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2025-03-26 16:31:19

顾平宁一场大哭发泄过后,便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蔺耀阳躺在她身侧辗转反侧,越想越气。

顾碧琴是阿宁的姑姑,他不好直接冲进顾府动手,但明天,明天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出这口恶气,否则他真的要爆炸了。

可是没等蔺耀阳想出什么好手段,就发现一旁的顾平宁呼吸变得沉重。

拿手一探才发现她发了高热,不一会儿整个人像是被煮成半熟的虾子,开始迷迷糊糊说起胡话。

蔺耀阳被惊出一身冷汗,一边拧了湿帕子放到顾平宁额头上,一边急急忙忙让人连夜去请太医。

这场高热来势汹汹,太医到的时候顾平宁已经烧的神志不清,蔺耀阳急的嘴角起泡,胆战心惊地催着太医诊治。

阿宁到底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烧的这么严重?太医收回把脉的手,起身弯腰拱手道:王妃体弱,此次高热是由风寒入体所致,待臣开一副汤药让王妃服下,把汗发出来便无大碍了。

蔺耀阳连忙吩咐下人赶紧煎药,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减少,而后又听太医顿了顿,继续开口道:王妃在入秋时也发过一场高热,当时臣就叮嘱过,忧思过重会使气机郁结,长久以往有伤身体根本。

此次高热虽由风寒所致,但其根本原因还在于王妃体质虚弱,调养不当。

被太医念叨体虚的顾平宁此时正在做梦。

她的意识飘飘忽忽,好像灵魂脱离身体变成了一个旁观者,走马灯花地看着一幕幕熟悉的场景。

她看到年轻的顾碧琴蹲着身子将一枚红色细巧的平安符系在她手上,看到阿玉抱着她的胳膊央求着交换了平安符,看到她撸起袖子玩闹时打翻了伙房的水桶,白色的平安符被浸湿,隐隐露出里面黑褐色尖角的模样。

顾平宁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觉得七星草眼熟了。

可是梦中的小阿宁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她怕被姑姑知道弄湿了平安符会受责怪,于是偷偷溜到灶台边,用火一点点将平安符烘干。

布料上的水分逐渐蒸发,因为浸湿隐隐可见七星草轮廓再一次被遮掩的不见痕迹。

顾平宁默默地看着十来岁的自己将重新烘干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在袖子里藏好,然后一甩手,撒着欢玩闹去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心里也没什么气恼和愤怒的情绪,仿佛她真的只是这一幕幕的旁观者,她甚至隐约能听到梦外蔺耀阳不耐烦的声音。

不要来禀告了,顾碧琴失踪了就失踪了,关安王府什么事情,没见着王妃病着吗?偏厅里昏迷的公子醒了跟本王说干什么?醒了就醒了,没看你们家王妃还没醒吗,都瞎嚷嚷啥!什么叫他不肯吃饭也不肯喝药,爱喝喝,不喝拉倒!……听得出来现在的安王殿下十分暴躁,见谁怼谁,恨不得背上一捆□□将那些个惹他家小王妃生气生病的人和事统统炸了。

顾平宁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很重,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她感觉自己浑身如同被高热抽去了筋骨,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力气,一开口嗓子更是哑的不像话:殿下。

蔺耀阳听到这声音猛地转过身来:阿宁你终于醒了!到这会顾平宁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整天,把守在一旁的安王殿下急的差点把整个太医院搬过来。

太医说要喂你喝药把汗发出来,可你昏睡着,叫不醒,药也灌不进去。

蔺耀阳熬了一夜,这会儿眼里全是血丝,却依旧端着药碗轻声哄道:现在阿宁先把药喝了吧,我尝过了,有一点点苦,已经让人备好蜜饯了。

顾平宁的眉头拧巴到一块,不赞同道:这药也是能随便尝的吗?蔺耀阳没理会这话,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然后递到顾平宁的嘴边喂她。

没想到却被顾平宁反手推了开来。

阿宁乖,这药真的只有一点点苦……蔺耀阳劝药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平宁自个儿接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滴没剩。

我不怎么怕苦,不用蜜饯了,可能会冲了药性。

哦哦,好。

蔺耀阳顺手接了空碗,愣愣地看着恢复成惯常处变不惊又谈定自若模样的顾平宁,一时还没从他家小王妃脆弱无助又可怜可爱的状态里切换过来。

如果不是顾平宁的双眼还带着哭过的红肿,他或许就要怀疑昨夜的那一场崩溃大哭是他自己的臆想了。

可是顾平宁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至少看起来是的。

她喝完药,还不放心地反过来宽慰蔺耀阳:殿下不用担心,我这高热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发了汗便无事了。

