薄的纸张。
她清楚地听见了这对天下间最尊贵母子间的争吵,她更知道姜家当年为了皇后的宝座,到底还干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父母藏在她贴身金锁里的密信,那段尘封的往事太后到底知道多少又插手了多少。
而这几日自己身边出现的意外,自己又还能躲避几次?姜阮心中绝望,一时间竟不知还有谁能够庇佑自己。
眼见昭武帝即将从永康宫中出来,姜阮急急忙忙将手中的纸藏好,略一思索后一咬牙跪在昭武帝跟前,一个头磕下去:陛下,我心慕顾家公子,还请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