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25-03-26 16:31:17

顾平宁看着脸色发白的太后,温温和和地行了个礼告退。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安王殿下像一棵笔挺的小松柏直挺挺站在殿外,见顾平宁出来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京中传言可能说的没错,自从被赐婚后你就被连累的各种灾难不断,以前平静的生活也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可是就算所有的事情真的皆由赐婚而起,我也依然想要娶你。

我会努力变得可靠变得强大,能够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所以平宁,你不要不高兴,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蔺耀阳的声音清朗,口吻小心,语气里却带着少年人的执拗。

初雪过后的阳光从他身后倾泻下来,星星点点跳跃的光斑印在他的肩上,像是一幅生动又美好的画卷。

顾平宁后悔了。

她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蔺耀阳这番话难得显露出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来:我没有不理你。

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刚在大街上的一番话虽说不是她惯常的风格,但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不是她藏在潜意识里的想法。

蔺耀阳的单纯热烈和朝气蓬勃令人心生欢喜,因为这些都是她也曾经拥有过却早早被消磨光的东西。

若蔺耀阳只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顾平宁会很乐意看着他在象牙塔里永远这样笑容纯粹,直到哪一天变故直接将没有见过风浪的他击碎泯灭。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在别人的庇护下一辈子安稳,即使他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即使这一代和下一代的天下之主是他的父兄。

可是这个人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婿,是她即将相伴走过余生的人。

她既希望他赤城热烈一如往昔,也怕他终有一天会因为被保护的太好而失去应对伤害的能力。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十六岁的顾平宁活生生有了当妈、咳咳、的烦恼。

算了殿下,刚刚我在大街上说的话,你听过就可以了,不用放在心上。

顾平宁偏过头咳了一声,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万一真有一天昭武帝和太子也靠不住,这不是还有个自己在旁边补救嘛。

给自己找好借口的顾平宁终于微微抬头去看蔺耀阳的眼睛:之前是我随口乱说的,殿下你这样就很好。

蔺耀阳听完这几句前后矛盾的话也不知道自个儿脑补了什么,眼睛亮亮地问道: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天,这都是什么小学鸡式的对话,她从五岁以后就不这样和阿玉说话了。

但鉴于安王殿下的神情很认真,顾平宁不得不跟着点了点头。

那、那我能叫你阿宁吗?安王红着脸开始得寸进尺,我听你家里人都这样叫你,阿宁?顾平宁之前就知道蔺耀阳脸皮薄,动不动就有红脖子红耳朵的毛病。

但她现在深刻怀疑这毛病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糟糕地发现,因为这一声阿宁,她的耳垂自也隐隐有点发烫了。

算了,殿下要叫就叫吧。

那阿宁也不要叫我殿下了,我有个小字,唤作阿旭,是我母后取的。

旭者,日初出貌,生气盎然。

本朝其实并不流行给孩子取小字,只有生怕孩子养不活的家里才会避讳大名,唯恐小孩被阎王爷勾了生死簿上的名字去。

想来蔺耀阳幼时体弱多病不假,这才让先皇后取了同大名意思的小字日日唤着。

可、可是顾平宁根本就叫不出口啊,除了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地叫过一个人名字。

从来都冷静自持的顾平宁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她没能叫出那个小字,也拒绝了安王送她回府的好意,吩咐红缨将轮椅推到了西茗湖边。

冬天从湖面上刮来的冷风寒意十足,吹散了顾平宁耳垂上的薄红。

小姐,这风太冷了。

红缨不知道这冬日里光秃秃的湖水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担忧道,您这样会受寒的。

无妨,我说一句话就走。

说话?这四下无人的跟谁说话?顾平宁的目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湖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低声道:是姜家联合了云皓埋在宫中的钉子,现在凶手已经伏法,也算还了你的提醒之情了。

说完这一句顾平宁便没有再做停留,出宫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红缨见自家小姐终于从早上古怪又烦躁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什么对姜姑娘这么上心?这么多事都是由她牵扯出来的,她还害过小姐呢!他们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人,好坏难论,到底都是生命。