反倒是殿下照顾我一夜未睡,现在赶紧休息吧。

这、这和蔺耀阳想象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他家小王妃没让他一口一口喂药,没跟他抱怨汤药苦口,更没靠在他怀里撒娇说不愿喝药。

想象破灭的安王殿下正要说话,就听到他们家没眼色又事儿妈的管家又来禀告:王爷,顾公子来看望王妃。

蔺耀阳不好拦着人家不让见自个儿亲妹妹,又怕顾含光会拿顾碧琴那些个破事让顾平宁心烦,于是从他一进门就暗暗冲他挤眉弄眼。

顾含光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这个妹夫。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顾府里的气氛简直结了冰,每个院子都亮了一晚上灯。

他好不容易将娘亲和妹妹劝睡下了,转头又发现顾碧琴在自己院子里留了封信后突然消失。

顾含光心里犹豫,最终还是派了人手出去寻人,哪曾想人没找到,就先听到安王请了半个太医院到府里给安王妃看病的消息,吓得他赶紧登门来探望自个儿妹妹。

这会儿瞧见顾平宁脸上虽还挂着高热后的红晕,但精神还好,不像是半个太医院都救不回来的病重模样,顾含光终于松了口气。

你病着,有些事我原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你说,但……顾含光这话刚起了个头,就被蔺耀阳飞速打断:阿宁病着,太医特地嘱咐了不能再多思多虑了,那些个会惹阿宁心烦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

这话一出,顾含光也有些犹豫,他到底心疼这个多灾多难的妹妹,把原本要说的消息咽了回去,转头叮嘱她好好养病。

顾平宁却是在昏睡的时候听到了个大概,此刻也没力气和他们打机锋,直言道:是姑姑的事是不是,我听……不是。

顾含光飞快地否认,姑姑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

顾平宁见自家哥哥明显藏着话,叹了口气道:那是什么事情?哥哥你这样支支吾吾,反倒让我忍不住去猜测内因。

顾含光似乎很纠结,但看着妹妹坚持的样子,还是把刚刚传来的消息和她说了:你还记得当时在婚礼上刺杀的那个死士吗?不是被关在暗牢里了吗?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关着,没有光线,没有声音,连时间流逝都被打乱。

刚刚牢那边传出话来,说人熬不住了,松口想用一个秘密交换,求个痛快的死法。

什么秘密?他说他知道这么多人想杀你是为了一样东西,但要求见到你才肯说。

顾平宁想到那些个对她性命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就觉得头疼,萧劫悬赏的那件东西一直未明,却没想到突然在这里有了突破口。

人在哪,我这会儿不好吹风,等我高热退了,就去见他。

顾含光神情犹豫,但这是既然已经说了开头,他干脆一股脑将情况全说明白了:怕是不好等。

人在暗牢里关了段日子,心神已在崩溃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全疯了,届时怕不好问话。

顾平宁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没想到被蔺耀阳一把按了回去。

阿宁你好好休息,我去把人带来。

蔺耀阳替她重新整理好被子,转头对着顾含光神色认真道,帮我照顾一下阿宁。

蔺耀阳去牢内提人,屋内只剩下顾含光和顾平宁两兄妹。

姑姑失踪是怎么回事?顾平宁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终究还是开口问道,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潜入府里动手?顾含光见不得她这幅满脸疲倦还要劳心劳力的样子,只得简单回答道:是自愿走的,留了信让我们不必找她。

此事你不要操心了,我会处理的。

顾平宁果然没有再开口,直到听到蔺耀阳带着人回来的动静,才轻轻开口说了一句:睿表哥被救出,胡执礼怕是不会放过那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

跟着蔺耀阳一起回来的,不仅有消瘦脱形神情呆滞的死士,还有最近哪哪都有他、出现频率很高的太子殿下。

顾平宁明显感觉身上的热度又上来了,整个人烧的头晕脑胀,浑身乏力。

身子不适,顾平宁也懒得和人绕弯弯,她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死士一眼,直接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可以说了。

那名死士被带来前显然被人粗暴地清洗了一番,湿漉漉的水珠顺着满头打结的头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打湿了一小片地方。

要说便说,不说就滚回暗室去。

那死士咻地抬了头,露出一双浑然无光的眼睛:你保证,我说了,就给我一个痛快。

顾平宁强忍着不适,用仅剩的耐心嗯了一声。

我是偷听到的,出任务前,我听到……多日不开口的嗓子沙哑不堪,死士低沉的语调在这此刻突然带上了一点诡秘的味道。

我听到他们说,顾平宁的命,可以换一份名单。