姜阮害过我,为了自保还曾想将哥哥拖下水,但她也在死前对我心存了一份善念。

我纵然不喜欢她,但她既已死,我也不想她连死后该向谁报仇都不知。

顾平宁说完这番话就没有再开口,今日特意到西茗湖一趟,也算是对姜阮的事有个了结。

怕是姜阮送出那两封密信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最后真的只有顾平宁这个和她素有旧怨之人,对揪出背后凶手有一点点上心和在意。

天色渐暗,马车内的气氛安静下来。

今日实在发生了不少事,顾平宁闭着眼睛半靠在软枕上,整理脑中各种杂乱纷繁的信息。

当初的坠马之事要查,一方面从当年自己身上有无丢失的物件查起,另一方面可以从这只有在南疆才能种活的七星草入手。

还有云皓旧族不知道为什么死咬着自己不放,这一次朝廷虽说捣毁了他们几个窝点,可是依旧没能将对方连根拔起。

剩下的就是白日离莫名其妙出现的云泽公主,不禁让顾平宁回想起当初萧劫那句不怀好意宣战,关于杀她的后手……吁——吁——马车毫无预兆地急停,顾平宁整个人都被震了一下,好险额头没磕在车厢壁上,人还没坐稳就听见车外车夫愤怒的呵斥: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小姐您没事吧?顾平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只是纳了闷今个儿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惊了两回马,总不至于又碰上英雄救美了吧?她挑开帘子一看,哟,熟人熟套路啊,连主角都不带换的。

只见马车旁那位天泽的公主又是一副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同她站在一起的,不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安王殿下又是谁。

只是早上吃了亏的安王涨了记性,这一回是用剑鞘将人从马车前硬生生挑开的,连一个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

顾平宁看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倒是车夫出言解释道:小姐,这女人简直疯了,直冲冲往我们马车上撞,您没惊着吧?蔺耀阳听到这话紧张地往这边看过来。

顾平宁摇了摇头:我无事。

这一次被人从马蹄下救出来的天泽公主倒是没有再哭,这是睁着那双柔弱无一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蔺耀阳。

你真想死谁也不拦着,倒是我白日里多事救了你。

蔺耀阳的声音冷的能掉冰渣子:只是请你死的时候不要连累别人,尤其是离我们家阿宁的马车远一点,听到了吗?他刚刚看得清楚,这女人就是故意冲着马车撞上来的。

若不是他不放心一直偷偷跟在自家媳妇的马车后面,那一下绝对撞车惊马,而坐在马车里的顾平宁免不了要磕着碰着。

不是,这世上死法千千万,这个看上去脑子不好的女人怎么就非揪着马车不放过呢?蔺耀阳很有气势地说完这番话,然后走回道马车前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阿宁没被惊吧?顾平宁是真的不习惯从安王口中听到这个亲密的名字,不自在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去看孤零零立在路中央的人影:公主就算是因为白日之事对我心有怨恨,也用不着拿自个儿的命来给我添堵吧?不同于白日里做戏碰瓷,这一次真的做好赴死准备天泽公主显然还没有完全调整好情绪,只是低着头轻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

我是不知道有人蛊惑了你什么,或者许诺了你什么,但你当真以为自己今天撞死在我的马车下,就能把我怎么样吗?让我来猜猜,你若死了,背后的人就会宣扬是我逼死你害死你,加上白天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到时候添油加醋这么一传,说不定真的会有不少人跳出来指责我。

然后你们天泽就会以死了一个公主为借口,借此提些‘严惩凶手’、‘放新入京的质子归国’之类的要求,公主我说的对吗?天泽公主不敢置信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番猜测的准确性。

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是幼稚还是愚蠢,你还真以为死一个公主能让我们大越退让吗?公主恐怕是忘记了,你们天泽前不久才在大理寺的牢内死了一个号称是北境战神的三皇子吧?或者说,公主这是嫌天泽上次的暗桩被清理的不够干净,好心好意为我们提供机会来了?作者有话说:小甜甜的一章~双十二了,祝大家看上的都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